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氏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且颇有不到三日后不见人死活不落泪的架势,晏安宁才慢慢悠悠牵着马朝城里走去。


    刚才气势汹汹的乌云终于沉不住气,下来的雨却温柔无比,晏安宁抬手微微遮住眼睛朝天望了望,准备上马去寻个避雨的地方。


    还没踏上马镫,一把伞出现在她头顶将她与裹挟着灰尘的雨滴隔绝开来,晏安宁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身后的人不动声色将伞柄递了过来。


    “伞给你。”


    晏安宁听到声音,心里某个地方不由得小小雀跃,她回过头。


    伞外,十三正站在尚且不算大的雨中,修长的手握着伞柄,将晏安宁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伞给你,快去找个地方避雨。”


    晏安宁对他递过来的伞柄不予理会,反而与发梢略微有些湿漉漉的十三凑近了些:“不能一起撑吗?”


    十三轻声道:“别人看见,不好。”


    “这儿是城郊,没人认识我,而且你连我卧房都去过,怎么还此一时彼一时的,突然就在乎起名声了?”


    十三握着伞柄的指节更加用力了一些,他咬咬唇:“当时是事出有因,很紧急。”


    晏安宁笑了:“现在下雨,也很紧急,难不成你还生我的气?”


    “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就昨天,我说你......哎呀你先进到伞里来!这是城外没人认识我们两。”


    晏安宁不想跟他啰哩巴嗦等他答应了,她一手握过伞柄,一手抓向十三衣襟,朝伞底用力一带。


    “这么大一把伞,两个人撑能死吗,十三,在我面前别用那套酸不溜秋的古板理论,我看你前日杀胡之洲倒是干脆的很,怎么,这会子还会怕几张嘴在背后嚼两句舌根?”


    十三任她将自己拉进伞下,鸦羽细睫下的一双眸子紧紧跟随着她的鼻翼。


    语调不可察觉地上扬:“姑娘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我当然不怕,快找个地方避避雨。”


    他指向远离城门的方向:“那边不远处有个城隍庙,现在过去?”


    晏安宁“嗯”了一声,提着裙裾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赤焰低着头,马蹄一深一浅跟在她身后。


    雨并不大,就连地上都还干一块湿一块的,十三高挑,按理说,伞应是要离自己头顶很远才对,可这伞正以一种极度怪异的姿势倾斜着。


    晏安宁扶正伞柄:“伞别歪。”


    下一秒,伞又倾斜了过来。


    “伞不歪你会淋湿。”十三说。


    晏安宁又将雨伞扶正,坚持道:“我不会淋湿,伞歪成这样你那半边胳膊待会全是水。”


    不等十三解释,晏安又立马道:“你别又跟我说什么没事你从小下雨便不曾打过伞这种话。”


    十三笑了:“姑娘是在关心我吗?”


    晏安宁气呼呼斜眼睨他:说道:“我什么对你视而不见了吗?”


    这座位于城郊荒地的城隍庙不算精致,却很是明亮宽敞,应是日日有人来打扫,城隍爷的雕像被擦得一尘不染,几乎能反出光亮来。


    十三将伞面上的雨水抖落立于门旁,又寻了块最干净的蒲团,抹去上面聊胜于无的灰尘,反复用衣袖擦拭着。


    看着终于满意了,才将蒲团放在一块干净的地面上。


    “坐这儿歇会儿吧,这个时节的雨不会下太久。”


    说完又随意拿了另一个蒲团,在离晏安宁一丈外的地方席地而坐。


    气氛一时间诡异了起来,只有雨打新绿的声音不停灌入城隍庙。


    晏安宁组织了很久的语言,终于打破了两人中间的一堵空气墙:“十三,我昨天不应该那样说你。”


    她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真的真的不应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杀掉我身边的人,这会让我很难办的。”


    十三轻轻应了一声“嗯”,他望向晏安宁的方向,眼里闪烁着某种不明的亮点。


    晏安宁反问:“嗯什么?”


    十三说:“我以后会提前跟你说一声,再杀。”


    行吧,逆子不可教也。


    晏安宁起身,将蒲团挪到十三身边,盘膝坐下。


    她语气略显急躁,但面上的表情凝很是平静,她问:“你主子给你交代的任务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的?”


