此后数日,小周王陆陆续续递过来几次消息,福寿堂的下人们都不知道那封信的事情,萧元荷也老实交代曾亲眼见到邓氏烧掉两个布偶,但是不曾看到信的影子。
大理寺审案手段非常,不出三日,萧元荷就认下了暗中派人绑架乐巧一事。却对那封信的事情没有露出半点口风,恐怕真如他们料想的最坏情况,邓氏早就将信销毁了。
这让归宁和母亲一时没了头绪,只得派人去一趟苏州老宅,问问还健在的老仆人,是不是认识哪个陈姓人家。
既然不是宋娘子这头的亲戚或故交,那极有可能是原来宋家的旧交。可宋老爷子与归宁的父亲早就离世,这些陈年旧事也只能去问留在苏州的老仆了。
处理了这些,归宁从医所命,每日起来走动几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但是随着日头越来越毒辣,她越发懒得动弹。
萧元绰因伤,向朝廷告假一月,这几日既不用上值,也不用处理公务,索性让人将书房里的东西搬到孤芳苑的西次间,在这里做一个临时书房。
没事就陪在归宁身旁,二人说些琐事,又商议着将邓氏留在府里的人一一打发了去。
归宁对萧元绰虽不似之前那般十分抗拒,可也不愿与他太过亲近,他稍稍靠近,归宁就借口太热,躲远一些,夜晚尤甚。
像个闹脾气的小媳妇,还没有彻底放弃心中的那点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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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后,萧元绰出门会友,归宁携靠在床头翻阅一本野史趣事,东篱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见夫人并没有歇中觉,转头想悄默声溜出去,被正在算份子钱的南烟发现了身影,“东篱,你做什么呢?过来。”
东篱是大爷安排在夫人身边的人,即便现在已经风平浪静,南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见她今日行动有些鬼祟,不免将她唤道跟前,“怎么了,有什么事?”
被人撞个正着,东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鲜红色的平安结,拿给南烟,声如细蚊,“这是我打给夫人的平安结,能保佑夫人一生平安顺遂。”
南烟接过平安结,甚是好奇地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细细打量了一番,觉得这打法很奇怪,却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陡然间识海里灵光一闪,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中不由感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转念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兄妹二人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到底是深宅大院里见过世面的姑娘,南烟的心绪虽几经反转,面上依旧笑容可亲,看不出任何异样,只听她笑问道:“你手真巧,这是谁教你的?”
得她夸赞,东篱腼腆一笑,羞怯道:“姐姐过奖,是母亲教我的。”
南烟知道他们兄妹二人自幼父母双亡,故问道:“你母亲一定是个心灵手巧,温柔贤惠的人,你想不想她?要不我给夫人说一声,派人送你们兄妹二人去祖籍看看,给你母亲的坟头上柱香,她老人家见你们生活有所依靠,也会含笑九泉的。”
南烟想借此窥探二人的来历。
东篱虽猜不透这位漂亮姐姐的真实用意,可她清楚,当年父亲带着他们兄妹二人漂洋过海时,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看望母亲了,难过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母亲了,再也没有了。”
说罢,眼圈微红,紧咬下唇,压抑着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南烟见她如此伤心,心里不免感慨,到底是个孩子,藏不住心事,又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结,对他们兄妹二人的来历愈发好奇。
随手从桌案上端起一个果碟,递给东篱:“去吃吧,东西我会亲手交给夫人。”
东篱抹了一把泪,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下,道了声谢,悄悄地退到屋外门廊上去吃点心。
南烟挑帘走入里屋,将平安结拿给坐在窗前盘点侯府产业的归宁,“夫人,人找到了。”
前世是在她的辛苦打理之下,弘文伯府在应天的祖宅得以修缮,还建立了族学,如今她不想再为萧元绰的事费心劳力,正做盘算,忽闻南烟来报,有些漫不经心的抬眸,“什么找到了。”
南烟的语气中难掩激动,“暗杀姜妈妈的人找到了,就在大爷身边,夫人请看。”
她将东篱过来送平安结的事说了。
归宁合上鱼鳞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南烟递过来的东西。南烟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转头将归宁藏在梳妆阁里的另外一只平安结找了出来,递给归宁,“夫人你看,是不是打法一模一样?”
