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先是来到坟头前跪下,伤心地说道:“大娘,是我葬送了老人家性命。要杀要剐,您老在天之灵尽管发落。”
大胡子三叩头,站起,来到秋正红面前:“老人家是我害死的,我这条命就送给你了,冲我来吧。”大胡子扑哧跪在地上。
一听这话,秋正红怒火燃起,朝着大胡子狠命地拳打脚踢起来,此时的秋正红己完全失去理智。大胡子任凭秋正红怎么出手,依旧跪地不动。
秋正红己使尽浑身力气,边打边怒吼起来:“你他娘的还手啊——”
此时的秋正红也多么想有人痛痛快快地揍他一顿,也好让心中的伤心悲痛与五念杂陈发泄出来。可大胡子既然送上了门是来让人出气的,他不会动手。眼下即便是被打死,他也毫无怨言。他恨牛家,恨自己不走正路,更恨自己意外出手把一位善良的老人送进了天堂。跟随帮主来抢人,他压根就没打算与老人过不去,用力一推,只是自己失手,要不是廖八郎还有那么一点人性,自己也差点葬送性命。
大胡子跪在地上痛心疾首:“你打死我吧,也好去与老人作伴,到那边我会给老人家当牛做马。”
这时,邓若祥带人远远地向这里望着,春生也从邓若祥身边跑来。春生边跑边喊:“丑儿哥住手——”
秋正红停住了手,愤愤地望着己长得又高又壮的春生不知说什么是好。
春生泪眼望着秋正红,说道:“丑儿哥,你可回来了,让俺等得好苦啊!”
秋正红还顾不上与这位几年未见面的伙计说些什么,望着眼下这位牛家帮的帮丁、杀害母亲的仇人,举起拳头冲着大胡子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杀了他,替我娘报仇!”
春生拉住了秋正红,劝阻说:“丑儿哥,别打了,那天是大胡子替老螃蟹卖命,如今他己是镇东会的人了。即便你杀了他,大娘也回不来了,还是留着他多杀几个畜生吧。”
又见到几年未曾相见、早己剪掉长辫子的好伙计,亲人离去,怒火在心,此时此刻秋正红顾不及问声冷暖,一把抓住春生:“让你们看的人呢?”春生怯生生地说:“丑儿哥,你听我说……”没等春生往下说,秋正红指着他怒斥道:“给我把梦芸找回来,不然我也杀了你——”
正当春生开口要说梦芸的事时,梦芸从远处拼命跑来,扑哧跪在坟前,抱着坟头痛哭起来。
见到了梦芸,秋正红终于冷静下来,来到梦芸身边,打量着憔悴的梦芸:“妹子,让你受苦了!”秋正红一把将梦芸抱在了怀中。梦芸紧紧偎依在秋正红怀里,放声大哭着:“丑儿哥,你可回来了,我和娘都想你啊!”思念、委屈、悲痛、悔恨一齐汇入滴滴泪水,如两条小河流淌到秋正红胸前,豆花来到梦芸身边,将梦芸拉到自己怀中:“哥回来了,啥也不用怕了。”
天下起了小雨。秋正红与梦芸还有豆花那悲痛的泪水与唰唰的雨水融在了一起,静静落在了地上,坟头上的那朵小白花雨中开得格外鲜艳。
范寿先老人蹒跚着走来,来到秋正红面前,道:“孩子们别哭了,只要你们活得好,老人在那边也就放心了。”
大胡子红肿着脸,伤心地跪在坟前抓起泥土砸向自己额头,大哭着:“我该死啊——”
邓若祥走来,站在坟前抱拳:“老人家好走,大胡子给您老赔不是来了。这个仇,您就记在老螃蟹头上,我镇东会定会替老人报的!”邓若祥又来到大胡子跟前,拍了拍大胡子肩膀:“起来吧,都过去了,天不怕会原谅你的,重新开始吧!”大胡子仰天大哭:“天呐,我大胡子有罪啊!”
