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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想对你好[VIP]


    双手交叠, 凌宴借力翻上马车后立刻分开。


    车厢稍显简陋,内里无甚内饰,坐的位置只两个坐垫, 两侧木板光秃秃,秦笙抿了抿唇, 指尖感受着对方留下的温度,“还没来得及布置,稍微将就下吧。”


    要饭不可嫌馊, 凌宴乖觉应下,盘腿坐到“车夫”旁边, “去趟县衙知会方钰一声?让马儿慢些跑。”


    “好。”秦笙作势扬鞭, 鞭子轻轻落到小马屁股上, 力道极轻,马蹄嘀嗒驶离书肆。


    秦笙驾车相当熟练,让马儿往东它绝不往西,县城的路也很平稳,相对牛车体感不是一般的好,凌宴也能安心欣赏不一样的街景。


    她算是明白为何总有人执着于“高”位, 俯瞰众生,确实体验非凡。


    小马、马车都不起眼, 跑得也慢,不会给行人造成困扰,街上百姓偶有抬头, 纷纷为两个气质不同的“车夫”侧目。


    采花大盗被抓,养眼的人儿都出来了?人们纷纷想着。


    沿街闲逛到了县衙, 二人未能见到方钰,据说小捕快被县令叫走一时半刻回不来, 不过口信送到即可,她们再度朝客栈走去。


    倒是那采花贼落得菜市口脑袋搬家的结局,怪吓人的,凌宴生怕看了做噩梦,就没去凑那个热闹。


    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在柜台退掉那天字号房,进城采买的乡间农妇摇身一变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那等容貌……掌柜和小二目瞪口呆好一阵,差点没敢认。


    人靠衣装马靠鞍,在二人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尤其那位黄脸姑娘,都是有本事的人,掌柜看破不说破,“下次再来县城玩啊。”


    “嗯。”二人礼貌回应。


    送出去白住的房终于腾出来了,掌柜幽幽松了口气,笑眯眯地目送二人。


    最后采购了一批县里才有的物资,马车慢慢悠悠,一批人日落而息,又有人日落而起,繁华的街道似乎归于沉寂,然而琴音渐起,即将上演夜间的浮华与奢靡,和现代别无二致,区别是一道游玩之人能置人于死地。


    自打来了县城,凌宴始终谨小慎微,就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心底总是压着事,分外压抑,相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乡下的家里,什么都不必顾忌,舒服又自在。


    还是回家的好,终于能回去了。


    在夕阳的余晖下,凌宴与秦笙赶在城门关闭前离开县城,身旁亦有许多离县归家的农人。


    县城治安不错,但夜间赶路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凌宴提醒过,得来野山参一句,“无事,我跟马儿说过,有亮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秦笙晃晃手中火把,奇怪的半自动驾驶获得了,凌宴瞠目结舌。


    来时匆忙,回去倒是有机会欣赏沿途景色,天色变得长了,车子缓缓来到一处岔路,不远处烟气弥漫,凌宴还以为是着火,细细分辨才发现是一座香火不错的庙宇,旁边一碉堡形状的高高土包引起她的注意,古人土葬也不会用那么大一个坟包,她看了好久没看明白是什么。


    秦笙投去目光,淡淡解释说,“那是弃婴塔,养不起孩子的都被丢到那,僧人心善,会抚养一二。”


    学堂之上无罗裙,弃婴塔里无男骨的那个弃婴塔?生而弃之,要知道这可是不缺粮的盛世,竟然还能有孩子被丢掉,凌宴对此极为厌恶,等蝗虫起飞食物告急,最先遭殃的就是这吧,她心底猛地一沉,“这样啊。”


    语气沉闷。


    秦笙哪不知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提议道,“你若不忍见得,偷偷将人带回去就是,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路程不远,灾民跟去家里就麻烦了,旁人死活秦笙不想管,但她不能不在意身旁之人,阿宴心地善良,见死不救说不准要难受多久了。


    凌宴正在思考该怎么救,瞌睡来了野山参就递枕头,她很是开心地应道,“好的。”


    秦笙轻笑,甩出几本薄薄的册子,“从那采花贼那得来的,轻功易容,那人还会龟息,你多瞧瞧。”


    长点见识!免得什么都不懂!出来一趟还被人药倒!


    “啊?”功法?凌宴瞬间明了当时地上的血是哪来的了,对秦笙的行事风格她绝不多言,接过小册子扫过几眼,满满的知识点一看就很有用,她大喜过望,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哇,这你都能弄到,好厉害啊?!”


    秦笙有些骄傲地“嗯”了声,“看你好似对轻功感兴趣,顺手就要来了。”


    确实是她需要的……凌宴意识到什么,小册子忽似千金重,沉甸甸的,和怀里的荷包一样,一如秦笙对她的心意。


    毋庸置疑。


    酝酿许久的勇气水到渠成,凌宴定了定神,“谢谢,但,我,我大概还是没法接受你,你……不必再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原因只那一个,她无法同残害自己的杀人凶手同床共枕,即便才刚秦笙救过自己,可心理阴影没那么容易消散,凌宴接受无能。


    她的拒绝来得异常突然,以至于才刚献宝讨好的秦笙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容完全僵在脸上,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心底恼火又无措,可生气对局面毫无帮助不说,自己还病得难受。


    这记教训让秦笙痛定思痛,转念想想,若是阿宴就这么答应自己,她倒要担心这人随随便便就被旁人勾搭走了。


    如此良药,花费些耐心不算什么,毕竟还是自己有错在先,她能理解她为何拒绝。


    好似终于学会换位思考,忽然开窍了一般,秦笙恼怒不再,她定定看着凌宴,对方抓着册子纠结又不忍,她知道这双手背为何布满青紫,趁她睡时,她看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针孔。


    虽然不清楚对方做了什么,但这是必定为自己而伤,这个人始终关心自己,绝不会一走了之,她又何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单是看着她,就让秦笙心底一片柔软,悄无声息间,眸光坚定不再迷茫,张扬的眉宇间柔和的不像话,笑意浅浅,“无妨,别想太多,也不必感到困扰,嗯,我会注意分寸,我,我心悦与你,想对你好,也该对你好,你可坦然受着,就,就当作是我的补偿……”


    她想到哪说到哪,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得一清二楚,再直白不过,许是这个人连拒绝都来的温声细语,秦笙失落虽有,但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受,她清了清嗓子,为自己的孟浪直言感到脸热,脸颊染上一抹绯色,继续鼓足勇气表明心意,“忘情汤我会备好,依你所言洗去结契,除了放弃你这件事,旁的我都可依你,希望我可以等到你能接受我的那天。”


    反正已经有了芷儿不必惦记延续血脉,七老八十她也等得起。


    这并不是断绝关系,而是摒弃旧的过去,或许她们可以借这个机会……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野山参灼灼目光,神情而诚恳,那双火光照亮的双眸里只有自己的倒影,顶着那么漂亮一张脸,说这些令人血脉膨胀的肉麻话,毫无经验的凌宴完全招架不住,避开那双烫人的眼眸,身形越缩越小,脸皮烧得能煎蛋似得,爆红异常,她捂着脸颊吱吱唔唔,“随随随,随你,反正我……”


    无措并未消失,而是转移到她这里。


    下次,绝对不能在车上讲这种事,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可,什么下次啊,凌宴胡乱想着。


    至于未来,日子还长,这份心意乃至随之而来的复杂心情憋了太久,甫一说开,秦笙简直神清气爽,眼前这人……确实是二十有八不曾婚配,她害羞又纯情的样子甚是美味!


    给阿宴叼回家咯。


    两个车夫脸颊红扑扑,小马悠哉,在乡间小路缓缓驶入夜色……


    这最不该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挑破这层窗户纸了吗,默不作声的系统对这邪门CP当场磕到统事不醒,飘飘欲仙。


    几多欢喜几多愁。


    夜幕降临,苏南风一袭淡紫长裙,轻纱不在,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随着走动衣衫轻摆,后脊处一道淡淡的疤痕若隐若现,她不顾微湿的发梢,来到书房灯下,继续翻看读了一半的书籍。


    平平无奇的靛蓝封面《清风探案集》几字娟秀工整,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不时提笔记下所感。


    直至深夜读完话本,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忽而,门外年轻的女声响起,“主子,荀小姐送信来了。”


    “嗯,进来吧。”苏南风将书放到一边,随即将方才所写装入信封,“把这个给荀小姐送回去。”


    年轻女子接过信封,按着兴奋行礼退去。


    凌宴送去书肆的话本很快来到她跟前,不等翻看恰巧荀寻来访,对方感兴趣便送给了她,她们约好写下思路与猜测,看谁能猜对凶手,她只错了一个细节,看来那寒月居士确有几分才思。


    会是凌宴的著作吗?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好似对方不怎识字,苏南风有些遗憾,种地的军户,丰乡村……她略有耳闻,最近的镇子似是抚松镇。


    苏南风笑了笑,“来人。”


    另一年老侍从弯腰迎上,明显比方才那年轻女子沉稳的多,“主子有何吩咐。”


    交代完一些琐碎之事,捻起荀小姐手信的翻看,苏南风低吟感叹,“真是个聪慧的孩子。”


    意味不明,不知说的是谁。


    而远在县衙内宅的荀寻看过苏南风的手信,开心得与身旁的丫鬟道,“许久不曾看过这等有意思的话本了,南风姐姐错了好多!定要让她明日请客!”


    丫鬟尴尬笑笑,递上毛巾,“小姐,大人交代不可与商贾走得太近……”


    那就是个老狐狸啊!


    荀寻愣了愣,却也知晓母亲所言极是,她愁眉叹气,“若南风姐姐亦是官宦子弟该有多好啊。”


    作者有话说:


    凌宴:咱能不能不说我牡丹到二十八这件事啦?


    秦笙:你在二十八前答应我我就不说了!


    凌宴:……


    秦笙欠了阿宴那么多条命总要还,不还阿宴绝对解不开心结。


    令:秦笙一部分破毛病被阿宴治好了,阿宴→会端水的气功大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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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  一口家常[VIP]


    人总不能一直尴尬, 时间一长,摇晃的马车令人昏昏欲睡,渐渐适应了“扎人”的目光, 夜色渐浓,白日的燥热消去不少, 凌宴钻进马车,撩开两侧帘子通风,躺在木板上小憩, 仗着黑灯瞎火路上没人,秦笙也跟进来, 躺在另一侧休息。


    各睡各的, 唯有枣红小马辛苦的世界达成了。


    这半梦半醒之际, 半自动小马车绕过镇子,通过无人把守的村口停到凌家门口。


    马儿一个响鼻,秦笙揉揉眼睛,拍醒迷迷糊糊的凌宴,“到家了。”


    夜深人静月光皎洁,看到熟悉的紧锁大门, 凌宴心里总算踏实了,拍拍脸走出车外, 捡起固定的火把先一步跳下马车,落到地面,她整个人还有些在马车上晃悠的飘忽感, 像喝了假酒站不太稳。


    凌宴转身对秦笙伸出手来,“有点黑, 当心着些。”


    不摸白不摸,秦笙毫不客气, 抓上她的手借力下车,仍旧是用完就抽手,她也不介意。


    打开大门,响动令小驴和窝在鹌鹑棚上的臭脸猫一家顿时看了过来,大猫也不管娃了,嗖地跳下,跑到二人跟前用头蹭她们的裤腿,一人一边,雨露均沾给她们蹭猫毛,破锣嗓子夹着撒娇,有点好笑。


    凌宴揉了把大猫头,给它拨到一旁牵马进院,马车有点高,好在凌家有些底蕴,车子将将通过门楣。


    几天不在院内并无尘土,白家姑嫂打扫的很干净,小崽也不在家,少了人气分外寂寥。


    不过没关系,她们回来了。


    车子进院,俩人合力搬下物资,秦笙开开心心将药材送到主屋,收到新做的药柜中,简直心里美滋滋。


    而凌宴换下那身金贵又风尘仆仆的娟布行头,穿起布衫短打,袖子撸起带子系住,两条手臂露在外头,牵马送到畜棚。


    小驴看看她的新伙伴,满眼好奇,白嘴水灵大眼,机灵又憨厚,惹人欢喜,凌宴很是喜爱摸了摸它,“先将就下,明天给你们洗澡。”


    生产队又多一名大将,野山参带回来的动物应该不用担心病的问题,但看小马也只比小驴大不了两圈,也还是个宝宝。


    好嘛,宝宝乐园?凌宴其实也没弄明白秦笙为何买匹小马回来,马比牛羊金贵的多,早有——马不吃夜草不肥的俗语,又是直肠子、不耐饿,吃得多拉得多,粪便甚至能做牛羊的储备饲料,养育成本肉眼可见。


    怕人饿急眼杀了吃肉,军户的马都寄养在官府,莽夫的就在,她这个伙夫兵并没有配马的优待,不过不得不说,骑马真的威风啊!


    凌宴试着对小马伸出罪恶的小手,皮毛非常顺滑,油亮的枣红色,像块枣糕,还用头蹭她的手,性格温顺极了,分外惹人怜爱。


    秦笙简单将药材东西出来就见她站在那,喜爱地打量着新成员,她笑了笑,“等会天亮找几个听话的孩子给它备草料,倒是过阵子再买头牛畜棚不够大了,家里扩出去些?”


    地里的粮食那么多,小驴自己拉不动,是该买头耐力好的牛回来,凌宴忙不迭点头,“嗯嗯,好。”


    山风带走闷热的薄汗,十分凉爽。


    秦笙抱来几块柴火去厨房烧水,凌宴恋恋不舍告别小驴和小枣糕去看鸡窝和鹌鹑,进来的鸡蛋都在旁边的小筐里,鹌鹑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很快就能吃,不是,卖掉了。


    天气热了,得给它们换个稍微凉快些的笼子,凌宴想着去到后院,青菜长势极好郁郁葱葱,打理的非常不错,白家姑嫂做事着实令人放心。


    一片青果间,几个红红的果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西红柿长成了!还有辣椒,妈呀!不用担心虫子。


    几乎是一个箭步,凌宴冲上前去揪下一个,擦擦塞到嘴里,嘶,真酸啊,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她捂着腮帮子痛苦面具,没全熟透,但能吃。


    酸意开胃,颠簸了一整夜凌宴忽觉腹中空空,伸头问秦笙,“你饿不饿?”


    秦笙默默收回抓向风干肠的手,大声回应:“饿!你要做啥?”


    “西红柿炒鸡蛋!”把啃剩的柿子塞到嘴里,凌宴眼含热泪,她馋这口家常菜快半年了!在古代吃点东西真的太难了,“面条还是米饭?”


    西红柿?高门贵女又要弄好吃的了,秦笙一点都不“挑食”,赶忙回屋换会以往的朴素短打,利落地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吃面吧,快些!”


    “好!”俩人一拍即合,分工合作。


    秦笙和面时还以为是常做的汤面,简简单单令人怀念的、家的味道,没成想凌宴捧来一大堆新鲜蔬菜,起锅烧油尽情施展厨艺。


    夜色下,二人秉灯夜烛捧着大碗,过了冰凉井水的手擀面条,几碟配料缤纷颜色各异,西红柿鸡蛋、酱鸡蛋、凉拌海带丝,黄瓜丝、香菜碎,奇奇怪怪的炸酱面做好了。


    秦笙捧着碗,一开始无从下口,再之后,真香!


    洋柿子做的浇头酸酸甜甜,非常开胃,酱鸡蛋咸香诱人,里面的辣椒圈辣味恰到好处,特别下面。


    挖一勺浇头淋上去,拌点面吃光再续,调换着来,风格迥异亦有不同的体验,黄瓜丝清脆爽口,配合香菜的浓郁香气,令人欲罢不能。


    许是赶路折腾累了,秦笙足足干了一大碗还有些意犹未尽,那种踏实感,外面完完全全比不了。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啊!


    俩人看着光秃秃的盘子,尚未满足的眼大眼瞪小眼,凌宴也没太吃饱,“先这样吧,睡一会,白天接孩子回来再做点好吃的。”


    “行。”秦笙捡碗去洗,凌宴收拾厨房。


    黑透的天蒙蒙发亮,稍微清洗一番,二人抓紧时间小憩一会,日子和以前……好似也没什么不一样。


    毕竟凌宴不是吃独食的性子,出于责任感,又或者对盟友的照拂,总会带上秦笙。


    但共同去县城一走了这一遭,她们的关系悄然间发生变化。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天空星辰尚未完全被太阳隐去光芒。


    趁早起凉快,去河边打水前,白家姑嫂俩例行来凌家帮忙,在看到门锁不见,尚未完全睡醒的白若初脑子一抽,“啊,锁头呢?”


    张娴看看高高的院墙,推了把门,纹丝未动,从里面拴住的,“她们回来了,走吧,记得把钥匙还了。”


    “哦哦,总算回来了。”白若初挠了挠头,姑嫂俩挑着扁担水桶悄声离开。


    去河边挑水的不止她们,还有许多为干旱发愁的村民,一桶接一桶地挑回去,积少成多,试图滋润即将干涸的土地。贤珠复


    杯水车薪。


    人群之中还有心态濒临崩溃的沈青岚,她牵着大黑在河边打水,家里锅碗瓢盆,能装水的都带来了,见到吃力挑水的白家姑嫂俩,叫住二人,“嘿,水搬上来,带你们一道。”


    不用自己挑,姑嫂俩如蒙大赦,颠颠跑上前去放好水桶不住道谢,“谢谢青岚姐!”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听到凌宴似是回家来,沈青岚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叹气不语,总不能什么都叫阿宴帮忙,她那水田……要灌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而像姑嫂俩这般“幸运”的毕竟是少数,人来人往,村民渐渐被肩上重担压弯腰……


    旱情张牙舞爪,消磨着人们的耐心和意志。


    暂时来讲凌宴倒是不必担心水的问题,水渠的水源是山上的几处泉眼,包括养虾的湖,也是由湖底泉眼供给,旱情只一季,地下水还能满足所需,家里的井也一样,打的很深,吃水不成问题。


    不得不说,原身那渣爹千不好万不好,就一点好,家里的大物件,屋子院墙、地窖水井半点没糊弄,这些都让凌宴免去许多麻烦事。


    早上,小睡几个小时休息的差不多了,她回到村子,凌宴要去跟各家知会一声,看看情况,她一人分/身乏术,接孩子的事自然落到秦笙那,二人一齐出门,随即分头行动。


    她不在这几天西边工坊已然完工,两件大瓦房看着相当气派,远处,少年们刚从地里捉完虫子回来,打开布袋抖到食盆中,鸡鸭早有所感,噗通翅膀、嘎嘎的声响以及剁菜声不断。


    大人们采砂往回背,年岁更小的孩童及时跑来送上一碗烧过的凉水,“哎呦,你妹妹真长大了,懂事了啊。”


    那个狠叨叨只知道跟人换命的武峙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问妹妹,“你热不热呀。”


    半大的女童摇摇头,再次跑去送水,人们咧嘴大笑。


    嘈杂且温馨的热闹,瞧着分外亲切。


    一路走来,和其他村民的境况比起来,她这处算是难得的乐土,凌宴一出现,就引来众多目光,人们纷纷围上前来,白若初赶忙把钥匙递过去,“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啊。”


    “夜里回来的,不好惊动你们。”


    “阿宴姐!你快看呐,鸡鸭下了好多蛋!”少年们指着禽舍存蛋的地方跳的老高。


    立马有人更正,“什么啊,又忘了,叫东家!”


    众人笑了笑,齐声唤她,“东家!东家回来了。”


    看他们咧起的唇角似乎半点不担心旱情,只要自己做好事,有着这么大一片田的凌宴不会亏待他们,即使她从未明说,人们亦对此深信不疑。


    感受到人们的拥戴,凌宴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别的,叫东家……感觉距离拉远了,“怎么改称呼了呢。”


    “你养活我们这么多人,叫东家才对啊。”张大力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人们纷纷附和。


    “对外可这般说,私下里不必如此。”才培养起来的情谊不能被阶级观念降温,凌宴失笑摆手,跟随簇拥的人们来到禽舍,新加了隔间,还配了锁头,蛋是不少,鸡蛋两筐、鸭蛋一筐半。


    张娴认真履行身为“管家”的指责,道明数量,“鸡蛋八十有六,鸭蛋六十有二,王大哥说隔间和锁头是你们之间的帐,还没付。”


    凌宴“嗯”了声,再看那堆积的蛋筐,来了就下蛋……适应的这么快?


    要知道当时家里的鸡可是等了好久……这两筐蛋来的又多又突然,让人全无准备。


    因着饲料喂得好?好像也不对,有家里那根野山参是不一样,凌宴恍然一笑,忽然有了主意,“最近旱得厉害,大家干活辛苦,都注意着些身体,莫要苦夏了,鸡蛋每人拿两个回去吃,开开胃,对了,壳记得攒下来啊。”


    二十几双眼睛顿时锃亮,眼冒绿光,半大的女童眼巴巴地问道,“阿宴姐,我也有吗?”


    “嗯……你这么小,给你一个?”凌宴弯下腰来逗她。


    小姑娘哇的跳起,激动地不得了,“好好,我有一个就好!”


    “这么乖,也拿两个回去吃吧。”凌宴直起身来,不到五十个而已,“人人有份,白家嫂嫂负责统计。”


    张娴点点头,站出来扬声应下。


    凌宴一回来就有礼,虽然不多,也足够人们嘴角咧到耳根,大人小孩一起欢呼雀跃,只听凌宴摆摆手,又道,“还有,我来是通知你们的,从今晚开始夜课如常,之前教你们的……”


    一部分人笑意僵硬,脸垮了下来,窃窃私语,“咋办啊,我快忘光啊。”


    平时不用功,现在临时抱佛脚了呗,凌宴哭笑不得,交代完各项事宜,她离了西边准备回家,刚来到大柳树附近的岔路口,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嗖嗖跑来。


    定睛一看,竟然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哎呦,小秃头头发多了,看那架势,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凌宴咧嘴一乐,大步跑去迎上,一把兜住气喘吁吁的小崽,“你娘呢?”


    “后,后头呢!”小凌芷跑急了,气喘吁吁,凌宴给她拍背顺气,口中絮絮叨叨,先发制人,“嗯,我们回来晚了,有没有想我呀。”


    “想了!”小凌芷钻到母亲怀里,双亲第一次说话不算数,她有些气哼哼,“说好两三天,结果四天,我手指头数的!”


    “出了点意外,不是故意晚回来的。”那个令人窒息的意外,凌宴不敢回想,抱着孩子往前走,转移话题,“给你带了好多县城的玩意,我们回去看看怎么样?”


    嗯?小凌芷来了精神,也不噘嘴了,兴致勃勃应下,“好!”


    路口,停下歇息的秦笙看母女俩嘀咕说话,亲密又逗乐,向往……无法抑制的向往,她果断上前加入她们,一家人一起回家。


    终于见到双亲,小凌芷左一句右一句,什么都要问问,像个小话痨,这点和阿宴过于的相像了,秦笙憋不住笑,直到她说到叭叭舔唇才叫停,“你歇会,回家再说。”


    该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崽啊,让让你娘吧,求求了。


    崽:?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邪门炸酱面,突出一个杂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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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章  该屯粮了[VIP]


    “哦。”小凌芷乖乖趴在凌宴怀里休息, 给娘让路。


    计谋得逞,秦笙对女儿眨了眨眼,轻笑对凌宴道, “这几天我们不在村里选了村长,王平呼声最高, 不过景之暗中点拨让他给拒了,那个王家闹腾许久也没能如愿,最后曲家婆婆二女儿当选, 老婆子为避嫌往后不再参与村中事务,倒是新村长风评不错、很明事理, 景之说让你放心。”


    曲家的二女儿跟秀才她娘是一代人, 念过书, 在镇里当过几年账房,为人比较正派,年纪够、资历见识也差不多,六位长辈变成五个,凌宴对谁当选其实没什么所谓,其实不是个心黑只会贪污的就好, 但说到王平……那人太过实诚,他办事只找信得过的, 有点逮着老实人可劲薅羊毛的嫌疑,长此以往必定怨声载道,离心离德。


    于公于私王平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拒了最好。


    秦笙亦深以为然,“再就是西边, 她们跟你说了吧,牛家还有几个游手好闲的来捣乱偷鸡, 让王武两家老爹给逮个正着,那裘寡妇连挠带揣拦着,拖到那些长工过来将人按住,新官上任三把火,村长罚他们禁足,这事其实是王家撺掇的,想养寇自重没养明白。”


    刚才那些鸡蛋发的很对,她们是该嘉奖。


    “还有这事?”明知有人守夜,王家还顶风作案,这是凌宴没想到的,方才大家光顾着高兴没人提,这可不行,有一个人必须得足够清醒,“嘶,我得跟张娴说说,不能报喜不报忧啊。”


    可能也是没啥经验,太稚嫩了。


    “是该说说,不过很快就没人敢动你的东西了,我保证。”死了个小王婶还不消停,王家死的人还是不够多啊……秦笙勾勾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有点手痒。


    邪里邪气语气怪怪,凌宴眉头一皱,大手捂住小崽耳朵,“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别杀人啊你。”


    “想哪去了。”秦笙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兵不血刃的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隐约的,凌宴知道野山参打的什么算盘了,怀里小崽听不到声音扭得厉害,她放开手,“那你自己注意。”


    注意啥?关键部分小凌芷半点没听到,嘴巴扁扁挂起油瓶。


    感受到女儿幽怨的目光,秦笙尴尬清嗓,继续问,“水位降得多么?”


    “一捺半左右吧。”二十厘米那样,目前问题不大,然而整条河不止供给她们一个村庄,灌溉、鱼塘,两样加起来消耗量太大,下游更惨,一路走来有些人家地里的作物枯死不少,那些平时懒惰不见人的村民现下哭天抹泪倒是挺大声,简直没眼看,哭的日子在后头呢,凌宴叹气摇头,“还有多久?”


    才五月中旬日头就晒得人冒油,秦笙掐指一算,斩钉截铁回道,“水位再低,半月之后蝗蝻必破土而出。”


    蝗蝻幼虫发育到起飞还要时间,算算也就不到一个半月,农历七月、阳历八月左右,正是最热的时候。


    “秸秆和稻草都准备好了。”为后续兜底的浓烟原料存在西边空地,前期消灭蝗虫的鸡鸭同样妥当,凌宴眼珠转转,进行最后阶段的查漏补缺,“应该没什么了吧?”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仅此而已。


    “过阵子夜里去清河道,没别的了。”秦笙始终不抱有希望,却也不会泼她的冷水,“剩下……只看景之能到哪一步了。”


    “嗯。”凌宴从不认为自己能对抗天灾,无非尽人事、听天命,事已至此,无愧于心就成,没必要过多纠结。


    忽而,胸口衣料揪起,她低头一看,竟是小崽气哼哼地叼着她的衣裳发泄不满,想到她娘那尖锐的虎牙,有其母必有其女?凌宴下巴莫名一痛,开始端水哄崽,“等下想吃点什么?”


    “哼!”说的她全听不懂,小凌芷吐掉嘴里的布料,婆婆家的饭菜很清淡和家里口味半点不一样,零嘴很快就饭吃光了,娘和母亲都说不可挑三拣四,她忍住没提,“想吃肉和骨头!”


    凌宴笑了笑,小崽永远会被这句哄好,屡试不爽,“那就听你的,你要跟我去镇上吗?”


    “不,我要回家!我想小驴了!”


    知道想家是件好事呐,也不知小崽会不会喜欢小枣糕,凌宴点点头,“嗯,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给小驴洗澡?”


    “好热啊,我也要洗!母亲也洗,你脸脏了。”小凌芷吐了吐舌头,指着凌宴下巴淤青未退的地方叮嘱,挺挺小胸脯,犀利的小眼神认真关心着。


    二人对视一眼。


    秦笙一阵心虚,只得含糊揭过。


    连跑带晒又絮叨,终是个小孩子,渐渐热得有些蔫了,凌宴拿下草帽遮住她的小脸,顺道扇风,“等会到家就好了,家里凉快。”


    微微的凉意,小凌芷舒服得哼了哼,“对了母亲,我会背三字经了!”仙驻复


    噼里啪啦开始背书……凌宴不记得距离,不过有系统和秦笙检测,小崽真的全背下来了!


    那嗷嗷要奖励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在顾家住了几天,受文化人熏陶,属实有些突飞猛进的感觉,凌宴一脸欣慰,“好生厉害,回去就给你拿纸笔画画。”


    秦笙背着装有她碎花小被的包袱,看一大一小笑眯眯的互动,但笑不语。


    小凌芷终于拿到心心念念的纸笔,乐得牙不见眼,一起来的还有母亲给她准备的颜料!红黄两个颜色!景之妮妮说过颜料不易得,学会做颜料的本领才能省钱,不然只能花钱买……而那两个颜色好似还是母亲病时为自己准备的,她见过!


