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眼尖的人已经认出说话的人是谁，眼底的鄙夷更甚。
“一个下等区的omega，还懂什么急救？”
“就是！要是真害人丢了性命，几个你都赔不起！”
“就是就是！”
林垣握紧拳头，大声道，“那你们堵在这，就是在救这个孩子吗？”
“林先生，这件事情有沈总在，您不必因此生气。”陈耳走过来，小声提醒道。
“那群人都是老对头公司派来的，就是为了来抓话柄。”
林垣挥开陈耳阻挡的手，走到沈锏面前，郑重地说，“我可以，若是不及时洗胃，我怕来不及。”
“林先生......”
“交给他，你抱着孩子和他进去。”沈锏抬手制止陈耳的相劝，亲自给林垣开道，让他和孩子进入屋子里。
林垣快步跟着沈锏，在两个人错位的瞬间，他听见沈锏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林垣，你只有一次机会。要是失败，你就回去。”
回哪里不用多说，林垣的喉咙滚动几下，最后微微点头。
两个人就此分开，身后嘈杂的声音纷繁芜杂，随着沈锏出去的声音消失殆尽。
“放平在床上。”林垣吩咐那人，自己端着盆接了盆水放在凳子上。
他记得‘有机磷中毒’大多是皮肤接触，需要快速脱去外面的毒物。
林垣呼出好几口气，手指利索地脱开男孩的衣服。不止如此，还需要用肥皂混水擦拭他的皮肤，甚至是手指甲。
“肥皂有吗？”林垣张望了下，问。
“有有有。”男人进屋拿出来一块，“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要用肥皂水擦拭。”林垣撕开包装，拿着肥皂放进水里搓着，直到水变得浑浊。
打湿上毛巾，他拿着湿毛巾小心擦拭着孩子的身体，尽量不避开每一个角落。
“你去告诉外面，救援队一来就准备洗胃，不用再做检查。”
男人一听，忙应下，出去回话。
林垣来来回回给孩子清洗了好几遍身上，确定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孩子的呼吸很薄弱，林垣急得不行，手抖着搓着孩子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男人的声音。
“林先生，救援队来了！”
林垣手臂一软，急忙起身让道。
救援队很快跑进来，接管了孩子。
林垣站在一边，看着救援队的人给孩子做催吐。现场的人多不好，他慢慢挪步到外面去。
十分钟后，救援队抬起孩子出来，队长留下来和激愤的众人说。
“因为林先生的救援及时得当，孩子的病情已经控制住。这确实是有机磷中毒，不是所谓的‘智脑排异’。”
队长说完和沈锏点点头，跟着队伍的人走了，空留下院子里一群站着的人。
记者们对视了几眼，纷纷看出了遗憾。这次没有逮住沈锏的尾巴，要是再想逮住就难了。
“诸位，如果有想了解后续事情，欢迎来持剑官网查看。”沈锏勾着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摄像机。
好似在对摄像机里的另一人，无声地挑衅。
没有了要点，没有了领头的人。面对一群虎背熊腰的保镖，刚才还吵闹的人瞬间跟被掐住脖子一般，不敢再吱声。
保镖很快地将人群清理出去，背后看直播的人气愤地摔了杯子。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沈锏转头看着虚脱的林垣，“你是怎么知道那孩子是有机磷中毒？”
林垣听出了沈锏语气中的怀疑，仿佛今天这一切和他有关。
林垣被这语气刺得手指蜷缩起来，别开眼睛说，“一开始我也不确定，但是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大蒜味。在下层区的时候我闻过，所以知道怎么处理。”
沈锏的眼神仍然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会，像是在思考他的话真假性。
过了会，沈锏的目光移开，算是暂时信任了他这番话。
“把刚才的零件找出来。”沈锏刚才拆东西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被自己忽略过去，现在忽然有这么一出，心底那一丝直觉立刻冒出来。
“是！”
那群人重新把智脑拆分，任何一个零件也不放过，一一摆在桌子上。
“沈总，这些零件我们已经重新检查了，没有问题。”技术部领头人擦着汗说。
沈锏站在桌旁边，眼睛看着桌面上的每一片东西，脑海里一块一块将这些拼凑。
结果不出意外，确实是没有问题，可以运行。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手套。”沈锏抬手说。
“沈总，是发现了什么吗？”旁边有人递上手套。
沈锏没有说话，在戴上手套后开始拿起零件测量。
他从十二岁开始组装东西，大大小小的玩具车或者机器人，都被他拆过。对于这些零件，他再熟悉不过，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朋友。
再拿起第二十三个零件时，沈锏的眉头忽然皱起来。
众人因为沈锏的表情呼吸一凝，目光同样灼热地望着他手中的那一小片导线。
几秒钟过后，沈锏将东西凑到鼻尖轻轻一嗅，而后才开口说话。
“重量不对，气味不对。”
说完他转身对林垣说，“你来闻闻，看看是不是这种大蒜味。”
林垣闻言上前一步，凑上去闻闻，片刻后抬起头来，点点头。
