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终身误 > 第 53 章
    永昌伯府内,白芷跪在地上哭得如泪人一般,连乔也不知所措陪着流泪。许和君瞥了一眼在房里沉着脸来回走动的白知行,挥手让丫头先将二人带出去,和声劝慰道:“二小姐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白知行摆摆手恍若未闻,寂静的房室中只余粗重的呼吸。晌午接到消息简直魂飞魄散,生怕顷刻间再闻噩耗,尤其听闻她是眼睛受伤后被掳走,越发焦躁难安。他的女儿生养近三十年,从来如珠似宝看着长大,好不容易盼来云开雨散,为什么会横生波澜。


    白知行大步赶到门前,继续重复着短短一刻前的问话:“有消息传来吗?”双眼直直看向通往此地的一条甬路,风催叶动,并无人前来的迹象。


    侍从不敢触他霉头,缩着头不答。


    气得白知行愀然甩袖,唉声叹气重回房中,坐了又起,起了又坐,引颈而盼,失望而归。循回往复十数遍终于听到急促的脚步。不等人靠近,白知行已经迫不及待高声问道:“如何?”


    “大将军遣人说,碧云寺及其周围都已找遍,不见小姐踪迹,他已传书周边府县留意。请老爷放心,他一定会查访出小姐下落。”


    白知行闻言默然,扬手让他回去。


    许和君是个聪明人,仅此三言两语就恍然大悟。难怪父女二人都说婚事不必费心,也不理会流言,原来已经覆水重收。永昌伯府光耀不了太久,白凝辉若嫁给梁沐,对她腹中的孩子倒是一件好事。而老夫人虽因幼子怨恨梁沐,但并非不会审时度势,否则也不会联姻何家。待姻缘成真,势必对白凝辉父女改颜换色。到那时,也算的苦尽甘来。


    许和君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诚心相劝:“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二小姐与人为善,又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她陪着站了许久,早已面露疲惫。白知行这时才注意,暂收忧心,关怀道:“你去歇息吧,不用一直等着。有了阿凝的消息我再告诉你。”


    许和君放心不下,坚持不肯。


    白知行无奈叹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许和君这才由丫头搀着离去,走前又道:“娘那里晚些时候我再去解释,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碧云寺报了官,惊动京兆府。消息传到家中,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大发雷霆之怒。当场要把白芷拉过去杖责,幸而被妯娌姊妹们劝住。又指桑骂槐将父女二人数落一通,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无可奈何。


    等人俱退下,白知行才放松肩臂任其垂落跌坐在楠木椅上,仿佛苍老了许多岁。若阿凝有个好歹,他九泉之下如何向亡妻交代。据白芷所言,今日应薛婉儿之邀,意外偶遇宁安县主和清平郡主,而后落难。这三人都与梁沐有所关联,何来如此巧合?是故他甫得消息就差人送信。


    梁沐啊梁沐,你可不能让我和阿凝失望。


    而将军府小小一方天地亦如黑云压城,内外凛然无声,寂静得使人喘不过气。


    独坐当中的梁沐神容冷肃,曲指不停地叩问长案,时轻时重,一声声扣人心弦。若让与他共事已久的人见了,都知他已然怒极。白芷离开白凝辉的时间不长,而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人掳走,且能避人耳目,料定蓄谋已久。恐怕在她们出门之时就已被人跟踪。


    而白凝辉平素深居简出,不曾与人为难,更不可能与人结仇。知道她行踪的人不多,与她谋面之人就有极大嫌疑。


    梁沐凤眼梭巡,众人脸色各异。


    薛婉儿侧坐在下首,低眉垂目默默不言,强作镇定。可双手小幅度揉搓衣带,颇为不安。


    会是她吗?


    是她主动相邀,对阿凝亦存敌意。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说得明白,纵然没有白凝辉,两人之间也绝无可能。


    梁沐转眸,冯琼闲闲倚靠窗台。因刚被他骂了一通满脸不忿,三不五时瞟来一眼,欲言又止。而严燕与此事无干,左看右看也知此时此刻不可妄动,乖巧地不说一句话。


    眼见日头偏西,拖延一分就增一分危险。叩声忽停,梁沐忍无可忍厉声喝道:“还不说吗?”


