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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先蚕之礼(2)

    这段诗背完,杨皇后很高兴,虽然她跟大家都看出了是芷馨在暗中提示的十七公主,但却并不点破,因为那样对大家包括自己都没有面子。


    “很好。”杨皇后点头道,“你还能再背一首吗?”


    “我……”十七公主扭头看了看芷馨,芷馨对她又点头又眨眼,示意可以。得到芷馨的鼓励,她便勇气大增,“能,当然能。”


    杨皇后欣喜道:“好,既然能,那就再来一首。”


    芷馨想了几首关于“桑”的诗,但内容都是充斥着哀怨、忧伤的,在今天这样的大吉礼上显然不合适,最后她选定了一首诗,这首诗也是她跟舒晏在孩提时代一边采桑一边吟诵过的,是描写年轻女子愉快的采桑情景的。那个时候的两个人,正如诗中所写,“闲闲泄泄”,无忧无虑。可是谁曾想到……


    无论多么真诚的誓言,多么真挚的感情,都抵抗不了上天的安排。


    十七公主表面上转着眼睛,装作思索的样子,其实耳朵却伸向芷馨,专心等着听芷馨的提醒。十七公主也是很聪明的,芷馨只一提醒,她就记住了。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杨皇后听了大喜,诏令设下宴席,让大家宴饮,并赐绢给所有参加先蚕礼的人,对十七公主则另有赏赐。


    比玉在外面游玩了一天,回到家,见父亲跟母亲正在谈着什么。他知道母亲今天也去参加先蚕之礼了,能参加这么高规格的盛典,父母当然很兴奋。比玉在门外听见他们言谈中提到什么:采桑、太牢、公主、《诗经》等,好象还有什么“提亲、不结婚永远长不大”之类的话。见他回来,都笑容可掬。比玉先给父母问了安,然后自己坐在一个独榻上,想自己的心事:怎么那么巧,前些时,我父亲还提起过石家的那位女郎,没想到,今天我居然遇到了,要是真能跟那位女郎成婚,我自然是愿意的。既然愿意,就必须要求父亲去提亲才行,可是,这种事,即便作为男孩子,也不好说出口呢……


    “得儿,你低着头想什么呢?”施惠收起笑容问道。


    “我……”


    “你什么?果然如你母亲所说,不结婚永远也长不大。你母亲今天跟随杨皇后参加了先蚕礼,这么荣耀的大事,你都不打听不问,甚至都不问候你母亲累着没有!”


    “算啦,不要难为他了,咱们快把提亲的事跟他说说吧。”王夫人很开心地笑说。


    “提亲?给谁提亲?”


    “废话,当然是给你啦。”


    “我不要。”


    “混蛋,你敢不要!每次给你提亲,你都反对,你的那两个婢女能当什么,不过是牛马一般的奴隶罢了!仕途上你不求上进,你还想把祖宗香火断绝了吗?”


    “不要发火。”王夫人见丈夫动怒,忙劝道,“得儿,你也不小了,你在仕途上怎么样,阿母不管,但婚姻大事上,你是该着着急了。你父亲虽然有几房姬妾,你也有两位兄弟,但他们毕竟都是庶出,你可是施家的嫡子,以后施家整个产业是要你掌管的,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先成家,早早地让你阿翁和我抱上嫡传孙是正经。”


    “阿母,我这次不是不同意,我想自己选。”


    “更胡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自己做主,你那《礼记》白学了不成?”


    “她可是一流的人物。”


    “我跟你说的这个女娘更是一流的人物,今天我在先蚕礼上见到的,不光人长得美,还温婉大方,最难能可贵的,那女娘既善女红,又精通诗书,这样的女子配你,你不喜欢吗?”


    比玉心中只想着路遇的那位天仙女郎,任凭母亲将别的女子说得怎样天花乱坠,他也无动于衷。


    “不管你同意不同意,直跟你说了吧,这女子就是你父亲曾经说起过的石崇的女儿。”


    ……


    巧,真的是巧上加巧。刚刚比玉还陷入两难境地——怎样开口让父亲向石家提亲和怎样应付拒绝父母逼婚后的打骂,而如今全都迎刃而解了。


    比玉与父母不谋而合,这令施惠夫妇大为惊喜。虽然儿子同意,但还需要媒人才行。请谁当这个媒人呢?施惠夫妇一时没想好,比玉却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自己的两个好友——夏侯门和荀宝。比玉知道他们跟石家有交往,所以上门去求,这二人听说是作伐这样的好事,哪有拒绝的道理,都表示愿意效劳。


    择了吉日,二人受了施家之托,带着礼物,来到石家。夏侯门跟石府很熟,石府虽大,石家门人虽严,却一点也难不住他,领着荀宝很快就进得府中。夏侯门与石大公子相厚,所以二人对石崇夫妇以伯父伯母称之。二人行礼毕,石崇请他们在榻上坐了。石母已经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对于年轻男客自然不用避讳。


    寒暄了几句之后,夏侯门便切入了正题。石崇夫妇听说是给女儿提亲来了,心中又是喜又是忧。有人给提亲,自然是喜事,怎么会忧呢?原来芷馨也像比玉一样,只要有人提亲,她就反感,石老夫人如果多说几句,她就翻脸,甚至整日的不吃饭。这可把石老夫人愁坏了,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都已经二十一岁了,还没有嫁出去,着实让人焦心。但她却不能说得太深,毕竟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说深了唯恐女儿多心。


