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忽然放下硫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这是小桃让我藏的，她说等我想吃的时候吃一颗，不过现在，”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油纸，里面是几块用枫叶包着的桂花糖，糖块上还沾着些细碎的花瓣。
苏砚捏起一块糖，递到姜清芷面前，笑着说：
“小姐，你试试这个糖，真的很甜的。”
姜清芷没接，反而有些疑惑：
“这不是你上战场备的吗？”
苏砚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小姐，不管什么时候，你要是吃一颗这糖，就会觉得生活能好很多。战场上苦，可生活里得有点甜，你比我更需要这份甜。”
姜清芷接过糖，放在鼻尖轻嗅，桂花香混着枫叶的苦涩，让她想起儿时在姜府后院，老夫人总爱用新摘的桂花做糖。
那时的岁月安稳得如同春日里的一池静水，哪有如今这般风云变幻。
“小姐，其实我一直想问，”
苏砚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林相手里势力那么强大，咱们真的能赢吗？他在朝中党羽众多，咱们不过是些想要守护一方安宁的普通人罢了。”
姜清芷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老槐树下，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有些是孩子们学写字时留下的，有些是猎户做的标记，而更多的，是像苏砚这样的年轻人刻下的誓言。
“你看这棵树，”
她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
“它经历过多少次风雨，被雷劈过，被火烧过，可它依然活着，而且每年春天都会长出新芽。”
“我们就像这棵树，虽然林相势力强大，但只要我们的根还在，希望就在。”
苏砚望着姜清芷，眼神坚定：“小姐，我明白了。”
姜清芷轻轻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
“明白就好。去收拾行囊吧，仔细些，别漏了紧要物事。尤其多装些药材——边关苦寒，上次刘将军派人传信，说军医署的金疮药已见底了。”
苏砚闻言，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重重一揖：
“是，小姐！我这就去清点驮马，把您上次配的止血散多装两匣。”
苏砚掀开门帘走进马厩时，月光正斜斜切过木梁，在青石板上投出冷硬的棱线。
他刚蹲下身解开驮马的缰绳，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布鞋底蹭地声——小桃抱着个粗布包袱，辫梢的红头绳晃成一团火苗。
“又偷跑出来？”
他头也不抬，指尖在马腹上轻轻叩了叩。
小桃哼了声，将包袱重重搁在马鞍上：
“少管我！”
包袱散开一角，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菱形物事，
“给你的，路上吃。”
苏砚挑眉：
“粟米饼？”
“桂花糖糕。”
她别过脸去，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叶，
“新学的方子...没烤焦。”
他忽然笑了，缓缓说道：
“桃掌柜亲自下厨，我可得供起来。”
小桃看着苏砚说道：
“少油嘴滑舌！”
却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躺着半块裹着枫叶的糖，
“这个给你含着，明日卯时出发，夜里赶路困了就咬一口。”
苏砚望着糖块上细碎的花瓣，想起三日前她在老槐树下塞给他油纸包时的模样：
“小桃，你总把甜的留给我，自己呢？”
“我...我不爱吃甜。”
她梗着脖子反驳，却被他一眼识破——她指尖还沾着糖霜，袖口飘出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他忽然收敛笑意，从怀里摸出个木雕小狮子，塞进她掌心：
“替我收着，等我回来。”
狮子鬃毛刻得歪歪扭扭，是他昨儿躲在马厩里刻了半夜的成果。
小桃攥紧木雕狮子，指腹摩挲着歪扭的鬃毛。
喉间涌起股酸涩，她却仰头笑了，露出梨涡：“苏砚，等你回来——”
夜风卷起她额前碎发，后半句被吹得支离破碎。
她慌忙伸手按住乱飞的发丝，却见他在月光里笑得明亮：
“等我回来，要吃你做的糖糕，十块，不，二十块！”
“做梦！”
小桃跺脚，却从袖中掏出个锦囊塞给他，
“里面是我编的平安结，不许弄丢了！”
苏砚接过锦囊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药杵磨出来的。
他忽然伸手轻弹她额头：
“知道了，桃掌柜的军令，在下岂敢不从？”
小桃揉着额头瞪他，却在看见他腰间晃动的草编铃铛时，忽然红了眼眶。
苏砚轻轻抬眸，目光温柔地落在小桃身上，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笑意又有一丝不舍：
“小桃掌柜，你先回去照顾小姐吧。这明日我就得出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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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了，还有好些东西得收拾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空荡荡的驮篓，眼神里透着几分认真与凝重。
小桃微微一怔，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完全抽离出来，她咬了咬嘴唇，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
不过很快，她便强打起精神，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行。那你自己可得仔细着，把要用的东西都带齐了。到了那边，别总往前冲，万事都得先顾着自己的安危。”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苏砚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角，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苏砚看着小桃贴心的模样，心里满是温暖，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眼神坚定而柔和：
“放心吧，我都记着呢。你回去也早些歇息，别太累着自己了。”
小桃抬起头，对上苏砚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好，我等着。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说完，她又深深看了苏砚一眼，这才缓缓转身，脚步有些沉重地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苏砚，只见他已开始动手收拾东西，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可那挺直的脊背却又透着无尽的坚毅。
小桃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真正转身离开，夜色很快便将她的身影淹没。
小桃踩着满地月光回到府中，灯笼在穿堂风里晃出细碎的光，映得她裙角的露水像撒了把碎银。
她在回廊拐角处顿住脚步，抬手理了理歪向一边的红头绳，这才掀起湘妃竹帘，走进姜清芷的书房。
案头的烛火跳了跳，将姜清芷低头阅卷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像株被夜露压弯的竹。
小桃忽然想起方才在马厩，苏砚的影子也是这般被月光拉长，铠甲缝里漏出的布衫，还是她去年替他补的针脚。
“小姐。”
她福了福身，指尖还残留着木雕狮子的温度。
姜清芷放下狼毫，抬眼时眉心微蹙：
“怎的这么晚？可是苏砚那边...”
“都妥当了。”
小桃快步上前，替她添了盏热茶，
“粟米饼、金疮药、艾草硫磺都装好了，连马鞍上的铃铛都检查过三遍。”
她顿了顿，见姜清芷盯着她发间的木樨花，忙伸手去扶，
“许是路上走得急，弄乱了...”
“坐。”
姜清芷指了指绣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