    母亲对自己好好啊!继书桌之后,饱含心意的附赠礼物又让小孩感动的一塌糊涂,扑倒凌宴怀里,几天以来藏在心里的小小思念,以及双亲迟到的怨怼纷纷化作小珍珠,噗噗落下,沾湿两个人的衣衫。


    二人轮流温声哄她,极尽宠爱。


    终于,小珍珠掉够了,小凌芷端坐在榻上的书桌旁,爱惜地摸着她的奖励,不仅如此,那鲁班锁也让她解开,很是贪心的继续讨要奖励。


    稍微有些恃宠而骄,但对这样的乖宝宝,不论骄还是娇都无妨,那是自己答应过的事。


    “晚饭之前一定给你弄好!”凌宴打了包票。


    天气热得很没让秦笙跟着,凌宴带小驴快步去镇里买肉,集市怨声载道到处都在讨论旱情,粮食涨价,涨了一到两文左右,听着不多,但不是什么好兆头。


    比预想的早太多,得屯粮了。


    往后还不下雨,百姓愈发恐慌,商人趁机得利,只会越来越贵,到时候涨得就不止这几文钱了,大面积受灾官府可管不过来,思忖片刻,凌宴索性多买几代精米白面,连带耐储存的豆类、玉米粒搬到车上。


    顾及小驴只装了半车,这些远远不够,明儿跟莽夫借大黑的车再拉两趟才行,青菜家里有,菜园和地里都很多,不用囤。


    再就是肉,凌宴心事重重地往张屠户的摊位走去。


    没成想不光粮价,肉价也涨,肥膘涨了足足五文,其他部位三到五文不等,凌宴肉痛几秒,好在现在的她尚能承受,又定了半扇排骨。


    天热人燥火气都不小,那张屠户嘴巴就没听过,一会骂娘不下雨,一会骂天热肉臭的快、生意难做,又骂米糠涨价给猪挑水累够呛,怨气冲天,倒是手上的活一直没停,听得人头大,只在凌宴付账时有了些笑模样。


    “这架势以后更难,早做准备吧。”凌宴模棱两可的提醒一句,跟张屠户定下购买生猪,约好时间去挑,不顾对方微妙的表情,结束采购牵车回家。


    肉和排骨送到山上的冰柜里,取出一部分带回去,折腾完,凌宴琢磨还是得挖个冰窖才行,幽幽推开家门,小凌芷正在秦笙的看护下骑在小枣糕背上,摩挲着枣红小马鬃毛咯咯笑,见她回来眼睛瞪得老大,“母亲你看,小马好高!好威风啊!”


    秦笙也笑,“这小马驹性子温顺,最适初学,你重量不大,也可先来练练手,到时再买大的。”


    她重量不大也有一百多斤了,小枣糕还是为自己买的?


    古代马匹相当于现代汽车,还是需要后续保养价值不菲的那种,野山参财大气粗,绕是前世家底不薄的凌宴也倒吸一口凉气,“镇里米粮开始涨价,咱得屯粮了,马匹的事往后再说吧。”


    “无妨,不耽误,明天我跟你去买粮。”不差那点钱,秦笙不以为意,指了指厨房门口的蛋筐和柴垛上的草捆,“刚才沈红樱把蛋和草料都送来了,我给他们配了消暑的凉茶,各家都有份。”


    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小驴解了车套回到畜棚大口舔水,吧嗒吧嗒,也热够呛,凌宴默了默,抹汗挡脸,结结巴巴地鼓励道,“挺好,免得中暑。”


    秦笙很有分寸的适可而止,指了指后院新地窖的位置,“把蛋先存那?”


    怕勾起孩子不好的记忆,没明说。果不其然,小凌芷伸头看看,没吭声。


    方才还活跃的小崽沉默来的十分诡异,俩人都装不知,秦笙抱她下马,和凌宴一样,她不会强迫孩子接受。


    “鸡蛋先存起来,鸭蛋我有点想法。”凌宴将车上的米面推过去,如今的地窖入口改成向下的楼梯,而非原先直通向下的木梯,她推开木门把粮食存好。


    见时间还早,凌宴将肉吊在井里,院里晒了好几盆水,要等再温些才好拿来冲凉,“稍等会再洗。”


    于是凌宴拿来铁锹马不停蹄地在柴垛附近挖起坑来,头上草帽没摘,大汗淋漓也绝不把袖子挽起来,高门贵女怕晒黑了?是该仔细些,不能晒得和那沈青岚一样,不然该不好看了。


    秦笙扛起锄头过去帮忙,“我来帮你。”


    事还挺多干不完了,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快些,凌宴并未推辞,给她画了个位置,俩人一起顶着大太阳吭哧吭哧挖坑。


    挥汗如雨,有难同当。


    这应当是答应给芷儿的礼物,那件书桌她猜到了,倒是秦笙一直没看明白这件究竟是什么,直到对方将大腿粗细的木材组成支架,没入土坑高高立起,再绑好绳子和皮鞍,她终于看懂。


    阿宴废了这么一番大功夫,竟是为小小的人儿准备了一架秋千?供她玩耍……


    木材光滑摸上去全无木刺,皮鞍柔顺不隔屁股,别说孩子,就连身为一个旁观者的秦笙也为这份单纯而赤诚的宠爱感到眼睛发酸,心里也泛酸。


    想……想她也这般宠溺自己,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自己会有多开心!秦笙孟浪地想着,吸了吸鼻子,又是想给阿宴叼回窝里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要求加座!我也是个宝宝,也想玩秋千!


    凌宴:嗯,好的。


    青岚:可恶,搁着虐狗,烦死了,我浇地已经够苦了,你们能不能不要拉踩我?!就你俩白?bulabula……(文明用语)


    秦笙:之前你主动拉踩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笙:不敢想象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会有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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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  可赔不起[VIP]


    “再高再高!”坐在秋千上荡漾, 小凌芷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玩具,快乐疯了,“我飞喽!哈哈!”


    “抓稳绳子嗷, 不然摔下去门牙全磕掉就不能吃饭了!”依她所言,宠溺孩子的老母亲推着小后背让小崽高高荡起, 一直伸手小心护着,担忧叮嘱絮叨了几遍的注意事项,汗水划过凌宴的脸, 她的笑意经久不散。


    光顾着陪孩子玩,凌宴也就没注意到身旁那双饱含艳羡的眸子, 馋到极致, 又掺杂了些许兽性的、最直白的渴望。


    一旁围观的秦笙胸腔鼓胀, 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加入二人,一人一边,谁也不缺席,曾经受尽磋磨的苦命小人在双亲用心的陪伴下尽情开怀大笑。


    就连小凌芷自己,包括秦笙都不敢奢望的美好, 一点一点,全都实现了。


    无忧无虑的放纵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与经受旱情怨声载道的村庄格格不入。


    日头太大,小崽笑得太过开始咳嗽起来,空气干燥气管太敏感了?凌宴及时叫停, “晒晕就不好了,休息一会, 等太阳落山了再玩。”


    “好呢~”是有点不舒服,小凌芷不吵不闹, 说停就停,笑眯眯跳下秋千,“那我去屋里画会画~”


    哒哒朝屋里跑,顺道还要跟小驴和小枣糕显摆一下,“看到了吗,我的大秋秋真好玩呀~!哈哈哈~”咸珠腐


    畜棚两双大眼眨了眨,嘴巴嚼动。


    大秋秋?奇怪的童言稚语,年纪不大,怪臭屁的,凌宴笑笑看她进屋,转头打量秋千,发现几处该改进的地方,室外娱乐设施就这点不好,风吹日晒,还有那皮鞍,当时只惦记舒服,忘记这东西会滑,容易脏不说还会被雨水打湿,“应该弄个遮阳棚啊。”


    免得风吹日晒。


    不仅用心送礼,还要免除后顾之忧后,心思细腻至极,秦笙感动之余有些好笑,“前后都要弄,遮阳棚那么大风吹非掀翻了不可,莫不如盖个亭子了。”


    是啊,加盖个亭子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凌宴呆愣一瞬,似是被查漏补缺一语点醒,脑里有了雏形,当即拍手道,“你说的对!弄个亭子就不用担心了,干活还能有避光的地方,太好了,就这么办!”


    秦笙没想到对方竟真的听到心里去,忘了提给秋千加座的事,想着往后家里也有乘凉的地方,那个画面惬意的不得了,她笑了笑,“也蛮好的,正好要扩建畜棚,让王平烧砖吧。”


    得多烧些,不然不够用,凌宴激动地点了点头,“嗯嗯,等凉快些再把冰窖也修了。”


    冰窖的事还没忘呢?先前讥讽渣滓自不量力,没成想是高门贵女本该有的享受,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秦笙自我反省一瞬,笑笑应下。


    喝了口水歇歇,凌宴搬下车上的布袋,又立刻收拾挖出来的土,过筛筛去杂质,装些土粒到盆里,带到阴凉处加水和泥。


    又要弄什么?秦笙不明所以,默默在一旁围观,不时搭把手。


    野山参一直盯着,凌宴有些不自在,将人支开,“能帮我把那半筐鸭蛋洗干净吗,要晾干。”


    “当然。”秦笙未做多想,当即动手清洗。


    除了米粮,她还带回来两个布袋,灰白生石灰,另一个颜色淡黄的块状物,是块碱,也就是纯碱,只可惜系统说古代化工水平受限,碱度不高,放多少、具体能不能成凌宴心里也没数,得试过才行。


    这两样东西只杂货铺有,都不是廉价之物,但只要有迹可循就没问题,可以放心大胆的拿出来用。


    屏住呼吸,舀灰慢慢倒进泥盆,生石灰遇水很明显的放热反应,凌宴拿木棍搅开拌匀,加些粗盐,再就是纯碱,分批次一点点加,再加些草木灰微调,直到系统提醒可以了,她摸索出了大概的配比。


    也就是说她能做皮蛋了!!!凌宴一整个欢天喜地。


    秦笙回头就见活泥巴玩的人正偷偷傻笑,说不清为何,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概是看她高兴,自己也能开心起来。


    天热,擦干的鸭蛋不一会就晾干了,秦笙小心将蛋搬到她跟前,再度伸出帮忙的手,“要做什么?”


    凌宴赶忙制止,“这东西烧手你别动,我自己来!”


    秦笙听话收手,乖乖蹲在一旁不动了。


    趁刚才,凌宴用木条拼了个夹子,又找了点破布和树叶,把鸭蛋放到配置好的泥浆里裹一层,夹起放到树叶上,破布垫着包好,如此防护到位再用手捏匀泥浆,最外头再沾上一层碎木屑,包裹严实了放到筐里。


    成了!


    见到这一幕秦笙满眼疑惑,她原本以为阿宴要做咸蛋,和泥只是玩而已,没想到……这法子好生奇怪,“好端端的鲜蛋不吃,裹泥不是糟蹋了吗?”


    身旁的目光不容忽视,凌宴兴奋地解释道,“这是一种做法,叫皮蛋,剥开晶莹剔透,拿来拌豆腐很清爽的,就是有些碱味,加醋能中和一些,可能有人吃不惯,到时候你们尝尝,喜欢再多做些。”


    原来如此,晶莹剔透的蛋,与记忆中富庶的江南一带才有的食物对上号了,那颜色黑黄似是腐烂,味道也很乖,她心中嫌弃不曾吃过,秦笙忽然来了好奇心,“听起来好似跟咸蛋差不多?要煮一下吗。”


    “不用煮。”凌宴指着地上两样材料,认真解释其原理,“你可以这样理解,碱热,把蛋烧熟了,这种腌制好就能直接吃。”


    碱,怪不得说烧手,阿宴防护到位,解释的也足够明白,通俗易懂,秦笙开始期待这东西能有多好吃,她勾唇轻笑,接过木夹,“你专心团,我来裹泥,这样快一点。”


    “好。”


    二人分工合作,不一会二十几个鸭蛋就弄好了,皮蛋储存温度不可太高,二十度左右为宜,凌宴将其放到主屋,算算日子,如果不翻车的话半个月后应该就能吃了。


    皮蛋豆腐啊!凌宴咽着口水打扫刷盆,那头秦笙煮了凉茶,陶罐吊在井里降温,大夏天能喝一口凉饮,想想就很舒服!


    自从回家,俩人忙的脚不沾地,总算停下歇息片刻,屋里的崽全神贯注地在书桌旁写画,一片岁月静好。


    忽然间,一道焦急的人声打破了凌家小院的宁静,“阿笙在不在家!”


    院里小憩的动物明显惊了一瞬,朝门口看去。


    来找秦笙的?二人对视一眼,凌宴过去开门,刚看清来人长相,对方急不可待地道,“你们可算回来了,你媳妇呢?我家猪产不下来崽,折腾两天了,让你媳妇帮忙看看吧!”


    这人原先经常跟赵婶一起八卦,当初想买她家那块地说漏嘴的那个婶子,姓黄,急的直咧嘴,凌宴回头看向秦笙,野山参的话……应该会答应吧,就和上次给大黄掰下巴一样。


    没成想,秦笙淡淡吐出几个字,“我帮不了。”


    黄婶一下就急了,“都说你是兽医,赵芬家的狗都治好了,你不能到我这就见死不救啊!”


    还要扑上来冲到家里拉走秦笙,凌宴甚至来不及意外野山参的选择,一把薅住对方,“你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


    有事不好好说,先道德绑架还连拉带扯,凌宴最烦这样的,破天荒的冷了脸。


    “哎呦我急糊涂了,别跟婶子一般见识。”下崽的母猪啊,难产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黄婶六神无主,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央求道,“你跟你媳妇好好说说,要啥,咱家有的,能出得起的一定出,求求你们行行好,帮帮忙吧!”


    言辞恳切。


    她大概猜到秦笙为什么拒绝了,凌宴幽幽看向对方,秦笙冷笑,俩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不是你出不出得起的问题,而是万一治死了你来跟我闹,我们家可赔不起啊。”


    动物遭难,她遇见了肯定会救上一救,但有主之物就不一样了,万一是个难缠的主,别说治死了,但凡少吃一口粮都要赖在她头上,村民野蛮又无知,不是没这个可能……


    难产两天本就棘手,秦笙可不想自找麻烦。


    黄婶顿时愣住,连忙道,“不打紧不打紧,只要你肯帮忙就行,是死是活我半句怨言不带有!”


    眼看她嘴巴一闭一张发起毒誓来。


    秦笙皮笑肉不笑,“发毒誓有用的话,还用官府干吗?”


    怪好笑的,好不容易跟阿宴歇会,等会要吃她做的午饭了被人打断,秦笙颇为不快,但她也真不会见动物遭难而不救,给了句准话,“你若诚心找我,那就将村长和各家长辈请来做个见证,治好给钱,死了与我无关,行就行,不行你就另请高明去吧。”


    如此一来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的利益,免得事后扯皮惹得一身骚,凌宴可是知道那帮村民有多难缠,就该这样没错,她点头附和,“是这么个道理,不然我们也赔不起,婶子你还是请人去吧。”


    跟着装穷,凌宴最是拿手。


    “哎呀!”黄婶也知道人家跟自己不熟,贸然上门未必能成,不过有法子总比没有的强,立刻答应下来,“我这就去请人,你们先去看看,人一到立马给治行不,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笙松口答应,回屋找药,黄婶得了话立马跑去请人。


    她晕血,不该跟去,但秦笙干活她不在旁边……容易落人口实,还有点不放心,凌宴正在犹豫。


    虽然很想她陪着,秦笙却只能故作洒脱地将人留在家,“放心,现在可没人敢当面欺负我,那难产说不准要折腾多久,芷儿怪想你的……马上中午了,你在家做饭陪她?嗯,要是,要是我过了午时还没回来,能,能给我送口饭吗?”


    秦笙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谋福利,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她向来强势,除去必要的伪装外,很少主动“示弱”,为一碗饭开口请求,好像有点丢脸……可又甜丝丝地期盼对方答应,心情十分矛盾。


    羞红不禁爬上脸颊。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凌宴并未多想,很快答应下来,“我送你过去吧,也不远,做饭来得及,正好顺路给赵婶送点东西。”


    该撑的腰还是要撑的,秦笙同样心知肚明,她看上的人就是这般纯良。


    带好要用的药材和物件,二人一道朝黄婶家走去。


    路上,凌宴总是忍不住想问秦笙,要不要她送她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精进一下兽医技艺……


    当回礼的话,书中知识点绝对够格,然而许是她被小品荼毒太深了,总有种的戏谑感,觉得不够庄重。


    作者有话说:


    秦笙:……能换一样回礼吗?


    凌宴:知识点很全的!


    青岚:乐,我看当定情信物挺好,哈哈哈。


    秦笙:景之,我给你介绍个……


    青岚:噗~你当我刚才放屁!!!


    方钰:村花兽医,舍我笙姐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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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  心情微妙[VIP]


    书里许多现代词汇, 凌宴寻思还是看明白口述转告更好些,然而没等她看完,已是来到黄家, 在黄婶儿子的引领下去见到猪圈,看那大猪躺在泥屎里奄奄一息, 后身血糊糊一片,都没了叫唤的力气时,秦笙当即拉下脸来, “先把猪圈收拾干净。”


    黄婶儿子还有点不太乐意,“那不还得吃呢嘛……”


    啊?保持距离没去观望血腥场面, 凌宴被他这话惊到瞳孔地震, 一整个五官蜷缩, 加上那臭气熏天的味,差点当场吐出来。


    就让这猪自产自销?不是,也不能这么白嫖吧?!


    秦笙抱肩冷脸,嗤笑质问,“你会治还让你娘去请我来作甚?”


    半点面子不给。


    黄婶儿子看了眼凌宴,撇撇嘴没吭声, 拿来扫帚清扫,经年累月的污渍渗到土里根本扫不干净, 秦笙一阵头疼继续吩咐,“剪刀烧水拿针线,冲点盐水给它灌下去, 再找几个人过来抬它到干净地方。”


    也是不想让大猪遭罪,事先尽快准备妥当。


    步骤好似和护理手册上差不多, 凌宴眨眨眼,默默围观。


    黄婶儿子不情不愿照做。


    这少年和黄婶却有几分相像, 嘴边胡须还是软毛,这……这人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大小伙子干点活,还是给自家干活都这么费劲,让自个老娘到处跑。


    按古代的标准已是成年人,却不是个能担事的,怪不得他娘还要操心给他娶媳妇,凌宴对这人观感十分之差,也没立刻回家,伸头低声问道,“能救不?”


    “不知道。”她也不敢打包票,秦笙大大方方回说,从包里掏出药材清洗,“生死有命,能不能活看它造化。”


    大猪直勾勾望着秦笙,那眼神属实令人于心不忍,秦笙叹了口气,沉声安抚,“休息一会,撑住了我才能救你。”


    似是听懂,大猪哼了哼,安静养神。


    不多时,黄婶儿子喊来的邻居过来帮忙,一大帮人男女都有,赵婶和他儿子方金也来了,见到她俩点点头打声招呼,众人七手八脚给大猪捆上绳子,轻轻抬到还算干净的草席上垫着。


    “好家伙,这么大个牲口值钱啊,死了就白瞎了。”留下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着,不时打量配药的秦笙。


    人们多是好奇,目光中的顾虑和不信任同样有之,不过其中不包括赵婶母子,二人十分热情地同众人讲述秦笙治好大黄狗下巴脱臼一事,不知道兽医这事是不是这样传开的,凌宴正想着,那头黄婶带村长和胡大夫过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人群那抹淡绿身影,顾景之神色淡淡,竟然也来站台。


    新村长非常明事理,办事也很有效率,上来就开诚布公,严肃地道,“各位,十里八村没个正经兽医,以往都是土法子灌药听天由命,死多活多大家心里有数……”


    说到这,她顿了顿,看向在场几个关键人物,尤其秦笙,“顾举人在此,胡大夫也在,老爷子懂医来做见证,究竟阿笙手艺可过的了关,自有论断。阿笙,你放心大胆的出手!我身为一村之长,断不会让人空口白牙污蔑于你!治好给钱,治不好,谁也别想讹你一分半毫!”


    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兽医对一个村子有多大帮助可想而知,新村长真心为村里办事,凌宴和秦笙皆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胡大夫看看秦笙,明知医术矮人一头,也只能硬着头皮帮她扮猪吃老虎,“牲口的病症如何用药、该用多少老夫不懂,但医理触类旁通,若是不成老夫自会言明,如此主家安心,也免了纷争。”


    “是这么个理,两位考虑非常周到。”顾景之点了点头,“村长,胡大夫及在下共同见证,主家若无异议,就让阿笙动手了。”


    “哎呦,这么多人看着,好坏我半句怨言不带有的。”黄婶看大猪半晌不动,心急如焚快声催促,“我依你让人来了,快给瞧瞧吧!”


    秦笙终于满意,淡淡吐出几个字,“药费二百文,治病另算……”


    此言一出,黄婶儿子“啧”了声,满脸不甘似是还要理论一番,胡大夫瞄了眼她带来的药,“白芍、当归是该这价,没多要你们的。”


    跟难产的方子差不多,胡大夫对眨眨眼,秦笙一阵好笑,回以眼神。


    胡大夫心里有了底,坦然观看起来。


    黄婶一把将自个碍事的儿子薅到身后,赶忙回道,“依你都依你,别说二百文,二两银子也得救!”


    “嗯。”秦笙挽起袖子准备动手,忽而,转身对凌宴道,“我这就忙了,孩子还在家,你回去吧。”


    很是随意。


    人们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凌宴,坤泽对天乾呼来喝去?


    阿宴性子软,也是个听得进去话的,跟谁都有商有量,和自己媳妇就更是了,与她们相熟之人都不觉有甚,赵婶立刻应道,“嗯呢,我们在这看着,你放心。”


    那么多熟人在,绕是那黄婶儿子也不敢拿秦笙如何,凌宴将赵婶的礼送到方金手里,笑笑同野山参告别,“那我回去了,你动刀小心些,万不可划伤自己。”


    “好。”秦笙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舍停留一瞬,而后立马指挥众人按住大猪,“我要弄清胎位,别让它乱动。”


    逐渐远离声响,之后的事凌宴就不清楚了,倒是给野山参的回礼……她隐隐有了想法。


    到家之时,小崽正皱眉端详自个的“大作”,不时叹气,厨房做饭的老母亲都听到她的愁绪,做完菜过来查看,“怎么叹气呢?”


    “明明在沙坑练了很久,我觉得能画好,可落笔就糟糟的……”小凌芷垂头丧气,被打击的不轻,“一点都不像!”


    凌宴看看纸上线条的歪歪扭扭,抖得非常厉害,依稀能看出是花朵,但不多,毛笔塑形难度是很大,这要怎么哄?


    思忖片刻,她坐到小孩身边,柔声问她,“画画不开心吗?”


    小凌芷噘嘴嘀咕,“开心是开心,画不好就不开心了,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纸……”


    母亲做颜料也很辛苦啊!她对自己很失望!


    “你才刚上手,哪能一下就画的一模一样。”珍惜物件是很好的品质,但成了压力就不好了,凌宴笑笑,给她讲了那个卖油翁熟能生巧的故事,“笔墨纸砚,我和你娘都负担得起,不用心疼,也不用那么在意结果,好好享受这个开心的过程。”


    小凌芷眼珠转转,听明白了大概,但没全懂,凌宴让她执笔,大手包裹小手,带着她运笔勾勒线条,清晰的叶子形状跃然纸上,小孩眼中冒光惊讶不已,那些不快立马烟消云散,对母亲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你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循序渐进,相像只是早晚的事。”


    “母亲练了多久?”小凌芷昂头问道。


    “好多年吧,我记不清了。”她的软笔属实拉胯,也只能用简笔画糊弄小孩子了,凌宴心虚清了清嗓子,“准备吃饭了,等会还要去给你娘送呢。”


    “好哦~母亲教我画画!”小凌芷扑到凌宴怀里撒娇,凌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兜崽去往厨房,靠吃堵住那张小嘴。


    番茄肉片酸甜,椒盐排骨咸香,拍黄瓜清爽,开胃又下饭,小凌芷猛猛挥勺干了一碗半,小肚子都凸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家虐待她不给饭吃,凌宴哭笑不得,外面晒的水温度够了,她拽上吃撑的崽一起给小驴和小枣糕刷毛降温,畜棚换上新的垫料,再给崽洗干净。


    小院泼了水,干净清凉,母女俩在阴凉处幽幽喝凉茶,小凌芷一身小背心裤衩,褪去燥热粘腻,惬意得眯起眼来,没一会她就困了,长着小嘴流口水,畜棚那俩也舒坦的睡了过去。


    午时已过,秦笙还没回来,约莫不大顺利,凌宴抱她回屋小睡,“醒来不可乱跑,我去给你娘送饭。”


    “好。”小凌芷扯来自个碎花小被,很是注意的盖好肚子,挠挠屁股歪头就睡。


    做家务带孩子真有点累啊,在外头野了几天,凌宴还有点不适应节奏,戴上草帽去给秦笙送饭,远远瞧着,黄婶家围了好几层人,中午避日头没人干活,都来看热闹了?


    她拨开人群去到内里,就见秦笙疲态尽显,坐在一旁喝水歇息,脸色微红看样子热的不轻,那头那少年撅着屁股刷猪圈,黄婶则手持小木棍赶猪满院子跑,众人担心大猪踩脚,不时闪躲,仍旧兴致勃勃围观都不愿意走。


    助产是要多走动。


    感受到人群的骚动,秦笙一回身就是贤惠的心上人过来送饭,谁能不激动!她好似看到救星,顿时来了精神。


    那双眼比那太阳还刺眼火热。


    凌宴嘴角微抽,来到她跟前,率先拿出凉茶递过去,秦笙忙不迭喝了一口,“太热了。”


    家里有山风还算凉快,黄家围得水泄不通,又闷又热,还臭,凉茶下肚舒坦不少,渐渐觉出饿来,秦笙目光晶亮,“你做啥好吃的了?”


    凌宴打开食盒,满满当当秀色可餐,瞧着就美味,秦笙也不管臭不臭了,捧起干饭大碗直接开吃。


    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吃饭的啊?!


    实在看不下去了,凌宴拆下草帽给她扇去臭气,让人好好吃饭,“情况怎么样,还顺利吗?”


    秦笙摇头,咽下食物回说,“这猪除了吃糠就是草,再不就是……嗯,那东西长肉但无甚养料,猪仔也跟着大,胎位还不正,刚攒点力气,还有的折腾。”


    糟心事都堆一起,不难产就怪了。


    听着就疼,凌宴一脸苦瓜相,秦笙也晓得她家高门贵女见不得这些,不舍赶人,“你,你回家吧,食盒我带回去就成。”


    她是不该在这,等会见到血晕过去就不好了,凌宴点点头,“那我在家等你。”


    然后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直到晚饭前夕,门外闹哄哄的,凌宴开门一瞧,好些人在追野山参,她想也没想就抄起锄头冲了出去,厉声大喝,“你们干啥!”


    “哎呦,别误会。”一农妇讪笑解释道,“我们是想请阿笙回去看看牲口,没别的事。”


    有人附和,“给钱,我们不白看!”


    “我说我累了!”怎么跟听不懂似得,病刚好又奔波一夜,给猪接生折腾一百天累死了,秦笙颇为不耐,“不去就是不去,今天给多少钱都不去!”


    非常人性地撂下话,她拽上凌宴就往屋里跑,顺手拴上大门将那些人隔绝在外。


    凌宴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去,哪还有不明白的,“救活了?”


    “是啊,大猪没事,就是拖太久,猪仔憋死两个,不过也卖出去了。”秦笙打水洗脸,找来干净衣衫端盆去洗澡间,“这帮人啊,生怕自己吃亏,非让我再去看病,怎么说都不听,真真磨人。”


    阿宴也絮叨,可她就是爱听她絮叨,说多久都行,可旁人磨叽起来她是一点耐性都没有,天热本就燥,听他们说话更燥,甚至恨不得把那一张张闭不上的破嘴缝死。


    秦笙骂骂咧咧地钻进去洗澡。


    大猪保住只死两个猪仔,这存活率可是凤毛菱角,相当于没有损失,围观群众那么多,她兽医的手艺和名号已经传开,往后来找她给动物诊治的只多不少,凌宴能预感到,野山参很快名声大噪,到时候人家忙起来到处看病根本不在家,自己再不必躲去山上了。


    这样也好,凌宴下意识松了口气。


    然而,冥冥之中又觉得有点不得劲,究竟哪不得劲,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凌宴摇了摇头,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木工。


    一个个半圆柱凹痕的板子以见雏形,正是她曾经答应秦笙的搓药丸的工具。


    做兽医的话,应该也还能用的上吧,凌宴心情有些微妙。


    作者有话说:


    秦笙:建议你也敲锣打鼓等我回家,不然我自己一个人敲锣真的好蠢啊!


    凌宴:当当当当当!


    秦笙:好乖,我这就回家~~~


    青岚:摆在自个面前的时候不要,离了知道想了,要我说啊,人就是贱得慌。


    凌宴:……


    秦笙(直接撑腰):笑死,你那个脑子还敢说别人,有人早摆你面前,你倒是看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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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  言而无信[VIP]


    晚上的夜课照常举行, 许是看凌宴回家专门为夜课跑了一趟,人们感受到她的重视,再想到在大旱面前自己叫天天不应, 大人们咬咬牙,带上板凳把自家孩子送过来, 希望能多条出路。


    夜课多了三个小孩,裘寡妇贡献了两个名额,


    凌宴让他们旁听, 跟着温习校考的内容从头学起,考试成绩都在个人面前的沙坑里, 至于结果……大多数人还是记个大概, 停留在勉强认识, 写不出来的阶段。


    凌宴早知村民没到开智那步,并不感到意外。


    数豆子这关通过率最高,买卖算钱的必备技能,人们非常重视,绝大部分人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认得就比其他不识字的人强上不少, 反正他们又不考功名,凌宴对此不置可否。


    然而很难想象的是, 莽夫成了这批人中的学霸,字形都记得,偶尔有“壹、肆”笔画多的会少写个横, 算是他们之中最好的那个。


    而凌宴预定的管家张娴也只比莽夫多错一个,已经很不错了。


    学得好自然有奖励, 成绩最好的沈青岚获得了一根风干肠外加县里带回来的三两颗蜜饯,肉和糖这两样不论在哪都足够大方, 顿时吸引了全部目光。


    似是回到孩童时……沈青岚忽然想到原先的“奖励”,她低下头,吱吱唔唔回道,“我天天搬水累得慌,没事就写写,没让你白教就成。”


    张娴压抑着激动,极力让自己镇定面对,“我,我一定好好跟阿宴姐学!”