归宁的目光停驻在褪色的那只上,猜测道:“这只手法更熟练,可能是他们母亲留下的。”又指着新打的那只道:“这只手法生疏不少。”
相比她的谨慎与平静,南烟更显激动:“夫人,这是大爷派人暗杀姜妈妈的铁证,也是他私通倭人的证据,我们……”
归宁打断她,“南烟,他是朝廷命官,私通敌寇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莫说是他,就是阖府女眷也难逃罪责。”
以萧元绰的精明,断不会留下“通倭”这么大的把柄认人拿捏,肯将东榆和东篱兄妹二人留在身边,应该是另有隐情。
当年祖母被害的真相已经挑明,这件事也该放在明面上说道说道了。趁着母亲和小周王还在京师,不妨问个透彻。思及此,归宁十分敞亮道:“你去给夫君传个话吧,说晚上一起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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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之后白日变长,萧元绰归来时夕阳映窗,一片宁静。
归宁携靠在碧纱窗下看一本《筹海图编》,此书乃郑若曾所著,早年间其曾跟随胡总督抗倭,书中详细记载了东瀛的地理位置、疆域范围、周边岛屿等情况。
萧元绰进屋,看她正专心致志地翻看一本兵书,不由嘴角轻扬,笑道:“想不到我家阿宁还对用兵打仗感兴趣,从哪里找来这本书?”
归宁合上书,将一新一旧两个平安结递给他,道:“这个新的平安结是东篱刚送给我的,另一个是在西山别院外捡到的,这平安结的打法不同寻常,我问过小周王,他说可能来自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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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夫君是不是要解释解释?”
萧元绰闻言,神情十分泰然,不慌不忙道:“的确来自东瀛。”
归宁面色警惕,看向他的眼神中三分失望,七分不敢置信,“他们兄妹二人什么来历?夫君为什么要留下他们?”
萧元绰一副磊落淡然模样,“阿宁,你没有把东西交给小周王,而是选择当面质问我,说明你心里还是信我的为人。既如此,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他们二人是从东瀛千辛万苦回到故土的汉人后裔。”
“他们的父亲在出海时,被倭寇俘虏,带去了东瀛,为了生计被迫留在东瀛娶妻生子。可那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在东瀛被人肆意践踏欺凌。”
“他们的母亲过世后,他们的父亲尝试各种方法带他们重回故土,最终历尽重重磨难,回到了家乡。可因为在异域长大,文字语言不通,他们兄妹不被我朝人接受,他们的父亲也因染病过世,无处可去的兄妹二人只能流落街头,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过活。”
“我在应天街头发现他们,见他们实在可怜就收留了二人。东榆不会说汉文,怕给我惹来麻烦,故意吞炭烫毁了自己的声带,才成了现在的哑巴。”
“这就是兄妹二人的来历。”
归宁听罢,沉吟片刻,略有些迟疑道:“非我族类……”
萧元绰抢先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东瀛,因为他们的父亲他们被认做汉人;在我朝因为他们的母亲他们被认为是倭人,那哪里才是他们的家?”
“就凭他们不惜千辛万苦也要回家的心,就算他们在异域长大,我也认为他们就是我朝百姓。每年被倭寇掳走的汉人不计其数,如果这些人带着他们的子孙重回故土,我们不接纳他们,他们的家又在何方?”
“出身不重要,心之所向,才是根本。”
“姜妈妈的确是我派东榆处置的,但是这些证据我不怕你留下。关于他们兄妹二人的来历,我行得端立得正,就是到了朝堂上,我也支持那些被掳走的百姓重归故土,重新被我朝接纳。这里是他们的根,也是他们的归宿。只要他们心向我朝,就是我朝子民。”
于国于民,萧元绰都是一个好官,这一点归宁没有看错。她默默将东西收起,“夫君放心,此事我不会再提了。”
萧元绰坐回道她的身侧,拉起她的手,面色诚挚:“阿宁,我唯有在父亲和祖母之事上,对你有过隐瞒,其他的事没有,也不会有。”
“阿宁,我不会再追究《山路松声图》如何到了徐四手上,也不会计较你为小周王挡箭受伤之事,我只求一件事,等你伤好之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归宁躲开他俊俏又多情的眉眼,躲避似得看向窗外,她的身和心都在抗拒,可又逃无可逃。本朝讲究女子从一而终,女子归家,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归宁的沉默,让萧元绰心里五味杂陈,他向来进退有度,就是对待自己的女人,也极有分寸,语气温柔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慢慢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