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乌发如墨,眉骨上有一处极浅的伤痕,雨水顺着发梢落下,他怀中抱着昏睡的刘元,脚步匆匆。
自那日答应了吕雉,韩信常常派小股部队在此处驻扎,今日又恰逢大雨,他带了不少人马,正修整工事。
将士们此刻正往河对岸射箭,用得正是刘元改造过得蹶张弩。
至于河对岸那叫骂的楚军,韩信也听得出来,无非是刘元背叛项羽,翻来覆去这么几句罢了。
好在这丫头给楚营的是连弩,射程达不到蹶张弩这么远,这个距离之下,已经失了准头。
韩信方才到营地,吕雉便已在等待——也不知道她如何知道的消息,这倒也不稀奇,大夫人这几日时常在大营外围晃悠,还险些被当成奸细。
“我儿……回来了。”瘦削高挑的女子声音颤抖着,将女儿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多谢大将军搭救,这份情,吕雉没齿难忘。”
韩信抖了抖身上的水,而后将湿透了的披风摘下来丢到一旁。
“夫人言重了,不过是分内之事,元身上有伤,还是先去寻军医来。”
吕雉摆了摆手,她身旁的女子便匆匆去了,此人正是吕媭,刘元的亲姨母、樊哙的夫人。
不多会儿,吕媭便回来了,只是脸色不甚好看,她身后并无军医,身后跟着樊哙。
“那骚狐狸借着如意,把三个军医都叫走了,姊夫当真是被她迷昏了头。”
说完,她似是不解气,踹了樊哙一脚:“让你闯进去把人抓出来,你怎得这般无用。”
听见这话,吕雉只觉得胸口钻心得疼,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是刘季这个做父亲的狠心!
韩信皱了皱眉:“去传我的军令,带两个军医去我的帐中。”
“要医术最好的,年纪大胡子白的那个!”吕媭补充道。
而后,樊哙背着刘元,与吕雉等人一同,去了韩信帐中。
或许是为了显示亲近,或许是刘邦不放心韩信,总之此处距离刘邦的幄帐不远,而戚夫人又颇受宠幸,她的幄帐和刘邦的挨着。
韩信带兵有一套,可谓是令行禁止,吕雉刚帮刘元换了衣服,军医便提着药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衣衫不整的刘邦,以及他的好兄弟卢绾。
刘邦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骂道:“还不快去诊治!”
回忆起方才看见的一切,吕雉此刻眼睛血红,她忍了又忍,才没哭出声来。刚才她将刘元粘在身上的衣服剪下来,这才看见,女儿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从上次在楚营见面,她便是一身伤,如今新伤叠旧伤,更是狠狠戳着她的心。而且,她的身子那么烫,这一切让吕雉倍感崩溃。
“女公子浮紧脉 ,这是风寒入体,身上多处伤口又已溃烂,如今高热不去、甚至出现了痉挛之状,只能先退热,再做打算。”
军医扎了几针,刘元终于止住了痉挛,只是口中仍在呓语。
吕雉再也忍不住了,她拼命咬紧牙关,却依旧泪流满面。
她听见了,她的女儿说:“我想回家。”
刘邦坐到吕雉身旁,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娥姁,莫要担心,我们的女儿是有大福气的,一定不会有事。”
听见这话,吕雉身子微微僵硬了一瞬,却终究没有动作,她只是哀泣:“一刻钟前,元还不曾痉挛抽搐,若能早早得到救治,如何会如此严重!”