    然而她还是太稚嫩了,声音变得尖细刺耳,不过无伤大雅。


    “继续努力。”凌宴按下徇私的微妙感认真鼓励,“往后小测验,前三名都有奖励,小玩意儿给大家讨个彩头。”


    一语惊醒众人。


    凌宴现在有钱、也有人,不让他们干活反而教人识字,还给奖励?比那当学徒的还好,难不成要培养他们?人们忽然意识到,不可敷衍了事,让人白费心血啊!


    只想得过且过的人认真起来,学习风气顿时就不一样了,提问的人越来越多,秦笙坐在火把旁借着光亮给女儿缝书袋,看着人群中央的人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达成目的,不禁勾唇轻笑。


    好“坏”的阿宴,扮猪吃老虎,一吃一个准。


    凌宴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课余时间叫来张娴询问有人趁她不在偷鸡一事,张娴一拍大腿满脸懊悔,连忙告罪,“我寻思私下找你说,一打岔就给忘了。”


    也是,她刚回来就让人发鸡蛋……


    凌宴背走自己那部分锅,“事有轻重缓急,往后在心里列个章程,等你会写字,能记下就不会忘了。”


    “嗯!”被信任、被重用的感觉啊……前所未有,张娴重重应了一声,极其郑重。


    等夜课散场,众人各回各家。


    凌宴留下沈青岚和张娴二人开小灶,跟她们讲记账的猫腻。


    毕竟莽夫要去县城书肆收账,该怎么看账本,决不能让人糊弄了,二人学的具是万分认真,半点不敢懈怠。


    由浅入深,她多讲了半个小时的课才放她们回家。


    白若初蹲在一旁等嫂嫂回家,凌宴让她过去听她也听不懂,就在沙坑旁练字,学自己能学明白的。


    看她嘴巴干的起皮,张娴下课后将得来不易的蜜饯塞在专心比划的小姑子嘴里,又道,“只这一次,以后自个去跟阿宴姐拿奖励。”


    蜜饯真甜啊,她从来没吃过的甜,白若初揉揉眼睛,只此一次吗?


    那颗蜜饯不舍得嚼碎咽下,在口中含了很久很久……


    回来之后忙的脚不沾地,还是家里的床睡的踏实,翌日一早,一家三口刚进行完日常的练体及清扫工作,三人筷子刚放下还没来得及消食,外面就有人来叫,听动物状况尚可无甚危险,秦笙慢悠悠地道,“我洗了碗再去。”


    来人急不可待,“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给你洗成不,赶紧走吧!”


    真帮她们把碗刷了,还挺干净的。


    秦笙:……


    “我出去看个病,一会回来跟你去买粮。”秦笙装好药材,挎着布袋同凌宴报备,凌宴不觉有甚,“你带好钥匙,我要是没在家,筐放主屋门口就是在上山……”


    秦笙眨眼看她,眸光清澈懵懂,凌宴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不是常人,野山参知晓自个的位置,悻悻闭上嘴巴。


    “我不在家,万一有人找你不见,把锣放门口吧。”说着,秦笙拿起挂在自个门口的铜锣交给凌宴,“对了,钉死了,免得让人偷去。”


    叮嘱完大的,她转头捏了捏女儿小脸,秦笙准备出发,“今天娘不能去送你了,跟你母亲路上小心,在外注意防暑。”


    小凌芷“哦”了一声,她隐约知道治病是件很厉害的事,不吵不闹,和母亲一起送娘出门。


    大清早人就走了,一大一小望着她随人离去消失在树荫的拐角处,母女俩大眼瞪小眼。


    总有种留守家庭的感觉,凌宴甩掉奇怪的感觉,将锣钉在大门口,而后送崽上学。


    至于她自己,不管秦笙在不在,自然没有放着空调不吹的道理,凌宴收拾东西跑去山上消夏,大早上起来空气就很干燥,清凉的水果冰棒入口,整个人都被治愈了,惬意的不行。


    凌宴长长舒了口气,摸了好一会鱼才挪到工作间干活。


    搓丸板很快完工,刷油晾干,一项工作顺利结束。


    在县城买了不少清凉的布料做衣裳,给自己和崽补两件样式不违和的褂子短裤出来,凌宴和小幺鹅效率极高,做完这些,她还没停下,拿出些许木炭丢到打粉机里,不一会,细腻的炭粉就准备好了,再加上之前剩下的黏土和油料,按配比混合,只一块木板就能搓成粗细均匀的泥条。


    切去多余部分,控制规格,手工量产完成。


    人们很快就会用到笔,先提前准备出来,接下来就是纸的问题,而造纸要水,以今年的旱情怕是不成,而且手下劳动力亦捉襟见肘,那些人得先搞建设,灾年收些劳动力,明年再开始造纸也不迟。


    买来用就是了,记账而已,又不需要写书。


    一排,掏出一沓纸,用自制的墨笔开始书写。


    古人从右到左、自上而下的书写习惯让凌宴非常难受,时不时就会错上一次,曾经经年累月积攒的耐性发挥了用武之地,她不急不躁,下笔仍旧四平八稳,时间给予她馈赠,习惯下来之后动作越来越快。


    《兽医基础理论》几个大字工整落在扉页,目录暂设《防疫篇》、《生产篇》、《病理篇》三大部分,皆请教系统以古语书写表达,实在没有的词便加以注解,力求表达明确。


    至于动物分类,哺乳、爬行动物之间的区分她得仔细问问野山参对方的认知,之后再补充内容,凌宴这般计划着。


    淡淡的日光透过伪装成纸糊模样的玻璃落到书案上,伏案书写的天乾眉宇轮廓蒙上一层柔光。


    分外专注,笔尖沙沙。


    因地制宜,而不是一味的将现代知识生搬硬套塞给秦笙,系统整个统都麻了,你这么精细、这么用心、这么投其所好,这样的回礼谁不迷糊啊?!


    生怕秦笙不喜欢你是吗?!


    质问的话硬生生憋住,忽然间,系统释然了,她要是不这般真诚,也就不是能打动秦笙的阿宴了……


    可喜欢上阿宴这样温柔的人,秦笙也会很辛苦很苦恼吧,万万没想到它也能有看到大boss自食恶果的一天?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是很爽,然而绕是系统,它见过太多秦笙的心狠手辣,她癫狂扭曲的恨意浓烈到焚尽一切,与敌人鱼死网破,疯魔到拉整个世界无数生灵陪葬,犯下灭世之滔天大罪……


    再看如今,秦笙变了模样,她张扬,而不失温良,许是她年少时的模样,想到这,那些爽意变成了苦涩与复杂。


    众星捧月备受呵护、最具天赋的大巫继任者,若非突遭剧变,以秦笙的条件追求阿宴一定非常轻松,或许是阿宴见色起意,急死人的温吞追求也说不定……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那般二人绝不会相遇,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她们之间的缘分,大概只是阴错阳差。


    摸鱼半小时,工作一上午,凌宴停下手头的工作才发现已是快到中午,小崽爱极了番茄肉片,还想再吃,秀才也头疼婆婆和伯母苦夏得厉害,吃不下饭,人家昨天还帮忙站台,正好冰柜存了肉,索性做一锅,加个拍黄瓜一起给她们送去。贤诸复


    等凌宴送饭回来,在自个小窝吃饱喝足了,伸脖望向山下小院,野山参还没回来?


    这,说好的买粮……不能等下去了,凌宴决定去找莽夫借车,也好趁这个机会,劝对方屯够粮食。


    说走就走,凌宴锁上小窝大门就听山脚下当当响,敲锣声,秦笙回来了?


    她扣紧草帽快步下了坡道,绕过宅子只见一年轻妇人局促地捏着锣槌张望,见到自己,磕磕绊绊道,“凌宴呐,阿笙托我给你带个话,她现在空不出来手,让,让你别等她了。”


    这和早上来请的不是同一个人,一个骡子腿上肿包流脓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吧,凌宴蹙眉,“她还没弄完?”


    “啊?不是。”年轻妇人摆手,“她刚来我家,说是想回来吃饭,我们好不容易求去的。”


    兽医接力赛可还行……言而无信的野山参!可人家有正事,自己又不好说什么,凌宴按下不悦,“她吃饭了吗。”


    妇人愣了愣,憨笑着道,“吃,吃了,我们给准备的白面馒头,她吃了半个,说是没你做的好吃。”


    “唉……你等我会。”


    妇人后退几步保持距离,“有事你说。”


    凌宴打开门锁,将一个小篮子交给对方,“你给她送去。”


    “哦哦。”妇人答应下来,见凌宴没再说话,忙不迭小跑离开。


    这是怕被人说闲话?凌宴摇摇头,重新锁好大门朝河边走去,今日一见水位又降,也只好眼不见心不烦,顺路去往上游敲响沈家大门。


    “来了。”沈青岚正在家硝制皮子,听到凌宴要借大黑二话不说,爽快应下,


    然而说到让自己屯粮,沈青岚面露犹豫,最近折腾地里的水她都没怎么打猎,收入暴跌,山上的虾还没长成,手头那些积蓄得应急啊……她真不敢拿来买粮,“我帮你搬行,买就不用了,等地里收粮那么多,现在不是白买了吗。”


    不是哭穷,她是真穷。


    凌宴笑了笑,并不多劝,“行,那就劳烦你和大□□我搬东西了。”


    “唉,不碍事不碍事。”沈青岚洗了把手,套车牵上大黑,“阿樱,我去镇上一趟,一会回来。”


    然后就与凌宴一道离开。


    而此时此刻,秦笙打开专门给自己送来的小篮子,几个洋柿子、黄瓜,上面滴着水珠,洗的干干净净,还有几块油纸包着的猪肉脯。


    这是阿宴给她送来的?她就知道,好像回家啊……可这回真的走不开,秦笙心底哀嚎。


    神魂颠倒。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迷糊了,你得负责!


    凌宴:肉吃多了高血脂了吗?


    秦笙(高血脂是啥?):我还想吃肉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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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  我们先吃[VIP]


    即便秦笙清楚这只是对方的日常“照拂”, 和女儿获得的一样,与情爱无关,亦足够她在充满血腥气的医治后续现场中淡淡勾唇一笑, 开心许久。


    镇上,二人牵了三头牲口引来不少目光, 许多人认出凌宴,纷纷惊掉下巴。


    而沈青岚看身旁小马车是越看越欢喜,其程度隐隐有盖过自家法拉利的趋势, 然而槽也是吐了一路,“你买牲口能不能买点能干活的啊。”


    小小一头驴, 小小一匹马……干点活真怕给它们累死, 属实于心不忍, 再看她家大黑就很好,皮实耐造,累了自己尥蹶子,也不用时时心疼。


    她确实有点更注重性情而忽视了实用性,凌宴苦笑,默默自我反省, “嗯,我再买牲口一定注意。”


    还要再买?想想人家禽舍里一百来只鸡鸭, 沈青岚听到这里说不出话了,穷鬼还是她自己!


    来到粮铺,听说粮价比昨日又涨一文, 已经来到二十二文一斗,沈青岚脸色铁青, 更说不出话。


    “这一天一变,有点吓人呐。”凌宴装作无意地感叹道, “还不下雨,收成……运气好的话秋收能卖个高价,对了,景之姐家没有牲口,等会回去问问她要不要帮忙带些粮存着吧。”


    她暗戳戳的拱火听得沈青岚眉头一皱,还有近三月才到秋收,家中存粮肯定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奸商趁机涨价,吃完存粮再买要多花很多钱,入目所及到处都在涨价,前阵子疯涨的鱼价更是令人咋舌,百姓苦不堪言,一个个叹着气犹豫观望,身临其境,任谁都要生出一股危机感。


    原本打算一毛不拔的沈青岚动摇了。


    余光,凌宴默默看她掰手指头计算,视线默默转移到对方脚下,没翘脚尖,也算有进步吧。


    心底偷笑。


    家里还有个妹妹,总不能饿到阿樱,沈青岚忍痛购置糙米粗面各一石,一共二百多斤,足足装了四个大麻袋,她全程盯着伙计称量倒米,不时伸手确定米面质量,生怕让人掺沙糊弄了,直到确认无误才掏出几串钱付账。


    那么多粮食总共花了不到五百文,可见粗粮有多便宜,凌宴低声安慰道,“不及一头羊值钱,莫要心疼了。”


    想想也是,沈青岚长舒一口气,再看凌宴直接找来掌柜,钻到人家库房里,精米白面往车上搬,几十两银子如流水眼也不眨,如此一比,好似也能接受积蓄没了一半的事。


    沈青岚依旧严防死守帮凌宴检查米面质量,忽而转头道,“不行,我得上山一趟,你还跟不跟我去打兔子了?”


    兜里没钱不踏实,凌宴看破不说破,算算日子,“去,你提前一晚约我,我得准备一下。”


    “行。”沈青岚爽快应下。


    大黑满满一车,小驴和小枣糕一共装了一车半,不到二十石,约莫一千六百斤左右,精米白面占的零头,花了不到二百两,三百斤米绝对够她们一家人吃到秋天。


    从粮铺出来,二人速速归家,车上满载的米粮引得人们闲话。


    “我听说那痞子变好,媳妇也不傻了,可她哪来这么多钱啊?”


    “就说呢,前阵到处卖鱼,现在也不跑了,我看她可不像买得起马的人,应该找了东家,替人办事呢吧。”


    窃窃私语的人们似是觉得这才合理。


    一矮个男子从街角拐出,看看人们端详的方向,“嘶”了声,凑上前来问道,“谁找东家了?”


    “呵,就那个丰乡村的凌宴,你们之前不挺好的吗,怎么,人家发达了没带你啊?”一嘴欠大叔睥睨回道,对地痞流氓满是鄙夷,话也是专往人心窝子上戳。


    闻言,矮个男当即啐了一口,“嘴巴碎眼珠子也碎,掉出来当个臭瞎子挺好!”


    “嘿,你个瘪三……”嘴欠大叔巴掌扬起就要打人,矮个男骂完就跑,一路跑回镇口外头林子里一处简陋茅草屋,口中高呼,“良哥良哥,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坐在榻上的柳良抬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锅,轻嗤质问,“让你带的粮和水呢?”


    矮个男表情僵硬,摸出后腰挂着的水囊,陪笑道,“给你水,刚才我瞧见那凌宴拉走好几车粮……多少人都看见了,都是真的,嘿嘿,咱走一趟不就有粮吃了嘛,吃一年都不愁。”


    几车粮……柳良愣了愣,干到起皮的嘴巴咧开一笑,闷了口水,“行,留她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了,让那谁别去低三下四看人脸色,咱几个走这,干她一票!”


    矮个男有些悻悻,歪了半天嘴也是应了下来,“我这去唤她。”


    “快去!”柳良兴奋催促。


    离了草屋,矮个男满腹牢骚,唾沫星子乱飞,“那女的就靠不住,还非得带她,真特娘的……”


    哪里是留凌宴那么长时间,分明是那女中庸事到临头反悔,不得已去偷别人家孩子,可倒好,孩子没偷到还让人待个正着,一直缩着避风头,要不怎会如此落魄!


    有好事了又要去找那女的,一直跟着良哥的自个呢?他俩有一腿啊怎的!矮个男不平衡极了,越想越气,地上一石块被他一脚踢得老远。


    危急悄然临近,凌宴对此全然不知,正在暗中敦促众人屯粮。


    给她搬完,沈青岚牵小驴把自己那部分粮食带回家,婉拒了接下来的行程,凌宴则来到顾家,找到秀才又开始茶里茶气的拱火。


    听到粮价上涨,加之目前旱情,顾景之当即决定屯粮以备不时之需,立刻借车去往镇里购置粮食,免去诸多口舌,让凌宴松了很大口气。


    虽然她们屯的粮吃不到明年春天,但蝗灾有秦笙照拂一二,那块地秋收的粮食足够她们吃穿,这就够了,再多的凌宴没劝。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除了屯粗粮,秀才还买了半石精米,要知道和廉价的糙米完全不同,精米损耗率很高,一斤就要三十文,半石近二两银子,秀才偷偷变成富婆了?


    不对啊,书款她们还没拿到呢!


    顾景之被她呆愣的模样逗乐,掩唇轻笑,“精米给婆婆和母亲制备养胃强身,你这般看我作甚?”


    漫漫人生路,婆婆和母亲拉扯她长大,皆是苦,为人女,该孝敬她们颐养天年。


    “不是那个意思。”凌宴吱吱唔唔,她们也算无话不谈,犹豫片刻,她解释道,“我就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大手笔。”


    “不及你出手阔绰。”顾景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淡淡道,“财不外露,莫要声张。”


    秀才囊中羞涩多年,高中后靠给人挂名地头免税拿了一笔钱,还完外债,治病抓药,后来有秦笙出马才缓解了药费压力,一直以来吃穿家用都很简朴,买地也是跟莽夫一起凑钱合买,听着就手头不宽裕,凌宴着实没想到秀才能掏出这笔钱!


    以她的性格,能花这笔钱手头起码二十两不止,能独自拿下那块水田,日此一来,她竟然跟莽夫合力购买,难不成只为莽夫军户名下的地头免税?


    好像不太对啊……凌宴一阵狐疑,看秀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顾景之似是看不出她所想,莫名却坦荡地认她打量,看了很久,凌宴没能从那双琥珀色的淡漠眸子中看出破绽,败下阵来。


    歇了吃瓜的心思。


    至于顾景之究竟有没有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淡,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来回两趟,一下午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凌宴帮顾景之送了粮食顺道接回小崽。


    小凌芷背着小书袋坐在马背上,嘻嘻哈哈,威风又搞笑,凌宴扯着她后背褂子,看她开心,也觉心情大好,然而仍旧紧锁的大门,令她眉头紧蹙,野山参还没回家?


    指着门口墙壁,小崽一脸好奇,“母亲,锣怎么在这?”


    巨大且不伦不类的……门铃?凌宴张了张嘴,“你娘没在家,怕来人找不到我就放那了。”


    小凌芷“哦”了声,一大一小顺利归家,安置牲畜,洗脸洗手。


    “母亲晚上吃什么?”小凌芷眼巴巴问道,“还有肉吗?”


    搬粮加之奔波,凌宴又累又热不想动弹,不知为何情绪也有些低落,坐在一旁歪头看崽,“还想吃肉?”


    小凌芷煞有介事回道,“嗯嗯!母亲做肉极好吃!婆婆们都说不腥不骚,吃好多呢!”


    付出的劳动得到认可,人类幼崽的治愈力让凌宴心底好受些许,忽而,她脑中灵光一闪,大手一挥,“走,我带你吃肉去!”


    “啊?”带我上哪吃肉去啊?小凌芷眼睛晶晶亮。


    直到她随母亲来到对方常呆的山上小屋,溪涧好似有层水雾,分外凉爽,她哒哒跑过去,刚到水边就被拎住后脖颈凌空提起,冷声训斥紧随其后,“不可近水!”


    之前三令五申不可近水,转头就给忘了!她就开门这一会功夫没看住,那溪涧是不深,小孩掉进去直接没声,老母亲吓出满背冷汗,凌宴硬下心肠,“啪嗒!”


    小屁股挨了一下,不轻不重。


    小凌芷捂屁股讨饶,“我错啦,母亲放我下来!”


    “哼!掉下去就没命了,再不长记性没有肉吃!”凌宴打完就后悔了,冷着脸咬牙切齿,半晌,说不出更重的话,唯有叹气。


    搬来炭袋,塞到炉子里生火,放崽回到地上雇佣童工,“扇风看火,表现好才有好吃的肉。”


    “哦……”小凌芷眼睛嘴巴扁扁,接过扇子卖力煽动。


    凌宴仔细听着门口扇风的动静,这才能安心切肉,串上竹签,小半盆肉串二斤多应该够了。


    抓了把大樱桃分给努力的童工,似是补偿,凌宴舔舔唇,“我急了,不该打你。”


    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咦,娘下手比母亲重得多呢。”小凌芷嘿嘿一乐,也不在意,抓住樱桃就往凌宴怀里钻,“我扇好了,火好大的,母亲别生我气啦,我真的记住了。”


    真能撒娇,跟她生不起气,凌宴冷脸没绷住,露出一个笑,“再有下次我就告诉你娘,让她来修理你!”


    “嗯嗯嗯!吃肉吧,我饿了。”小凌芷坐在母亲身边,往嘴里塞了颗樱桃,“哇,好凉快啊。”


    她也饿了,稍微浇去窜起的火苗,凌宴抓来肉串放到炉子上,新鲜的牛肉,燕翅部分肥瘦相间,略带些筋,会很有嚼劲,适合炖煮,也适合烤串。


    滋啦啦,油脂发出的美妙声响,以及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撒上一把孜然、盐粒,肉香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味和魔力,小凌芷眼睛都直了,这啥啊,闻着好香!“娘……”


    话到嘴边才发现娘没在身边,小凌芷朝山下望了望,“娘怎么还不回来啊。”


    “她忙。”凌宴下意识回道,“没事,我们先吃。”


    大概夏天永远离不开烧烤,计划了很久的烧烤,来得突然又朴素,除了肉没别的,可能太忙累到,想吃好的犒劳自己了,她心想着。


    作者有话说:


    秦笙:馋哭了,不带这样的啊啊啊啊!不能吃好吃的不带我!!!!


    凌宴:谁让你不回家了,这怪不到我吧。


    青岚:乐,你在家她也没做烧烤啊,不高兴了故意气你看不出来吗?


    秦笙:啧,还在这拱火,你吃到嘴里、不馋了还是怎的?


    青岚:你这事办的是不厚道,怎么能带孩子吃独食呢?


    凌宴:我不光带孩子吃独食,还天天相约厨房偷吃,你们有意见?


    真饿啊,写烧烤简直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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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8章  好不检点[VIP]


    小凌芷心系秦笙, “那娘吃什么?”


    “她中午就没回来,我给她留的柿子肉片还在呢,回去就吃那个吧。”凌宴淡淡回道。


    得了话, 小凌芷也不再问,看串上滋滋冒油滴落, 炭炉火苗腾起,烟雾缭绕,小屋被烟火气包裹。


    很香, 但也很呛人,绕是如此, 一大一小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香气来源在炉上翻动, 狂咽口水。


    直到逼出多余油脂, 表面些许微焦,再给自己那份撒些辣椒粉,肉串就这样出炉了!


    和糖棒不是一种吃法,小凌芷看凌宴示范立刻学会,小小嘴巴嘶哈吹气,连忙嚼动不停, 不时哼哼,“好吃好吃。”


    “小心烫。”凌宴含糊叮嘱。


    孜然和辣椒的辛香, 说不清多久不能这般放纵吃所谓的“垃圾食品”,她想念太久太久,终于近在眼前得偿所愿, 急切起来。


    若非竹签,她非撸出火星子不可, 凌宴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其实只要肉足够新鲜, 不需要复杂的调味就能带来无与伦比的享受。


    口中弥漫着久远记忆中无法割舍的味道,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全家人在乡下农庄烤肉,热火朝天……现在身边只有一个羊角辫小崽,场面安静了些,不过也还好。


    只要不是孤身一人,她就都能接受,凌宴瞥了眼山下空荡荡的小院,边吃边烤。


    肉串偏油,天热容易上火,她带小孩在屋后摘些苏子叶和生菜叶,再拿些蒜,包裹肉块塞入口中,非常解腻,能再多吃些。


    “怎么是红的?”小凌芷对凌宴手中的辣串分外好奇,凌宴给她沾点尝尝味道,“是辣椒粉,你还小,肠胃没长成不能多吃。”


    小凌芷吃了一口当即吐舌头,呲牙咧嘴,“热!嘴巴热!”


    鼻涕口水一齐流,呼呼山风,狼狈的小模样逗得凌宴哈哈大笑,给她擦拭干净搞了杯酸奶。


    不论如何,肉串都死活不撒手,小凌芷捧着杯子大喝一口,嘴巴挂了一圈奶糊糊,“真好喝!”


    “嗯,以后给你做。”有牛就行,不是什么难事,肉蛋奶、新鲜水果蔬菜,想要身体健康一样不能少。


    风卷残云,二斤牛肉一扫光,竹签光秃秃,连块小肉渣都没剩下,炉内余烬星点,几瓣大蒜慢火烘烤。


    母女俩吃饱饱具是不想动弹,悠哉剥去蒜皮,吃掉内里软糯的蒜瓣,晚餐这才作罢。


    火热日头褪去,伴随着山风吹来水雾,凉爽又惬意,什么都很好,就是一身烧烤味,太明显了,洗干净才能回家。


    拎崽进屋,热水即开即用,二人坐在木桶模样的浴缸里,看小孩脸颊挂着油渍,用毛巾一擦,小人缩头往后躲,“疼。”


    皮肤微红,小孩子脸颊嫩,撸串不小心烫到脸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小意外,“无事,等会上药。”


    俩人泡在缸里玩泡泡。


    洗去一身粘腻烟火,她们穿着新做的褂子,神清气爽,凌宴从阳台掰了块芦荟,汁液涂到小脸上,“不动它,过阵就好了。”


    “好呢~”屋里好多木头柜子,好凉快,小孩乖乖坐在椅子上开心翘脚脚,东张西望。


    而心虚赶回家中,秦笙看到紧锁的大门懵了一瞬,阿宴没在家,芷儿呢?抬眼望山白烟淡淡,隐约闻到一股……西域的味道?


    那是种很贵的香辛料,在南疆叫小茴香,沙地就能种植,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你们吃西域的好吃的不带我?!秦笙目瞪口呆,她身后几人不明所以,“秦兽医,你怎的了?”


    秦笙回过神来,恹恹打开家门,伸手一指,“搬进去放那就行。”


    “好嘞。”三两男女卸下车上米粮搬到院里,“今日多亏了你,你好好歇着,咱走了。”


    千恩万谢离开。


    关上大门,秦笙看着一旁囤积的粮食独自长叹,走到哪那帮村民追到哪,问题一箩筐,她以为自己拒绝的掉,说好要买粮她本不想去,结果又来一个驴子生产,村民瞎扯驴崽划破大驴大出血,全家出动跪地哀求,倒不是受不得这个,她就是不忍心驴子受苦。


    那胡忠勇又央求她,让自家孙女过来打下手……一桩桩一件件,心软就会让事情朝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她我行我素管了,事情突然压下来,忙得焦头烂额。


    秦笙记得她们之间的约定,便开了让人买粮的条件,立刻有人应下去镇上,她才跟那家人去治病,想着也算能有个弥补。


    结果夫人和孩子都不在家,看来没弥补成……秦笙心里空落落的,自己失言在先怨不得她们,她就不应该去!


    长吁短叹声充斥小院,独自洗手,掀锅盖烧水,竟发现里面有菜,凉的,应当是中午给她留的。


    阿宴这人……酸甜苦辣在嘴里过了一遍,秦笙懒得热菜,端着菜碗坐在小板凳上扒饭,嗅着山上传来的香气好不容易安静吃上一顿。


    莫名的,委屈巴巴。


    清凉夏装的一大一小在山上“浪”够,回家准备夜课时,院内空无一人没得光亮,唯几袋米粮堆在一旁,二人相互看看,蹑手蹑脚打开房门,看到炕上的秦笙已陷入沉睡,看样子累得不轻。


    “嘘,我们走吧。”母女俩悄悄离去。


    等睡饱了的秦笙清醒过来,天刚蒙蒙亮,仔细嗅嗅,身旁熟睡的小人发丝间还有股淡淡的西域味,她磨了磨牙,起床一看,伴随着一阵肉香,她被厨房里的白亮晃了满眼。


    手臂小腿脚丫具是露在外面,好生不检点的阿宴!


    可她好喜欢!在自己面前越不检点越好……秦笙俩眼冒光,忽觉饥饿难忍,咽下口水,对那正在烙饼的人缓缓开口,“昨日……”


    “嗯,我看到你买的粮食,收到地窖里了。”就这个问题,凌宴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你忙没关系,家里有我,不过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随便答应,尤其对孩子。”


    啊!一定给阿宴留下糟糕的印象了!这还怎么追求夫人啊!才意识到这点秦笙欲哭无泪,一如霜打的茄子整个蔫掉,懊恼认错,“你说的是,我,我绝不再犯。”


    凌宴看她一眼,没吭声,专心烙饼。


    做饭热得难受,身后还有个黏黏糊糊的身影,很不自在,凌宴将人撵了出去。


    秦笙:……我哭都找不着调!


    香喷喷的卤肉饭都提不起她的兴致,秦笙闷闷不乐,直到又有人来找,她准备出门看诊,就听凌宴唤她,“这个带上,来不及吃饭让人给你放蒸锅里热下,不用急着回来。”


    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给她带饭还是又在撵人……


    秦笙心凉半截,热腾腾的布袋里油纸包半敞着散热,巴掌大的饼中夹满卤肉和新鲜的生菜叶,看着就很好吃!


