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等候鸟过境 > 第13章 不速之客
    实验室,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每日昼夜难分,时间过得飞快。


    夏稚今天的实验部分刚收尾,就有人敲了敲玻璃窗,“师妹,有人找。”


    她淡淡地点了下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玻璃试剂上面,记录完数据,才摘下硅胶手套,往外面走。


    京州下了一场大雪,现在室外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


    男人站在实验室外面,侧着头,鼻梁很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的眼眸,他站在月光下,四周有零碎的月光洒下,落在他身上,月光倾城,他也倾城。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偏头看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温暖的笑意。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的时候,夏稚想到了一首诗:


    若逢新雪初霁,


    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池靳白见她穿的单薄,走了几步便直接跑到她面前,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温和的声音伴着深夜的雾气,“我猜你还没吃晚饭。”


    大概是做了几天几夜的实验,深更半夜头脑还不够清醒,亦或是美色误人,夏稚回过神后立刻挣脱着要把衣服拿下来,他的双手却先一步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让她动弹。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他说:“你放心,我今天没带饭过来。”


    自从上次之后,池烟又跟着了魔一般每天晚上都要送饭过来,如果她没空,就让池靳白代劳走这一趟。


    夏稚挑眉:“有事?”


    他笑:“跟我一起去吃个饭吧。”


    夏稚抿了抿唇,不明白这两兄妹究竟是对她过不去,还是对饭过不去。


    她平时的穿着除了黑色就是白色实验服,此刻身上披着他的蓝色羽绒服,衬得皮肤精细如美瓷,但她实在太瘦了,以至于细长脖颈上能清晰的看到淡青色血管。


    连措辞都不愿意去想,她果断拒绝:“不去。”


    像是早有预料,池靳白正欲说出他想了半个月的借口理由,医院专属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有了上次教训,他也不急,一手接起电话,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池靳白连续嗯了几声挂断电话,而后眸色沉沉的看了夏稚一眼,手上的力道微微放轻,手腕上的触碰更像是安抚。


    他薄唇微启,没有丝毫隐瞒:“夏童进抢救室了。”


    夏稚出奇的冷静,她把外套还他,回到实验室收拾好实验器具,把脏乱的药物残渣扔进医用垃圾桶,交上教授需要的实验数据后才随他去医院。


    月影婆娑于朦胧,四周的夜空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浓黑起来,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着,一会儿,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


    呼啸的寒风,似乎可以透过皮肤上细小的毛孔,钻入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夏稚,这边。”毕沉穿着无菌服迎面走向她:“夏童情况不太好,这是病危通知书,你签一下。”


    她平静的签完字,坐在抢救室门口的走廊上,手上还拿着一本药理书在看。


    手指纤细,毫无杂质,犹如凝脂的纤纤玉指,裹着冷意。


    与坐在她对面掩面哭泣的家属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格外的冷漠无情。


    池靳白再次把羽绒服披在她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实验服上,随后坐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安静的陪在她身边一起等待着。


    直到天空泛白,抢救室门外的红灯才熄灭,毕沉走出来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抬。


    只有买早餐回来的池靳白发现这五个小时里她的脚后跟一直没有着地,脚趾头肯定蜷缩在靴子里,这是她一直以来情绪紧绷的表现。


    毕沉走过来,摘下口罩,拍了拍她的肩膀,松了口气:“没事了。”


    “能撑多久?”一夜未眠,有些沙哑声音带着倦意。


    “半年。”


    夏稚站起来,披在身上的羽绒服滑落在地上。


    毕沉站在她身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问:“你去哪儿?”


    “实验室。”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池靳白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看着她:“先吃点东西。”


    “不饿。”


    “我这里有一本专门研究免疫抑制剂的外文书籍,或许对实验有帮助。”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声音带着蛊惑:“要看吗?”


    夏稚终于抬眸看他,旭日初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在他身上镶上一道金边,在冬日里看起来格外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上班时间,刚换好制服的准备换班的实习护士趴在护士台问道:“昨天半夜坐在抢救室外的女孩子是夏童的姐姐吗?”


