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村
龚楚岳拍了拍朱漆大门，不一会，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老人微睁开眼盯了龚楚岳一会，紧接着老人错愕地“啊”了声，解释道：“二少爷，你穿成这样，老奴一时还真认不出来。”他侧身让出道。
龚楚岳笑了笑，“萧伯，你真会说笑。”他跨过门槛，打量了下四周，心里轻吁一口气，心说到目前还没遇到冷言冷语的，接下来就不是了。
果然，下一秒，前方就传来说话声。
“这次祭典，老二还会回来，是吧？”
还？还会？隔着一面墙，龚楚岳听着母亲的语气，只觉心脏开始沉下去，脸色倏然变白，萧伯阖上门后正走过来，听到了龚夫人接下来接下来的这句话：“如果他还没到，就别让他进屋了。”
“我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
萧伯闻言抬头瞅了龚楚岳一眼，对方这时也正望过来，朝他苦笑了下，过了三秒后，讲：“萧伯，我先走了。”
话罢，便转身离开。
萧伯看着龚楚岳的背影，发怔，但又无可奈何。
“老萧，谁来啦？怎么不通报一声？”龚夫人看着敞开的大门，问萧伯。
萧伯转过身来，作揖后，才回答：“是二少爷，刚回来一小会，有事先离开了。”
龚夫人看着空荡荡的门外，半晌后，嗯了声，便离开了。
萧伯心里无奈地叹气，不急不慢地走过去关门，这时身后又传来龚夫人的声音，声音听似带着揣测又带着疑惑。
“他刚才回来了？”
萧伯回头，神色认真：“是的，夫人，他刚到。”只是听到您的话后，就离开了。
一如五年前那般，决绝如此，从没改过。
“这会应该在去拜祭小姐的路上。”萧伯又补充了一句。
龚夫人闻言冷哼了声，甩袖，咬牙切齿道：“他应该的，烂命一条，即使死了也弥补不了害死自己妹妹的罪过。”
萧伯没出声，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枫林山
龚楚岳摆好元宝香烛后，拿出一颗超大草莓形状的糕点。
“哥做生意那条街来了位阿婆，她会做很多奇奇怪怪但又好吃的糕点，我看这个可爱给你买过来了。”
他笑出了声，枫林山今日无风无雨，他的笑声莫名地响。
龚楚岳眺望远处的山林雾海，呢喃细语，下一秒右手拇指碰上无名指，右脚往后一步，微微曲下去。
一阵凄楚哀怨的唱戏声在龚楚楚的墓碑前响起。
萧伯提着檀木盒在山下听完了龚楚岳唱完整首曲子，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目光四处逡巡，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放下盒子后便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龚楚岳扫了扫衣服上沾到的泥土，看着墓碑上“龚楚楚”三字，声音哽咽：“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他手指摩挲着碑上的字，声音离奇的平静，“母亲不喜欢我回家。”顿了一顿，他苦笑了下，“她一看到我，就想起我没救你的事，气着她身体，我也不想。”
“如果觉得蛋糕好吃，托梦告诉我。”
“如果觉得不好吃，也请托梦告诉我。”
*
小藤妖抱着面粉守在一旁，着急得眉头都皱到一块，却只敢老实呆着不吭声，不外乎就是他答应给慕灵捷向他叔推销解酒面包被轰出来了。
但他，还需要慕灵捷教他做蛋糕。
“哇，慕老板，”许经理看着盒子里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面包发出感叹，“没想到我描述成那样，慕老板还能做出来。”
龚楚岳离开前交代他要与慕灵捷确认好解酒面包的最终成品。于是他苦思冥想，又比又划的，实在想不出任何好点子。
等到了约定的洽谈时间时，他干脆跟慕灵捷提出三个要求：不抵饱，小，精致。
小藤妖闻声垫脚凑近去看，许经理见状拿下盒子给他看，只见白色盒子上整齐摆放着一个个桔子模样的面包，不仅符合了小跟精致，也符合不抵饱这个要求。
“还有树枝，树叶。桔子皮上面的纹路也很清晰。”小藤妖惊叹道，心想这做得太逼真了，要是不解释，大家只会以为这是一个个金桔子。
他望向正从厨房走出来的慕灵捷，大声问：“慕老板，我阿娘的蛋糕可以有这个吗？”
慕灵捷点了点头，心说我还准备了很多种水果，到时都给你放到蛋糕上面。
许经理给了尾款，提着面包走了。
慕灵捷这才看向小藤妖，跟他讲今天开始学做蛋糕有点早。没想到小藤妖认为非常有必要。
“我想自己做。”他扭扭捏捏地讲。
慕灵捷挑眉，她明白了，小藤妖这是拿她厨房当学堂，要她这几天里教会他做蛋糕，等他母亲生日那天，他要全程自己来。
蛮自信的嘛。慕灵捷这样心想，便讲：“也行，我先教你做蛋糕胚。”
……
慕灵捷看着被挖走一大块的戚风蛋糕，哐当丢下东西，大跨步走到外面，“周伍，一个金子，给钱。”