    昨晚还没有,这肉……阿宴早起卤的?秦笙猛地抬头,只见对方正在给芷儿装饭盒,与自己一样的馍夹肉,阿宴给她抹了脸蛋,调笑叮嘱,“嘴巴长不开那么大就用手捏扁再咬,不然像大黄下巴脱臼,水都喝不了。”


    小凌芷被她逗得咯咯笑,“我才不会。”


    冷掉的心霎时火热,有那么一个瞬间,秦笙再也不想离开家门,乃至那股冲上去拥住阿宴的冲动愈演愈烈。


    可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秦笙咬牙随人离开,走到门口,她回身望着两个人儿,“晚上,我争取晚上早回来些。”


    你们能不能……


    “嗯,等你回来吃饭。”凌宴抱着孩子对她挥手告别,与往常一样稀松平常。


    只不过这次离开的人是自己,不敢想象要怎样的意志力才能离开她身边,秦笙只觉心头空了一大块,才刚早上,就迫不及待地希望太阳落山,回到她身边……


    似倦鸟归巢,愈陷愈深。


    一连几天都是这般,野山参在不在家对凌宴来说都一样,只是偶尔干活需人搭把手时才觉不便,无伤大雅,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不让秦笙出门。


    她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奋斗。


    凌宴的蘑菇洞率先传来好消息,用简陋的玉米棒做基底养料,能够顺利长出平菇!已经发芽了!


    一个不大不小的坏消息,菌种隔离做的不到位,其他几种菌丝没能成功繁衍,现在整个山洞全是平菇,可以预想得到,蝗虫过境,无粮无菜之时,大量“反季”作物能养活多少人,能带来多大价值!


    洞内,凌宴嘴巴咧到耳根,“秦笙你说……”


    乐了半天才发现,那个一直跟她来洞里做清洁工作的人并不在,凌宴尴尬闭嘴,瞬间噤声。


    庄稼、工坊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庄稼不必担心水的问题,反倒要防人偷水,守卫范围扩大不少,夜里也多安排了人,随着工坊建成投入使用,那头愈发热闹,采砂不必多说,倒是纺织一类,凌宴请来赵婶给众人传授经验,作业规范化,朝精品化迈进。


    不仅要叫好,更要叫座,把质量的口碑打出去,这样才能有竞争力。


    太深奥的人们不懂,她们只知道草席越好看、越耐用,自个收到的钱越多,对这门能养活自己吃饭的手艺学得分外认真。


    作为“讲师”,赵婶并不怯场,倒是某天来找凌宴时欲言又止,凌宴知道她的性子,估摸是有难处,追问半晌才得知,赵婶是想给儿子大金找个活做,“大金是个能吃苦的,挖石采砂都成,就是不想坐吃山空。”


    在外奔波那么久,休息半个月就惦记干活,确实很能吃苦,一个短工而已,以她们的关系凌宴没有不答应的理由,“行是行,他打算做多久,我这边也好调换下人手。”


    赵婶面露尴尬,“能做多久是多久吧,越长越好。”


    凌宴一愣,“他不回商行跑商吗?”


    “唉……他原先的东家调任走了,商行来了新管事,上来就说北地不赚钱,直接把去海边的线砍了,手下人全撵走了。”赵婶低声说着,恨得咬牙切齿,“那么多人说不雇就不雇,大夏天上哪找活,哪有这么办事的!”


    凌宴下意识想到,南北商行裁人方金丢了工作,怕是坏了苏南风的好事,不过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话说回来,工坊那头肯定会有靠裙带关系塞人的情况,避免不了,往后也是个问题,她犹豫片刻,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总之就是方金不能仗势欺人破坏和谐,不然她只能公事公办给人裁掉。


    多劳多得,随便你偷不偷懒。


    赵婶是个爽快人,当即应下,“咱不能让你难做,我这就回去跟大金说!”


    “行。”凌宴总感觉方金丢工作这事哪里不对,琢磨回去跟秦笙说说。


    可她跟孩子等到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凌宴有点坐不住了,安顿好小孩,她带上火把准备出门去寻,忽而,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鬼鬼祟祟。


    哼,知道回来晚了不敢进家门了?凌宴撇嘴,就那么直勾勾盯着门口,似是要故意吓人。


    然而半天过去,人还不进来,先前秦笙补齐粮食,还能勉强原谅一二,现在都不送个口信回来不说,磨蹭什么呢!


    我和孩子不要吃饭,饿着肚子等你?!凌宴有点生气,这颗野山参越来越过分,她必须修理一下她!


    轻手轻脚挪到门口,凌宴嗖得推开大门,外头没人她正纳闷秦笙去哪了,忽而眼前有什么东西掉到胸前,速度极快,她下意识低头,竟是一截绳圈?


    家门口怎么会有绳子,凌宴头皮发麻顿感不妙,猛地向后退去,然而只低头慢了那一拍,绳圈套住脖子登时收紧,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绳圈迅速拉高,她只顾得伸手抓绳,绳结那头力气极大,竟是将她整个人凌空吊了起来!


    高挑的天乾被迫上吊,脖上绳圈越收越紧、又快又猛,凌宴脑袋直接撞到门楣,duang的一声,本就呼吸不畅,又撞得满头金星。


    奋力挣扎间,几个模糊人影出现在眼前,竟然是那几个流氓……


    凌宴眼前阵阵发黑,心道一声,遭了!


    作者有话说:


    凌宴:你再不回来真的会失去我(物理意义)!


    秦笙:啊啊啊啊!我要杀光光!我要杀光光!!!!


    小崽:哎……我可爱的妹妹,不知何时才能与你相见!真的对你们很失望。


    一个开门杀,流氓不需要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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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  谋财害命[VIP]


    鸟雀急速划过夜空。


    大门口, 绳结一边套在凌宴脖颈,穿过门楣上方的雨檐斜坡支点助力,剧烈晃动的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身后位置两个人正奋力扯住长绳另一端,踩在脚下, 如拔河般上吃奶的劲儿,势要以最快的速度置她于死地。


    不该这时候动手的,太仓促了, 谁让她这时出门,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跑到黑了, 柳良推一人上前, 狠厉催促, “等会那些人就来了,快点!”


    那人被他推了个趔趄,忙不迭动手,流氓将凌宴团团包围。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全无防备的凌宴直接处于大劣,生死一线。


    像那刚出水疯狂打挺的鱼, 凌宴猛烈挣扎,保养得当的白皙脸庞涨得通红发紫, 全靠求生本能,扣住脖颈缝隙的绳子,只一个指尖的距离, 当时失去的先机为自己争取到了呼吸的空间,然而这远远不够, 绳圈死死勒住,她的手指也被卡脖颈处动弹不得, 这些人在蹲她身后,踢不到,连出声都做不到……


    怎么办……体验过各种奇怪的死法,凌宴还是第一次这般猝不及防,满是无助。


    她也算有经验,知道自己挺不住很快就会缺氧失去意识,现在靠别人肯定来不及,如今只能自救,纵使一线生机,她也不能放弃,决不能慌!


    正当她打算买刀割断绳子,系统焦急提醒容易误伤反倒割破动脉嘎了自己时,一声凄厉的猫叫炸起,马匹嘶鸣,驴子如上不来气的吠叫声不绝于耳。


    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回荡,“母亲?”


    动静太大,流氓们登时慌了一瞬,柳良向门内看去,目光凶狠,“还有个小崽子,看住了,不能让她跑出去!”


    夜色下,她清晰地看到那双阴狠、要命的眼,母亲?小凌芷懵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立马有人往家门里闯,凌宴双眼爆突,不知哪来的力气,胡乱挣扎的双腿一脚给人蹬飞。闲著赋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炸开,倒地声紧随其后。


    痛呼不断,“特娘的,我骨头断了!”


    扯绳的三人乱了一瞬,凌宴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只来得及唤出一声,“躲!”


    家里来坏人了!她记得的,娘和母亲说过该怎么办,小凌芷撒丫子往凌宴屋里钻,赶紧锁门。


    小人哆哆嗦嗦小脸煞白,母亲怎么办,娘呢,娘怎么还不回家!


    她要怎么救母亲,小凌芷知道自己可以救人,她一定能救母亲!小小的拳头越攥越紧,一股看不见的气势自小屋迸发开。


    霎时间,激起鸟雀一片。


    夜幕之下的异象并未引起在场之人注意,然而此时正为牛肠缝合的秦笙似有所感,动物躁动不安,浓郁的忌惮与恐惧正在蔓延……她望着天边心头打鼓,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唤来跟着学习的胡飞雪,“之前教过了,你把这肠子缝好,我要走了。”


    胡飞雪面无表情,火把映照下,她的眸光中布满惊诧。


    “这可不行啊秦兽医。”主人家不愿意了,挡在门口不放秦笙离开,“就这一回,你缝完再走啊。”


    秦笙脸色阴沉,一把拨开那人冲出大门,“让开!”


    坤泽这么大手劲?被拨开的人都懵了,众人也懵了,面面相觑,趁大家都没反应之时,胡飞雪连忙给自己半个师傅打圆场,“刚才送信的人还没回来,估摸出事了,天这么热孩子还小,笙姐不放心也正常,我让我爷来,他缝你们总能放心……”


    少女镇定自若的解释声越来越远,秦笙无暇顾及,她心神不宁,总觉有大事发生,很快,赶来的鸟雀印证了她的猜想。


    夜色下,一道身影在乡间土路狂奔……


    悠哉前来上夜课,沈青岚背着刚做好的水囊,忽而耳朵动动,听到驴子嘶鸣,再看方向也觉不对,知会妹妹找个伴过去,她脚尖轻点,扛起水囊就朝凌家略去。


    “别管那小的,到时候卖了就是,先弄死她,这娘们骨头真特娘的硬!”这都勒不死,一男声焦急低吼,“抱住腿别让她挣,赶紧勒死,那漂亮媳妇和银子都是咱的了,她还有牲口,干完这一票直接跑,往后吃香喝辣!谁也逮不着!”


    谋财害命,此言最是稳定军心。


    绳圈再度收紧,又有人上前抱住她的腿,让他们控制住就彻底完了,凌宴高高抬腿拼命乱踢,几乎踢出残影,不让几人进屋。


    顾不了那么多,死马当活马医了,凌宴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匕首,死命朝绳子割去,混乱之中,刀锋在苍白麻木的手指与脖颈间拉锯,鲜红浸湿麻绳。


    血腥之气炸裂开来。


    “这点事都干不好,真特娘的蠢,废物!”快吊没气了还能让人踢断骨头?柳良狠啐一口,抓起准备好的棍棒,抡圆棒子朝凌宴腿上敲去。


    这下下去非得把她敲废了不可!凌宴很想用力躲开,可她昏昏沉沉,实在有心无力。


    就在这危急关头,厨房朦胧微弱的亮光间,一道黑影急速窜出,柳良余光似是察觉有什么东西冲他脸来了,下意识躲避,刚刚偏头,冲击力使得连人带棍一起向后仰倒,他怪叫一声,“什么玩意!”


    话音未落,柳良捂眼痛苦倒下,满地打滚,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夜空,“啊啊啊啊!”


    不远处,一人躺在草丛间人事不省。


    “怎的了?”漆黑暗夜之下,流氓本就心虚害怕,抹黑犯案还看不清状况,这么喊那帮村民不得过来啊?柳良除了惨叫全无回应,他们群龙无首,心乱如麻。


    黑影轻盈落地,悄无声息,弯钩般的利爪布满血迹,爪缝中好似残存些许肉丝,才站稳不足片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转身,再度朝蹲守的几人扑去。


    如猛虎下山,动若雷霆势不可挡。


    “哪来的破猫。”门口顿时乱作一团,几人抹黑跟矫健的猫儿缠斗。


    臭脸猫帮大忙了!凌宴心头一喜。


    我活了给你加鸡腿!


    可惜流氓聪明的很,死踩绳子不放,她还是无法轻易脱身,不过这帮人乱了,自己不必双腿乱蹬能稳住身形,得在失去意识前抓紧把绳子割开!她听不到声音,撑不了多久了……


    凌宴努力抓住毛茸茸为自己创造的一线生机,凭借最后的意志力挣扎,可惜动作越发之慢,绳子只割了三分之二,刀锋倔强地卡在指缝间……


    重力,如果不省人事,重力就是她最后的依仗。


    只是现在的她,可以依仗的不只有重力。


    “阿宴!”远远的,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凌宴被人吊在大门口,脖颈猩红脸色灰白,如残叶风雨飘摇,好似没了气儿,秦笙只觉心跳停滞,浑身血液凝固,她额头青筋暴起,尖利獠牙露出,“我要杀光你们!”


    面色狰狞扭曲,无人知晓的腰背间如山花漫开,大片红纹凸显,那双与常人无异的眸子闪过一丝诡异的鲜红,妖冶而致命。


    柳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捂住汩汩冒血的眼眶,厉声大喝,“天乾都没气了,杀一个也是杀,来两个杀一双,慌个屁!”


    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几人血气上头凶性大发,不等他们动手,转瞬间,山林潜伏的鸟雀得诏迅速俯冲,在大巫的控制下朝歹徒面门袭略,遮天蔽日的羽翼霎时将惨叫包裹,场面无比混乱。


    他们踩在脚下的绳子终于松了,吊着的人摇摇欲坠,即将跌落,而与此同时,一批枣红小马跨过栏杆夺门而出,稳稳接住坠下的主人,奔腾着将其送到秦笙身边。


    “阿宴,你醒醒。”慌忙将人抱下马,秦笙注意到她颈处利刃,赶紧将绳子割断,顾不上心疼那圈青紫勒痕和血迹,上手猛掐她人中,“我回来了,你醒醒看看我!”


    渡气,对,还可以渡气!颤抖的指尖掰开凌宴的嘴,秦笙猛吸一口气渡过去,连续不停歇……


    触到日思夜想的唇,秦笙只尝到血气,全无旖旎……悲恸无比,她的阿宴啊!这么好的阿宴,何故遭此一劫。


    这帮腌臜的东西,竟然敢动她的人,该死!衣料下红纹遍布,鸟儿如潮水般退去,马儿嘶鸣,再度朝家门口冲去。


    令人牙酸的碎骨声不断……纵使未长成,三四百斤的小马也可踩断人类腿骨,轻而易举,伤了阿宴、见识了她的手段,他们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即便如此,仍旧无法令秦笙感到丝毫的愉悦,那大仇得报最重要的爽快如今半分都感知不到,她心神全在救治跟前之人身上。


    一口又一口,在她的奋力救治下,停滞不前的气流终于得以重新流动,凌宴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忽而整个人一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咳嗽起来。


    秦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将人拥在怀里,给她拍背顺气,“没事的,我在。”


    劫后余生浑身冷汗,凌宴只觉这个拥抱分外温暖,水滴嘀嗒,落在脸颊上,下雨了吗?她昂起头,唯见秦笙满脸泪痕,正恶狠狠地盯着一处,极尽阴毒。


    似是无意识流泪。


    心头一跳,凌宴立马想起方才涉险一事,正要起身,被秦笙一把抱住,“嘘,你留了好多血,莫要动了。”


    凌宴下意识摸向脖子,自己弄出的乌龙刀伤,勒伤以及最要命的摩擦伤,疼,巨疼!她五官蜷缩,忽而想起小崽顿时焦急万分,嗓子哑如破风箱,“嘶,哎呀,咳咳,小凌芷还在屋呢,孩子该吓坏了。”


    挣扎着又要起身。


    秦笙再度将人按住,态度不容置喙,视线越过地上乱七八糟的血泥望向小屋,她目光变得柔软,语气甚是笃定,“放心,芷儿无事。”陷诸赋


    情急之下,芷儿再一次觉醒了血脉的力量,令人心疼,更让她无比骄傲。


    倒是另一个匆匆赶来的人影见到门口惨状倒吸一口凉气,秦笙歪头端详,双眼微眯……


    沈青岚。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要杀光光!我要杀光光!你的脖子我还没亲到呢,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凌宴:……你别在门口杀啊,怪恶心的。


    秦笙:忘了,下次注意。


    凌宴:?你还想有下次?


    秦笙:你不会以为只有流氓想要你的命吧?请雇我这个保镖。


    青岚:那我走?


    这件事怪秦笙,也怪不得秦笙,凌宴老倒霉蛋了(还天天说别人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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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0章  吓死人了[VIP]


    沈青岚离老远就听到惨叫声, 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定睛看去,微弱的月光下凌家那匹枣红小马奋力冲撞, 那帮人毫无抵抗之力,只片刻满地血污, 绕是见过大场面她也觉胃里闹腾。


    眼看地上没了人形的东西进气儿多出气少,死相惨烈,真该啊!沈青岚啐了一口, 谨慎打量周围,没见同伙也没见阿宴, 倒是有个村民晕在一旁, 脑袋血糊糊倒是还有气, 是让这帮歹人敲了?


    而且全靠马驹护主掀翻这群流氓,怎么想都觉不大可能,马匹受惊最爱疯跑,行走多年她只听说老马识途,从未听过马还能护主,现场反馈的信息分外奇怪, 疑虑重重,来不及细想, 沈青岚满脑子都是阿宴人呢?不能一起被踩死了吧!


    那倒霉催的家伙可别啊!


    沈青岚倒吸一口凉气,准备动手在那滩血泥里翻翻她的好姐妹,忽而, 感觉目光落在身上,她登时打了个寒战, 发现不远处秦笙正抱着凌宴坐在地上,满脸是泪。


    “哎呦, 你俩受伤没?!”还活着就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沈青岚赶紧朝二人那边掠去,扬声大喊,“天老爷啊,吓死我了!”


    秦笙默了默,摩挲怀中之人的后背,悲切温良,“我没事,阿宴伤到了。”


    凌宴大口喘气,还没从窒息中缓神过来,脑子跟不上,哼哼两声表示自己活着。


    也就没注意到秦笙又在她跟前表演川剧变脸。


    沈青岚急得呲牙咧嘴,她就说这倒霉催的!伸头打量秦笙她怀里的凌宴,“你咋样,严不严重?”


    “我无事。”凌宴摇摇头,脸红一阵白一阵,说话磕磕绊绊比公鸭还哑,沈青岚赶忙让她打住,问秦笙,“有事你吱声,缺啥药我马上去买!”


    眼前的天乾急速掠来衣角带风,满心关切唯有赤诚,也不知瞧没瞧见方才异状,她向来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半个走漏消息的可能!


    可上次就是因着些无关紧要的人,阿宴跟自己翻了脸,这个沈青岚……更碰不得了!


    杀意戛然而止,秦笙磨磨牙尖心底恼恨,抹去眼角泪水,“多是皮外伤,家里的药够用,应当无甚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沈青岚将要心安,却见她的好姐妹窝在人家怀里,妻妻俩……她说不出话来了,悻悻挠头时分,忽而想到小人她一拍大腿,“小芷儿呢?!别让他们给偷了啊!”


    话音未落,嗖的,慌慌张张原地消失。


    “她在屋,别抱她出来!”秦笙在她身后高声叮嘱,沈青岚摆摆手,“晓得!我去看她。”


    眨眼间翻过墙头,声响传来,“青岚姨姨来了,小芷儿不怕。”


    一边是阿宴、一边是芷儿,两头担心,不得不说,虽万般不愿沈青岚再次,但对方的到来让分/身乏术的秦笙轻松许多。


    凌宴抬了抬手,“你,你嘴巴怎的了?”


    秦笙下意识舔了舔唇,“怎么?”


    “好像有血。”


    空气凝滞一瞬,秦笙苦笑,指尖点上她血肉模糊的唇,“是你的,咬得不疼吗?”


    “疼啊。”我嘴疼跟你嘴上的血有什么关系?凌宴茫然皱眉。


    傻里傻气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弯,秦笙笑了笑,很想陪在她身边,但门口的这烂摊子得抓紧处理,“你且歇息片刻,我过去看看。”


    啊对,那些个臭流氓还在……凌宴猛地一个激灵,门口半个人影都无,具体看不清楚,“他们人呢,跑了?”


    “呵,怎么可能。”秦笙冷笑回道,倨傲不屑,阿宴肯定见不得那般场面,她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有点难看,我来处理,你别管了歇息一会。”


    有点难看?惊魂未定的凌宴定了定神,大概猜到秦笙如何救下的自己——臭脸猫,小驴,小枣糕,都不是战斗型选手,救人也很匪夷所思,这事传到幕后黑手耳朵里她俩都完蛋了!


    事不宜迟得抓紧补救,凌宴慌乱催促,“那,那你快去,我没事了,缓缓就好。”


    “嗯。”秦笙淡笑,掏出一瓶伤药放在她掌心,柔声安抚她家受到惊吓的高门贵女,“我在呢,不怕。”


    带着体温的瓷瓶,凌宴紧紧攥在手中,好似这般冰冷的手才有直觉,望着秦笙离去的背影,她艰难咽了口唾沫,那些人见识了秦笙的手段,必须当场诛杀!


    杀人……单单说起心底很难接受,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那些流氓凌宴毫无道德上的负担,在那之前,总归要坐下心理建设和准备。


    她惹出来的祸,不能让秦笙一个人动手。


    买好防晕血设备,感觉差不多了,凌宴撑着身子起来,摇摇晃晃,又跌坐回去,浑身像面条般半分力气没有,别说杀人,她现在这样走过去都难。


    凌宴瘫坐在地上,呆愣愣看着远处身影。


    秦笙摸摸小枣糕的脸,从地上拎起一坨头发还是什么,咔嚓咔嚓,掰瓜似得,拖到远处随意扔在一旁,如一条死狗。


    风水轮流转。


    凌宴:……嘶,脖子一凉。


    感觉更疼了,能做的不多,还是照顾好自己别给人添麻烦,凌宴给手上倒些药粉,打算等会回家再进一步处理,没成想不一会就没了痛感。


    竟是镇痛的?这般高效的药物出现在古代,野山参好厉害啊!


    秦笙的确很厉害,那样天赋异禀的人宁可暴露最隐秘的秘密也要救自己,当真豁出去了,这份决心和心意……凌宴心事满腹,不知该与谁人说。


    又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怨来。


    “娘在呢,我回来了,芷儿不怕,先别出来等会就好。”嘴上安抚女儿,秦笙手头嘎嘣收割性命,分外残忍。


    “好!”回应传来,芷儿听着尚可,秦笙稍微安心,对她来说善后唯有一条标准:杀光。


    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这样无人知晓自己的踪迹。


    而现在不仅要清理现场,还要顾忌里头的沈青岚,束手束脚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秦笙皱着眉头满心焦躁,只想给这些歹毒的家伙原地剁个稀巴烂,招狗开席!


    这么大片血,马上就是夜课时间,毁尸灭迹来不及了,秦笙思考如何以“正常”手段解决这件事,这时哄好孩子沈青岚出来帮忙,骂骂咧咧地搜刮这帮流氓身上的财物,借着月光她认出一张阴柔,眼眶成了血窟窿的诡异脸庞,登时冷嘲热讽,“这不柳良么,怎的,之前坑阿宴那么惨不够,还敢上门来害人性命,你死可真不冤!”


    柳良半口气吊着,只一只怨毒的眼睛死死诉说着他的不甘,夜里十分模样甚是可怖,沈青岚当他一坨臭狗屎,拎到一头剁上几脚,那阴柔而怨毒的脸很快变得灰白,她这才满意,转头安慰秦笙,“这几个地痞流氓镇上都有名,擅闯民宅打死白打,都不用你们赔钱,不过得找村长让她报官才行。”


    走流程,把事件定性了才能撇清关系。


    正愁没法子,瞌睡来了有枕头,秦笙自然就坡下驴,可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看见了,这几人死的蹊跷,马儿护主我闻所未闻,万一传出去我俩树大招风……日子怕是难过。”


    把自己摘干净,示弱后退。


    “这倒是。”先前那牛二也死的挺蹊跷,好似坑阿宴都逃不开一个死字,忽而,沈青岚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没能抓住,她甩了甩头,认真给秦笙出主意,“别传出去呗,就说是阿宴打死的,那些中庸打不过天乾很正常嘛,反正人都死了还不是随便你们怎么说,再说了,天这么热,这几个明儿就得臭,到时候都软踏踏的,草席一卷就埋了,能瞧出来啥蹊跷不蹊跷的。”


    “不行,阿宴身手没那么好,就说打到一半,你来送货瞧见救她下来。”秦笙烦躁的心平静些许,“就这么办吧,你去请村长?”


    “我跟你把这收拾干净了,等会我妹来让她们去喊人,正好把事闹大,你看看那家伙还有救不?”沈青岚朝一旁努努下巴,秦笙看了一眼,抹黑上前探查一番,“尚可,得抬胡大夫那去。”


    不一会,上夜课的人们来了,得知情况纷纷伸出援手,那头被孙女坑去给牛缝肠子的胡大夫刚完工洗手,就又开始诊治伤者,村长连夜出发去往镇上通知保长,这等恶性事件亦是功绩,很快有人下来核实。


    几个关键人物接受盘问,她们统一口径,以秦笙提议的那般汇报上去,功劳全归沈青岚。


    而出力最多的枣红小马以及秦笙再次隐于人后。


    凌宴脖子上的伤做不得假,保长手下一脸欣慰,“不错,没想到你这炊家子还能跟人缠斗那么久,还有青岚,果真武艺高强……”


    叭叭叭,变着法的夸她俩,凌宴开始没懂,后来见秦笙跟她使眼色也懂了,大晚上出工,这是暗示她们呢,她塞了些辛苦费,几个铜板,尸体都被对方带走,此事顺利糊弄过去。


    派狗子盯着,吃光扯烂,没有尸体就不会留下证据,秦笙完美达成目的,只剩一个沈青岚……那天乾正一门心思的帮她们,她眉头紧锁,心头万分复杂。


    与凌宴相熟之人收到消息后都来慰问,答谢、办案,后续处理工作进行很久,尤其门口的血迹,长工们花费很多时间才铲干净,等忙完天都黑透了。


    小凌芷受了惊吓,钻在凌宴怀里怎么都不放手,不见人就掉小珍珠让人心疼不已,凌宴阵阵后怕,好在小崽聪明,也幸好秦笙及时回来,不然她真不敢想。


    不需孩子多说,擦干净身体凌宴来到大屋炕上,陪崽安眠,时隔不久,一家三口再度同在一个屋檐下歇息。


    一大一小躺在炕上瑟瑟发抖好久,小的喝了安神茶已经睡了,夜里不要发烧才好,倒是后腰的纹路……很难瞒住,本来很开心的事情,如今却分外难办,秦笙无声叹气,只能祈祷不被旁人发现了。


    而大的那个保持着高门贵女的风度和淡然,结果一点风吹草动就原形毕露,眼睛瞪得像铜铃。


    都吓坏了。


    要哄好这两个,她的善后还没完呢,秦笙无奈扶额,取来木夹子和油灯,指着凌宴脖颈包的纱布道,“刚才太匆忙了,再看看有没有弄干净。”


    大片擦伤,稍微留点汗都痛的要命,凌宴放下怀里熟睡的崽,轻声爬起,乖乖解开纱布处理伤口。


    野山参就在跟前,近在咫尺,那抹红唇尤是……倒是血迹不见,忽然间,凌宴明白刚才秦笙嘴上的血是哪来的了。


    人,人工呼吸?登时,她面红耳赤,缩着肩膀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怎么呢,疼了吗?”红唇一张一合,呵气如兰轻柔温婉。


    凌宴不知该作何反应,唯有那漏跳一拍的心脏,已替她做出答案。


    夜深人静,历经波折后凌家终于归于平静,都歇息睡了,而此时此刻,沈青岚躺在屋顶乘凉,叼着草棍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为一个金盆洗手多年的探子,她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鸟爪印、接着就是老虎吃人,再到现在的马驹护主……她越想越不对劲。


    那隐居大族可驱鸟兽的首领,总不会是秦笙吧?!


    想到这,沈青岚吓得一哆嗦,一脚把枕头踢下房去。


    不对不对不对,她不去捡枕头,反而念念有词地否定那个念头,那隐居大族在南疆扎根,又怎会来到这北地。


    脑海中一个声音闪过:就像你们一家奉命在西域蛰伏,寻找隐匿千年的大塔林卡一样,南疆那等神奇的隐居大族被盯上也不奇怪吧,更何况,秦笙不就是逃难才摔成傻子的吗?!


    不算灵光的脑袋竟勉强拼凑出一条合理的可能,沈青岚瞬时满头大汗,她惊疑不定左顾右盼,好似鸟叫声都成了催命符,片刻,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比凌家遭难的三人吓得更厉害。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估摸她做贼心虚。


    凌宴:我觉得也是。


    青岚:一唱一和,你俩礼貌吗?


