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的光线堆在水雾上空,四下飘渺,依稀能看见有人缓缓走上去。
步调是毫不掩饰的轻快。
雨霖在台上才站定,底下就渐渐起了骚乱。
“怎么会是她?”余以若旁边的人也带着面具,面具底下露出的两个孔,一对浓重的眉目拧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疑惑愤懑,“还活着?那么多人死了,就她还活着,也不害臊!”
“要是我啊,周围都死了这么多人,我就不好意思活下去,铁定一头撞死得了……”有人拖着长长的调子应和。
“说不定是她哥呢!她哥不是在弄那什么开山大队吗?”
“不是断了血缘关系吗?”那人提醒道。
“也是,当时在大家面前恩断义绝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复合的。”
“断了血缘关系?”余以若听到这一句耳朵立马竖了起来,正好雨季也走开了,她便大着胆子插了句,“台上的和她哥之前有过不愉快的地方?”
聊天的两人听到声音,先是吓了一跳,似乎没想起自己旁边还站了个人。其中的一人定定神色,掀开眼皮往余以若这头掠了一眼,轻飘飘地说道:“是啊。”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大鸟可不可以知道这么一点点……”大鸟在余以若肩头搓搓翅膀,边比划边用蚊蚋般的声音轻轻说道。
“也没多大的事,就是这个雨季早些年有了个交好的女子,但被雨霖一搅和,都煮成了熟饭的生米,硬生生地给吐了出来。这件事就这样不欢而散了……”那人看到了大鸟在滑稽地扭动着,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好奇这么胖的一只鸟,是不是要去好几趟五谷轮回的地方。
“竟然是这样。”余以若道。
“不过姑娘,你待会可别激动,你要知道,台上的人怎么上去的我们都心知肚明。虽然我们这里的孩子越来越危险,自身也难保,疾病……”那人担忧说着又想到了疾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要不是吴婆婆给的符水,我怕我们就只能听从村长的记忆,出不得家门了,你可想,一家几口人,几张嘴,能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干活吗?”
余以若赞同地点点头,这也是她想问的,难怪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个水壶,时不时仰头喝上一口,敢情里面装的全是符水。
“姑娘,我可提醒你啊,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激动。”那人拽了拽余以若,生怕她会做出傻事似的,“之前可是有人企图反对选出来的祭祀人,你是不知道,最后死得连尸身都没来得及收,就被吴婆婆镇压到阴间去了!九世不得超生啊!”
“镇压到阴间,她这么厉害?”余以若好奇。
“那可不,人家可是上通天,下连地,处处都有关系呢!你可知道下界的鬼苍鬼王?据说吴婆婆是鬼王嫡亲的妹妹!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和村长平起平坐的人。”那人与有荣焉。
“哦。”余以若点点头。
心里却在想着也没听说过师兄有过妹妹啊,要是说师妹,就只有她和宋粒两个,难道师兄又在别处认了嫡亲的妹妹?
正疑惑着,台上的声音又变了,“哪个是余以若?”
“这里!”余以若下意识举手道。
“上来。”吴姓神婆一脸严肃。
余以若提起裙摆匆匆走上去,突地肩膀被人一拽,回头见是雨季,“怎么了?有问题?”
雨季什么都没说塞给了她个药丸,并指了指嘴巴。
余以若晓得是要她吃下去的意思,点了点头,把药丸往嘴里一塞,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药丸顺利入腹,雨季的脸色变了变,嘴角却是往上扬的,“快去吧,小心点。”
“嗯。”余以若拍开他试图抚上脸颊的手,不冷不热道。
余以若背过身往前走,没看到雨季的嘴角抽了抽,抚摸着刚刚被余以若拍开的手,眼神变了又变,望着余以若的眼神像是猎人瞄准了只待宰的羔羊,腥臭横生。
走到了台子侧旁,余以若有些为难。只有两节阶梯,余以若抬头望着比自己还高的高台,想着就两节让她爬上去吗?还是飞上去?这里这么多人,可不要把人吓到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扭头看到了后面凸出来的一小节分块细致的阶梯,她小跑过去,冷不防脑后系着的两根绳子松垮,抓着裙摆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哐当——”面具滑了下来。
因是背对着看台下的人,余以若手忙脚乱慌忙把面具系好,万幸没有人看见。却不知为何,总觉有到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
下意识一抬头,对上的正是侧过脸去的吴神婆。
吴神婆似乎还在台下逡巡着,应该是不知道她上来了。余以若也不管其他,赶忙走上去,并朗声道:“我来了。”
“你就是余以若?”吴神婆滑利地把视线移向余以若。
余以若点点头,才刚站定,吴神婆就觑着一双眼上下仔细地审量起她来,这个眼神余以若只在山下买猪肉的大娘眼中看过。一寸寸地在案板上扫视,手上还要掐一掐肥膌。
“你可想好了,站到了这里,就不能撒谎,要是心里不安,就赶紧下去……”吴神婆威吓般地看着她。
老者面上青一道白一道的,旁边还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咒,看起来肃穆又威严。身上披着一张黑斗篷,一转身,后面的尾巴也跟着扭过来,应该是在模拟某个动物。
余以若不认识,却也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想好了。”答应了这件事,就可以见到小福,上都上来了,哪还有退缩的道理。
吴神婆对她的答案很满意,“想好了就好,想好了就好,要是说了慌,你的下场可不好受哟!”