“是很淡的有机磷的味道。”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沈锏问，“这个零件是哪个部门负责的？”
“沈总，是我们部门。”其中一位男士走出来，脸色惨白，显然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
“但是我们当时测量的时候是没有的问题的，应邀来的人佩戴过，也从未出现过排斥反应。”
沈锏眉头一拧，“供应链呢？谁负责？”
“今年开始，这个部件的生产由沈二总负责输送，前期测试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二叔？”沈锏低头看了眼配件，便拿手帕包了起来。很快吩咐着，“你们现在去把剩余的智脑拆掉，找出这个部件全部包起来，回去再做鉴定。”
“是！”
说完，这几人拎着箱子就要出去。
但外头的保镖忽然闪进来，面部严肃地说，“沈总，哨兵说有好几辆不明车辆正在往村子来。”
沈锏目光倏然望向远处安静的山脉，心底当即一沉，对着众人说。
“现在立刻跟车走！”
旁边的人慌乱地对视了眼，在沈锏难得严峻的面色中，背着包集合在院中。
保镖队长明白了沈锏的意思，带着车分开载人。
林垣跟在沈锏身后，坐进了后车。
四辆车飞速往另一个方向行驶，四周的杉木闪烁成了残影，林垣握着安全带闭着眼睛，强烈的推背感促使他往前。
“沈总，后面的人跟上来了。”队长握着方向盘，目光沉沉地看向后视镜。
“甩开，分开走。”沈锏看出后面的车来势汹汹，这般死咬，定然是不准备让他们回去。
“是。”队长在耳麦里说着，随后几辆车岔路口分开行驶。后面的车停顿了瞬，随即也跟着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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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门踩到底端，车辆急速驶过地面。后边的车仍然不依不饶，竟然开始撞上来。
林垣被甩得左右晃，胃里的东西差点要吐出来。
两台车被撞得火花四溅，轮胎发出尖锐的声音。山路陡峭窄小，两台车这样撞着，沈锏的车轮早已偏离地面，往坡旁边滑去。
对面似乎察觉到那一丝不对劲，忽然加紧油门往旁边用力撞。
刹那间，沈锏的车被撞得从山上翻滚了下去。
林垣赶紧自己整个人像进了洗衣机，意识都被绞杀。
车翻滚了好几圈在山下停住，黑烟从车里冒出来。
林垣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山顶的黑衣男见状，拨打了一通电话，随后在远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滋啦的声音传来，林垣迷迷糊糊间闻到了一股汽油味，这股味道像极了下层区的大烟囱，滋滋地往外吐着黑气。
长久的灵魂记忆霎时苏醒，林垣猛然睁开眼睛。
“咳咳咳......”突然得以呼吸，林垣用力咳嗽几下。看着倒着的车辆，前面昏迷的保镖和旁边额间出血的沈锏，脑袋空白了一瞬。
“沈锏，沈锏。”林垣推了好几下沈锏，却见他没有反应。又去拍了拍前面的保镖，同样没有回应。
那股刺鼻的汽油味袭来，林垣后脊背都凉了。他用力推着变形的车门，头部的疼痛都来不及顾及。
连推了好几下，林垣才从车内爬了出去。也幸亏他的腿没有嵌入中间的车座缝里，不然只能原地等死。
林垣出来后，忙起身去拉沈锏那边的门。那边的凹陷得格外暴力，林垣拿脚抵住门边费力才拉开。
沈锏额间的血还在往下落，浓郁的松木香气聚集在空气中。
林垣的脖颈发热得厉害，他急忙抬手按住抑制贴，咬着牙撑着门，想把他拽出来。
可沈锏的体型实在很大，林垣费劲力气这人都没有挪动分毫。
“沈锏，你快醒醒！我拽不动你啊！”林垣咬着牙，背着沈锏的一只手往前，人差点跪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真的动了关窍，沈锏忽然往他这边倒了下来。顷刻间，林垣跪了下去，紧接着就被沈锏压在地上。
“......”林垣差点喘不过气，趁着沈锏没醒一脚踹开他。
“呼。”
这才得以脱身。
林垣就地休息了会，起身把沈锏挪到旁边的树下，准备去救前面的保镖。
因着想迷惑对方，陈耳一早就和他们分开，去了另一边。也亏得他走了，若是还留在车上，林垣想他就是累死爷救不来这么多人。
真当他葫芦娃呢？
林垣刚往前走三步，那辆车忽然发出‘咿呀’的声音，紧接着‘砰’得一声，在他面前炸开。
一时间火光四射，照亮了寂静黑暗的山林。
林垣眨了眨眼，腿突得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刚还和他们说着话的人忽然就死在他眼前，林垣感觉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在心底，全身的力气兀然消失。
大火熊熊燃烧，林垣的脸上落下一滴水，他抬头往上一看。
又下雪了。
“快快快！快给我找！”不远处的声响透过火光传进来，林垣听着陌生的声音，急急忙忙站起身来。
他把沈锏的手臂搭在肩上，忙带着往暗处走去。
身后的万丈火影，急躁的人声渐渐被甩开。
林垣咬着牙，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脚印一浅一深地迈入深林。
“沈锏，你丫的别死了，我还要年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