若是元有事,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刘邦、卢绾盘腿坐在地上打盹,吕雉坐在床边喂刘元喝药,韩信则是早早出去练兵了。
吕媭带着樊哙去煎药了,他们也跟着折腾了一晚上。
不多会儿,张良、陈平也来了一趟,带了些药材和吃食,吕雉一一谢过。他们身后还带着戚夫人,她手中抱着得,正是哭号不止的刘如意。
夏侯婴领着刘盈:“盈,你不是天天想你阿姊,她现在病了,你在旁边陪着她,莫要出声惊扰她。”
这话也是说给戚夫人听的,算是委婉劝说。
吕雉一夜没合眼,一直等着刘元退烧才松口气,如今看见戚夫人笑意盈盈地站在那边,还抱着个哭哭啼啼的刘如意,她便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
“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吕雉说话时十分冷静,带着止不住的杀意和冷气。
奈何戚夫人听不出来,她柔柔弱弱地擦了擦眼泪:“给姐姐请安,昨夜是如意生病了,这才将军医都叫了去,不是故意的。”
“元可好些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妹妹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还请姐姐千万收下这些礼物。”戚姬带了许多刘邦给她的珍宝,做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将吕雉恶心的不行。
吕雉不想同她废话,没好气地踹了刘邦一脚。
“元可是好些了?”刘邦被这一脚踹懵了,见是吕雉,到嘴边的脏话也咽了下去,毕竟这事他确实理亏。
刘邦拍拍身上的尘土伸了个懒腰,将吕雉扶到一旁,捉住了她的手:“夫人别闪着腰,我知道你是惦记着元,怪我没早点把女儿救出来,你打得骂得,可千万别伤着自己。”
戚夫人哪里见过刘邦这副模样,她抱着怀里的刘如意,哭得更厉害了:“妾来给大夫人请罪。”
“哭哭哭,让人听着丧气,给乃公滚出去!”刘邦心里也颇为火大,大早晨的,挨了一脚,又听见这哭声,忍不住就爆了粗口。
这一句把戚夫人骂愣住了,她几乎立时止住了哭声,抱着刘如意便转身离开:“是妾扰了大王和夫人的清净,妾这就告退。”
这时,刘邦才反应过来是戚夫人,当即便想追出去。但念及刘元,他还是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吕雉连眼皮都没抬一抬,她此时满心都是自己的女儿。
夏侯婴、卢绾有些尴尬,二人对视一眼:“不打扰嫂子休息了,盈这里有我们照看,嫂子放心便是。”
“我不走,我要陪娥姁一起守着女儿。”刘邦大义凛然,十足好父亲的模样。
吕雉自然懂这个枕边人的心思,他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实属不易,这全靠元自己争气,有了功劳傍身,否则刘季怕是早就飞奔到那戚姬的帐中了!
“大王也守了一夜,诸事繁杂,早些休息罢。”吕雉一如既往地给了刘邦一个台阶。
“有劳娥姁了,我也先走了,若元醒了,第一个便告诉我。”刘邦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自在。
吕雉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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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他们走了,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刘元的鼻息——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做了。
“阿母是怕我没了吗?”刘元躺在床上,感觉有些动弹不得,一笑起来更是扯动了伤口。
吕雉惊喜极了,既然醒了,那便是安全了。
她多想抱抱女儿,却想起她身上的伤口,军医说了不宜挪动,便只给刘元掖了掖被角,又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刘元的头发。
“呸呸呸,净胡说些不吉利的话,我女儿要长命百岁。”吕雉眼眶湿润,她慈爱地看着刘元,仿佛在看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刘元身子还有些虚弱,吕雉便也没有问她太多事,端起碗来便想喂她喝药。
“阿母辛苦了,回去歇息吧,女儿这里有人照顾。”刘元看得见吕雉眼中的红血丝,也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听见吕雉同她说话。
“旁人我怎么放心得下?”吕雉将一勺药吹冷,小心翼翼地喂给刘元,“阿母不累,不需要休息。”
“旁人放心不下,大将军总该是放心得,”刘元看这幄帐的陈设,便猜出这是韩信的居所,她挑眉,看向门口站着的男子,“老师,您说是吧?”
“大将军日理万机,如何有空照顾你?”吕雉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你莫要再调皮了,我若是累了,便去寻你姨母来替。”
“咳咳……”刘元喝下一口苦药汁子,直直看着韩信,“老师最是疼爱我这个弟子,如何会拒绝呢?”
“无妨,夫人先回去休息吧。”韩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吕雉料想刘元是有话要同韩信单独讲,便起身离开了,她也确实累了:“有劳大将军了,若有任何情况,我就在隔壁帐中。”
“说罢,留我在这想做什么?”韩信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剑,还是他送的那把,心软了几分,“我可没空在这伺候你。”
“英布要反。”刘元嗓子确实难受,只说了四个字。
韩信眸中不乏惊讶之色:“你如何知道?”最近刘邦等人确实在派人与英布频繁接触。
“司马欣、董翳投了项羽,陈余投了项羽,西魏王魏豹返汉归楚,汉王联盟诸人叛变,他问策张良、陈平,…咳咳,你可知得了何计?”
韩信不语,只是用古怪的眼光看着刘元。
“无非是策反九江王英布,以威胁西楚侧翼;再拉拢魏相彭越,牵制楚军;最后拉拢大将军、我的老师你,为汉王征战天下。”
“不错,那又如何?”韩信自然知道汉王是利用他,可那又如何,这正是他的机会。
“老师,若非今日你救我,这话我本不想说,可念及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是要说。”
“若你有夺天下之心,便暗中积蓄力量,叛出汉营,早日自立为王。”
“若你真心效忠汉王,便多学学张良,莫要居功自傲,挟功请封。”
“暴秦虽亡,但这天下终归要一统,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老师,你擅兵、擅谋,却不擅政……”
韩信听着刘元这通不中听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不知所谓,口口声声‘救命之恩’,转头就来敲打我,我可真是收了个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