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造连弩小命不保,造了连弩,亲爹的命不一定保。
为之奈何?
我的好阿翁啊,反正现在项羽的兵力就远胜于你,女儿的命也是命,只能劳烦您老人家再多苟一苟了。
我还不是一样在楚营装孙子?
刘元怀中抱着阿黄,将自己的肉汤分给它:“你也很想要自由,对吗?”
几乎是几句话之间,刘元打定了主意。她在楚营看似过得还行,实际则处处受监视。甚至连半夜她起来如厕,都有人在远处偷窥。
那咋办,她只能当这些人不存在了。
刘元正纠结着,就见到阿丑跪了下来,靠近自己轻声道:“我这条命是女公子的,阿丑有一计,可助女公子脱身。”
刘元打量着瘦了些的阿丑,又看了看自己有些紧巴的衣袖,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
“你是想假扮我留在此处,好方便我逃出去?”刘元压低了声音。
人对事物的态度果然是一贯的,这丫头能女扮男装、替父从军,自然也能想出这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只是刘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也成了别人以命相护之人。
这份情,有些太沉重了,却如同大冬天里的厚棉被——你不觉得压抑,沉甸甸地裹在身上,反倒是多了几分安心。
难怪她阿翁这般喜欢礼贤下士——关键时候能替你去死,谁不喜欢?
刘元不置可否,只是抬眸看向阿丑。阿丑生得很秀丽,眉眼之间满是温和,可她却分明是一个刚毅的女子。
“我知道,女公子是有大才华的人,阿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便是侥幸回去也不能左右这天下,可您不一样,您出去了,无数个阿丑就有了希望。”
刘元撸了撸阿黄的头,低声耳语道:“你的心意我已知晓,此事莫要再提。便是你真扮作我,我也出不去。在这连弩做出来之前,我身边的探子只会多、不会少。又怎么可能出得去?”
“可是……若非如此,您又怎么办?他们面上对您客气,还不是寻了小喽啰来故意试探、欺负您。您与那无赖比试,便是他们的下马威,好教您知道,若是没了霸王的庇护,就只能任人欺负!”阿丑气急了,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没想到,我们阿丑这么有智慧,我看你该叫阿知才是,”刘元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他们想要连弩,那我便给他们。”
阿丑听见这话,一脸不可思议:“可是这样一来……楚军本就残暴,有了连弩更是如虎添翼了,那汉王还有胜算吗?”
胜算?刘邦的胜算从来不在兵甲之利。
“便是让他有了这连弩,他也决计夺不了这天下!打天下易、守天下难,若想做天下的主人,靠得从来都不是一把弓箭、一个马蹄铁。若果真如此,暴秦的军备如此精良,又岂会二世而亡?”
“也对,等您逃出去了,给汉王也造连弩,造更好的!”阿丑的思维依旧停留在武器上,刘元也随她去了。
不过,这倒是有些意思。给项羽的她只提高连发数量,却不能再提高杀伤力。只是,做个低配版只怕哄不住,少不得要把诸葛连弩拿出来了。
但日后回了汉营,她还能再造床弩。床弩发展于两汉,在宋代达到顶峰,是一种超大型的兵器。在火药出现之前,床弩几乎是冷兵器时代弓箭的巅峰,可大规模齐射。
只在两汉时期的记载,便已见床弩的威力: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1]更遑论是床弩发展到巅峰的宋朝了。
但是,就目前来说,哪怕是项羽这边的技术,也不够格。若想造出床弩,还要多寻觅墨家弟子。当然,更关键的是要改进冶铁术。
这方面不是她的专长,她是机械专业,过去也就碰巧做过历朝军械有关的研究,对冶铁只能说略有了解,但不多。
既然下定决心,刘元便去做了连弩的最后一步——组装工作。没错,她这些日子早就把零部件造好了,还想着是否能在得救之时将连弩带出去。
事实上,没有人来救她。那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
项羽的营帐前,范增伸手拦住了刘元:“女公子不快些做你的弩箭,来这里做什么?”
做得出做不出,与这老匹夫有何干系?
他的讽刺刘元半点不放在心里:“未闻范先生竟还有这造弩箭的本领,倘若先生有何高见,自可向大王秉明。若是只为了在我这里体现您的派头,那便不牢范先生挂心了。”
听着刘元毫不谦虚的话,打量着刘元淡淡的神色,范增心里有些不痛快:“大王正在帐中议事,只怕是不得空见你。”
“哦,这样啊,是我来的不巧。本想将连弩呈给大王,助大王攻城略地,看来只能改日了。”刘元转身便欲离去,她身边帮忙抬连弩的几个弩兵也跟着转身。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范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他挖苦了刘元,可他也只是因为之前被刘元揍了一顿。
他当然知道,这弩箭不是那么好做的,只是想找个由头出气罢了。这些日子大王本就对他的谏言多有忽视,长此以往可不是个好事情。如今若是刘元为着他不愿意献上这弓箭,岂非让大王与他又生出嫌隙?