    上夜班准备下班的护士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答:“是啊。”


    “果然是一家人,长得都好看。”


    “但是她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昨天17床的病人也在抢救,他家人哭了一夜。凌晨三点推出来后,他家人围着他寸步不离,但夏童的姐姐都没有去看他一眼,就走了。”


    护士长走进护士台,说:“没走。”


    “你怎么知道?”


    “我早上来上班,看到她被池医生领到他休息室去了。”


    实习护士捧着脸,看着穿着白大褂的男神走进旁边病房查房,一脸花痴:“没想到池医生对病人家属这么好。”


    护士长把几支笔别在上衣口袋里,残忍打断少女怀春的幻想:“池医生是出了名的洁癖,他最讨厌别人进他的休息室,连办公室没得到他的允许也只能站在门外说话。”


    窗外依旧寒意未散,夏稚坐在窗边静望着窗外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街道两侧挂满了红灯笼,鲜红的存在给这冬日清冷的早晨带来了灵动的生机。


    夏稚看着餐盒里热气腾腾的饺子,才恍然想起原来昨天是大年三十。


    她低头夹住一个,沾上旁边的酱料咬了一口,咽下去后索然无味。


    迎面的寒风似乎让她清醒过来,她微眯着眼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突然又想喝酒了。


    夏稚放下手上的一次性筷子,离开前顺手把书带走了。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殡仪馆的车,工作人员抬着盖着白布的人上了车,车子启动后,尾随的亲人哭着跑着跟着那辆车。


    她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又折返,来到夏童的病房,此刻他躺在病床上,白皙的脸上戴着氧气罩,看上去毫无生机,她只有捏着他手上跳动的脉搏才安心下来。


    旁边柜子上放着的黑色女士围巾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低头才看见放在一起的卡片,上面印着稚嫩的字迹—“姐姐,新年快乐。”


    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被拉住,夏童半眯着眼,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耳力极好的她还是听清了他断断续续说的话:“姐姐,你很累吧。”


    她弯下腰,揉了揉他的头,附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会好的,会好的,会好的”


    池靳白查完房回到休息室,人已经走了,窗台前放在桌子上的饺子已经凉透了,他垂眸甚至不用数,就知道她只吃了半个。


    他拿起她用过的筷子,慢条斯理的夹起里面唯一半个的酸菜饺子,放进嘴里,有些冰但味道还不错。


    大年初一吃饺子是习俗,早知道现在的她不喜欢这口味就换成别的了。


    一夜未眠也未进食,也不知道她现在饿不饿,累不累。


    天亮归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毕沉听到门铃声选择性忽略,把被子蒙在头上在黑暗中阻隔一切声音。


    还未再次陷入沉睡,突然屋内传来一声巨响“砰”,好像是大门从外面被强制撞开的声音,他从浅眠中醒来,猛地在床上坐起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跑出卧室。


    客厅没拉窗帘,窗外温暖的阳光铺满地板,温润如玉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朝他阴沉沉地笑着,全身散发着冷意。


    毕沉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又瞅了眼被踹坏的大门,不免头皮发麻。


    男人拿了一根烟放在唇边,神色慵懒:“夏稚呢?”


    毕沉打了个哈欠:“不在学校吗?”


    “实验室放七天年假。”


    毕沉摊了摊手:“那我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啊。”


    “她不是有个人放在你医院吗?”


    “啊?”


    男人摩挲着打火机,轻微的“咔嚓”声,幽蓝色的火苗窜出来,他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强硬的话:“翅膀长硬了啊。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她来见我。”


    前面一句,毕沉分不清他口中的人指得是自己还是夏稚,抬眸撞上他倒映着火光的眸子里寒光毕现,想反驳的话硬生生的憋住,缩了缩脖子又点了点头。


    他满意的笑了,站起来,往他客房的方向走去。


    毕沉看出他的意图,小心翼翼开口:“宇文,你住在这里不太好。”


    宇文战转身打量他:“怎么?交女朋友了?”