    这两日,来提亲的媒人骤增。在前日的先蚕之礼上,芷馨的容貌、仪态、学识,让在场的人惊叹不已。参加先蚕之礼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妇。她们当中有很多人都相中了石家的这位女郎。昨日,石府上已经先后来过两位媒人,但都一如既往地被芷馨拒绝。而这一次……


    夫人偷偷给石崇使了个眼色,石崇会意,说:“婚姻大事,虽说父母做主,但也要先跟女儿知会一声为好,二位贤侄稍候,我们去去便回。”


    石崇跟着夫人出了门,走到后面的一间书房,吩咐人去牡丹园请芷馨过来。


    “施家的那位公子,夫君想必认识,其人品如何?”石老夫人对丈夫道。


    “施家那位公子冠字叫比玉,就是取的“比德于玉”的意思,相貌自不必说,还有一股风流气质,正是现如今世家公子之态。”


    “那正好与女儿相配!”石老夫人听了高兴,又问道,“他的家世怎么样?在官场上,你们是不是站在一边?”


    “他家虽比不上我石家显赫,但也是门阀一族。至于他们父子属于哪一边的,不很清楚,施家公子初入官场,还没有政治倾向,他父亲处事也比较谨慎,不过他们肯定不是尚书系的,也应该是太子一党吧。”


    “那太好了啊,人长得般配,家世又配,立场也配,上哪找这么配的姻缘去?我看啊,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你能当得起女儿的家吗?”


    “怎么不能?自古以来,谁不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有做儿女的自己主张自己的婚配的?你别看女儿千不同意万不同意的,她只是抹不开这层害羞,哪有女人大了不想嫁人的?说开了,她自然会同意的。”


    “如果说不开呢?”


    “说不开?哼哼,只要我们答应了人家,收了人家的聘礼,恐怕就由不得她了。”


    对于芷馨的事,石崇从来就不怎么管,他任凭夫人怎么去开导芷馨,自己便回客厅陪客去了。


    不一会儿,芷馨来到,推门进来,给母亲施了礼,她已猜着了母亲叫自己来所为何事,所以石母让她坐,她并不坐。


    石老夫人也不勉强,笑道:“女儿啊,你也不小了……”


    “阿母,你要是说提亲的事,女儿就告退了。”芷馨说着转身就要走。


    “慢着,听阿母把话说完。”石老夫人忙拦住她,并谆谆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没什么可害羞的。在如今,女孩十七岁就为大,这你也知道。你如果不是在我家,早就被官府拉去配人了。试想一下,真到了那个地步,官府可不管夫家什么美的、丑的,老的、小的,穷的、富的,你遇到什么人就要嫁什么人。而今天我为你选的这个郎君,不仅才貌双全,风流倜傥,出身豪门,家财无数,又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们既有缘又相配,而且还正合你提出的一个择偶条件……”


    “我提出的择偶条件?”


    “对啊,你忘啦,你不是说过,你找夫婿只找汝阴的吗?这个人的籍贯就是你们汝阴的,当然,他家现在在洛阳定居,不回汝阴了,否则我可舍不得你嫁的那么远。他父跟你父在朝中都任散骑,关系又好,他府上离咱家又近,阿母想你了可以马上派人去接你。你想阿母了顷刻就可以回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芷馨一时无话可说,因为她确实曾经说过,要么不嫁人,嫁人就嫁汝阴家乡的,可她所说的要嫁个家乡人完全是特定在舒晏一个人身上。她情知没什么希望了,那完全是为了应付石老夫人的逼婚而随口说说的。不过,她一听见说是汝阴人,明知不会是舒晏,但还是忍不住问:“是汝阴谁家?”


    “就是上次我曾经跟你提到的那个,你们汝阴第一大豪门——施家。”


    “又是施得!”芷馨心里暗惊:难道我们两个人前世有什么宿债,还是这个世界太小了?为什么我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洛阳,还是甩不掉他?我知道他的底细,他父亲在朝中做官,他好像也做了个什么郎,但他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家来这里求亲,是冲着韩芷馨还是石芷馨?芷馨不知道比玉是怎么想的,但她只认定一个信念,除了晏哥,谁都不嫁!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女儿,这么般配的夫婿你都不要,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由不得你了,现在施家的媒人正在客厅里,等着听信呢,你就等着做施家少夫人吧。”石母说完,一甩袖子就向外走。


    听见“施家少夫人”几个字,芷馨又羞又气,忙上前拦住石老夫人,哭道:“阿母你怎么能这样?阿母你不能走。”


    石母见芷馨拦着自己,便命令婢女们将她拉到一边,芷馨见状,索性就死死地抱住老夫人不放,无论其怎样呵斥、婢女们怎样劝解,她就是不放手。芷馨的一哭一闹,虽然石老夫人也很心疼,但她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立场,她认为:长痛不如短痛,总之得有这么一回,今天不狠心,永远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母女两个就这么僵持着。


    正在这难解难分的时候,忽见门上人慌忙跑来,禀报说:“宫里来人了,要见我家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