    十三:“你不是我主子。”


    晏安宁说:“是是是,我不是你主子,但你主子让你盯着滕王,你呢,在干嘛?四处游荡,还跟着我出了城。”


    “......你都知道,你如何知道?”十三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晏安宁坐着比十三要矮一点,她抬起头,以一个歪头仰视的角度,盯着十三的眼睛:


    “你应该知道滕王的兵权是怎么没的,车棠在先皇身边吹耳边风,让先皇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心生嫌隙,皇上害怕自己死后,太子没法驾驭这位百战不殆的叔叔,便设计收了他的兵权,把他困在偏远的滕州。如今车棠又让你留下,不是为了监视滕王又是为了什么?”


    她继续道:“你说,是滕王真想谋反?还是车棠想让滕王谋反?”


    十三置于双膝上的手狠狠握紧,指节泛白,青筋毕现。


    晏安宁语气从容:“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些事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不会告诉郡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策反十三,她知道十三的功夫,就算是告诉郡主让她防范这个人,也只会是白费心思。


    滕州城不可能只有十三一人,车棠的眼线应该遍布整个滕州城。


    晏安宁干脆开诚布公,她需要从十三那里知道更多关于车棠的事。


    “我只知道车棠想要除掉滕王,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想你也不会让我知道,毕竟他现在还是你的主子。”


    十三紧闭的牙关终于松动,他说道:“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安宁姑娘,我不论你是在何处得知的这些消息,你和车大人过去有什么渊源,但是,只要我十三还活着,就会护你周全。”


    “这算表白?”


    “是我之前答应姑娘定会报答的救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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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


    “救命之恩已经在娘娘庙报过了,你这就是表白,你喜欢我,用你们的话说,你心悦于我。”


    话音方落,十三脖子上便迅速爬上一片红,似火烧一般,快要将打湿的衣服灼干。


    他不说话,任由着晏安宁嬉笑玩味地盯着自己看,乌睫垂下,阴影下的瞳孔也在闪躲。


    “好啦,真不经逗,不逗你了。”


    晏安宁敛了敛眸子,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盖静静看着外面已经明显小下来的落雨出神。


    突然她听到旁边传来轻微的一声“我不敢”。


    十三的声音很好听,晏安宁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像是海中沙砾被搁置在无瑕玻璃瓶底,干净透灵。


    “我是一个坐在随时会被泥土掩埋的棺材里的人,怎么敢心悦姑娘。”


    好冷,明明都快到四月,怎么还会有刀割般的风,硬生生刮着皮肤,刺得生疼。


    晏安宁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她不善于处理情绪问题,以前朋友给她发来消息哭诉控告什么东西,她绞尽脑汁也只会重复朋友的哭诉,再骂一遍她们骂过的那群人。


    “你不是生来就是车棠的人,他也不是生来就是你的主子,你在车棠府十七年,连名字都没一个,你真认为自己叫十三吗,我今后不愿再叫你十三了。”


    十三愣了愣,喃喃道:“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车府的暗室里,所有人都只有编号......”


    “我知道,所以你想要一个新名字吗?”


    沉默,无尽的沉默。


    晏安宁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护腕上,羽睫闪烁:“我姓晏,日安晏,你可愿意跟着我姓晏?”


    面前的少年思虑了不多时,郑重点头。


    “愿意。”


    “名字就要慎重一点了,我想想。”


    晏安宁起身在这一方空间来回踱步冥想,终是毫无头绪,本想回去查查典籍了为他取个高雅些的名字,但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蒲团上的少年正扬着脑袋眨巴眼等着呢。


    总不能现在跟他说对不起我是白痴,要回去查字典了再来给你取名吧。


    他说他是坐在棺材里的人,朝不保夕。


    她叫安宁,年年安宁,岁岁无虞。


    “岁岁无虞,无虞,你就叫晏无虞,日日平安,无忧安然,怎么样!”


    少年目光灼灼,从蒲团上唰地站起,面对着晏安宁,一字一字认真说出口:


    “我姓晏,我叫晏无虞,我有名字,我不是十三,我是晏无虞。”


    门外,雨霁云销,晏安宁为自己想出了这个绝佳的名字兴奋地甩着流苏。


    她蹦蹦跳跳跑向名叫晏无虞的少年,像是一件稀奇事,一遍一遍叫着。


    “晏无虞?”


    “是我。”


    “对,是你。”


    “晏无虞。”


    “在。”


    “无虞。”


    “我在。”


    ......


    少年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回应,好像只要她一直叫下去,他就能用这一辈子来应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