    “你一个有未婚妻的人跟我一个男人同住一室,说出去不太好,我怕曲若悠会派人暗杀我。”毕沉还顺便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宇文战神色自然的把未点燃的烟扔在他身上,淡淡的烟雾中他轻描淡说道:“不想我把这烧了,就赶紧给我去找人。”


    他认真的表情不似开玩笑,宇文战也从来不开玩笑,毕沉麻溜的换上鞋出门去找人。


    午夜时分,京州这个不夜城的街道上,依旧车来车往,忙忙碌碌,仿佛一刻都不停歇。城市中闪烁的霓虹灯,将原本宁静的夜晚点缀地光彩夺目。


    在胡同深处,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建筑,墙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酒瓶子,池靳白推开这家酒吧那扇半掩的门,里面透出来扑朔迷离的灯光和富有感染力的音乐。


    混杂的空气中布满着烟酒的味道,里面有人在推杯换盏,意在不醉不休。


    化着浓妆衣着妖艳的女人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吧台上已经一字排着十几只空酒瓶。


    她眼神迷离,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清楚的看见了男人俊美如斯的样子。


    像是终于找到了猎物,她把本就低领的上衣往下一扯,露出若隐若现的两团肉,她晃荡着走过去,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


    “帅哥,请你喝酒啊。”她舔了舔酒杯上的酒渍,极具诱惑。


    对方往后退了一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帕捂着自己的口鼻,眼眸中的嫌恶之色十分明显。


    女人知趣的走了,但更多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楼上倚靠在栏杆前的池烟挥舞着手臂,朝着下面快被女人包围的池靳白喊了声:“哥,我们在这里。”


    池靳白微微抬眸,捂着口鼻往楼上走,途径的地方难免碰到人,等他跟着池烟来到包厢,他才拿出医用酒精开始往身上喷。


    在座的人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其中一人搓麻将的手一停,笑道:“池烟,你哥不喝酒不抽烟不好美色,迟早得遁入空门啊。以后池家的传宗接代可全靠你跟咱哥了。”


    坐在他对面的季昀然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季往吃痛的捂着自己腿,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腿疼。”


    坐在他上家的萧崇白了他一眼:“出息,每次输钱每次都找借口离席。”


    “滚一边儿去。”季昀然又踹了季往一脚,朝着门口喊道:“池少爷,消完毒了没?快来陪我们玩几圈啊。”


    萧崇单手撑着左脸,看着池靳白说道:“这里没有烟味没有酒味更没有香水味,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把这儿地毯式打扫十遍了。”


    池靳白把手帕扔进垃圾桶后才走过去,入座才发现包厢内有一个生面孔。


    萧崇介绍道:“这是我的酒吧合伙人,夏衍川。土生土长的江港人。”


    麻将桌上唯一戴着金丝边框眼镜面容清隽的男人,朝他礼貌的笑着:“池医生,好久不见。”


    池靳白洗着牌,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认识第三个姓夏的人。


    夏衍川解释道:“三年前,我爷爷的手术是您给他做的,他现在恢复的很好。”


    除了池靳白,其他人手上洗牌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恰好池靳白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神色不耐的走出包厢,来到僻静处接起电话:“喂。”


    毕沉说明来意:“我请个假。”


    “你请假做什么?”


    “找夏稚。”


    “你为什么找她?”


    “商量一下夏童的病情。”他似乎在外面,声音中喘着粗气。


    池靳白哦了声,“那我这个主治医生怎么不知道我的病人最近出现了什么情况,需要你去找家属?”


    毕沉啧了声:“是私事,私事。”


    “你们能有什么私事。”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有点私事很正常吧。”


    听着这不顺耳的话,池靳白冷笑着:“多少年?”


    毕沉支支吾吾:“你别管了,总之我先请两天假,找到人再说。”


    他明显愣了一下,又随口问道:“夏稚不见了?”


    “也不是。只是没有手机联系不到人,只能去找了。池医生,我就请两天假啊,就这么说好了,再见啦。”


    怕对方拒绝,毕沉立刻挂断了电话。


    心里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池靳白用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头电话刚接通,他还来不及开口,就传来对方颤颤巍巍地声音:“靳少,我们把人跟丢了。”


    心里的慌张被无限放大,池靳白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似乎要将手机捏碎,手背上的青痕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