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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辛书是吧?”一班的班主任看着她笑了笑。


    阮辛书看了一眼班主任,有些局促地点了一下头。


    一开学突然被校长亲自从本来在的五班带到了一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班主任看了一眼十七岁的阮辛书。


    他是被校长提点过的,要多多‘照顾’这个阮辛书,最好一个学期内能把这个学生的成绩提到一般的水平。


    想起上午看过的阮辛书的成绩单,班主任猛地脑袋一疼,感觉任重而道远。


    “舒浅予,你先去那边那个位置坐吧,”班主任对着一个学生指了一个第三排空着的位置,“阮辛书,你就去坐舒浅予原来坐的位置。”


    阮辛书看着那个站起来的学生的座位,心里面马上咯噔一下。


    一个正中间的座位。


    教室正中间这个位置四面透风,没有任何遮掩物,可以说是险象丛生,危险至极,光是盯着那里看十秒,阮辛书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了。


    哪怕是靠一面墙,阮辛书她都觉得自己没有这么无助。


    “老师,我……”阮辛书欲言又止。


    “你的同桌楚郁是个很好的同学,你坐在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可要好好向她学习啊。”


    班主任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文件,完全没有听阮辛书话的意思,反而像是安下心来了一样笑了笑,似乎说起这个叫做楚郁的学生他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了一样,如沐春风。


    ——楚郁,谁啊?


    阮辛书看着班主任的表情,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自己坐的地方的同桌位置上还没有人坐下。


    那个叫楚郁的人似乎去什么地方办事情了,桌子上只放着一摞文件。


    但一班其他的学生都用余光打量着阮辛书,他们的眼神不可捉摸得让阮辛书觉得不舒服。


    阮辛书尽量不看他们坐了下去。


    她很清楚原本像她这样的吊车尾的差生,每次考试保持年级倒数五十名以内的吊车尾的确是不可能进到这个班的。


    但如果有一个人脉很广还在学校当股东的爸,那就有可能了。


    而且如果这个爸还觉得搞艺术是不正经的事情的话,就更有可能了。


    阮景融觉得阮辛书进入高中之后画的画没有获过一次奖就足以证明了阮辛书没有这个才能。


    他觉得阮辛书应该早点放弃这个没有成果的事情,认真读书,还说现在读书也不晚。


    阮辛书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自己有绘画天赋,所以一个暑假都在和阮景融吵架。


    于是一开学,她就被告知变成一班的了,还被学校校长亲自领到了一班。


    前面还有学生正在转头看着她。


    阮辛书本着为人友好的原则,觉得既然有人看着自己,她就看回去。


    但可能是因为她有点紧张,表情有些僵硬,看人的时候像是在瞪人,于是那个学生一下子就灰溜溜地转回头了。


    ——搞砸了。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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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阮辛书叙述完她是怎么被调到一班的经过,宋旻点头,一副已经把握事态的样子,“那你和一班的那群精英们说话了吗?”


    阮辛书没回答。


    渲北外国语的食堂里面很吵,但是还是听得清楚宋旻的声音,只是阮辛书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看不出来吗?她被排挤了,”秦廷森感叹了一句,从取餐口拿了几碟菜放进了餐盘,“我看她爸是以为她被孤立了就会好好学习了。”


    “我不是被孤立了,”阮辛书马上皱着眉否定道:“一班那个地方就是个看守所,你被冤枉进了看守所会和犯人说话吗?”