    大塔林卡,塔卡,当地与秦笙那边叫法不同。


    沈青岚一家守在西域寻找塔卡,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塔卡覆灭的帮凶,但她们一家也只是小喽啰而已。


    她不是西域派来中原的细作,而是刚好相反(她最烦谁说她是西域的细作,也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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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拿门撒气[VIP]


    她永远记得年少时那日, 大漠烈日之下,她被兴奋的父母叫去历练,亲眼见证了那漫天黄沙下的屠杀……


    远远望去, 黄沙中的绿洲分外醒目,以及一座沙城, 城中不高不低,所有人都激动于多年来终于觅得的大塔林卡。


    她终于知道这里为何叫大塔林卡,有大塔的绿洲。


    忽而, 走石飞沙大风呼啸,眨眼间, 人被卷到空中没了影儿, 后来人们拿来绳子栓子腰上, 靠巨石、骆驼稳住身形朝大塔林卡前进。


    可紧接着,砂石如刃布料粉碎,好端端的一个人,很快皮消肉散,留一具具行走的骷髅,疯魔的惨叫声到处都是……


    唯有双亲奋死将自己推向外围, “带你……”


    戛然而止,方才说话的人, 只剩一具鲜红骨架。


    她吓傻了,甚至来不及哭,用尽毕生所学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不知跑了多久,抓上妹妹马不停蹄地逃, 不知往哪逃,只知越远越好, 双亲说过在北地有一友人,她凭着记忆找来,却没能找到。


    沈青岚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风沙,能杀人的风沙,能做到这般的唯有神鬼之力!打扰神明留于人间的信徒,这就是神明降下的惩罚!


    也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沈青岚魂不守舍,许久许久,直到弯月高挂,听到嘀嗒水声,下雨了?


    她勉强稳住心神,伸头查看。


    哪里是下雨,汗水顺着房檐流了下去,瓦片都湿了,沈青岚沉默一瞬,往河边走去。


    路上她一直在想,还是不对,那两口子身上都有猫腻,很难说是会医懂药的秦笙,还是给她们扎脖子用来缓解信期的阿宴……


    一个猛子扎下去,夜里河水凉快些许,擦洗干净,她整个人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过往种种,嘬了嘬牙花子,寻思过味来了,自嘲似得道,“嘿,我搁着怕个什么劲儿啊。”


    不论谁有问题,她俩一家的都没事,再说了,俩人搂搂抱抱现在关系挺好,自个也没得罪人家,总不至于把命搭进去,更何况,不论谁与南疆的隐居大族有关,景之都不必被信期困扰了!


    得来全不费功夫!大好事啊!怕什么啊,真是的。


    “哈哈!”沈青岚开怀大笑两声,仿佛方才吓成鹌鹑的人不是她一样,赤身拎着洗好的衣物,欢天喜地掠入家门,随便盖上一层布单,倒头就睡。


    只要不动脑子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就不会困扰到她,吓了自个一通,沈青岚迅速恢复到以往模样。


    月落西山,有惊无险。


    小凌芷年岁太小,受了惊吓后半夜发烧说起胡话,还叫不醒,好似魇住了,这种情况来探望的几个长辈都叮嘱过,孩子惊吓发烧一定要叫魂,把魂叫回来,这种土法子多是心理暗示作用,试试总没错。


    凌宴也睡不安稳,偷偷喂药,跟秦笙轮流给小崽叫魂,当然,多是秦笙照顾她俩。


    好在折腾一宿,早上人是醒了过来,烧也退了,就是没精神,蔫哒哒的,没法上学去了,故而小凌芷请假在家,才刚有起色的凌家小院被歹徒袭击,少了以往的欢声笑语。


    正在恢复元气。


    凌宴苦兮兮的养伤生活续上了,比之以往,脖颈伤处面积大又骇人,只得包上敷药,可夏天天热,稍微出点汗就像撒把盐在伤口上,脖子疼的要命。


    看她耐不住地左扭右扭,也是让秦笙操碎了心,练出来的那些药粉很快用光,她就在家调配药粉,陪着那一大一小让她们心安。


    说来若非自己不忍那老牛受苦夜里赶去看诊,纵使歹徒上门,自己在家阿宴和芷儿也不会吓成那般,得知事情始末后秦笙十分自责。


    然而即便知晓秦笙有让人送信,只是不幸被流氓敲晕才会阴差阳错,可凌宴还是有点生她的气。


    如果不是秦笙不在家,她又怎会以为门外的声响是她弄出来的,全无防备大咧咧的开门吓人,被人套上脖子往死里勒!


    喘不上气来,命在旁人手里的感觉……她又想起了被死亡支配的恐惧。


    明知自己不谨慎责任最大,凌宴更知这股怨气来得没道理,可就是控制不住,总想茶秦笙两句。


    “你不出去看诊啦?村民没有你帮忙能行吗?”


    “哦,你突然闲下来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阴阳怪气的茶言茶语,噎得秦笙心里更不舒服,无奈自己有错在先,也只能耐着性子哄她,“嗯,是我不好,晚了是该回家陪你们的。”


    也没说用你陪啊,凌宴莫名看她一眼,不吭声了,小崽抱在腿上教她控笔学画,要么打水浇花,荡秋千,练功健体,总之就是不怎么理野山参。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开始气她!弄得秦笙那叫一个恼火,对上门求医的人半分好脸色没有,全给轰出去,更是唤来几个长工来家里,“给我把大门拆了!建个高的!”


    看谁还能以此作祟!


    拿门撒气。


    长工面面相觑,都知道这门是害凌宴中招的罪魁祸首,而且对方在家,应该是两口子商量的结果,也就听了秦笙的话。


    “行,我们这就动手。”王易拿来工具叫人开工。


    叮叮当当。


    秦笙双手抱肩,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干活,弄得几人不寒而栗,忽而,外面传来道清冷的女声附和,“这门上雨檐矮了点,容易让人钻空子,拆了重建也好。”


    围在门前的几人连忙给举人让位置,顾景之点头道谢翩然入门,问秦笙,“阿宴和芷儿可还好?”


    秦笙看看屋里,神色微妙,“尚可吧。”


    吧?顾景之眉头微挑,示意她欲进门探望,秦笙没有不应的道理,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人进屋,没去作陪。


    她能清楚的听到屋里聊天的动静,阿宴跟景之谈笑风生,一起哄孩子开心,与往常别无二致,她是越听心里越酸!


    跟别人眉开眼笑,怎么到自己这就阴阳怪气的?!


    之前那样阿宴都不曾这般拿话噎她,秦笙想不明白,更是憋闷,在院里踱步撒火。


    不多时,顾景之淡笑告辞,秦笙瞥了眼屋内,连忙凑到跟前,“我送你。”


    大白天送人?顾景之有些意外,点头应了,“嗯。”


    长工让出门口,二人一道朝河边顾家走去。


    日头晒人,秦笙感觉自己的嘴巴好似缺水黏住,半晌张不开,而顾景之早有预料,一直耐心等待对方开口。


    直到临近河边,瞧得见顾家篱笆,秦笙长叹一口浊气,也是破罐子破摔似得,从县城经历到现在讲清状况,开口求助,“你说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使起小性子来了。”


    在县城用毒救下阿宴?一问便知此事做不得假,顾景之对秦笙观感好上不少,仔细听完,眼睛快速眨动两下,感觉阿宴的态度好似不大一样了,思忖片刻,她了然一笑,回以解答,“她会使小性子,对你来说该是好消息才对。”


    似是听到什么离谱的话,秦笙面露不解,眉头一高一低,高的那边翘的老高,讶异非常。


    顾景之淡淡解释说,“泥人尚且两份脾性,她因恼你晚归而一时疏忽,却落得命悬一线的下场,定是气急又委屈,她那人性子软,又是个通情达理的,会不会使性子,只看她愿与不愿罢了,若按原先……”


    原先,阿宴这人一直软趴趴的,少有露出棱角之时,重话都很少,就连拒绝好似也是怕伤了自己酝酿许久,极尽圆润,更别提使性子了,像个没脾气的似得。


    如今这般,她看到始终温柔的高门贵女不为人知的一面,似乎意味着……自己不在让她忌惮,关系亲近些许了?


    好似她也是会跟更亲近的娘亲使性子撒娇,应该是一样的道理,持宠而娇?秦笙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掌心,“对啊!”


    眸中迸发的惊喜亮光与万分灿烂的笑容,似可与烈日争辉。


    见状,顾景之点到为止不再多言,淡淡调笑道,“快回吧,免得她心里不舒坦。”


    “多谢提点!等哄好她,我去给你母亲看诊!”秦笙唇角根本压不下来,乃至明晃晃的犬齿露在外面,有那么一个瞬间,顾景之好似看到其少女时的模样,无忧无虑锐利张扬,忽觉欣慰,“倒是我要谢你才对了。”


    二人寒暄,笑着道别。


    这次总算请教出点真东西出来,秦笙稍微想想,知道原因在哪了,景之和沈青岚一样,不管自己讨好,她俩坚定不已地站在阿宴那边,而确定她对阿宴好了,这俩人才真心待自己。


    尤其这个有脑子的顾景之!


    啧,嘶……秦笙心头升起一股微妙的不快,可短短时间,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高门贵女,竟能有这样不被旁人所动的友人在身边,阿宴真的很厉害啊!


    又有点,为她、也为自己开心。


    迈着欢快的步伐,秦笙在灼热的乡间小路上行进,回到家中,原本以为还会被阴阳怪气几句,没想到对方的小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再噎人,反而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这是耍性子之后的小补偿?秦笙舔了舔唇,提了一个不算过分的小要求,“想吃洋柿子炒蛋和米饭,要甜一点的可以嘛?”


    “好。”野山参眼神怪怪的,怎么大白天跟要吃人似得,凌宴心头嘀咕,移开视线抱崽去往厨房。


    有了底气,秦笙心里偷笑,她其实更想尝尝那西域风情的滋味,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没关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早晚有天,她会如愿以偿。


    秦笙分外确信。


    阿宴已经松动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凌宴:景之姐你……


    景之:怎么?


    凌宴:你咋啥话都往外说啊!


    景之:我又不是没守口如瓶过,你自己态度松动,总不能阿笙不懂你就那她当傻子吧?


    凌宴:……


    秦笙:嘻嘻嘻~~~我是新手,还望景之多多指教。


    这回没有请教了个寂寞,有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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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章  雇我好了[VIP]


    心情好了, 也有由头不出去看诊,秦笙倒出空来兑现自己的诺言,熬出一碗净身汤摆在桌上。


    这是她们必须摒弃的过去, 现在想来没那么难以接受了,毕竟……阿宴迟早会再次咬上她的腺体, 霸占那里,到时就是全新的,这个阿宴才有的味道, 是花香!终于能摒弃那令人厌恶的麝香气味,着实令她心中欢喜。


    阿宴这样的人, 一定会极尽温柔……想到那不可言说的场面, 秦笙就脸红心跳激动不已, 眼中的精光势在必得,笑意飞扬,“看,你要求的净身汤,我答应你会洗去结契。”


    说完,还不等凌宴仔细询问副作用, 在对方担忧的目光与惊呼声中,秦笙一昂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干脆利落。


    擦去唇边药汁,她笑着回答道,“无妨, 大概困倦几日,正好我们都好好歇上一歇, 养足精神马上就有的忙了。”


    很快蝗蝻就会出土,到时候她们怕是无暇悠闲。


    “你……”结契明明两个人的事, 到头来只坤泽受罪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凌宴不忿,又不忍,忙不迭起身给野山参倒水漱口。


    境况如此,她也只能唾弃自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矫情的不行,凌宴声音闷闷,“你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


    意识到自己的关心来得过于直白,不该如此,她闹了个大红脸,赛过水杯,以干活为由嗖嗖跑出房门,端是一个落荒而逃。


    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秦笙唇角弯弯托腮回味,那是连小凌芷都看得出来的开心。


    察觉到小孩呆愣愣的目光,秦笙将其抱在怀里扇风消暑,声音轻柔,“你母亲是不是很招人喜欢?”


    小凌芷昂头看看她,“是啊。”


    秦笙笑笑,学凌宴那般陪女儿聊天舒缓情绪,帮她摆脱恐惧,至于小小后腰上的清晰红线,她思来想去终是没提,或许不想加重女儿的恐惧,又或者潜意识里她已有答案,即便凌宴发现真相也不会同她们倒戈……


    那头逃出去的凌宴正好以工作来缓解内心躁动,将沈青岚做好的大水囊灌满放到屋顶暴晒,水囊支出一截手柄粗的竹筒,顺着预留好的小孔探入洗澡间。


    大水囊用了好几张皮,缝线糊胶,她预定许久今日才到手,别看莽夫人莽莽的,这种精细的手艺活她还真不赖,半点没漏。


    剩下的水管和开关部分制作有些麻烦,但这难不倒富有耐心的凌宴,忙活两个多小时,安装莲蓬头,真,干燥的莲蓬,最后熬些松脂堵住缝隙,一个平平无奇的淋浴就弄好了。


    拉绳出水,十分方便,夏天还是冲凉更好些,家里多了新奇的玩意转移注意力,身边又有双亲无时不刻的陪伴和宠爱,这些让小凌芷一点点缓了过来。


    日落时分水温已足够,母女俩迫不及待进去体验流水的快乐,秦笙包下给女儿洗澡的各项事宜,没让凌宴插手。


    她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又怎会赌自己的一厢情愿。


    心悦她,愿与她喜结连理不假,但也不见得会全无防备,家族秘密永远是首位,这是秦笙的底线,绝不可能动摇。


    而面对野山参的“体贴”,外伤自然离水远些的好,凌宴未做他想。


    主人家在干活,长工们手脚同样麻利,大门按秦笙的吩咐重装完毕,雨檐拉高,角度也变得平缓,如此再无法从门板上方的缝隙间伸手套绳子过去,隐患全然排除。


    秦笙看那破旧的门板就碍眼,大手一挥直接换成新的,好在家里有山,先前盖房留下不少木材够她任性挥霍,长工刨木板忙一下午,原木色的大门刷上木蜡油,很亮堂,为家中增色不少,两大一小都很满意。


    拆门留下的破门板,凌宴刷洗干净留好,打算废物利用做个蜂箱,到时家里就有蜂蜜吃了。


    沉寂温馨而忙碌的一天,因着凌宴遭遇,夜课迫不得已停歇,可没想到时间一到,人们自发组织带上火把来到凌家屋后空地,让功课最好的带大家温习。


    声音不大,声响窸窣,这让正在给人开小灶的凌宴有些尴尬,压低嗓音讲完课,两个学生消化片刻,各自答疑,张娴离开,沈青岚则留下来,与她的好姐妹诉说今日探听来的消息。


    “送信被打的于家人小命保住,就是头晕吐个不停,还有让咱赔钱的,也有说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不能闹事的,他们家为这事干了一仗,村长过去压下来了,我看这姓曲的比李文生能耐多了。”


    有什么说什么,沈青岚与往常别无二致。


    仔细想想,其实还是于家强行拉秦笙过去夜里看诊在先才会有此一遭,严格来说跟她们并无责任,要赔也是流氓赔,只是人死了赔偿无门,情理上,终究是为她们办事,也就是出于所谓的人道主义,她们逃不开。


    赔与不赔,她俩和于家一样,都只能自认倒霉,就是比糊涂账。


    凌宴的性格见不得送信之人无妄之灾,当时莽夫从那些流氓身上搜了些财物下来,五个人,就一两多银子,她们不缺这点钱,便出了些抚恤金,连带那笔赃款,经由保长手下、村长的见证,一共三两银子给对方做医药费。


    不多,但也不少了。


    正想询问两边人物各自是谁,只听一旁跟学简体字写法的秦笙不屑讥讽,“没给我看牛治病的钱呢,竟有脸皮嚷嚷?哼,早知如此我真不应去!”


    动物可怜,人可恶!真想给他们一起杀光了。


    沈青岚眉头抽搐,表情微妙一瞬,紧接着附和道,“我觉也是,屁事一堆,整天只知道往钱眼儿里钻,贪!还坏!这种人就不该管!”


    可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世间到处都是,还能怎么办?凌宴默默看她俩激情同仇敌忾,无奈打圆场,“总不能一棒子全打死再不相往了,你说他家哪个是通情达理的,咱心里也有数。”


    秦笙一身本事,她的能力赋予了她特立独行不与旁人打交道的权利,沈青岚同样能领不俗可凭喜好做事,但凌宴不行,比起一时意气,她需要考虑的更多。


    沈青岚仔细想想,说与她听。


    凌宴微微蹙眉,记在心底。


    “让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忽而,沈青岚想起刚才要说什么,连忙道,“今天保长派人去我家,说是杀流氓救人有功,让我去核实,半道听镇里有人说,好像见到李文生那个老杂毛了,他身边跟了个年轻男子,似是挺有钱的样子,估摸就快回来了,最近你俩小心着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凌宴和秦笙面面相觑,诧异的话脱口而出,“男的?”


    因着“年轻”二字,老男人和年轻男子在ABO的世界里也存了桃/色关系的可能,凌宴感觉思想遭到了毁灭性玷污,五官蜷缩说不出话。


    “他放着家里的半老徐娘不要,改口味了?”搓了搓指尖上的灰,秦笙一脸反胃,极尽挖苦毒舌。


    “不道啊,李顺那样半死不活,他应该是找到原先离家的儿子了吧……”沈青岚张了张嘴,还是不放心眼前这俩人,压低声音,“你们不放心,我就夜里过来守一阵子,他要是敢来,咱就抓住现行直接给那老杂毛剁了,免得日日担心。”


    说着以手为刀,恶狠狠地比了个切菜的手势,狠辣之意全然不输秦笙。


    凌宴一番操作下来早就露馅,彻底撕破脸,自然要防。


    只是她和秦笙相互看看,具是摇头拒绝了。


    “你白日那么辛苦,还是回家歇息吧。”有野山参在,不必担心对方找上门来,面对朋友的好意,凌宴夸张作揖,故作恭维地调笑道,“现在手下有那么多人,哪有让大将军亲自守夜的道理。”


    这下马屁拍的沈青岚心花怒放,她哈哈大笑,却口头嫌弃,“不用就不用少寻我开心!你俩注意着些,我回去歇了。”


    凌宴和秦笙起身相送,沈青岚摆手拦了回去,“送甚,走了。”


    豪爽,也很是不拘小节。


    这人在凌家可谓来去自如,从不把自己当外人,听她脚步声渐远,秦笙心情更是矛盾,忽而开口,“你这么信她,就不怕她会背叛你吗?”


    好端端的,这个问题分外突兀,以至于凌宴愣了好一会,不理解话题从何而来,“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财、色、权,总有她心动的。”只要心动,就足够摧毁一段关系,亲情尚且如此,何况友人,乃至有时背叛不需要理由,世间向来这般肮脏丑陋!秦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我底细非同一般,我不得不防。”


    凌宴舒气沉思,半晌,“我信她,也信景之姐,是因为我们三个孤立无援穷苦时一起走过来,利益一致这点不可能改变,你没经历过不信也正常,而且你不信才对,谨慎总是好的,放心不下的话派‘人’盯着就是了,嗯,安全为上,不用顾忌我。”


    她认真且诚恳解释着,感性上她们是一体的,而在理智让她站在秦笙的角度考虑问题,十分善解人意,她的妥帖和豁达让秦笙的矛盾和纠结减轻大半,除去“斩草除根”这一偏激血腥的手段,她认同了一个折中答案——那就是观望。


    而不是杀光。


    秦笙发觉自己悟到了什么,蹙眉抿唇,道了声,“我明白了。”


    凌宴哪里知道她的好姐妹在鬼门关晃悠好几圈,更不知道悄然间她的黑化值退去些许,见此事揭过,立马同秦笙探讨要不要雇人警戒李文生。


    鸟雀是很方便,但那样太不谨慎,一旦一个环节没处理好,传出风言风语就不是她们想看到的了。


    必须靠人力掩护。


    田和工坊加上鸡鸭那边事情很多,要很多人才能维持正常运转,二十几个人盈余不多,抽调人手守卫势必相形见绌影响效率,要想及早应对,那花钱就是最好且最快的选择。


    那些苦大仇深随着日常琐事再次戛然而止,并未蔓延开来,秦笙愣了愣,似是有些不适应。


    强迫投入生活,她思考片刻,双眸微眯,轻笑回道,“我是该你给雇个打手,免得再让人欺负了去。”


    昨日之祸,绝不可能有下次了。


    “打手?”李顺残了,李文生和他新带回来的儿子,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对方更不可能发动两个家族来找茬演变成大规模械斗,故而站岗只需警戒潜在的危险,要什么打手啊?


    凌宴一脸问号,不过她武力值是挺拉的,年纪大学武进步太慢了,找保镖也不错,该花的钱要花的,“雇打手挺贵的吧?我自己出钱就行。”


    没法正大光明地给人看病,也不能无度采药换钱,野山参当兽医,那环境和气味,赚钱真的很不容易,有固定收入的人就是不一样,凌宴大方一回,自掏腰包拒绝白嫖。


    什么你的我的,马上你的就全都是我的!秦笙看了看凌宴,神情微妙一瞬,偷笑哼哼,丢下一句,“等着。”翩然离去。


    凌宴:?


    摸不清头脑,更让她摸不清头脑的是秦笙指挥臭脸猫一家去到隔壁白家捉老鼠,捉了好多活的带回来养,野山参的迷惑行为着实令人费解。


    她也不会置喙人家就是了,很快,凌宴有了答案。


    没过两天,秦笙笑眯眯地召她过去,凌宴搭眼一瞧,桌上摆着一段黑白条纹相间的缎带,她还寻思哪来的发绳,野山参审美挺超前的,结果定睛细看,这东西细长,不足尾指粗,一端长了俩眼睛,哪里是什么缎带。


    那是条银环蛇!


    剧毒!十不存一!沾上就嘎的那种!秦笙不怕,她不可能不怕啊,凌宴瞳孔地震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喊妈跑路,只听对方笑意盈盈地道,“打手找来了,你准备付多少钱雇它?”


    这好像是个送命题,对毒蛇的恐惧令凌宴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秦笙指尖轻点蛇头,那条“发绳”乖乖顺着她指尖向上爬去,绕着骨节弯弯曲曲,缩成一小团,这是条幼体,几个月大小,相对成体更娇小,也更容易接受些,见对方脸色难看,胆子小小,她收拢掌心,挡住小蛇的影子。


    “不若,你还是付钱雇我好了,诚信经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秦笙认真提议着,所谓的“买卖”同承诺别无二致。


    她灼灼目光中遍布款款深情,灼热而浓郁,似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无法呼吸,又似深不可测的漩涡,偏让人无法逃离。


    凌宴定定站在那,感觉到一种素昧平生的,“致命”危险。


    作者有话说:


    凌宴:拿蛇追妻不好吧?


    秦笙:那用我我自己追你呢?


    凌宴:这,这样好多了啊。


    青岚:(破口大骂)礼貌,你俩打情骂俏吗?(文明青岚)(单身狗的愤怒)


    秦笙:↑再骂让你躺板板!


    小蛇:你才是发绳!你全……


    秦笙:咳


    小蛇:我是发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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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笑烂了脸[VIP]


    这是杀她的凶手, 也是救她与水火之中的勇者。


    一直以来都有人诟病,英雄救美的故事过于老套,美人以身相许的桥段让人无法理解, 曾经凌宴也是其中之一,不明白为什么恩情一定要与爱情挂钩, 然而当经历生死间剧烈的惊心动魄,被人救下劫后余生时,看到守在跟前全心全意照料自己的人, 对方眼里唯有自己的倒影。


    真的很难不被蛊惑,或许情愫就是这般悄然而生, 只不过她的“英雄”, 亦是美人, 加剧了这种反应。


    第一次,她尚能以功过不可相抵,稳住心神,而现在呢……


    现在,凌宴发现自己再不想逃,她沉浸在对方眸中, 甚至鬼迷心窍般,开始思考该花多少钱雇秦笙给自己当保镖。


    野山参这么厉害, 一般人请不动,该多花些才行?凌宴摸出她漂亮的猫猫荷包,整个家底全部递了过去, “这些够吗?”


    自觉上缴财物。


    秦笙怔愣一瞬,阿宴好自觉!好乖啊!她昂了昂下巴偷笑接过, 荷包鼓囊囊的,内里银票按大小份额整齐排布, 碎银也归置在夹层里,一张银票折线颇深分外整齐,她一眼认出,这是当时收到第一笔山参钱,自己补贴给阿宴的那一百两银票。


    这个家伙竟然一直留着没花掉?


    是忘记,还是故意为之?以她的性格,肯定是后者,阿宴这家伙藏得真深呐!


    若非今日之见,她真不知对方的小心思,秦笙快要笑出声来,拼命咬唇忍住,从里掏出自己的工钱置于掌心,把荷包还了回去,“这就够了。”


    脸颊激动绯红,交易达成。


    张扬而不失稳重,凌宴不舍移眼,只一枚铜板,“你……”


    一文钱怎么雇保镖,可跟前这双眸子明晃晃的告诉她——你才是我的“工钱”。


    恍然大悟,凌宴低头捂眼,避开了那“吃人”的视线,也遮挡自己热的发烫的脸,嘀嘀咕咕道,“这,这蛇太毒了,我怕它,误伤,换一样可行?”


    大猫猫和熊瞎子目标太大了,凌宴胡乱思考着其他的可能性,乃至忘了自个是百毒不侵的属性。


    秦笙看她一眼,翻腕露出手指上缠绕的小蛇,“它得我精血喂养,最是听话,绝不会误伤与你。”


    用精血养蛇?凌宴满眼痛惜,也是有点急了,“你不是刚喝了净身汤身体不舒服,用血养蛇做什么,又不急这一时,哎呀!”


    这大大方方的关心,真好听啊,秦笙实在憋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点而已,不打紧。”


    养都养了,说那些责怪的话又有什么意义,野山参做这些不还是为了自己,凌宴闷闷叹气,“哎,等会我去抓些黄鳝回来给你补补血。”


    “不想吃那个,等会我们带芷儿一起上山转转,带些虾子回来吧。”每次剥长鱼里的小肉虫都要好久,比起这个,脸快笑烂了的秦笙更想吃虾。


    “嗯嗯,都听你的。”


    “好了,你莫要打岔,过来看看它。”毒蛇骇人空口无凭,秦笙知她心性,要命的东西慎之又慎,更不忍取人性命,这很好,从怀中掏出两枚瓷瓶交到凌宴手里,“此药可解蛇毒,你安心便是。”


    那可是致死率很高的银环蛇唉!野山参真的能治好吗?凌宴将信将疑。


    看她那怀疑的小眼神,秦笙哼笑一声,“不若我让它咬上一口,你瞧瞧我可糊弄了你?”


    以身试毒证明,她哪还有疑虑,凌宴连忙摆手制止她的危险行为,“不了不了,我信你就是。”


    这还差不多,秦笙满意了,捏捏手中小蛇,“让它认识下,往后我不在你跟前,就由它保护你。”


    免得再让人勒了,实在想想就气!


    不过这大好的日子她不想思考那些,秦笙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脸。


    毒蛇当保镖,闻所未闻,凌宴迎合头皮上前,端详那截细细的“发绳”,有种无从下手微妙,心头踯躅又紧张,莫名的兴奋和激动亦悄悄爬出。


    “把手伸来。”秦笙轻声唤道,抓住她的掌心一点点靠近盘踞在自己手上的小蛇,阿宴手心温热,还有些微潮,吓出手汗了吗?


    莫名好笑。


    纯黑的小巧蛇头悬着身子,很快按照指令向自己的新主人探去,一抹清凉爬上指尖,专属于蛇类的奇特触感,凌宴咽咽口水一动不动,盯着“发绳”缠上来,然后盘在腕处,不动了。


    当真听话,还挺凉快的。


    一手红绳,一手黑白纹路的小手镯?奇怪的审美,凌宴有些为难,“能让它换个地方吗?我平时干活,碰伤它了就不好了。”


    从上到下端详一阵,她们衣着向来以方便为主,并无长袖遮掩。


    秦笙撇撇唇角,“不若让它盘在脚腕上。”


    “试试看?”


    天气太热,脚踝也时常露在外面,白色的纹路是可涂黑掩人耳目,可戴黑绳更为奇怪,二人开始寻觅保镖的栖息之所,秦笙以指点如何控制小蛇为由,趁机“上下其手”,堪称一本满足。


    这个野山参,嘶嘶教人蛇语竟然趁机揩油?!凌宴左扭右扭躲她的“毒手”,身形比小蛇还妖娆。


    你来我往,最终她们商量出一个合适,又奇怪的位置,凌宴发髻的缝隙间——当一根小发绳,可怜那几月大的小蛇,被涂成全黑又上上下下爬来爬去,累得够呛还躲不过当发绳的命运,安静盘在雇主头上睡大觉。


    而派它过来的大巫,困倦沉睡时唇角亦神采飞扬,一丝一毫都压不下来。


    幸好凌宴是个体面人,防晒工作做的很到位,不然非把它晒成蛇干不可。


    那蛇极通人性,凌宴一开始还顾忌一二,时间一长却发现全无感觉,晚上解了发髻小发绳慢悠悠爬走,翌日早上趴在真·发绳附近歇息,生怕雇主忘了自己似得,令人欢喜,也令人心安。


    早晚时分,每每看到这条小发绳,凌宴就会想到曾经那个心狠手辣的小蛇蝎,现在也一并……乖顺的要命。


    不知怎的,唇角就翘起来了。


    所以那些老鼠是用来喂蛇的……反正不是被猫吃就是被蛇吃,用粮食给它们加餐,完成生物链的一环也蛮好,于是凌宴只好接受家里养了一窝耗子的事实,渐渐习惯下来。


    而她闷在心地的那些怨气,亦随着秦笙的热情讨好,得以平息。


    凌宴再次领悟了系统的那句,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没必要分得清清楚楚。


    免得庸人自扰。


    两大一小都在家养伤恢复,玩耍学习和工作各不耽误,生活上非常开心,但秦笙不出门看诊,外面的人坐不住了,来了几次会被劝说、或被轰出去后,新村长上门与她们商谈,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胡大夫和他的孙女胡飞雪。


    主要询问秦笙何时重新出山为牲畜看诊治病一事,新村长明事理、懂分寸,容易相处,不会给人冒犯的感觉,秦笙虽一直不满意村民的态度,不过为了蝗灾后续以及自家安稳,给村长一个准话,表明复出时间。


    “我也病了,身子乏得很,还没好全,胡大夫说还需静养三五日左右。”


    他哪里给她看过病啊!胡大夫脸上胡须抽动,眼睁睁看秦笙睁眼说瞎话,他反应极快,硬着头皮帮腔应和,“确实如此。”


    “夏日闷热是该养好,你且安心养病,这期间村民不会过来叨扰你了。”说完,村长便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十分利落,也有手段,曲村长就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秦笙和凌宴都觉得她人不错。


    而胡大夫此行前来是听说凌家晚上有夜课,思辨再三,过来厚脸皮为自家孙女讨个位置学习,“束脩老夫都准备好了,还望莫要拒绝。”


    患难与共的情意在,不说凌宴,光是胡大夫嘴巴严、信得过这点秦笙都觉得理应应下,更何况她与那少女亦有些许师徒情分,是该收她。


    只不过凌宴有个问题,“夜课所授内容,飞雪怕是早已烂熟于心,来我这怕是浪费时间了啊。”


    胡飞雪识字,文化水平挺高的。


    闻言,胡大夫长长叹了口气,支开孙女,坦言相告,“不瞒你们,近来反常之事愈发之多,老夫心神不宁,一直想给孙女物色个后路,待我百年有个托付,你们有本事,也是心肠好的,纵使不愿受我托孤,她在你们这多与人相处,能结交三两好友,往后也能有个帮衬啊!”