“没什么,我还要去练剑,失陪了。”刘元示意几个弩兵继续走,“将这布料盖严实了,可不能泄露了。”
弩兵们本就是季布手下的,又亲自试过这连弩,对刘元敬服得很,自然没有二话。
范增急忙跑上前,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拦住刘元道:“女公子且慢!既有如此宝物,定要快些献与大王。”
“可大王不是在与将领们议事吗?还是改天再来吧。”刘元停下来看着范增,她身旁的阿丑也跟着冷哼一声。
“正合适,女公子这连弩,恰好能让诸位将军共赏。先前是小老儿照顾不周了。”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范公通传了。”刘元好整以暇地看着范增,眼里不乏嘲讽之色。左右今夜她便要离开此处。
可范增面上却全然一派和蔼,似乎是没察觉到她的敌意:“不妨事,不妨事。”
几乎范增前脚进去,后脚项羽带着龙且、钟离昧等人便冲了出来,甚至等不及通报让刘元进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似有怀疑似有兴奋,却在刘元揭开连弩上盖布的那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凑上前来,端详着新出炉的“连弩”。
“这与我们平日用的弩,看着也没甚区别,”龙且眼中似有冷色,“女公子莫非是对上次比试不满,戏弄我们。
“我看有些区别,你怎么还是这样急躁,”钟离昧出言劝道,“昔日伐齐的教训都忘了吗?”
听见这话,龙且与项羽脸色都变了。
季布只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相同或者不同,有什么打紧?关键是要连发弓箭。”
“将军所言甚是。有无区别,一试便知。”刘元在人前还是叫季布将军的。
刘元摆摆手,弩兵便熟练操作了起来。
恰好远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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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大雁飞过,十几支长七寸的弩箭接连射出,精准扎到了大雁上。
“这射程,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步了。”季布给出了断语。
“竟能连发十几矢,简直是闻所未闻,果真是天佑大王!”说这话的是范增。
“你,很好!”项羽目光炯炯地看向刘元,凑上前亲自操作了一番,这次的效果更为出色,“寡人要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谢大王,”刘元的目标本就在此,她轻轻勾起了嘴角,“这都是臣应该做得。”
在场之人也都颇为支持,哪怕是范增也说不出阻拦之语。他心里清楚,这庆功宴名为庆功,实则是为了鼓舞士气,毕竟大王不日就要开拔。
得偿所愿的刘元,满怀期待地等到了天黑。
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监视之人——范增这个老匹夫,果然没有放弃对她的监视。该说不说,他是个极为聪明之人,鸿门宴上,若非项羽坏了他的好事,哪有霸王乌江自刎的惨案?
可历史没有如果,人对事物的态度是一贯的,她刘元也定然不会被拘束于此。一定有办法的。
*
玉碗盛来琥珀光[2],也就只有分封天下的西楚霸王,能拿出这样的玉碗。
筹谋了这么久,这会子她已经有了对策。哪怕想起来在汉营那破了口子的陶碗,刘元也倍感亲切。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3]
她坐在项羽左手边第二位的位置,可以说是无上殊荣了——毕竟往日她都不配有座位。
她上首是范增,老头儿一脸和蔼地冲她笑了笑,刘元看着他这皱成菊花的脸,牙都快咬碎了。
无他,这些日子刘元想了不少逃跑计划。
第一,说服季布反叛。
历史上季布在项羽死后选择了跑路,而不是殉主,后面又加入了刘邦的阵营,再后来辅佐了吕后,成为一代贤臣。
但眼下,经过她这几日的观察,显然她这位武师傅没什么叛变的意思。刘元哪怕是背段史记给他,胜算也不会超过五成。
即使季布真被她说服,也并不能解决掉她身边的探子。
刘元眼前四个大字:此路不通。
第二,李代桃僵。
即,刘元忍痛同意阿丑的方案。正如刘邦让兄弟替自己挨打,让老婆为自己蹲大狱。
听起来确实很棒,可她不止一次在阿丑身边也看见了探子。只不过比她身边的少些罢了。范增不会让她轻易走掉。
刘元摇了摇头,这个也不行。
第三,等英布叛楚,想办法跟英布走。
但眼下英布本就不在楚营,又与项羽因为之前对齐的战事生出龃龉。他怎么可能来楚营?最关键的,是他本就是被刘邦的时臣逼着推了一把才反,绝不可能来楚营带走她。
便是英布真来楚营,也不过是被范增监视的份儿。
还是不行。
刘元反复品味着,这三条失败的路线,急得焦头烂额,昔日刘邦为何便能成功跑路?
她爹逃得,她便不行吗?
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亦或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乎一瞬间,她的大脑便清明了。破局之阻碍还在范增。若真要离开楚营,除非这范增不再监视她。若想要范增不再监视,破局的关窍,在于霸王!
刘元看向席上的众人,忍不住笑了。昔日刘邦脱身于鸿门宴。
今日这庆功宴,如何不能是她刘元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