    阮辛书重重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反正,我是不会的。”


    她宣言自己不是在一班交不到朋友,而是不屑于交朋友。


    “哦?那你要在看守所待一年,岂不是要被不是要被洗心革面地改造成哑巴?”秦廷森笑喷了出来。


    “你不要以为我是夸大其词,事实就是这样的,”阮辛书感觉秦廷森要笑得岔气了,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她轻轻哼了一声,“你们知不知道,一班的学生,一到上课就整整齐齐地望向黑板,一到自习就齐刷刷地埋下头,那个动作,和我家里的自动垃圾桶一模一样。”


    “他们下课的时候都坐着一动不动地翻书,记单词,校服也都穿得一样一丝不苟,连近视都没有什么差别,几乎人手一副黑框眼镜,发型都一个样,你们说这是不是看守所。”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了。”宋旻附和着点了点头。


    秦廷森看着她,“你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说,他们觉得你是带来西方靡靡之音的问题分子,觉得你是个私底下画裸画的变态,每天会割自己耳朵的精神病患者?”


    阮辛书点点头,好像找到了一丝找补的机会,“没准呢,可能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他们怕我荼毒他们,我也怕他们把我变成书呆子呢。”


    ——谁瞧不起谁。


    “那你在一班还是坐最后一排吗?”


    “……”阮辛书犹豫了一下,“我现在坐在一个叫做楚郁的人旁边。”


    “楚郁?”宋旻看向了阮辛书。


    “你听过她啊?”


    阮辛书是刚刚才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因为她是一个不关心学校八卦的人。


    宋旻眼神缥缈,语气深沉,“那是一个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的‘秀才’。”


    ——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


    阮辛书不免有些恐惧地吸了一口气。


    “那这个‘秀才’要是考试考不好,不得怪我?”阮辛书立马皱眉,感觉自己即将面临一场碰瓷般的诬陷。


    秦廷森拍了拍阮辛书的肩膀,


    “你放心吧,老谦说楚郁就是那种坐在地铁上也要背单词的人,每天好像恨不得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


    老谦是五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张仁谦,为人随和,在五班实行放养政策。


    “人家是年级第一,乖宝宝中的乖宝宝,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秦廷森振振有词,“你说你坐在人家旁边,人家就会和你一起上课躺平睡觉了?还是说,你坐过去人家就会和你一起上课画画了?”


    阮辛书咬着嘴唇,眉毛皱在一起,“谁想和她一起睡觉。”


    “我知道这种优等生的心理的,她们只会觉得你好笨,她们好厉害,她们拿三个小时学习背了多少多少单词,而你——”


    秦廷森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阮辛书面前的素描本,“你在涂鸦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阮辛书不说话地扫了一眼秦廷森。


    “嗐,你别生气,我当然知道你那个不是涂鸦,但我的意思是,优等生一般都这么想。”


    阮辛书说不上高兴,因为秦廷森还继续说了,


    “我以前旁边就坐着一个我一睡觉就打我小报告的乖宝宝,老是背着我参我一笔,我那个时候一睡觉就被老师叫起来罚站。”


    阮辛书目瞪口呆,想到以后身旁坐着一个小报告,感觉全身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这个优等生在一班这个看守所的地位肯定是类似于模范劳改犯的那种了……”


    阮辛书很绝望。


    “为你默哀。”宋旻怜悯地摇头,漠不关己地啃了一口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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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中午吃饭的时候秦廷森的危言耸听,下午阮辛书回到教室坐回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心里面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了起来。


    她想着这个叫楚郁的年级第一,坐这样一个正中间的位置,书堆得如此之多,大约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类似于书里写的文学少女类型的女生。


    上课的时候肯定动不动就举手要上台做题,下课的时候肯定会拉着老师问问题,可能打小报告举手的姿势都很标准,大概就和小学时候的少先队员一个样吧。


    阮辛书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感觉自己很沮丧,很无助。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身旁的椅子响了一声。


    阮辛书知道是那个叫做楚郁的年级第一回来了。


    阮辛书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于是她悄悄动了一下脑袋,默不作声地看向了坐在身旁的人。


    因为是下午,阳光安静地流淌进入教室,连教室的墙壁都是蜂蜜的颜色。


    那人的睫毛也都染上了这种温暖的颜色。


    阮辛书愣了一下。


    因为楚郁轻轻眨眼的时候,让她以为有一只蜜色的蝴蝶停在了她的眼睛上,而后那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