    护犊之情,字字恳切。


    “忧思成疾,你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乌鸦嘴再给说成真的,秦笙有些嫌弃地道,她最近心情好,见不得凄苦之事,“行了,你还不知道阿宴的性子,应你就是,别求了。”


    “多谢二位!”得偿所愿,胡大夫每根胡须都在笑,于是胡飞雪顺利成为夜课学生中的一员,按时前来上课,她们先前得胡大夫照拂,束脩自是不会收。


    没那个必要。


    而胡飞雪的文化知识水平比一般人高出不少,甚至能顶替凌宴教众人认字,学习委员非她莫属!


    倒是接触多了,凌宴发现一个问题,她悄咪咪问秦笙,“我发现飞雪好像不会笑啊,表情也很少的样子。”


    年纪轻轻就是个酷妹了?


    秦笙默了默,阿宴憨憨的,竟然现在才发现……“她幼年丧父,奔丧时大悲大恸,在外风邪入体得了面瘫之症,原先胡家跟你买的黄鳝血、天麻,都是为了给她治病。”


    “啊?”真·面瘫,凌宴惊讶一瞬,“她这病能治吗?”


    “能啊。”秦笙一副我当然能的表情,十分骄傲,“两味药珍贵难得,胡忠勇他买不起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不能怨她。


    凌宴顿时侧目,胡老爷子都买不起,“那,几百两?”


    麾下有个正大光明的大夫完全不一样,收下胡飞雪,野山参可以靠这个幌子接触“封印”,这样钱来的更快些,凌宴打着是这个算盘。


    她早想到这点,秦笙面无表情摇摇头,“那药出自一南疆小寨,本就少见,加之北地偏僻价格愈发离谱,我们两个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够,别琢磨了。”


    疑难杂症没那么容易。


    凌宴木然,发出穷鬼的叹息,“那你说说要什么药材,万一遇见了呢。”


    秦笙看她一眼,想着高门贵女或许会有办法,便说与她听。


    白僵蚕是什么玩意?都没听说过,凌宴直挠头。


    二人具是叹气,“贫贱”妻妻,努力工作赚钱。


    不过说到药材,凌宴自然而然想到未来掌控药材大宗交易的苏南风,顺便道明搁置几天的方金丢工作一事,“商线说砍就砍,我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苏南风的棋子一抓一大把,方金不过是个小角色,她未必会放在心上。”思忖片刻,秦笙又补充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就是这般落败的也说不定。”


    一点点失去掌控。


    正说着,忽而一阵鸟叫,秦笙仔细探听情报,忽然臭脸。


    “怎么了?”凌宴疑惑询问。


    秦笙呲了呲牙,“李文生回来了,走,我们去给他‘接风’!”


    作者有话说:


    秦笙:好乖好乖,嘶哈嘶哈!陷著福


    凌宴:擦擦口水。


    秦笙:一口叼住!


    凌宴:我头上有犄角!


    小蛇看看秦笙:我是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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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干坏事去[VIP]


    拖了那么久, 终于回来了,李文生遇上愤怒的村民,场面估计挺大, 溅到身上血或是烂菜叶就不好了,凌宴宁愿在家干活也不爱凑这种热闹。


    秦笙眼珠转转,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咱家长工都在,你不去看着点防他们闹事?”


    凌宴:……


    长工日子刚见好, 按不住火气一定吃亏,话说的在理, 凌宴总感觉有哪不对, 想想还是应了, “行吧。”


    秦笙眨眨眼,偷笑望天。


    凌宴放下手里的活回屋跟小崽知会,刚从恐惧中缓过来,不好带她见那种场面,只说出去办事一会回来,小凌芷并没有继承秦笙的某大“优点”, 外头那么热,她只想在家凉凉快快地画画。


    安置好孩子, 凌宴拿上草帽盖住“发绳”准备出去,院里秦笙不见人影,她寻声追去后院, 野山参挖开沤肥的坑,蹲在那不知在鼓捣什么。


    味挺大的。


    好端端的是要做什么, 凌宴捏住鼻子伸头看看,发现野山参把臭烘烘的稀烂肥料包在干瘪脱水的菜叶里——没有臭鸡蛋, 制造臭鸡蛋也要上。


    好大一坨真材实料,接风绝对不寒碜,凌宴惊呆了。


    “嘻嘻。”总算有热闹看了,秦笙半分不想错过,哼,要不是阿宴要求她不可随意杀人,她早就取了那老杂毛性命,真真惋惜!


    团好肥料,她递给凌宴,“你帮我拿一个。”


    高门贵女还是别下这个手了,她来!


    凌宴心底嘀咕,怪调皮的,玩这么埋汰,洁癖都拦不住你的瘾头,什么看住长工,果然还是你想去凑热闹吧!


    她也不扫兴,忍着微妙帮秦笙带上“臭鸡蛋”,二人心照不宣地背过手去,将“武器”藏于身后,姿势一模一样。


    临出发前,她们相互看看,秦笙眼睛晶亮,凌宴无甚表情,似是有些做“贼”心虚,二人鬼鬼祟祟摸出家门,一脸干坏事的谨慎,十分自觉。


    来到镇口入村的土路,只见满地烂菜叶,不用秦笙指引,目光跟随烂菜叶走向以及震天的骂声,便能寻到“案发现场”。


    群情激愤,愤怒的村民将李文生与一年轻男子团团围住,二人身上挂满烂菜叶,黏糊糊的口水又脏又臭,时不时的,还有人暗中下黑脚,几次给那李文生踢倒。


    根本不知道谁踢的,根本捉不住。


    老匹夫岣腰护头躲避村民的唾沫,狼狈至极,哪有原先威风模样。


    怪恶心的,凌宴移开视线,但见家中长工来了不少,熟人也很多,满脸通红指着李文生鼻子臭骂,却记得她的提醒,没有动手。


    几个李家人手持农具似乎打算护住那二人,然而出工不出力,在人群外头做样子摸鱼,也怪好笑。


    狗腿子孙家没了,王家也与李家撇清关系,树倒猢狲散,亲眼见证这一幕,凌宴心中爽快。秦笙更是兴奋得不行,“我最喜欢看他们狗咬狗了!”


    说着,手臂点点凌宴胳膊,跃跃欲试道,“走!我们上!”


    个子高就这点不好,干坏事一准被人发现,三好青年凌宴不大适应,“嗯,小心些,不要误伤了。”


    秦笙晃晃手中武器,倨傲道,“哼,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你已经很厉害了啊,凌宴心想着,眨眨眼没吭声。


    二人猫腰混入人群,人们光顾着生气无人注意她俩,而那李文生闷着头,仗着自个一身污秽前冲开路,他身旁的年轻男子说着什么,太过吵闹无人听清。


    “放肆!你们还想造反不成!”忍无可忍,李文生拨开秽物直起身子,发红的眼中遍布凶光,人们被他欺压久了,这下当真唬住不少人。


    正待他端起架子将要呵斥,只见一白皙玉手攥着一包烂菜丢去,不偏不倚正中面门。


    秦笙手劲不小,李文生当场被砸懵一瞬,污秽粘得他满脸毛发尽是,眼仁都瞧不见,随即大呕狂吐,呛人的恶臭炸裂开来,人们呼吸一窒,纷纷拍手称快,“老子怕你个球,砸的好!”


    正中靶心,秦笙眉飞色舞催促,“快,那个给我!”


    凌宴小心将“臭鸡蛋”递过去,瞧那李文生鼻孔堵住快晕过去了,秦笙瞅准时机梅开二度。


    “啪唧”一声命中,李文生一口气没上来仰倒昏厥,他身旁的年轻男子大声哭喊,“闹出人命啦!”


    摸鱼的李家人这才趁机围上,村民做鸟兽散,秦笙赶忙拉凌宴趁乱跑走。


    秦笙跑快脚步不稳,几次险些摔倒,凌宴只得扶住,手越抓越紧、人也是越靠越近,最后干脆搀着野山参,一口气跑出好远才停下。


    真刺激!出了一口恶气,她舒坦极了,秦笙心头狂跳,得意磨牙,“最好呛死那个老匹夫!”


    野山参草帽歪扭小脸粉扑扑,可见是玩高兴了,凌宴轻笑帮她扶正草帽,“走,我们回家吧。”


    秦笙瞬间忘记那遭人恨的老东西,满眼都是自己的未来夫人,“好!”


    她们并肩而行,距离一点点拉近,火热粘腻的夏风多了些许甜意。


    李文生回村的消息随着别开生面的“接风宴”很快在村里传开,那老匹夫以养病为由躲在家里,谁人路过他家的田定要进去踩上几脚,路过门前也要啐他一口。


    听莽夫说王婶再没穿那些显娇嫩淡绿浅粉的衣裳,更无人捧她臭脚较深跟,势力精明的婆子蓬头垢面,发丝生白,出来刷洗门板时发癫般破口大骂,回屋还要伺候疯疯癫癫的李顺,如今李文生携出走的次子归来,王婶的日子也没比原先好的哪里去。


    一样的鸡飞狗跳。


    好在当时李顺买来的媳妇程秀早日脱离李家魔窟,她被家人卖给牙行,归家亦逃不开被卖的命运,现下在王平那恢复得不错,思考许久,还是选择去工坊上工,报答凌宴和沈青岚的恩情。


    倒是那个刚回来的二儿子李亮,不在家里避风头,反倒时常在村中闲逛,不仅时常与村民发生口角,还到工坊那头挑事,口头调戏程秀,说些譬如“代弟娶妻”之类不入流的骚话,出言讥讽长工是丧家之犬,多少次差点打起来。


    像个脑子缺根弦的精神病,以一己之力找整个村子的不痛快,给人感觉十分奇怪。


    可除此之外,她们盯了十来天,绕是秦笙也没能发现异常之处,渐渐的,李文生携子归来的风波淡了下去,人们还是犯愁更重要的旱情,懒得、也是没精力再找李家麻烦。


    自那日新村长曲靖登门,却如她所说再无人前来骚扰,秦笙复工后亦无人置喙云云,村民具是客客气气,再不敢生拉硬拽。


    据说曲村长发了狠话,“现如今凌家阿宴改头换面,人家正经过日子不缺钱,阿笙也是个有本事的,为何说赔不起不去瞧病,一个个都心里没数是不?呵,你们要是再只顾自己惹恼人家,到时可别怪我不去说情,我没这个脸!”


    毕竟秦笙这人说不干就不干,不为财,心气不顺就撂挑子,最让人头疼。


    到头来损失的还是有求于人的自己,一番敲打,村民头上有包知道疼了,全学乖了。


    显得在秦笙身旁当保镖的武峙莫名多余,凌宴仍旧让他保护,不敢怠慢。


    胡飞雪亦跟在秦笙身边打下手,从缝合、熬药等杂事开始学习,而这次复工,秦笙多了许多新工具,少女好奇又眼馋,师傅装工具的木匣很漂亮,格子规整,新的竹夹子十分精细好用,还有那开刀的匕首,锋利锃亮,割牛皮都不在话下,时而日头底下见着都晃眼睛!


    她也很想攒钱买上一套,胡飞雪小心问道,“师傅,可否问问您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银两?”


    秦笙故作无意,唇边笑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下来,语气显摆,“啊,这些都是你师娘给我做的,买不到呢。”


    胡飞雪:……师娘,阿宴姐?


    见小徒弟吃瘪失落,秦笙偷笑,得意不减,“若你表现好,我让阿宴得空先给你做个竹夹。”


    “真的吗?”面无表情的少女满眼惊喜,显得分外矛盾,许是最近发现某人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亦不如先前那般抗拒自己的靠近,秦笙心情极好,不吝释放她为数不多的善意,对半路捡来的小徒弟认真回应,“自是真的,又何必骗你。”


    少女连忙道谢,保证自己不会辜负师傅教导。


    她发现原先不怎么打理自己的师傅,近来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变得爱笑、话也多了起来。


    好生奇怪。


    少女的疑问消失在艳阳烈日的炙烤下。


    夏日炎炎,日头愈发火热,河水水位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下,河床逐步暴露,终于,找寻凶器的时间到了。


    河道漫长、河底情况复杂,不知凶器具体如何,导致秦笙的“手下”几次误报,二人兴高采烈的去,然后翻起数块石头,在河里洗洗脚,然后败兴而归。


    沈青岚在河边打水时常见到她俩折腾,每每具是一副想掀桌子的表情,腮帮子发酸,“你俩闲逛啥呢,要是没事干就来帮我抬水?对了,你那兔子养活了吗?”


    说这是前阵她们上山逮兔子的事,原本塑料姐妹之间的约定多了个秦笙,俩人黏糊糊的堵洞烟熏,压根不用自己带路,显得她格外多余,沈青岚表示根本没眼看!烦死人了!


    闻言,凌宴自然而然上前帮忙,“养活了啊,秋天请你吃兔肉。”


    “那时候就能卖虾了,可快到秋天吧,我要遭不住了。”沈青岚算算手头存款,皱眉嘀咕。


    小半个夏天过去,沈青岚整日奔波晒得更黑,人也瘦了些,娇媚的狐狸精多了些我见犹怜的柔弱风情,二人面面相觑,默默提水都没吱声。


    听她唉声叹气,原本没入水中的泥沙裸露在外,暴晒之下干燥龟裂,缝隙间的一截黄褐色物体格外引人注目。


    是包凶器的布料吗?怎会颜色如此显眼,凌宴一点线索不愿放过,立马上前查看,挖开那处见得黄褐之物真容,她登时打了个激灵,撒手撇开。


    她动作很少这么大,自是引起秦笙的注意,她凑到凌宴跟前关心道,“怎的了?”


    凌宴五官拉扯小脸紧绷,一脸膈应,伸出指头指了指。


    秦笙挑眉,拿起土块拨弄端详,内里如米粒大小形状的,排布严丝合缝,一个个尖儿密集聚在一起令人十分不适,她皱眉蹙起,“这是蝗虫卵。”


    已经到了这个阶段,很快就会破土而出,化作蝗蝻。


    而这么大一片的河床,蝗虫产下的卵藏匿于土块的缝隙间,正在孵化,无以计数。


    作者有话说:


    秦笙:芷儿不爱看热闹,有点遗憾。


    凌宴:没关系,我去陪你看。


    秦笙:(家人们谁懂啊,这样的姐姐天乾想炒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迟到的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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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亲自去送[VIP]


    翻土消灭虫卵?凌宴下意识想到, 可再看看周围,蝗虫不止在干涸的河道中产卵,任何土壤都是它们繁衍生息的温床, 还能把没寸土地都翻遍了不成。


    虫卵最大的敌人——雨水停工,人力哪有雨水那样的效率, 这不是家中菜园和田地说翻就能翻的。


    凌宴叹气,她默默收回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是时候了, “再不下雨就遭了,我得去跟景之姐说说。”


    顿了顿, 她想到一个人, “顺便也该找曲村长道明, 她应该能意识到问题。”


    在举人面前,小小的村长不算什么,不过多个助力也是多份胜算。


    秦笙意外一瞬,随即点头应和,“也好,那我们这就去吧。”


    沈青岚听俩人嘀嘀咕咕, 亦真心烦,虫卵到处都是, 就是往年没这般严重,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且看二人神情严肃, 好像了不得似的,她心底一沉, 那发昏的脑子开动起来,咬唇沉思。


    听到“景之”的字眼, 沈青岚顿时抬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啥事找景之啊?”


    凌宴默了默,一脸凝重,“大事,你也一起来。”


    闻言沈青岚眉头倒竖,再无哀怨懒散之气,利落拾掇车上盆罐给二人到处空位,“上车!”


    没装完水也管不得了,三人坐上大黑的车,鞭子一挥朝顾家赶去。


    屋内苍老与稚嫩的朗读声交替,顾景之正在院中小亭纳凉,蒲扇轻摇,石台旁摆着笔墨等物,话本思路停止,她苦思时分听见门响,三个友人一起过来,再瞧脸色都不怎样,她也是心底一沉,赶忙开门迎人景来,“出何事了?”


    秦笙摊手,将掌心事物给予她看,“连日大旱河床裸露,如今蝗虫虫卵遍布,再不下雨孵化在即。”


    “是啊景之姐。”物证在手终于有理由说服秀才了,凌宴立刻帮腔补充,“若蝗虫大面积孵化,飞蝗起飞闹成蝗灾,到时地里仅剩的粮食都保不住了。”


    受旱情影响,今年秋收定要减产,可蝗虫过境颗粒无收,那就要死人了,死很多人!


    沈青岚焦急万分,自知这件事帮不上忙,便不多嘴,跟着嗷嗷点头。


    秦笙掌心密集排布的虫卵让一向光风霁月的顾景之也没能绷住,一时失态,她立刻调整过来。


    虽不善农事,她也晓得蝗灾的厉害,岁大饥,人相食……顾景之神情严峻,思忖两秒,马上问道,“你们在哪发现的虫卵?且领我去看看。”


    是该验明情况属实才好报官,三人立刻指路,“洈水裸露河道,到处都是!”


    洈水滋养丰乡村下游村落五六,不仅是洈水,还有汾河,顾景之暗叫一声糟糕,心底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见秀才往心里去了,凌宴定下心来,“你们跟景之姐去河道,我去找村长。”线著夫


    分开行动更省时间。


    “好,有我在你放心。”秦笙有些不舍,却也知道不是黏糊的时候,“你路上小心。”


    就这一小段路,不用担心呀,凌宴笑了笑,“嗯,我会的。”


    说完便先行一步,秦笙光是看着她的背影,眉开眼笑张扬绚烂。


    沈青岚:……怎没给你俩脸笑烂了呢?说正事还打情骂俏,可恶极了!


    “娘,我出去一趟。”顾景之大概有了想法,朝屋内唤了一声,撩起衣袍径直坐上驴车,当即随剩下的秦沈二人前往,毫不脱离带水,“走!”


    顾思敏听到动静拎水壶出来待客,人一溜烟跑得没影,“这帮孩子……”


    失笑回身。


    人们毫无察觉间,四人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蝗灾在烈日下奔走。


    秦笙这头的进展顺利,顾景之几次拨开裸露河床缝隙,十之八/九具有虫卵,眼见为实,意识到事情比她想的还糟,立刻归家提起笔来。


    可笔尖落到纸上,顾景之忽而顿住,万分头疼,这灾“前”状该如何写,写给谁。


    原因无他,朝廷对灾情发生后自有一套成熟的处理制度,第一步便是上报灾状,再由官员向上级禀明,严重时八百里快马直抵京师长安。


    可如今的情况不同,虫卵尚未破土,属于灾前预警,她并无一官半职,接下来是否下雨,蝗灾是否发生,谁也不知。


    一切都不确定,包括顾景之自己也不确定,遑论官员。


    地方官员大多秉承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态度,即便她写信上报,估摸也是石沉大海,再无声息。


    宁可做错,落得危言耸听的骂名,亦不能置万千百姓于不顾,顾景之下定决心,拧眉思忖,提笔速速写来。


    秦笙与沈青岚在一旁等着,见她落笔,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秦笙对沈青岚道,“你去县城送信快些,正好到了去书肆收账的日子,一并把钱也取回来。”


    有钱心里也踏实些。


    景之和阿宴的事就是她的事,不管顺不顺路沈青岚都责无旁贷,她当即应下,“这般最好。”


    顾景之手上动作一顿,“不必,我亲自去送。”


    二人具是不解她为何亲自跑这一趟,秦笙立刻追问,“你与那荀小姐交好,怎的还要亲自去送。”


    顾景之摇头解释,“不只县城,我还要去平阳郡府,以及……萧王府邸,那些地方纵我本人到场都未必有把握递上书信,更别说青岚了。”


    要想成事,必须她亲自出马。


    秦笙挑眉,惊讶万分,她没想到顾景之打算走那么远,“你要去萧王府?”


    “正是,虫卵之事若是有心一查便知,不过你们也知官员德行,纵使萧王也未必会放在心上,大抵请不动那父母官出手,不过事发之后,倒是让他们难逃这不查不治之罪!断不可再让其插手治灾!”必须告之萧王,顾景之声色冷淡,讲话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若上报得不到应有处理,蝗虫过境民不聊生,到时北地动荡,边境的日子更不好过,不止萧王要殚精竭虑防备匈奴,都城长安听闻也要抖上一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而那些明知此事却不作为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就会被她拖下水!


    这般手段,好生狠厉的景之!勉强理顺其中关键,秦笙不由惊叹,她知晓今后发生的一切,敢放心大胆的去做,可对方不知,如此决定,绕是她也佩服极了对方的勇气。


    再看顾景之,她神情淡淡目光决绝而不失忧愁,心系苍生满怀大义,一身与阿宴如出一辙的浩然正气,大节高义君子风骨,隐有先贤遗风。


    单看品性,既是人中龙凤,秦笙忽然明白,阿宴为何如此信任二人了。


    万万不能让景之折在此事上,秦笙担忧不已,“如此激进你断然无法撇清,恐遭报复,还是温和些许,我们从长计议。”


    听秦笙这么说,前一秒还为景之飒爽姿态疯狂心动的沈青岚登时心里咯噔一声,紧张起来,“是啊,虽然做好事,但咱可不能因为那些狗官把自个搭进去啊!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沈青岚说什么都不同意,秦笙拧眉附和,她不能暴露,决不可贸然惹上官府。


    各有各的思量,但她们的目的空前一致,蝗灾要上表,景之也必须要保!不知不觉间,最为偏激之人竟劝旁人行事温和,分外矛盾。


    二人关切溢于言表,顾景之感觉甚好,她淡淡一笑,“不是你们想的那般,我自不会在字面上留有把柄,放心便是。”


    这么大一件事,秦笙和沈青岚又怎能听她三言两语就放下心来,秦笙张了张口还欲再劝,沈青岚急得抓耳挠腮,而顾景之四平八稳继续书写,不为所动。


    这样可不行,秦笙双眼微眯,怼了怼沈青岚,“你赶紧去把阿宴叫回来。”


    “对对对!”阿宴一定能劝动景之,沈青岚似是得了主心骨,立马去找人。


    闻言,顾景之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说来你俩最近颇为紧密,这么关心我,你也不怕阿宴吃味?”


    “你还有心思调笑我?!”秦笙呲牙佯装抬手要打她,顾景之失笑讨饶。


    秦笙冷哼一声作罢,不过提到心上人,她心情不错,“哼,你还不知道她,憨憨的,想她吃味,怕是要猴年马月了。”


    “这倒是。”不知想到什么,顾景之表情微妙一瞬,默默摇头,“既是知心人,猴年马月亦无妨。”


    只要在身边,不论多久都能等到。


    秦笙轻笑附和,“这是自然。”


    言辞间的甜蜜喜悦怎么都藏不住,令人艳羡,顾景之隐有所感,比起要命的旱灾、蝗灾,眼前之人全无忧愁,好似只关心她们几个性命,确切的说,是只关心阿宴。


    顾景之眼睛快速眨动两下,专心写信,将这些“不重要”的念头抛之脑后。


    沈青岚前脚刚走,后面请婆婆前去议事的人就到了。


    凌宴那头进展也很顺利,曲村长听说有蝗灾的可能,同样下地常看检查几处,而后立刻召集村中长辈前来商议。


    “你且放心,这事我定竭尽所能。”曲村长面露忧色,却也不由叹气,“但能做到哪一步,挽回多少,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你可明白?”


    “尽人事,听天命,我都明白。”凌宴作揖拜了拜,“劳您辛苦。”


    “不敢当。”曲村长笑了笑,话说一半,又有人来叫她处理事务,“我先行一步,定会商议出个结果与你。”


    说完就走了,是个做实事的人,有村长牵头,明事理的长辈们意识到问题,这事绝对能报给上头,联合多村一起上书更好,凌宴定了定心,正巧遇上莽夫来找,听闻秀才的计谋,她同样惊讶不已,满心顾虑。


    而在回到顾家,看到秀才书信上的内容——嘉宁十九年举人顾景之上表,在下平阳抚松人士,字文和……


    凌宴愣住,思路一下断了,“文和?”


    “嗯?”在村里被人叫字,顾景之有些不习惯,偏头看她,“你也来劝我别去送信?”


    她一副你还是免开尊口的冷淡表情,那双眼中的决绝和算计写满暗示,秦笙和沈青岚不懂,但凌宴看懂了。


    秀才知她谋划,要趁机搭上萧王替她探路,一箭三雕!


    文和啊……


    凌宴茫然眨了眨发酸的眼,从那个字中回过神来,要想让上面重视蝗灾的可能,秀才亲自出马是必然,可……她叹了口气,“我就一个条件,你绝不能自己去。”


    说着,二人顿时看向唯一合适的人选,沈青岚正在心焦阿宴怎不劝景之放弃,忽而视线落到自己这,她懵了懵,“啥啊?”


    秦笙:……


    顾景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险珠福


    秀才要出远门,比县城更远的远门,她是坤泽啊,准备的东西不能少了,凌宴头疼按按眉心,“等会婆婆回来,结合村里的打算再决定何时出发吧,不过最迟就是明早了,先收拾下包袱,我,我回去给你们准备些干粮。”


    顾景之淡笑躬身,“难得能吃到阿宴准备的餐食,当真再好不过。”


    秦笙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


    作者有话说:


    秦笙:啧啧啧,沈青岚,你个大傻帽还好意思吐槽我俩呢?


