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野外的黄须菜己开始泛红。被高挂的阳光一照,透出晶莹剔透的红晕。
黄河口一带有一个行当叫“赶脚”。
村头路边,你总会看到一个人牵着一头站在那儿或蹲在那里等候。如果要出远门,走路又不方便,你可借用这人的毛驴,骑着毛驴去,再骑着毛驴回。
靠驴来赚钱,这个买卖当地人就叫赶脚。
牛绍堂折腾上了瘾,而秋正红却不再那么心急。
京戏班的到来,给秋正红带来莫大启示,他要改头换面,将坐唱改为化妆表演。
于是他又带领戏班返回秋家屯,再次闭门造车。
回到家,秋正红招呼着摆上乐器,开始一起琢磨段子。
想来想去,秋正红想到了正卿哥儿时为添补家中而在村头做起赶脚生意,没想到,租借他毛驴的人是位好心的媒婆,知道正卿人忠厚老实又有学识,便把自己邻居家的大姑娘说给了他。
牵驴赶脚把嫂子赶到手,要是将这出戏搬到台上,不就是一出好看的大戏了。
月明想到,这段子是好,可赶脚得有驴,你总不能把驴也牵到台上去吧,唱着演着还牵着头驴在台上,驴听话一定出彩,驴也成角儿;要是驴不听话发起驴脾气,万一在台上嗷嗷地叫起来撩脚子,咱这戏那该叫个啥?
长顺也寻思着,这下捋戏变成驴戏了。要真是这样,戏台上耍驴玩还不如耍牛呢,牛一上台,先朝牛腚来两鞭子,也让牛绍堂看看,咱这是在演戏吗?
春生一笑:“你这是放屁!”
长顺也笑道:“放屁也是放牛屁。”
秋正红笑着思索着摇摇头。
长顺寻思片刻,惊喜起来,过年过节不是有跑驴的吗!
对呀,长顺一提醒,秋正红大悟,月明也兴奋地站起身,赶脚的化妆表演就要登场了!
他们开始分工。秋正红在家琢磨段子,月明与春生到外面去置办服装与跑驴,春生则去置办头面。
这些年来,东镇一带卖唱的艺人越来越多,但大多是在摆地摊,一个人或几个人,在街一角摆上坐凳,看的人围上一圈,有时几人,有时几十人,可没人去化妆更没人去表演,头上戴的头面见不到,化妆的油彩更不用说。
长顺一出门便想到了京戏班。一口气径首来到龙甲戏班住的客栈。
这是一个宽敞的客房,春生进来,正在里面拾掇行头的是小京子。
来了陌生人,小京子忙上前施礼:“先生,来有事吗?”
“俺来看看。”长顺边说边打量着房内的物件寻找着他所要的头面。
小京子边说着边拿起一银钗银泡旦角头面端详。
长顺盯着头面问:“这叫啥?”
小京子说“银泡头面。”
长顺问:“旧的?”
小京子饶有兴致地介绍说,这是他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师父头回儿登台就是戴的这个,看到它,师父就会想到他师父。
长顺又指着桌上放的油彩故意问道:“那是啥?”
小京子说“油彩,上妆用的。”
长顺又问:“这玩意咋用?”
小京子一板一眼告诉他,上台先上妆,上妆先抹底油打底色,然后勾脸、上腮红、勾鼻梁、打口红,画眉、描眼、定妆。
长顺将小京子讲得这道道工序一一记牢。
长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些东西是好,捋戏班急用,可如何才能到手,如果向小京子要,小京子肯定不给。
怎么办?长顺便想到了下策,装出一副为难情的模样,道:“俺是要饭的家里穷,娘给俺说了个媳妇,可俊了!”
小京子笑道:“好事啊!”
“可俺娶不起!”
“为啥?”
“她想跟俺要样东西!”
“啥?”
“头面。”
“买去啊!”
“镇上没有。要买,得去京城或是济南府!”
“看来你娶不成了!”
“这不,俺来看看您这儿有没有不用的。”
“俺这可没有,这玩意儿越旧越值钱。”
“有人说京戏班演得唱得都好,就是没有人情滋味。”长顺两眼紧紧盯着头面,像是头面己经戴到了正红师父头上了。
小京子不服:“瞎说。”
小京子生气,这是上钩了。
长顺接着又说:“俺压根儿不信,今儿见到您俺信了。”
小京子这下火了:“你不就是想要个头面儿娶媳妇嘛,为了俺京戏班名声为了成全你,这个头面,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