她做了三个蛋糕胚，周伍吃了两个半，还怂恿小藤妖跟着一块吃。目光移到一旁小藤妖身上，“小藤妖，你再偷吃，我不教你了。”
小藤妖眨着眼睛，看了看手上的蛋糕，囫囵塞进嘴里，在慕灵捷的瞪视下咽了下去。
“保证不吃了。”
慕灵捷被气笑了。
周伍这时拿着两个金子，“一个是蛋糕的钱，另外一个是我有问题想请教你。”他早上醒来，想起昨晚起琛那个问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孟槐，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更爱游山玩水。
慕灵捷收过钱，“问吧。”
周伍正要开口，看到小藤妖站在一旁，支开小藤妖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慕灵捷坐下来。
他轻咳一声，踌躇半晌，嘴巴张开，又合上。
慕灵捷看他这样，站起来让他想清楚再问。刚一转身就被周伍拉住，她看向周伍的眼睛，发现对方一脸便秘痛苦神色，正要开口就被对方打断，只听周伍快速吐出一句话。
“什么，我没听清。”
周伍看着她，猝然塌下肩膀，有气无力道：“我发现起琛有点不对劲。”
慕灵捷挑眉，不是很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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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
周伍坐直了些许，表情非常郑重，“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他说一个女孩子喜欢看男人脱衣服，也不牵他的手，是为什么？”
慕灵捷拧紧眉。
周伍看她面露苦色，心里着急地想是吧，这个问题你也觉得有问题，对吧。起琛问的都是些什么鬼？还说是孟槐……正出神时，慕灵捷一句话就把他从神游中拉出来。
“这问题是起琛问你的？”虽然是提问，但慕灵捷用的陈述语气。
周伍抬头看她，她低头看他。
两人面面相觑。
周伍：“他是不是春意萌动了？”
慕灵捷咽了咽发涩的唾沫，眉心蹙紧，丢下一句“我哪知道”便回去店里了。可下一瞬，她走回来，斟酌发问：“周伍……呀，”周伍闻声瞬间坐的笔直，他看着她，等她接着讲：“你家管事，口中的女孩大概是我。”
空气霎时间寂静了。
周伍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圆，半晌后，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嗬”。
“慕老板，玩笑不能这么开！”
周伍忽然跳开一丈远。
第一，慕灵捷是人类；第二，起琛守着他主人比他还积极，怎么可能对慕灵捷上心呢？第三，慕灵捷是一个老太婆啊。第四……
所有条件都讲不通，慕灵捷怎么可能是起琛口中的那个女孩。周伍晃了晃了脑袋，笃定道：“他怎么可能对你有意思，你长得跟他手里的面具一模一样，是我见过最丑的人了。”
慕灵捷挠着鼻子，心说你讲的也对。
但周伍的提醒，让她想起她一直忽视的问题。
“那肯定就是其他女孩子了，你要去找找，免得你主人醒来后，说你没把人看好。”
周伍非常赞同，正要回去质问起琛，就被慕灵捷喊住。
“周伍，我听其他人说，起管事脸上也戴着面具，跟我的很像，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就见周伍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下一秒就听到周伍反问：“你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
慕灵捷一头雾水，但没表现出来。
周伍：“除了我，还有个别大妖以及与他深交的，其他妖怪都被起琛施了幻术，大家眼中的他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顿了一顿，“那脸确实跟你长得很像。”
慕灵捷眸色沉了下，又立即恢复澄明，她笑笑，迎着周伍探究的目光，“原来不是我脸盲。”
“我以为大家是开玩笑的，哈哈哈。”
周伍被她的话哄得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如果周伍没走得那么快或者折返回来，那么就会发现眸色晦暗，颊肉抽搐，整张脸几近狰狞扭曲。
慕灵捷在风中萧瑟。
小藤妖抱着快吃完的蛋糕胚跑出来，看她这幅神色，火急火燎又鬼鬼祟祟跑回去。
途中被绊倒，小藤妖爬起来，扭头看门外，心底大声吼喊：太可怕了。
慕灵捷看着静谧的街道，落叶被风卷起又掉下，心里不断闪现一个念头：掐了起琛。
往死里掐死他。
竟然拿她当替代品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