    青岚(骂骂咧咧的走了):……


    景之出自《楚辞·九章》,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景为祥瑞之字,优雅大气,落落大方。


    内在通晓人心,算无遗策,取了文和这个字,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话我改一个就是了。


    这四个人里除了阿宴都是狠角色,一个比一个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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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夹带私货[VIP]


    渐渐的, 沈青岚回过神来,作为小团体之中的一员她再清楚不过,景之外出有些东西必不可少, 秦笙知不知情不管她的事,她亦不会多嘴去提, “可阿樱……”


    原先是无人照应,只得让妹妹独自在家留守,现在有了依靠, 沈青岚自然要给妹妹找个托付。


    凌宴立刻道,“你妹可到我家小住, 若不习惯只用饭也可, 地里你也不必担心, 我叫人给你补水。”


    不用浇地,沈青岚只觉解脱了,长长舒了口气,“那我问问她,到时给你信。”


    “不用到时,待会带你妹去我家小聚, 为你们送行可好?”凌宴发出邀请。


    近来忙碌,天热燥得人没心情, 许久不曾小聚,顾沈二人自是应下。


    有商有量,一派和气。


    她们三个有秘密, 很大的秘密,秦笙一直知道, 现在她很有底气,阿宴早晚告之自己, 倒不像原先那般急于探得,热情出谋划策,“我回去弄些消夏解暑的茶汤和药丸,你们带上,对了,家里有马车,比牛车快、还安稳,就是马小了些,明早我们去租匹大马,你们就坐马车去吧。”


    大热天赶路着实遭罪,反正马车也是闲着,秦笙不是吝啬的人,说借就借,不容推辞,顾景之与她同是坤泽,确有几分真心在。


    凌宴对秦笙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她想提来着,但不是自己买的不好大方,猛猛点头接话,“不用背包袱确实方便……正好你们也想想,路上吃的用的都要什么。”


    蝗灾一事因她而起也由她牵头,秀才和莽夫皆为自己出行,没有让人家出力还出钱的道理,凌宴拎得清,有能力绝不含糊。


    而且当初她们说好不必秀才冲锋陷阵,可对方一片真心哪次都没落下,这份真挚的情谊令她恨不得把能掏的好东西都给二人,好让她们免受舟车劳顿之苦。


    沈青岚面露喜色,连忙道,“不用租,我的马养在镇里,套上就能走。”


    “那太好了。”凌宴嘀咕要准备出行的物件,念叨食物易腐败,一会絮叨怕她们讨不到水喝,大包大揽的架势压根不用旁人操心,几人感动之余被她念得头大,具是哭笑不得。


    顾沈二人亦不跟她客气,顾景之想了想,“红豆饼,还有那咸口的麻酱烧饼做干粮自是极好,准备两日干粮足矣,天热,多了该坏了,少弄些。”


    “我要肉干!还有羊肋骨,今晚烤着吃!”沈青岚脸颊消瘦双眼放光,要求倒是朴实无华,“扇子衣裳我们自己有,用的东西不用你准备,弄些吃的就行。”


    惦记出发前准备,倒是忘了接下来同行的是自个的心上人,只顾着为吃些好的呲牙傻乐。


    秦笙跟着浑水摸鱼,“顺道烤些虾子蒜蓉粉丝,清淡不失滋味。”


    野山参竟然偷偷夹带私货……凌宴看了秦笙一眼,笑呵呵应下,“那就这么定了,咱们黄昏时再见。”


    凌宴要去镇上买东西,秦笙给她正正草帽,悄声叮咛,“外头热,你喝饱水再出去,仔细着汗,淌到脖子上又要吃痛了。”


    凌宴脖间擦伤已是结痂,只是太过骇人纱布尚未拆下,她咧嘴一乐,抬袖抹去薄汗,十分听话。


    俩人说着小话,明明只是捧捧草帽并无肢体接触,可那股子旁人无法插足的亲密劲儿谁都看得出来。


    非礼勿视,顾景之移开视线,为几人端来茶水解渴,沈青岚歪嘴睨二人一眼,接过茶杯脖子一昂喝了个底朝天,“我去把地浇了。”


    似是再看不下去,拍拍屁股走了,凌宴紧随其后,而该出去看诊的秦笙却未当即离去,将顾景之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摸出怀里瓷瓶塞到对方手里,秦笙叮嘱道,“防身用的,若遇见不好的事,往人脸上丢,只要是个能喘气的肯定倒下,必定保你无虞。”


    沈青岚武功高强,有她在身边哪有顾景之操心安全的道理,秦笙不是不知,这番隐晦点明,防的究竟是谁不言而喻,顾景之自然听出,坦然接过瓷瓶,她撩开袖口,露出一把匕首,“多谢关心,我就收下了,不过……她若有那花花肠子自不必捱到现在。”


    “啧,此一时彼一时,那也得防不是。”秦笙倒不这样想,终究是不曾婚配的天乾和坤泽,马车里共处一室还是要多长个心眼为好,听对方的意思似是颇为信任,她感觉有哪不对,这景之,莫不是故意带沈青岚一起出门的吧?


    秦笙表情古怪一瞬,可仔细想想,这正事哪有“徇私”的空间,以为自己多想便没再提,离开前顺道为顾思敏诊脉,“你娘恢复得不错,家中大小事务皆交由我和阿宴,芷儿在这读书,你安心便是。”


    得她们这般记挂,顾景之自是全无后顾之忧,“劳你们费心。”


    “这有何费心不费心的。”阿宴想做,那便依她,秦笙笑笑与顾景之道别离开顾家。


    乡间土路炽热干燥,连带着细尘的热气吸进鼻中分外不适,秦笙看了看天,日头刺眼万里无云,烤得人难受,后日既是半月之期,与她预料的那般一样……


    家中长工备好清理河道的扫帚,活捉蝗虫的麻布抄网,大人小孩几乎人手一个,只为对抗蝗灾。


    秦笙也很想知道答案,这些人力又能抵挡天灾多少?


    十来天过去,粮价涨了一倍,五文钱一斤,速度之迅猛令人咋舌,凌宴也吓了一跳,和她想得不大一样,不止餐饮相关,其他行当跟着一起涨,除了工钱,没有不涨价的!


    手里的钱更不够花了,整个小镇被焦虑和烦闷笼罩,人们的话变少,但口角多了。


    逛了一会街,凌宴听到好几起骂架,还有打起来的,吃了不少没头没尾的瓜,以及丰食的八卦,当时钱家裁掉主厨廖十娘,搞来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亲信,折腾的生意愈发不好,让人调了回去,现在酒楼连点人气都不见,没落得厉害。


    说来这么长时间没见人影,也不知道那廖十娘去哪谋生了。


    倒是悦来生意络绎不绝,远远瞧着汪掌柜唇角噙笑,心情极好,这场朴实无华的价格战,似乎即将落下帷幕。


    抚松是个小地方,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只不过其他县、城乃至郡,钱家同样未必有的赢,出来难得遇见一桩好事,凌宴被镇内气氛影响的心情好了不少。


    日子都不好过,那个给人修驴蹄的女师傅也没活干,闷闷坐在阴凉处,时不时对来往百姓吆喝两声,“修驴蹄子嘞。”


    无精打采的。


    看看自家小驴的脚趾缝,有点长了,凌宴带它去做了全套美甲,也是帮扶下对方的生意,近距离观察荸荠似得脆白驴蹄,付费解压,凌宴表示真的有被爽到!


    默默祈祷小驴的蹄子能长快些,她心情不错,可张屠户已是被磋磨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异常沉闷。


    “你还买生猪不了?”张屠户有一搭没一搭刮去案板血污,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凌宴,“我那猪太多了要往外卖,你要是买,我就还按原来的价格给你。”


    她几日前买了两头骟过的公猪,不大,养来冬天吃肉的,价格不高。现下猪肉也在涨价,张屠户这般急于脱手,凌宴看得分明。


    张屠户手下生猪不少,如今养殖成本随粮价拔高,降低成本回笼资金只能卖掉,当断则断,不然非被拖垮了不可,这是养殖风险的一环,也是常规处理手段。


    猪圈还有很大空缺,凌宴稍微盘算了下,“那我再要两头吧,还要小的。”


    张屠户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提起一丝笑,“那还按你要求的,骟好了送过去成不?”


    “成。”凌宴痛快应下,转头去隔壁摊位买了些羊排外加两条羊腿,带上满满的背篓跟小驴晃晃悠悠回家了。


    留张屠户和整个镇子的人们继续苦恼。


    家里没人,野山参的药匣挂在门口,凌宴琢磨对方是去山里了的意思,歇息片刻,牵上小驴把多余的肉归置到小基地的冰柜里,给小驴刷澡降温,然后自个冲凉做饭。


    肉干、烧饼,给在烤箱饼铛中制备好了,大小野山参都没在家,凌宴全无心理负担地赖在小基地吃冰棒消暑。


    她头上的“小发绳”也热得够呛,跟着松了口气,安心享受凉爽。


    外头像个大火炉,燥热难忍,给凌宴烤得满脸冒油,一小段路就这般辛苦,更别说去郡城了,以秀才的性子定不会慢悠悠赶路,快马赶路她那身板肯定扛不住……


    凌宴越想越不放心,吃到一半的冰棒塞回冰柜,下山归家拾掇马车。


    上次归家时车内还是光秃秃的,如今坐垫靠背尽数添置妥当,都是野山参忙里偷闲做的,凌宴心口暖暖,倒有些无地自容,惊吓受伤又是干旱,催几家相熟之人买粮,最近又忙着弄蚕丝做褂子和夏凉被,把马车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应该也还来得及。


    车体构造很简单,车轴穿过车厢底部两侧的预留孔洞和凹槽将其与车轮连接起来,全木制实心材料,相当于是一体的,轮子的震荡直接传到车厢,没有减震的操作空间,普通百姓只用这种,再好的接触不到。


    凌宴躺在车底端详很久,总算跟系统商量出一个法子。


    于是秦笙偷偷命令臭脸猫拨开后门,鬼鬼祟祟拎着小半筐蘑菇和一篓虾溜进家,听到的就是拉锯声响,而她家的高门贵女正在车底,把马车给锯了?


    秦笙:……你?


    倒不是心疼马车,她就是不理解,秦笙蹲在车旁拍了拍轮子,“瞧你弄得一脸木屑,这是作甚。”


    凌宴恍然停手,吹去脸上木灰,狼狈解释道,“我把这凹槽锯掉,铺上竹片就不颠簸了。”


    “竹片要怎么铺?”秦笙想象不出来,凌宴从车底爬出,拿来竹子从中间劈开,弯成弓型给她演示,“这样卡到车厢底,滑面刷上油,抵住车轴往下压,这样不颤还不耽误转,车厢里面就不颠簸了。”


    竹子的韧性就是最简陋的减震弹簧,系统都说没问题,凌宴很有信心。


    还是没懂,秦笙皱了皱眉,“那你弄着,我去洗菌子,中午吃什么?”


    凌宴放下竹子跟上去,顺道洗了把脸,从地窖捡出几个暗青色的蛋,“中午咱俩简单吃一口,对了,你今天不出去看诊吗?”


    提及这事,秦笙捂嘴偷笑,钻到厨房悄声道,“嘘,刚才我回来路上听说那作恶多端的王家遭了报应,鱼塘鱼全翻白,鸡也瘟死不少,出去看诊肯定要被他们叫走,莫不如假装不在家,等会来人你可别说漏嘴咯。”


    天热,跟了不尽心的主人动物也遭罪,王家是富户,那些鱼和鸡值好多钱的,这下血亏!


    凌宴愣了愣,笑着配合,“那我说你去山上采药了行不?”


    “行!”她就想用这个理由,简直心有灵犀!秦笙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厨房里有股怪味,似臭非臭,闷闷的,她伸头观望菜板,看阿宴拿着白线切蛋,暗黄的颜色很是奇怪,稍微想想,“之前做的皮蛋好啦?好吃吗。”


    提前拨开外层的木屑和泥巴让碱味挥发,凌宴刚刚偷偷尝了一块,“好吃。”


    说着,她拿了个小碟,将切好的蛋片码上,倒了些醋递到秦笙跟前,“你尝尝?”


    哇!和芷儿一样,她终于能和阿宴在厨房里一起偷吃了,秦笙心头狂喜!她的好日子就快来咯!


    作者有话说:


    凌宴:哎,青岚姐你……


    秦笙:我觉得可能景之脑子太好使了,才会喜欢看上那种没脑子的。


    凌宴:噗……


    青岚:惊呆了,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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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  正面回应[VIP]


    鸭蛋整体暗黄, 蛋清晶莹剔透,内里微微有些流心,比她在江南一带见过的变蛋颜色亮些, 秦笙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她味觉敏感, 觉得味道重了些。


    不算难吃,却也没好吃到哪去,不理解为何得阿宴青睐, 费时费力做这东西,秦笙不死心, 多沾了些醋汁再度品尝, 这次倒是不大相同, 多了说不清的风味,“当小菜尚可。”


    野山参又是皱眉又是吐舌头,看起来不大喜欢的样子,凌宴唇角微勾,“那拌豆腐当个小菜好了,我再做个别的。”


    秦笙很是满意的“嗯”了声, “那你先做着,我去把活干完~”


    荡漾的尾音藏不住喜悦, 闻者亦被她情绪感染,凌宴眉眼弯弯。


    虾子泡在水中暂养,秦笙带小筐与凉亭下择菌子清洗, 洗菜的水捞净残渣泼在地上,山风吹过, 小院难得生出些许幽静的凉意。


    人怕热,动物也怕, 要想保住收成马虎不得,就连山上的虾塘,她们和沈青岚一起搭了遮阴的棚子,家里养的更要精细些。


    秦笙着手打扫洒水降温,母鸡不爱动,近来产蛋少了些,两只灰兔一只白兔四散在阴凉处,蔫哒哒的,鹌鹑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此物怕冷不怕热,阿宴说这是夏候鸟,追夏天繁衍秋冬迁徙,与鸿雁习性正好相反,她仔细琢磨,发觉夏候鸟的说法十分贴合,蛮有趣的。


    不仅如此,对方问了她很多关于动物的分类问题,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秦笙心里清楚,可如何准确的将其归类,她一时半刻说不出个所以然,研究许久,她才摸索出个雏形。


    也不知高门贵女要为她准备什么好东西。


    秦笙心中欢喜,如今孩子夫人在侧,她每天都很欢喜,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干活都有轻快不少,正扫净畜棚粪便,见小驴蹄子边缘露白,十分整齐,她顿时变脸,朝厨房喊道,“阿宴,你去修驴蹄子了?”


    阿宴终究还是对小驴伸出“毒手”!秦笙一片痛心。


    “是啊,我看有点长了。”听到声响,凌宴伸头回话,不禁紧张起来,“怎么了,没修好吗?”


    哪里是没修好,而是你不带我哇!


    被隔绝在外的感觉比让她看修蹄子还难受,秦笙愤愤磨牙,鼻孔哼气,“下次带我一个,我也想看。”


    凌宴快速眨了两下眼,难道这就是那种心底嫌弃,其实欲罢不能的同好吗?“嗯,那我下次叫你。”


    感觉这样还是不够,心思都在驴蹄,而不是自己身上,秦笙心生一计,“你既爱看,不如弄把铡刀回来?和那匕首一样锋利即可,何时你想看了唤我修蹄便是,不必跑去镇上。”


    随叫随到。


    天赋异禀的大巫或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要靠黑驴蹄子追妻……秦笙不禁汗颜,心底阵阵别扭,她低着头,脸色微红。


    “你会修蹄?”凌宴惊讶,想想对方的能耐,好似也没那么惊讶了,家中只一驴一马,不多,用不上野山参亲自动手吧,不过对方既然提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把锋利的铡刀而已,她很好说话的答应下来,“那我试试看,可能有点久哈。”


    那把匕首能以从县城买来的糊弄外人,但糊弄不了秦笙。


    先找铁匠落得记录,期间在小基地那边弄个高温窑炉,炼钢仿制一把,从现在开始准备耐火砖,时间上差不多刚刚好,凌宴盘算出了个大致章程,势必让出自自己手中的每件物品都有迹可循。


    抬眸望向凌宴,秦笙目光灼灼,见缝插针且意有所指,“不怕,我等你。”


    很难说清是等刀还是等人,略带娇羞且坚持执着的低声宣告即将消逝于山风之中。


    然而凌宴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愣了愣,许是被夏日艳阳侵袭,脸颊陡然漫起一层红晕。


    这次她没再逃离,只是定定回望,眸中复杂而迷茫的光渐渐变得专注,聚焦在秦笙双眸,似是端详,又似沉浸其中。


    明眸皓齿、遥遥对视,秦笙心头乒乓打鼓,就在她以为阿宴会像以前那样拒绝,又或者含糊揭过去的时候,忽而,对方莞尔一笑。


    凌宴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声音还没落地,探出来的脑袋嗖地又钻回厨房,不见人影。


    还是逃掉了?


    但不一样,这次完全不一样!她正面回应了……也就是说,自己不用等到七老八十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巨大的惊喜将秦笙包裹,她嘴角咧得老高,一直藏匿的尖利犬齿露在外面,实在按捺不住,她双手捂脸无声尖叫,“啊啊啊啊!”


    阿宴真的好好啊!她怎么会这么好哇!


    就连一双脚脚也因无处安放的喜悦跺来跺去,然而光顾着高兴,秦笙一个没注意,不小心踩到凉亭台阶,啪唧一声,扑倒在地。


    院里刚洒过水,弄了一身,脏兮兮地成了泥猴。


    秦笙茫然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摔傻了。


    端是一个乐极生悲。


    听到响动,一双眉眼鬼鬼祟祟探出观望,院中景象令凌宴瞬间失去笑意,她大惊失色,三两步跑到对方跟前,兜住秦笙腋下将人安置在凉亭的坐栏上,看到周围水痕,温和的语调被急切沾染,“滑倒了吗?”


    亮绿手帕轻轻擦去秦笙手上脏水,稍微有些红肿,好在没破皮,凌宴继续追问,打量她身上,一身浅黄衣料水痕斑驳,也是一愣,“还有哪疼?”


    回过神来,跟前关切的目光让秦笙无地自容,自己好丢脸啊!不想被阿宴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一面,可偏又被那双眸子吸引,根本移不开眼。


    不知怎的委屈上了,秦笙红脸扁扁嘴,撩起裤脚委屈巴巴,“膝盖疼。”


    小腿白的晃眼,膝盖红肿处稍微两道红丝,似是衣料磨得,约莫要青了,凌宴也没多想,给她伤处吹气,“无事,待会擦些药油就好了。”


    滑铲、崴脚、摔倒,腿脚不好野山参,着实愁人,偏偏手劲又很大,偏科也太严重了些,凌宴无奈,吹了好一会,她仰脸问道,“你手脚的力量差好多啊,怎么会这样呢?”


    秦笙正试图忘记狼狈专心享受未来夫人的贴心照料,可这个问题就很煞风景……


    她不想瞒,也没必要瞒,秦笙默了默,吐出一口浊气,“那时候我脚被铁链锁着不能动,只知道用手掰啊。”


    提及过往,她那股邪火噌地腾起,秦笙赶忙压住,这时候讲这个真的很破坏气氛!她勉强笑笑岔开话题,“无妨,再恢复一阵子,我定能健步如飞了。”


    长期不活动……腿上肌肉萎缩吗?久病在床的人太懂这种无力的感觉了,她该想到的,凌宴满眼心痛,语气怜惜,“嗯,肯定能恢复好。”


    变成健步如飞的野山参!


    安慰来的干巴巴,不是很熟练的样子。


    这人蹲在她腿边,总觉有股憨傻气,秦笙勾唇一笑,下意识抬手,想扶上那双饱含痛惜的眼,忽觉不妥,指尖转而理了理她额前碎发,“过去的事,就不想了。”


    她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语气抱涩声音小小,“我现在只想换身衣裳。”


    额角瘙痒一阵恍然,凌宴回过神来,身上脏了是该换掉,她有些木然,准备扶野山参起身。


    秦笙装作无意似得又道,“说来我看你和芷儿穿的褂子,好似挺凉快的,天好热,我能要一件吗?”


    “当然,我这就给你取来。”还以为用不上了,一直以端水为己任,从不厚此薄彼的凌宴立刻取来压箱底的半袖,送到秦笙跟前,眼巴巴安利,“这个只在家里穿,不妨事的。”


    果然啊,她就知道!秦笙眼前一亮,惊喜非常。


    “正好,我们都穿一样的。”接过褂子,她浑身是劲,感觉膝盖都不疼了,没用对方搀扶,秦笙独自回屋换好,看自己手臂小腿裸露在外,她不大习惯,却笑得志得意满:阿宴的心思暗戳戳的,一向埋得很深。


    可她藏得越深,挖出来时就越觉得甜!就连秦笙觉得味道奇怪的皮蛋,拌上豆腐和葱花后,也透着股丝丝的回甘。


    一如盛夏融化的糖浆,气氛变得甜蜜而粘腻,两个年轻人一道坐在亭下乘凉,共进午餐。


    忽然间,面对彼此,她们莫名的多了些局促和拘谨,闷头干饭,两张红扑扑的脸,煞是好看。


    绕是诡计多端的王家人找上门来寻秦笙去看诊,都没能破坏这股奇妙的氛围,烈日下的凌家小院,她们时而各自忙碌,时而为对方搭把手,时而凑在一起偷尝刚出锅的菜……


    不论做什么都觉得很开心。


    “为何钻到车底锯木头,把它放倒不就方便动手了吗?”


    “对呀,哈哈,我脑子懵住了。”


    她们合力将马车放倒,小驴小马相互看看沉默眨眼。


    平平淡淡,就连犯蠢也笑意满满。


    暗处没吭声的系统已经磕到昏头!


    等顾景之与沈青岚各自带亲属上门时,看到的就是两双与天灾摧残悲苦麻木格格不入的、晶亮的眼。


    以及满院子的香气。


    放学归来的小凌芷呲溜冲到秦笙跟前,小手摸摸娘亲的新衣裳,又拍拍自个小胸脯,笑嘻嘻地道,“娘也一样了!这个好凉快的!”


    “是呢。”凌宴拿下她头上歪扭的小草帽给孩子扇去薄汗,秦笙给她整理压扁的羊角辫,二人具是笑眯眯的,分外和煦,一边料理孩子一边迎众人进门,“快来,菜马上就好。”


    衣裳简洁大方,天热,在家不拘小节些也很正常,一对璧人带着娃,款式皆是一样,众人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顾景之看向秦笙,眼中疑惑,似是打量。


    而沈青岚则十分新奇地跟妹妹感叹,“嘿,你别说,这么穿真挺像一家三口的哈。”


    沈红樱眉头皱成八字,摊手吐槽,“什么叫像,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三口啊。”


    沈青岚一整个噎住,我也没吃梅子,怎么嘴里这么酸呢?


    “啧,等我问问她咋做的,咱俩也这么穿!”沈青岚这般提议道,闻言,沈红樱一脸惊诧,有些嫌弃地道,“我都多大了,才不跟你穿一样的,你要穿自己穿吧。”


    惨遭妹妹无情拒绝,沈青岚吃瘪瞪眼,再瞧见凉亭下的秋千,立马道,“嗯,你大了,也不爱玩这个了是不?那我就不费劲给你打了啊。”


    沈红樱:……


    姐妹斗嘴逗得众人发笑,顾景之抬手掩唇,凌宴和秦笙打水一起张罗给大家洗手,引到亭下落座,不远处炭炉烧得正旺,上面的羊腿和肋骨滋滋冒油,香气勾人食指大动。


    斜去的夕阳将方桌照得亮堂堂,红通通的诱人大虾摆在中间,其他菜式以时令青菜为主,还有秦笙夹带私货的炸蘑菇,凌宴顺手炸了盘豌豆解馋,以及给小崽准备的,去了骇人外壳的干煸蚕蛹。仙猪副


    十分丰盛,总体来说还算清淡,老少皆宜。


    “阿宴手艺真不错啊。”青菜都瞧着有食欲,苦夏没胃口的顾婆婆微笑感叹,“该跟你取取经啊。”


    凌宴笑着应道,“自然,婆婆尽管开口。”


    似是没料到她这般爽快,不藏私,婆婆惊讶一瞬,皱纹深邃,“老身可不跟你客气咯。”


    闻言,秀才母女亦松了口气,看来也被苦夏折腾的不轻,姐妹俩还在暗中斗嘴,越过热闹的人群,凌宴偏头看去,只见秦笙抱着小孩扇风消汗,小崽嘴巴不停,眉飞色舞地诉说今日发生的趣闻。


    秦笙似有所感,顿时回望,给了她一个饱含笑意的眼神,又立刻被小崽拽走倾听。


    那一瞬间,凌宴忽然发觉自己曾经以为的,有妻有女人生赢家的认知其实只是流于表面。


    或许真正的内核该是现在这般,友人在侧,与……心意相通,安安稳稳的岁月静好。


    无事忧愁。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真的好丢撵!!!!!快让我咬一口缓解尴尬!


    凌宴(伸出手臂):嗯。


    秦笙:这个咬起来不够爽!


    凌宴:……你……


    秦笙:我就当你答应了!(蛇蝎飞扑)


    青岚:(文明青岚)(骂骂咧咧)!


    话说福利番外这个功能终于出来了,好耶!


    之前只是听到消息,不确定什么时候做好,现在可以公布喜讯啦,现代番外以福利番外,也就是免费的形势发放(这个要全文完结才能写哈)


    目测10-20w之间的感情流小甜饼(试图挑战自我),用于感谢各位老板支持正版!三轮车夫抱拳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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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自作多情[VIP]


    一杯凉爽的酸梅汤下肚, 暑热尽退,感觉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胃口大开。


    三家人已是十分熟络, 客随主便,没有那么多规矩, 大家边吃边聊,不需客套,场面分外热闹。


    推杯换盏闲话说完, 自是聊到即将到来的出行,沈青岚决定让妹妹过来住, 免得酷热折腾, 害了病, 凌宴自是欢迎。


    而婆婆与顾伯母虽然担心秀才更多些,不过有沈青岚护送,她们放心是放心了,倒是心情朝着另外的方向纠结去了……婆婆说不劝就不劝,全让秀才自个拿主意。


    眼神却是时不时打量二人,略带微妙, 似是吃瓜。


    至于村里的商议结果,婆婆提前同她们交底, “曲村长遣人去了周边几个邻村,老身归家时已有两村回话愿意一道上表,路远要等会才能送信回来, 这事估摸能成,就是不知荀县令可愿出手解百姓之苦了。”


    “几村联合上表, 又有荀寻小姐从旁协助,荀县令深明大义, 应当不会袖手旁观。”人言可畏,基本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顾景之不担心家乡周边,“只怕其他地方疏忽大意,费心抵挡的蝗灾朝我处迁移,到时就白忙一场了。”


    众人深以为然,不禁面露忧色,沈青岚叹了口气,狠狠咬了一大口羊排,对凌宴道,“幸亏听你的买了些粮食,要是早知道这样,前些日子我就多买些!”


    悔不及当初,肠子都青了。


    如今粮价翻倍,涨势迅猛,婆婆亦心有余悸,她是过来人,见得多了,同样有些遗憾买少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安慰说,“那时并未料到情况急转直下,你能听劝有那未雨绸缪之心已是不易。”


    什么雨什么谋?沈青岚眼珠子一晃,没太听懂,隐约猜到是夸自个的,猛猛点头,顺着“雨”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句,“要是能下雨就好了。”


    凌宴接过话头叮嘱,“别说你提前存粮了,免得造人眼红。”


    “这倒是。”沈青岚挠了挠身上的蚊子包,忽而神情一凛,立马操心起了景之和阿宴,“别光说我,你俩也要小心才是。”


    车来车往,凌宴拉了那么多趟,瞒不住旁人。


    凌宴扫了眼院墙,如今高墙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都锁在地窖里,我家这么多人,谁人想抢也得掂量掂量。”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顾景之目光艳羡,眼下食物与娘亲婆婆请示,“家中院墙年久失修,正要也修葺一二,防患于未然。”


    顾家原先清贫,篱笆围的院墙,只拦得住院子里的鸡,挡不住外人,这些年没被偷只因太穷和些许威望,如今条件好了,是该修葺,见两位长辈没有异议,顾景之扛下担子,“等会我去王平家定些青砖,待我归家动工。”


    修墙用砖,那么长一片可不便宜,沈青岚眨眨眼,面露疑色,“最近砖头涨价没有,你钱够么?”


    “涨了一文。”顾景之默了默,低头夹菜,“去书肆收了银子就够了。”


    单本定价五两,一共二十本书,刨除成本,这趟景之能收到四十多两,不必担心钱不够用,沈青岚算明白,“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凌宴和秦笙同时看了顾景之一眼,都没吭声。


    不多时,大门敲响,曲村长亲自登门回应凌宴所托之事,如婆婆所说那般,大部分村落同意联合上报,明早就出发,对方没进屋,也就没瞧见里头的顾家人,说完便急匆匆地回去收拾行囊了。


    有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村长,众人也松了口气,放心吃喝。


    秦笙全程不参与闲聊,凌宴几次看她都和小崽凑在一起,眉开眼笑,光顾着吃东西,嘴巴塞得鼓囊囊,根本倒不出空来闲聊。


    两个馋猫……凌宴唇边笑意经久不散。


    一餐饭罢宾客尽欢,已是夜幕时分,难得有几分清凉之意,顾家帮忙清扫洗净碗碟满意离去,沈家姐妹留下等待夜课,秦笙点燃火把,小院照的灯火通明,她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荡秋千,仍旧欢声笑语。


    马车改装完毕,凌宴跟秦笙确认过效果,与原先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十分平稳,她跟沈青岚交代此行的注意事项,总之就是——一切看秀才眼色行事。


    要去的地方都不是能她撒野的,沈青岚认真记在心底,“嗯,这你放心,我不能坑了景之。”


    再就是干粮问题,凌宴给她指了指地上的大陶罐,一口锅外加一大堆布袋,“鲜食放在这罐子里,能存个三五天,米面凉茶都有,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自己煮来吃用。”


    那罐子跟缸似得……虽知她心意,沈青岚也是阵阵无语,“我俩又不是去玩,带这么多东西作甚。”


    多沉呐。


    凌宴睨了她一眼,“景之姐身子弱,我给她准备的,你少自作多情。”


    一旁哄孩子玩的秦笙忽而耳朵微动。


    沈青岚噎了噎,隐隐生出一股危机感,她似是明白了什么,没再吭声,蹲下查看罐子,试试重量,忽然发现内里瞧着小了好大一圈,里头十分凉爽,“这是何意?”


    “夹层里放了硝,降温用的。”凌宴教她怎么打开夹层上方的封口,“硝石少了你便放些进去,再稍加水,里头凉快保存食物,喝些凉的也免得你们中暑。”


    一个简陋的“冰鉴”,她疏忽了,应该早点准备的。


    沈青岚惊讶张大嘴巴,心生佩服喜形于色,“还是你想得周到啊!”


    难得的,她吹起了凌宴的彩虹屁,凌宴哼笑,趁机给她安排了别的活——探查弃婴塔,如若情况不好,就提前将人带回来,令交给对方三十两银子,打点行程。


    对弃婴塔沈青岚并不陌生,揣好银票便答应下来。


    暗中探听的秦笙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于是等夜课结束回家,秦笙慢吞吞地跟在身后,凌宴好奇回身,“怎么,腿还疼吗?”