    三人都吓了一跳,提着心纷纷朝他看过来,见他脸色铁青,默契地别过脸继续保持沉默。


    梁沐怒急反笑:“好,都不说。等我查明白了,再来问你们的罪。”


    孰料冯琼闻言怫然不悦,本就不忿的面容更是横眉倒竖:“我有什么罪?打她的不是我,掳走她的也不是我。就是告到表哥面前,也治不出我的罪。”


    话音刚落,两道冷厉的目光直射而来。冯琼不禁颤栗后退撞上窗扇的转轴,抵得腰背生疼。她反手按住窗台,转眼触及残阳余晖,莫名竟觉一身寒意。


    是了,她竟忘了梁沐的治军手段。这个人并不仅仅是她的姐夫而已,还是在边疆严守三年的大将军。是他让敌人闻风丧胆,是他统领三军势如破竹,是他夜袭百里出奇制胜。


    她总是忘了,只以为梁沐还是那个任她抢去并蒂莲而不顾的青年。


    “她被掳走之时,你明明还在碧云寺中,为什么不出手相助?”梁沐屏气凝神,根本不敢想白凝辉现在如何。她眼睛本就不好,刚受了伤还来不及医治。她被娇养长大,怎知道如何对敌。掳走她的人用意何在?为财为仇,为何一点音信都没有。


    五指颤抖难安,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强迫自己镇定。他无法想象再度失去白凝辉。且与十年前不同,那时他早知白凝辉平安无虑,方能放心决绝得不回头。


    而现在……梁沐只觉栗栗危惧,万一……


    冯琼见他如丧考妣,便是她姐姐因病去世也不曾见他如此悲痛。她吸了吸鼻子,盯向窗外一抹斜阳,梗着脖子冷笑道:“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凭什么救她。”


    梁沐勃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惊得笔架砚台抖动不停,泼出半边黑墨顺着雪纸而流,流过案沿滴答滴答坠地,落成歪歪曲曲一条墨路。


    严燕不安地站起来,正要唤侍女进来收拾,就听梁沐一声讽笑:“枉你平日自称侠义,事到临头只会袖手旁观。我问你,是你故意引清平郡主去碧云寺,目的就是为了教训阿凝,对不对?”


    冯琼心里正委屈,猛地听他这么一说,全不为自己辩解,朝他吼道:“阿凝阿凝阿凝,你的心里只有阿凝。是!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就是要去教训她!自从她出现,你就把我姐姐忘得一干二净。凭什么让她越过我姐姐。她若是个好的也就算了,明明是她瞧不起你退婚,你为什么还对她穷追猛打。你今天就是拿军法处置我,我也不服。”


    “好,很好。”梁沐气得语无伦次连道了几个“好”字。


    冯琼吼完出了心中一口恶气神清气爽,此时方知后怕。沿着墙根越了几步,忐忑朝梁沐看过去。


    谁知梁沐全不放在眼里,只从两人面上逐一看过去:“我再问最后一遍,阿凝被掳走和你们有没有关联?”


    一室静悄悄无人语。薛婉儿也拂袖起身,和冯琼各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严燕跟着着急,小声劝道:“县主,婉儿姐姐,若你们知道二姐姐的下落赶紧说出来吧。人命关天的事,别把我大哥真逼急了。”


    “我真不知道。”薛婉儿嗫嚅,低垂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敢确定,犹疑不决。


    冯琼也冷硬道:“我不知道。”


    恰在这时,曹振龙匆匆入内,瞥了一眼薛婉儿面露迟疑。


    “有什么消息?”梁沐弃了这处,急忙随他出来。


    薛婉儿本有怀疑,见他进来就瞥向自己,唯恐怀疑成真,掩口扑在门前探听。可惜隔得远,声音又低,实在听不清楚。她摩挲着门上的雕纹,心乱如麻。她本无杀伯仁之心,但若伯仁因她而死,梁沐势必不会放过她。


    曹振龙低声回道:“薛姑娘这些天的行踪都问清楚了。天香馆有位名妓名唤杨妙容,亦是从江州来,两人是旧识。在来京那日和前日与杨妙容见过面。大哥恐怕想不到,有一个人恰是杨妙容的入幕之宾。”


    梁沐心急如焚,不容分说骂道:“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曹振龙顿了顿:“是宋羽。我去问过杨妙容,两人的确曾提及您和二小姐的事,宋羽亦知二小姐今日要去碧云寺。但不能以此判定是他所为。不过我已让人盯紧他的行踪,他在城内和郊外的几处宅院也打听清楚了,都让弟兄们先去查探……”


    不等他说完,梁沐当即吩咐人备马,快步流星就要拐出去。


    “梁沐!”薛婉儿眉目凄凄,实属堪怜,“我……”


    梁沐回首,眼中已然泛红,朝严燕道:“让人送冯琼回相府。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她横冲直入将军府。”


    “姐夫!”


    梁沐充耳不闻,冷冷的转向薛婉:“你现在应该祈求阿凝无恙,否则别怪我不顾多年朋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