雨霖也看到了过来的余以若,但余以若带着面具,便不晓得这个人是谁,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大哥安排的这些事情。只知道过了这一关,自己就可以成为主祭人了,无上的荣耀,洗涤身上罪孽的凭证,想想脸上便不自觉笑了起来。
这真挚的笑容落到余以若眼中,就算是有不好受的,要余以若拒绝,她也说不出口。便在原地站着,亲眼看见神婆转头从小童手里拿来个黑乎乎的木盒子,盒子上面雕刻的虫鸟花纹和神婆脸上的差不离。
吴神婆让她到凳子上坐好,又把她的手抽出搁在了架子上。问了些话再三确认,直到她连应了几声好,神婆才缓缓地掰开盒子侧边一圈圈的锁扣,微笑着打开来。
一只带着白色花边的蝴蝶从里面蹿了出来,在余以若头上徘徊了几圈,像是在确认似的。
吴神婆轻声道:“是她,是她,我的好孩子。”
蝴蝶便落到了余以若的手上,余以若抬起手,把蝴蝶凑到眼前,又看了好几眼,这才晓得刚才雨季递给她的药丸是怎么回事了。
要是猜得不错的话,手上的应该是能让人吐真言的蝴蝶,雨季给的药丸是解药。
正看着,蝴蝶的嘴边立马伸出又长又利的刺,毫无顾忌地扎了下去。
撕扯的痛火速从指尖蔓延开,余以若倒吸一口冷气,血渗出来又被蝴蝶吸了进去,蝴蝶的两只翅膀上,花白的斑点便慢慢地呈现出了血色,混合着边上的黑,看起来冷艳诡谲。
“你叫什么名字?”吴神婆看着余以若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便发问。
“余以若。”
“还有两个问题。”吴神婆道:“你是被谁救出来的?”
“小雨。”
“最后一个问题。”吴神婆道:“你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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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
“天上?”吴神婆好笑道:“大言不惭!说实话,否则,这只蝴蝶会要了你命!”
余以若淡淡地反问:“天神落凡胎,不是天上又是哪?难道你不是?”
吴神婆一愣,“自然是。”
“问也问完了,把这个解了。”余以若思路渐渐明朗,看她还站着不说话,便示意自己手上的。
吴神婆不甘心,把想要飞出来的蝴蝶又按了下去,正要开口,手就被人拽着一甩,厚重的身体从台上滚了下去。
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公然对神婆大不敬,底下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喘,赶忙去把神婆扶起来。
余以若一抬头,是个戴着面具的人。
青年眉目泠泠,耐心地把余以若手上的蝴蝶拽开,擦干血渍,把余以若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看向台下的人,撩开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诸位抱歉,事态紧急,吴婆婆先前对我说这个鬼蝶有伤人性命的危险,要我在旁边监管。如若她控制不住,还希望我助她一把,故有此举动。”吴神婆已经被人搀扶着上来了,他识相地走去,低眉道:“还望婆婆宽恕小辈。”
这么一通解释和举动,下面的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加之雨季也是村里的二把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也不是他们能揣测的,看吴婆婆也应好,并没有发作的模样,便对这一突如起来的行为宽了心。
“还不走?”雨季走在前面,回过头来看余以若还没走。
“来了。”余以若有些好奇,原来雨季去安排的救人事项便是这般,看起来也太过随意了些。好在没有大碍,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伤,已经快愈合了,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便走下了台。
主祭人的选拔照常进行,不一会儿便宣布了结果,果不其然是雨霖。知晓了答案的人有的欢喜,有的怨愤。但总归是当事人开心就好,雨霖蹦蹦跳跳地跑下来,精准无误地找到一旁戴面具的大哥,一把抱住他,“哥哥,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看看你。”雨季接住她,笑道。
“哥哥你可是不知道,刚才可惊悚了!我听说上去的证人要有三个证词,但是吴婆婆没有要我的证人,姑且是觉得我昨儿帮了她,所以就免了这一项,我想我也没救过什么人,要找出这么个人来,岂不是难为我了!”雨霖惊魂甫定地说道。
“那就好。”雨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想也是余以若说小雨两字的时候也有同名的,所以她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看雨季也不打算拆穿,余以若自然不可能自己说出来。大鸟也从旁边的树上飞了回来,正打算走,衣袖被人一拽。
低下头,一张稚嫩的小脸闯进视线,“余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是啊。”雨季看向她笑着说,手上还扬起了月白的布料。
“不……不必……”余以若拒绝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好吧。”
驱散开了浓雾,日光得以铺洒开来,把四下照耀得亮堂堂的,总算不似前几日那般阴沉。
路旁生长着金黄的茼蒿花,紫色的马兰花,圆圆的花蕾上面有华光在流转,七星瓢虫振动着翅膀,察觉到人的动静,轻灵一跃,落到了高墙上。趴在墙角的羽叶鸢萝这个时节还没开花,却青青翠翠的,被从瓦片泻下来的光柱一照耀,空明掩映,活似绿琉璃。
风裹着花的清香把几人送到了饭铺门口。
“这个是?”余以若抬头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豪客来”的招牌,人来人往,果真是名副其实。
连门槛都快踏平,而且周遭皆有小花生长,唯此地寸草不生。
“快进去吧。”雨季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