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西幻]》全本免费阅读
“各位阁下，欢迎尔等莅临圣庙，为我们共同的心愿，也为我们共同的仇恨——”
“而今日，我们将以圣骨实验，验证一个——罪恶的灵魂。”
卢西安的头发被抓起来。
他仰起头，被迫迎接四下的目光。
石室中，坐满了巫师。
他们目光荒寒，如阴沉的夜幕，藏着哀悼，审视和恶意。
而主持着这场仪式的是一位老巫师，他穿着灰色的斗篷，手戴兔皮手套。
老人把一个骨头做成的器皿放在了石台上，再低声念诵了一声咒语，一道黑白相间的法阵在卢西安脚下亮起。
白如明雪，黑如沉血。
铮——
卢西安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指骨绷得发白。
而巫师用白蜡木魔杖指着他：
“幸运地，‘光明眼’卢修斯·弗克林的灵魂和罪骨，被我们寻到，得以进行圣骨实验。”
“为防有阁下不明圣骨实验为何物，老朽将进行解释——”
“圣骨实验，便是挖出罪人的尸骨，并施法剖出罪骨之‘气’，再以‘气’定踪。最完善的流程，先定罪人之名，再定罪人之血。若名与血之‘气’皆和罪骨之‘气’应和，则此人之魂，便是罪人之魂。”
卢西安猛地抬眸。
……“气”？
他这个这个概念，来自魔法学。
其源于上古哲学中的“四根说”，即有观点认为，“气”是世间物质组成的基本元素之一。[1]
而在工业革命后，俗世中因科学发展逐渐抛弃了这个观点。
但因为魔法学基于这概念发展了近千年的术法和著作，“气”的概念早已贯穿各大术法和著名魔法理论，因此没有被弃用。
其中，有一个观点，便是所有魔法和人的灵魂中都存在独特的“气”，因此，“气”可以用来追本溯源。
——其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法术和灵魂的标签。
当初，利亚姆让卢西安取血，便可制造出诅咒希拉的泥塑便是为了这个原理。
卢西安昂首，绿眸湛湛，又闭上。
他明白了这圣骨实验的原理，便是要在他和所谓罪骨中寻找联结。
而这罪骨……便是那个卢修斯的。
“卢修斯的罪骨，本一直被放在暮野山神庙，但因为火山爆发，火山灰掩埋了神庙，因此消失无踪了近三十年。直到五位大魔法师破开这里的屏障，此人的遗骨才重见天日。”
法师拿出一个人骨，上面被敲上了四到五个金钉，上面绽放着附魔的光芒。卢西安认出这是某种确认物件真实性的标签，光芒古朴幽深，看起来历年悠远。
而又有几个法师上来验证后，都说“无误”。
实验才继续进行。
老法师磨碎了水晶，把水晶粉撒在了卢西安脚下的法阵上。
之后，他又把血撒在了器皿之中，拔起骨刀，插入血液。
一片气浪，骨刀上浮起了金色的符文。
“尊敬的血肉之神布兰德尔，请以您之权柄，告知罪人之魂之‘气’所在——”
地面，倏然嗡颤起来。
血爬出器皿，如一条条细蛇般流入了法阵，炫起了舞蹈，绚烂地旋转。
卢西安紧盯着法阵。他也能够感受到许多人的目光同时凝聚在他和法阵之上。
却见血转到中央，逐渐凝成了一个名字——
卢西安·霍德。
卢西安紧抿嘴唇，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全场也陡然骚动起来。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卢西安的身份。
人群交头接耳起来。
赫蒂大法师脸色难看地摇头，闭上眼。
她身旁、那位先前来为卢西安送水的法师，也颤抖了下嘴唇，叹息，扶起赫蒂的肩膀。
议论声此起彼伏：
“‘帝国之星’，天呐，这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帝国之星’、圣教所的法师、圣殿的执旗骑士吗？”
“这样的地位都被捉过来了，谁的手段这么厉害……”
“天啊！罪人的转生却得到如此地位和荫庇……”有人也爆发了怒火，“神灵啊，被罪恶污染，竟未显灵……”
“此人就该下地狱！”
“惩罚他！”
“惩罚他！！”
卢西安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集体审视和恨意，其中还有不堪入目的咒骂。
他紧绷下巴，别开脸。那些声音却撞入他的耳朵，他的指甲再次掐入掌心，手背上也爆出了淡青的血管。
混乱。
一片混乱中。
高台之上，希拉却敲了下桌子。
看起来没使什么力气，却清晰地穿进全场所有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瞬间肃静了。
希拉：“继续。”
那主持巫师点头，回头：“今日，也和过去不同。过去的圣骨实验，只寻‘气’所在躯干之名。今日，因为有尊敬的巫师阁下把罪人本人带来了这里，我们可以取他之血，进行最终的验证。”
“若其血之‘气’与罪骨之‘气’相和，则圣骨实验的结果无误。”
“若是不相和，则有问题。”
卢西安睫毛一颤，再次抬起头，紧紧抿起嘴唇，喉咙也一阵紧张。
主持仪式的巫师走向了他，拿起骨刀。
卢西安的手臂被取了血。
主持巫师把血滴入了器皿。
只听老人念诵道：“‘气’穿过森林经行，
树林投以凝视，
试问回声，
是否将历遥遥的合并，
归入源深的和协——”[2]
咒语落下，卢西安突然感觉身体的深处，似是骨血传来一阵莫可名状的震荡。
似有什么在叫嚣着，沸腾着。
铮！
卢西安手臂上的锁链再次绷紧。他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呕意，这感觉迥异往昔，让他难受得只觉血液里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再爬。
他想蜷起身子，却因被锁在巨石上无法行动。
卢西安垂下眼睫，汗水从额头落下，浸湿了衬衣。
而那感觉没有消散，此起彼伏，不断地冲撞他的血肉，甚至灵魂也感到一阵不适。
一切，却都似在和着什么嗡鸣。
而主持巫师，在一片静谧中，亲眼看见卢西安的血，和那器皿中剩下的血，如亲兄弟再见般融在一起，一道嗡鸣响透石室。
巫师举手，高声宣布结果：“相和，相和！”
“卢西安·霍德，正是卢修斯·弗克林的转生。”
“没有出错！”
全场沸腾。
而卢西安伏在石头上，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倏然想到一个概念——排异。
他会医学，也会魔药，了解人体，所以，他突然辨认出，他的体内反应，极像排异。
——但是，也的确存在应和的嗡鸣。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是……
卢西安一片混乱，但他还是忍不住心想，会不会存在错误之处？
卢西安昂头，双目蒙上一层水雾，抿起失去血色的唇，尝试看向希拉和赫蒂，但她们的脸都蒙在阴影中。
而的确。力量受制，还被下了噤声术，这场审判，他注定无法表达任何态度。
卢西安无力地低头。
而后，那位巫师展开双手，和希拉对视了一眼，大声宣布：“所以，卢西安·霍德，将成为五月深渊献祭的祭品。”
“还有三十日。”
“这三十日，把他带来的那位‘阁下’将会继续负责监管和惩戒此人。五月，这位‘阁下’会把他带去南部的深渊，与诸位相聚。”
“希望，我们的愿望都得以在五月达成。”
五月献祭？
那是什么？
卢西安抬起淡绿的眼，无声地望着前方，紧蹙眉头。
“割断他的手脚！”
“还有三十天，不能让他好受，请割断他的手脚！”
巫师群体里，坐在南方的那一圈，似对他恶意极大，开始了起哄，那声音越来越大，竟也有人提出了同样的建议，都是担心他好过，那是狂热的恶意。
希拉冷漠的声音传来：
“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