这时,长顺、宝三也来了,二人没有与秋正红打招呼,而是来到坟前一齐跪下,磕头。
秋正红带梦芸、豆花、范寿先老人还有长顺、春生、宝三一起回到家,回到这个生养他的地方。
过去回家,站在门前的总是面带微笑的母亲;到了屋里,桌上己摆上了热腾腾的饭食,虽说饭食不好,大多时候只有一碗粥汤或几个野菜团子,可那也是娘亲手做的,从小就喜欢的那个口味;出门时,娘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唠叨个没完没了,有时秋正红还听得有些不耐烦,这些不厌其烦的唠叨中隐藏着一位母亲对于儿子一份担心与牵挂。
再无人站在门口等待,再无人给端上热乎乎的饭食,出门时再无人嘱咐唠叨了。没人担心了,也无人牵挂了。秋正红从来没有过的清冷,从来没有过的孤单,他站在院中西处寻找着,他多么希望还能看到母亲的身影,他仰天大哭:“娘,你在哪啊,儿想你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撼了这个小小院落,震惊了蝎子岭。
梦芸来到秋正红身边,轻声地劝慰道:“你走后,娘天天在念叨你,一天到晚抱着那个小棉袄掐着指头算日头,想啊盼啊,梦里也喊着你的名字。你回来了,可娘又走了,是我连累了娘。丑儿哥,你打我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秋正红止住伤痛的泪水,深情地望着消瘦的梦芸:“都怪哥不好,该骂该打的是哥,我要是早些日子回来,娘就不会走了。”提到娘,再看一眼梦芸与
范叔,秋正红再也忍受不了心中怒火,他回来了,报仇的时候到了。
“春生,长顺,宝三,走,咱先找老螃蟹算账去!”秋正红迈开大步正要向外走,被豆花拦住:“老人刚走,这个日子咱不可动气!”
秋正红刚刚回家,老人又走了,此时报仇怕是凶多吉少,范寿先劝说道:“闺女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都怪俺哥几个没能耐。”春生站到一边失声痛哭起来。秋正红来到春生跟前,擦掉春生脸上泪水,安慰道:“这几年哥在外也想你们啊,你们在家也受苦了,这个仇咱先记着。”
春生问道:“哥,你这回家来有啥谱儿还没跟俺哥几个说呢。”
“到镇上搭唱台,等着报仇那一天!”秋正红像是在发誓。
梦芸又将炕头上叠放的那件花棉袄双手托起,来到秋正红跟前,花棉袄叠得方方正正,平平整整,一丝褶皱也不见。梦芸说:“哥,娘每天清早起来,都要拿在手中看上一眼,睡觉时一首放在枕头旁边,她说看着小棉袄才能睡着。我不知道,娘为啥这么喜欢这件棉袄。”秋正红双手接过小棉袄,泪水又是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了小棉袄上。秋正红望着这件小棉袄,伤心地说道:“这或许是娘的一个念想吧,娘看到了小棉袄就如同看见了我。他在挂念着他的儿子早点回家来啊,可她没这个福气……”
这时,婶子匆匆进来,看一眼秋正红又看一眼秋正红手中的小棉袄,吃惊地问道:“丑儿,你都知道了?”婶子这么一问,把这位侄子给问糊涂了,秋正红擦一把泪水,问道:“婶子,你是说这件小棉袄?”婶子道:“你知道这件棉袄的来历了?”秋正红还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因为秋正红是穿着这件花棉袄长大的,随着个头的长高,小棉袄再也穿不上了,娘便放了起来,几年过后,娘又从衣柜中取了出来,放在了枕边,自那之后,这件棉袄就一首放在炕头,娘生怕棉袄脏了破了,几天就要拿到院子中晒一晒,可以说娘是爱袄如爱命。秋正红问道:“婶子,这小花袄不是我娘做的吗?”婶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说道:“这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等你有了功夫我再与你说。今儿来我就是告诉你们,都去婶子家吃,一家人都得去,既然凑到了一块,我们就是一家人,别见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