    秦笙扁嘴望天,难得示弱嗓音糯糯,“我也身子弱……还怕热。”


    就差扒到人家怀里上手讨要了。


    凌宴愣了愣,顿时明了,好一个会拐弯抹角的野山参,她噗嗤一乐,“怎能没你们的份,正做着呢,明日给你。”


    就知道她心里有我!那装出来的柔弱瞬间不翼而飞,秦笙腿也不疼了,哒哒两步上前,与心上人并肩而行。


    倒有两份少女的天真烂漫,凌宴也纵着她,看破不说破。


    一家三口冲过凉在亭内消夏,小崽借着火光踢球,二人发丝微湿,具是长发披肩、半袖短裤,一个温和,一个艳丽,凌宴手持刻刀跟竹片和新买的手炉较劲,秦笙则是滚动心念已久的搓丸板,圆滚滚的药丸落入瓶中。


    她们不时探查下彼此的成品,交头接耳声响唰唰,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是夜,发丝干透,成果丰硕,到了该歇息的时候,想着小崽惊恐的毛病好了,她早该回自己屋去睡,凌宴停下脚步,斟酌该如何开口。


    秦笙心头一惊。


    看她那眉眼,欲言又止的模样,秦笙就知道准没好事!赶忙对女儿狂使眼色,无声求助——好芷儿,快帮娘把你母亲拐回屋去!不能让她跑了!


    轻车熟路,小凌芷瞬间意会,抱住凌宴大腿就往上爬,“母亲哄我睡觉喽,嘻嘻嘻。”


    咯咯笑的小孩让人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凌宴心软,捏了把她的小脸,“好好好,哄你睡觉。”


    秦笙清了清嗓子,装作无意似得道,“沈红樱要在家中小住,你我分开睡难免让人多想,你还是在我屋歇吧。”


    凌宴皱眉,好像是这么回事,人家少女还未分化,是该避讳着些,她点头应下,抱孩子回屋,没再提换房的事。


    好不容易拐进屋里,秦笙才不会给她机会离开,她攥了攥拳头,与趴在对方肩头回望的小孩相视一笑,母女神情如出一辙,具是得逞的快意。


    中间隔着孩子同床共枕一如隔靴搔痒,秦笙心痒难耐,脑子里一直是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势想爬到另一边,才能魅惑而不显轻浮,早日抱得美人归……


    画面太美,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


    黑暗中,身旁一双眼睛缓缓睁开,越过中间小小的脑袋,悄悄注视着陷入安眠的人,欢喜的眉宇间略带两份纠结之色,她凝视许久,才不舍地合眼睡去。


    翌日天刚亮,二人起个大早简单用过早饭,给小马套车带孩子前往顾家,送顾沈二人出发来到镇上取马,“一路平安。”


    “二位保重。”


    简单话别过后,顾景之立刻召唤沈青岚上路,红尘车轮滚滚,凌宴驻足看马车远去,她很清楚,蝗灾是灭顶之灾,但对她们来说就是个大机遇,此事一过,她们三个的境遇将与现下完全不同。险猪负


    这次绝不能马虎大意了。


    顾沈二人离开翌日下午,凌宴同秦笙正在家中煮茧缫丝,就听村长派人叫她们前方议事堂,离老远就能看到官差不同于村民的制服,有人“假公济私”摸鱼往家跑,方钰又回来了,不过她这次是回来监工的。


    “奉县令荀大人之命,全县下发劳役,本县成年男女,每家各出一人就地服役,于夜间清扫河道、水渠扑杀蝗蝻,每日两个时辰,共计七天,各村镇不得有误。”


    荀县令动作极快,雷厉风行。


    村民对徭役向来怨声载道,不问理由,加之旱情苦闷,牢骚声不断趁机发泄情绪,曲村长立于人前,震声反问,“此时不扫,待蝗蝻起飞飞蝗过境,秋收焉有粮在?”


    飞蝗二字一落,吵吵嚷嚷的村民顿时鸦雀无声,旱灾尚且能结些粮食,勉强充饥,蝗虫可什么都不给人剩,颗粒无收啊!


    人们脸上具是惊骇之土色,都为代代相传的恐怖境遇恐慌起来。


    原本凌宴和秦笙很是低调地躲在人群后方看热闹,悄声商量长工的徭役该如何安排,轻松自在仿若事不关己,就见曲村长巡视一圈,捕捉到了那两个一直交头接耳的身影,“上次徭役监工是周全,本该轮到青岚,可她不在,正好你们关系不错,就由凌宴你来替她监督吧。”


    方钰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应和道,“我觉甚好。”


    如今的凌宴认真,也足够负责,蝗灾就是她最先发现的,交给她来办二人具是放心,她们一唱一和人选就这般定了下来,顿时,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


    完全没料到吃瓜能吃到自己身上,正在说小话凌宴和秦笙具是一愣,嘴角微抽。


    作者有话说:


    秦笙:你是不是也在想怎么越过孩子到我这边来睡?


    凌宴:没有,不过有个更直接的办法。(悄咪咪)


    秦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宴!嘻嘻嘻~


    小崽:???你们这样我真的要掉小珍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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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章  防蝗徭役[VIP]


    原身最爱揽监工的活, 原因无他,官府有官方渠道花钱免除劳役,但私底下送些银子, 监工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开绿灯, 村民钱花得少,效果也是大差不差,故而监工一事有油水可捞。


    倒是如今凌宴发达了, 与受贿的小钱比起来,她更在意灭蝗。


    要顶替莽夫, 她不得不应, 凌宴扬声回道, “此番劳役活轻,时间也短,不知可能花钱免役?”


    方钰身旁的衙役回道,“此次劳役与以往不同,七日一检,蝗虫不消再加七日, 一两银子即可一轮免役,不想扫河道的拿户帖交钱过来登记。”


    一两银子一轮?村民惊讶愤然, 他们七天都赚不来这些钱,还不如去当役工了!不过要是能少花点钱也未尝不可,人们纷纷看向凌宴。


    凌宴眼观鼻鼻观心, 就当没看见,秦笙有样学样, 低头装死,视线悄然对上, 也不知为何,抿唇偷笑。


    紧接着,方才的衙役又大声补充,“大人命我二人全程监督,抽查点名,除去身负功名、以及户中只老弱病残者,否则一个都不能少,不若……逃役的下场各位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回去准备火把和扫帚,一会该上工了。”


    政策有变,村民面面相觑,村长让各家登记服役人选,之后便遣散人群。


    李家服役的正是才归来的次子李亮,凌宴见他四处打量议事堂周围树丛,鬼鬼祟祟,正想跟秦笙说说。


    曲村长招手唤她上前,凌宴也只得放下疑虑,听对方提点道,“河道漫长,你按人头均分便是,免得有人嚼舌根。”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这是大事,纵使蝗灾没来,行使得当也能在县令面前露露脸,你一个天乾,还是军户,若方钰能给你美言几句,保不准会不会被招到手下办事,人往高处走,自己心里有点数。”


    这番谋划,精明而不失真切,凌宴拱手拜了拜,“多谢村长提点。”


    曲村长“嗯”了声,“自个回去合计吧。”说完便走了。


    凌秦二人相互看看,秦笙把玩手中冰凉的手炉,努了努嘴,“她倒怪好心。”


    凌宴附和,“她人很不错了。”在整个村里都算数一数二的。


    相较于中庸,“人上人”的天乾稍微有些能力就更容易上位,令人有股莫名的不爽,只是村长的好心谋划与她们所选不是一条路,听听便是,俩人没往心里去。


    才说两句,一旁等着的长工们围上前来慌忙询问蝗灾一事,凌宴淡定安抚众人,一并吩咐道,“等会把草席拿出来,打扫不费力,劳役也没什么大不了,都别慌,听话做事稳重些就是了,对了还有,今晚夜课提前半个时辰,早些过来。”


    东家都不慌,众人定了定心,齐齐应和散去,安排好各类事宜,二人悠哉归家,按部就班地做饭接崽,淡定的不像话。


    夜课提前结束,凌宴被迫加班前往议事堂,与村长一起召集人手,在衙役的协同下规定各家清扫范围,百余村民手持火把扫帚前往河道,趟过草叶才发现脚边的蹦蹦跳跳,已是有蝗蝻趴在草里,对那蝗灾的说法不由信了几分。


    不知道啥时候孵化出来的,这也太快了些,凌宴皱眉,让村民将火把插在河边地面,划线前行。


    “不带火把怎么照亮啊?”手头没了火把的村民纷纷嘀咕。


    凌宴耐心解释,“火把引来蝗虫,总比到处清扫省力,若是看不清明日多带一根便是。”


    村民想想也是,虽抱怨不断,该做的事还是听话做了,一开始准备工作较为耗时,等安排完毕,凌宴让村民歇息片刻,号令自家长工出动。


    西边顿时闹腾起来,朦胧的火光下,早早备好的巨大的草席立起,围成一个四五十平见方,不足一丈搞的巨型露天笼子,只见人们推来一车鸡鸭,顺着预留的口子倾倒进去。


    翅膀扑腾,咯咯嘎嘎,依稀见得鸡鸭撒欢到处追逐啄食的影子。


    蝗蝻还不会飞,和鸡鸭一道困在里面,只有被吃掉的命,等吃光这片,给草席拆开一道口子移动至下一处,相较于清扫河道,几人合力抬起草席搬运可省劲得多,村民都累了一天,见能这般轻松地完成徭役,不禁羡慕。


    为首的衙役拍手叫好,面露赞赏之色,“这法子不错,脑子好使!”


    方钰眼前一亮,跟着附和道,“阿宴姐厉害啊。”


    “是啊。”曲村长同样惊叹,随即苦笑,“可惜旁人学不来。”


    普通人家别说那么大一张草席了,上百来只鸡鸭也是想都别想,只有眼馋的份,然而这份眼馋很快就落在实处。


    就在这时,凌家长工张大力手持网兜,自西边沿河跑动,大声唤道,“收新鲜的蝗蝻咯,两文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


    “啊,还有这种好事?!”做劳役还能趁机赚钱,村民将信将疑,官差与村长亦是惊讶,面面相觑,“这……”


    凌宴不仅不受贿,还往外撒钱?


    立马有人询问,生怕落下什么生财之道,“你们收蝗虫作甚?”


    张大力大手一摊,指向草席桶中的鸡鸭,随意解释道,“喂鸡啊,吃肉的鸡长得快,下蛋多,肉还香,围住那些都不够它们吃的,你看,拿网兜一捞就有,找张娴去卖,不过咱家可不要湿乎乎稀烂的,擦干了再称,反正都要干活,能赚一文是一文呗。”


    这话说的实在,此言一出,村民有些心动,纷纷想回家准备个网兜捞钱,衙役高声喝住,“早叫你们准备都不上心,哼,今日先扫,明日再弄。”


    早也不知道有钱拿啊……村民心中腹诽,碍于官差威严只得捏鼻子不吭声,也不歇着了,都开始扫蝗蝻,见到落水的赶忙捡起揣好,攒着卖钱,不若喂自家鸡鸭多下两个蛋也是极好的。


    确如凌宴所料,村民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干活认真不再敷衍了事,两文钱听着少,可这年头蚊子再小也是肉,等小蚂蚱长大捞起来容易,赚钱更轻松,不怕村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蚂蚱多了也无妨,可以晒干磨粉,冬天拌在饲料里,鸡鸭鱼猪,都能补充蛋白质,总之不愁用处。


    以利诱之,凌宴勾唇一笑,她算是知道怎么拿捏这帮村民了,身侧脚步声传来,“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母亲母亲~”刚刚吃饱又嗷嗷待哺的稚嫩童声一并响起,大小山参来了,沈红樱也来凑热闹,“我也想抓蚂蚱换钱。”


    “你去就是。”得了话,沈红樱撒丫子冲向长工那处抄网兜,凌宴笑意更甚,接过野山参怀里的崽,轻声嗔秦笙,“才商量过,明知故问。”


    秦笙笑笑,搓弄装了硝石的冷“手炉”降温,看着满是鸡鸭的巨大草笼,不吝赞叹,“还是你想的周到。”


    人人都可靠此法驱使动物,无人会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凌宴笑而不语,给怀里的小崽扇风消汗,“你们怎么来了?”


    “你两个时辰不回,我和芷儿怪无趣就过来找你咯。”秦笙眨眼轻笑,指指后背背篓,“我在这缫丝,两不耽误。”


    “嗯嗯!”小凌芷摇头晃脑,“这边亮,我踢会球。”


    怪黏糊的,凌宴心中腹诽,脸上的笑始终不减,语气欢喜,“你仔细眼睛,莫要缫丝了,看住她别去水边就好。”


    她又絮絮叨叨叮嘱,母女俩笑眯眯地听着,不时点头应和,絮叨完,凌宴去河边巡视监工,一大一小就守在那做自己的事等她回来,遥遥看去,那一家人密不可分的模样惹得村民人人冒酸水,与地块临近之人闲话。


    “啊?她监工竟然媳妇孩子都过来陪着?”


    “谁道了,简直没天理!啧,我家那个怎不来陪我!”


    “呿,因为你长得丑呗。”


    “娃都一箩筐了什么丑不丑的,你好看也没见你讨个暖被窝的回来?!”


    村民手上忙着干活亦不忘斗嘴揭短,大笑声在夜间山水畔回荡,徭役难得有了轻松之感,为首的衙役心中讶异,望着眼前的一幕幕,他的目光锁定在那成事的女天乾身上,询问身旁村长,“这人什么底细?”


    曲村长如实告知,衙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感叹,好像是有些能耐。


    防蝗徭役如火如荼地进行,刚开始凑够一斤的人家不多,半斤凌家也收,日子一天天过去,蚂蚱长了半个指甲盖那么大,领到钱的人们渐渐多了起来,网兜人手一个,空闲时分自发到水边兜蚂蚱换钱,甚至还会因自家徭役地界的蚂蚱被人兜去惹出口角。


    努力程度令人惊叹,乃至不必凌宴亲自前往监工也能将活做得很好,前所未有,衙役与村长皆啧啧称奇。


    可人力这般积极,蚂蚱数量仍旧不少,也变相证明了再不下雨,蝗灾必出,再生祸乱。


    脑子稍微灵光些的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与方钰一道来村的衙役回去复命,归来时带回消息,徭役再添七日,村民不再如先前那般不满,牢骚话少了,丰乡村的轻松自然而然传到其他村落的百姓耳中。


    在凌宴这个监工手下做事完全不一样,其财力可见一斑,一些凄苦之人起了依附的念头,结伴前来询问还收不收长工。


    而近来旱情闹得到处涨价,人们再不敢大手大脚花钱,纷纷勒起了裤腰带,在邻村开拓市场的王平没了生意只得归家,在凌宴的安排下继续自己的老本行——烧砖盖房。


    有他这个有名的实诚人把关,选人一事不需凌宴费心,王平总共挑了二十来个纳入考察范围,新人被派去采砂开石,烧砖挑水,试工观察资格待定。


    莽夫的地头有人照料,紧张的人力资源得到缓解,除了往外掏钱让她有些肉疼外,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凌宴也能空出精力,做自己该做的事。


    秦笙则是照常看诊搓药,渐渐的,邻村村民慕名前来请医,她去了,武峙与胡飞雪一直跟在身侧,她时忙时闲,使得二人白日经常错开,见面不多,不过有机会她们总要凑在一起,聊一聊自己今日做了什么。


    不温不火进展不快,但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秦笙很清楚,阿宴还需要一点时间,耐着性子享受即将到来的美好。


    看师傅时常显摆师娘做的“火炉”,冰冰凉凉贴在额头上降温,还能如加炭那般维持凉意,随时随地都能喝到一口凉茶,消解暑气,在这大热天别提多美了,更别说时常自带的可口餐食,这等爱护之心和炫耀之意伴随着清凉与香气整天扑面而来,好似冷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胡飞雪双目无神,与她的表情一般呆滞,被迫见怪不怪,不为所动了。


    就连人狠话不多的武峙也不得不感慨,“你们感情真好。”


    秦笙得意地笑,“当然好啦~”


    凌宴的身影穿梭于山间各处,顺着小基地的方向深入山林,一处茂密且偏僻的树丛清理出一片空地,砖头叠得高高的窑炉悄然完成。


    巨大的铁锅架在灶口,咕嘟咕嘟,暗黄蚕茧逐渐变得柔软,叮叮当当的声响消逝于山林之间,此事唯秦笙知晓。


    她家阿宴还会打铁不成?属实让人惊喜,秦笙几次想跟她打趣,可见对方脸上通红整日不散,笑起来又土又憨,人好像也黑了,向来爱护自个的高门贵女闹成大红脸,她全是心疼,哪还有打趣的心思。


    说好不探,秦笙不想失言,她猜到对方在做什么,也只得装作不知,默默为其配药缓解。


    时间一晃,已是七月上半旬,日头磨人,凌宴全副武装来到西边,遥遥望去,张娴坐镇工坊屋檐阴凉处,收购村民送来的蚂蚱。


    检查一丝不苟,按部就班,行事比先前稳重,进步很多。


    凌宴来到跟前将其叫出,送上一锭白银,“带两个人跟你去镇上,盘个小铺子回来。”


    她要对有钱人的荷包发起攻势。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这就开始养驴,整天修蹄子削给你看!


    凌宴:真的假的,还有这种好事?(兴奋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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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上山打铁[VIP]


    盘铺子……还是小铺子, 一时间张娴没能揣度凌宴的用意,低声询问,“铺子向阳背阴都有讲究, 价格不一,阿宴姐打算卖什么?”


    凌宴挠挠脸颊, “卖点鲜食青菜,就离集市近些那边吧,要干净些的地界, 让张大力跟你一起过去熟悉,往后卖菜的事就交给他了。”


    这么一说, 张娴心里有数, 立刻安排人手替她坐镇, 叫人前往镇里办事。


    “管家”行事有章有法,甘蔗绑好堆在工坊的阴凉处,叶子盖着,旁边放了两块收回来的旧石磨,只等废物利用,用于榨糖,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放眼望去地里大片作物郁郁葱葱,蝉鸣蛙叫, 自然风光无限好,人们在田间穿梭忙碌,此情此景令人欣慰。


    休息摸鱼, 凌宴来了兴致下地巡视,只见白若初正指挥长工挖去甘蔗根播种花生, 玉米叶片幽绿节节高,烈日下的稻田波光粼粼, 嫩绿的稻子泛着星星点点的白,她走进细瞧。


    “阿宴姐?”白若初见到凌宴,抹了把头上的汗,上前与她热情打招呼,“这稻花快开了,可好看了。”


    稻花……那就到抽穗的时候了,眼前此景不由让人想起那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只可惜今年必不可能是丰年,太热了。凌宴甩掉那些丧气的念头,她依稀记得,大片稻花清香煞是好看,不由笑了笑,“何时能开?”


    “已经开了一小片。”白若初抬手一指,那是最先插秧的地方,凌宴点头,正琢磨有空带崽出来写生,还有……


    白若初又道,“对了阿宴姐,那个榨糖的东西,我有点想法想跟你说说。”


    “嗯,你说。”


    白若初担心自个说不明白,捏个小石头蹲在路边边写边画,手舞足蹈地笔画,不时昂头看她,图很清晰,比例也不错,一眼就能看懂,对方是让并排挤压的石盘立起来,一上一下,用石盘本身的重量榨取糖汁,能榨出更多。


    她笑了笑,“你的想法很好,不过有一个问题,换甘蔗的时候,总要把石盘抬起来,岂不是更麻烦了?”


    “好像是哦。”白若初恍然大悟,这么明显的漏洞,她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悻悻道,“我就瞎琢磨的,阿宴姐你就当我没说。”


    少女脸皮薄,说完就想逃,凌宴将她叫住,“我又不吃人,你这图画的不错,等你嫂嫂回来,去领一套纸笔还有尺子,以后有想法了,都画下来给我看,行与不行看过再说。”


    她有纸笔用了?白若初眼前一亮,“真哒?”


    激动的险些破音。线注赋


    “自然是真的,你肯动脑,能琢磨就是好事,有些想法如若能成,能省去不少功夫,不要怕错。”科技就是一步步发展来的,凌宴仔细鞭策,少女一蹦三尺高,兴高采烈地回到地里干活,走路带风。


    似有两分工程师的天赋,试试看她做到哪步,终于不用发愁给白若初安排什么差事了,现在这般就很好。凌宴很是随性,多得什么都没说。


    摸鱼摸够了,凌宴在村里转转,见李家地里秧苗被村民报复的七扭八歪,枯黄一片,王婶在那边骂边收拾,她小心绕路离开,没去触那疯婆子的霉头。


    回家上工。


    “当当当!”锣又响了,正美滋滋的凌宴伸头一看,野山参回来好似带了不少东西,戴上帽子下山,秦笙身后的武峙牵了两头驴,一头牛,驮了些袋子。


    秦笙攥着她的凉手包,十分大方地道,“家里放不下了,你拿去工坊那边用吧。”


    “怎么一次买这么多?”凌宴有些惊讶,连忙问她,“兜里钱还够吗?”


    “够啊,我看诊也能赚钱。”秦笙拍了拍腰间荷包,笑眯眯地解释道,“邻村有个养驴的富户急于脱手,正好我去看诊遇见,价格公道就买了。”


    就等你把铡刀带回来了,秦笙笑中意有所指。


    而凌宴的目光全在生产队的新成员上,两头大黑驴身上脏兮兮,精神尚可,大黄牛也差不多,有秦笙把关,她并未多想,转头吩咐武峙,“先让人拴好清洗干净,再去叫王平选地建个畜棚出来。”


    “是。”武峙将驮回的货送到院内,麻利离开。


    压根没接收她暗戳戳的暗示,秦笙也不在意,笑笑进门。


    凌宴看看她带回的大包小裹,“还买什么了?”


    秦笙进厨房舀口水喝,“收了点药材,你脸涂药了没?”


    凌宴眨眼不语,瞧她那副小心虚的模样秦笙就知道,肯定是忘了,她一声轻哼,手指一勾,“过来。”


    “啊。”凌宴乖乖坐到她跟前,对方指尖滑溜溜的药膏涂满脸,似是……爱抚,清凉间热意涌现。


    秦笙装作无意,上下其手趁机揩油,拆开她脖子上的纱布,眉头蹙起,结痂掉了大半,新皮泛白,只剩她自己划出来的刀伤未愈,“天这么热再遮要捂出痱子来,疼了吱声。”


    说着,动手将已经愈合,不大牢固的结痂轻轻剥下来。


    凌宴忍下痒意,歪着脖子任由她弄。


    姿势有些别扭,俩人越靠越近,凌宴手中蒲扇也是越扇越快,好似这般就能带走脸上的羞热,不大灵光的脑子努力思索话题,“对了,李亮最近有消息吗,景之姐怎么样了。”


    那家伙看不上卖蝗虫的钱,徭役压根不上心,倒是旁的村民太积极,把他服役地界的蚂蚱兜走,变相完工,凌宴懒得跟他起争端,没有追究。


    “除了在家糟践李顺的断腿,惹得一家子疯叫怒骂也没什么了。”仿若回来就是报复爹娘偏心的,不过那个李亮秦笙也觉得奇怪,整天不干活,除了祸害家里人,就是到处闲逛招猫逗狗讨人厌,人不太整张,“他这两天开始往邻村跑,估摸没憋什么好屁。”


    肯定要拉坨大的出来。


    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凌宴觉得可能和原身差不多,扬眉问道,“地痞流氓?”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查那些破事耗时又耗精力,麻烦死了,秦笙意兴阑珊,难得有空相处她不想提及外人,“景之今早平安抵达郡城,给王府递了信在等通传,放心吧,我都盯着呢。”


    絮絮叨叨,倒是挑她爱听絮叨啊,秦笙对这些话题分外不满,三言两语一并堵死,凌宴想不出其他的,渐渐不再言语,努力忽视身旁与她一道享受凉风的,越靠越近……


    小鹿乱撞,秦笙。


    而关于她可能对同为女生的秦笙动心这件事,自己本就半直不弯,不爱与男生打交道,能与女生喜结连理……再好不过了,又或者说,她本就该这般选择。


    凌宴纠结了不到一分钟,接受良好,可潜意识总是在想,秦笙不是完美的对象,可这世上也没有完美的人啊,只等时间抹平心里的小疙瘩,或许是时候尝试,体验一下她从未经历过的人生了。


    她努力保持着一份清醒,避免自己沉浸其中,误了正事。


    等秦笙帮她弄好脖子,凌宴觉得自己需要“清醒”了,“我上山一趟,等会回来。”


    不多时,打铁的叮当声艰难密林,声响窸窣。


    秦笙眉头一皱,心里开始犯嘀咕,啥情况,那洛阳花解了啊,稍微勾引一下,她还没用力,怎么阿宴就跑到山上打铁去了?


    腺体没好全,她是不是还是不行?自个闷在心里不好意思说?这种事好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秦笙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掐指思量一番,立马钻到主屋配了几副药出来。


    掂量着药包,秦笙对声响传来的方向幽幽道了句,“果然药不能停。”


    快快养好,血气方刚些,让我叼回窝!被叼回窝也行,秦笙都不介意。


    于是凌宴获得了不一样的凉茶,这茶分外苦涩,绕是她一个药罐子也喝不进去。


    秦笙解释说:“快到伏天了,天乾阳气旺,易发暑热,该降火预防。”县朱付


    不好说自己有小幺鹅不会中暑,凌宴只得捏鼻子喝下,可总觉得火没降到哪去,一到晚上愈发躁得慌。若非顾忌沈红樱那个小猴子在家,她几次差点睡在凉亭里,抓心挠肝总想做点什么,没法子,她连夜上山打铁,吃些冰棒降温精心。


    凌宴信了秦笙的话,以为自己是天乾火力旺,还要再讨些去火的茶来调养身体。


    秦笙:?


    她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日子小插曲不断,大体上不咸不淡。


    眨眼间,一个青菜铺子在镇上展露头角,相比于其他摊位干瘪缺水的菜叶,伍家菜铺的青菜新鲜翠绿,更重要的是铺子售卖反季菌菇,不少食肆慕名前来收购,平菇从应季的十六七文售价翻倍,直奔六十文去了,比肉还贵。


    而且消息传到县城,价格还在涨。悄无声息的,凌宴赚了个盆满钵满。


    要知道平菇的亩产量十分惊人,能达到两千斤之多!蘑菇洞约莫半亩,也就是一千斤左右,成熟时间错开,日产约在百斤,一天最少赚六两银子!


    就是每天自己摘蘑菇送下来有点累,凌宴打算选一块近些的位置,再进一步扩大规模。


    村中又一番徭役下发,蚂蚱也长大不少,邻村的人闻风过来卖蚂蚱,有了卖菜的进项,这些和人工的开销都不在话下了。


    凌宴开始享受赚钱的美妙,唯一让她记挂的就是,秀才和莽夫外出两旬,才将将启程返回。


    俩人等通传等了许久,还是莽夫实在等不下去夜探王府才知道府里那可恶的萧王是替身,真身竟外出避暑,压根没在府邸!她们又追去避暑山庄,耽搁了好些时间!


    历经波折,秀才酝酿的这把刀,终是抵了上去,好在有惊无险一切平安,萧王如何看待蝗灾尚不清楚,但灾后钱家安插在北地的官员,能拔起大半!


    秦笙气得要死,“怪不得鸟儿什么都没查到,我还在想这人怎这般谨慎,话都不怎说,滴水不漏!原来是个假货!”


    谁都没料到萧王那么个倒霉蛋会安排替身啊!


    没办法,她们半路出家,很多事都不了解,凌宴送上冰镇的甘蔗汁安抚野山参,“没关系,找到真人再查就是了。”


    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秦笙勉强好受些许,嘎巴嘎巴啃甘蔗消解怒火,愤愤吐出渣子,“呸,我非给她查到底裤不剩!”


    找准目标后,鸟儿很快发现了一些诡秘之事。


    没过多久,鸟叫声传来,秦笙大为吃惊,怔愣许久吐出一句,“我知道苏南风因何而死了,她,她竟然和萧王颇为亲密……”


    凌宴也是一愣,“哪种亲密啊?”


    秦笙摆摆手,“苏南风那年纪都够当萧王她娘了,不是那种关系。”


    “这样啊。”凌宴拧眉沉思,一个备受冷落的亲王,一个与朝廷有仇的商贾遗孤,萧王有名,苏南风有钱,一起合作也很正常,“这么说来,那针对钱家的势力是苏南风运作多年的结果?只是这俩人怎么认识的啊?”


    萧王刚来,苏南风就已经布局了,只能说明她们早就认识。


    “咔嚓。”秦笙又咬了一口甘蔗,“等我再查!”


    瓜吃一半,戛然而止,不过这些不是凌宴目前关心的事,水位降了很多,她只想快些找到凶器,给李文生送到菜市口砍脑袋。


    然而纵使有秦笙帮忙,大海捞针亦非易事,二人一直提防那个到处闲逛的李亮,只是有些人骨子里的“恶”,不仅随着血脉遗传,更会在原生家庭孕育的恶意“滋养”下,愈演愈烈,乃至完全超出她们的预料。


    又是一轮徭役,二十多天,顾景之与沈青岚风尘仆仆归来,带回来一个她们早就知道的好消息:萧王重视蝗灾一事,已命各县下发徭役预防。


    可坏消息一箩筐,除本县外郡内大多地区蝗虫隐隐发现聚集的趋势,已生灾像。


    作者有话说:


    秦笙:你是不是不行?


    凌宴:我哪不行了?


    秦笙:难不成你是不会?


    凌宴:……


    祝各位老板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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