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多少人？”
王文雪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匆忙从笼子里钻出来，连滚带爬的去角落中翻找着，被扔掉的终端。
地下研究所虽然位置隐蔽，但并未与外界隔绝, 她还是可以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等到刷完媒体传来的资讯, 王文雪已经几近崩溃。
索菲娅凑过去看了一眼, 挑了挑眉，说：“这不是还剩很多吗？”
不知道为什么，从特处科中派出去的特派员完全无法制止杀疯的任田朗, 他在市政大楼地下，几乎屠灭了近千人。以无影市的人类体量, 这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封锁那片区域, 让人类不要前往那边，就可以隔绝死亡。
但问题是，任田朗的出现给那些飘散在城市中, 被压迫了无数年的鬼起了个不好的头, 他们看到了鬼物崛起的希望, 认为推翻人类统治, 重获自由的时刻就在此时！
于是他们纷纷引发暴.动, 冒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杀死周围所有人类。
他们死后, 更多的鬼就像受到感染一样, 将这种杀戮的病毒无限传播开来。
王文雪打开的资讯上，主持人正面色严肃的念着稿子，可还没念完这最后一句, 就被一只鬼摘了脑袋。
那鬼脸色发青，与主持人的长相有着几分相似，她杀了人之后，却未受到任何惩罚，依旧好端端地呆在原地。鬼似乎愣了愣，她很快回过神，继而狂喜，“各位……”这只鬼的声音沙哑难听，她整了整衣服，如同生前一样，继续呆在摄影机前，道：“如今，到了我们反抗的时候了。”
“她是我的妹妹，爱上了我的丈夫，两个贱人一起合谋杀了我！就因为我是鬼，而他们是人类，便被法庭判罚照顾她二十年！”
“我们生而为人，死后也应当要有活人的权利才对！她凭什么犯了错不受惩罚？！还要抢了我的工作，和那男人一起在我面前恩恩爱爱？！”
随着她的话，女鬼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她张大嘴巴，将妹妹的头颅塞进去一口咬下，暗红的血液混杂不明的白色物体从她口中流出，女鬼似是满足地眯起眼睛，狰狞笑道：“现在，是时候把一切还回去了！”
“她怎么敢？！”王文雪已是怒极，瞪着那女鬼恨很不已，她咬牙道：“区区一只鬼，还想着报复？！”
虽然王文雪为了人类而鞠躬尽瘁很值得敬仰，可是她本身还是有着此世界人类的通病，那就是无法共情鬼物，在他们的眼中，人死了和人活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就像人和猩猩的区别。
古来看着她身下聚集的血液，微微叹了口气，说：“副科长，冷静一下，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阿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是真的想和王文雪对话，开口道：“她听不进去。”
“什么？”
“她情绪崩溃了。”阿茴走过去，一手揪起王文雪的衣领，一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不只是王文雪，就连古来和索菲娅都愣住了。
啪！啪！啪！
见王文雪没吭声，阿茴的手也没停，一连打了四下，打的这张趋近完美的脸都肿了起来。
“噗！”索菲娅捂着嘴角偷笑，“像猪头！”
她可不在乎王文雪的情绪，该嘲笑的时候根本没留情，她咧开嘴角，笑嘻嘻道：“怎么？想咬我？”
王文雪的眉头皱的很深，她轻轻吸了口气，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痛楚，这才有了一丝自己还是人的感受。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席卷她的心头，王文雪顺服而僵硬地任由阿茴将她摔在地上，几秒钟后才慢慢爬起来，轻声说：“琪琪，谢谢你。”
她推了推已经碎掉的眼镜，冲着阿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好了，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似乎是那几个巴掌真的很有用，王文雪的眼中也不再疯狂，她伸手撑着地，艰难地想要站起来，这时候，从身边多出一只手，她抬眼，就看到阿茴在拽着她的胳膊。
“琪琪……”王文雪这次是真的感动了。“你长大了……”
陆琪琪是王文雪的表妹，但两人年龄差距很大，所以，王文雪几乎将陆琪琪当成女儿来养，她知道她的崩溃和放纵，却因为无法狠下心，而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琪琪走向弯路，本以为只要辛苦一点，一定能照看好陆琪琪的未来，没想到，现在反而需要这小妹妹来关照她。
王文雪抬手搭在阿茴的肩膀上，她的手很冷，皮肤一点温度都没有，在触碰到活人的身体时，那温热光滑的皮肤令她忍不住产生眷恋的感觉，眼睛也不自觉地往阿茴脖颈上看。
她……有些想扒开这张人皮，沐浴在温热的血中。
这念头在升起的一瞬，便让她陡然一惊，王文雪嘴唇哆嗦着，看着自己的身体，苦涩的摇了摇头。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她在实验失败的时候，就死去了，现在，还存活的只是她的执念。
“琪琪，答应我，等我说完之后，就彻底杀了我吧……”王文雪用力地抱着阿茴，她的眼中落下了两行清泪，但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她的身体发抖，表情痛苦，像是在于什么东西进行争斗。
阿茴垂下眼睫，学着记忆中陆琪琪与王文雪的相处，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道：“好。”
她应了下来。
王文雪微笑，身体往后仰了一些，很快，她的血肉便彻底崩毁，脊背后的触手猛地长大，阿茴抬手压在上面，手起刀落，砍掉了这块控制王文雪的肉瘤。
没了血肉和灵魂的供养，肉瘤萎靡的缩成了手掌大小，那狰狞的触手也消散了。
王文雪的魂体极为虚弱，影影绰绰的几乎看不真切，她却像是什么都察觉不到，还略显新奇的盯着自己的手，感慨道：“原来，这就是当鬼的感觉。”
“琪琪。”王文雪盖住自己的脸，“我……好想杀人啊。”
当鬼并不轻松，只有人死后，怨气过大才会成为鬼，心中的念头可想而知。
鬼物几乎要用全部的理智，才能够挡住嗜血杀戮的**。
王文雪在此时，才算是明白刚才那只女鬼心中的怨恨。
伤春悲秋的感觉很快被她压在心底，王文雪抬头重新看着面前的三人，将视线落在了古来身上。
她点了点头，道：“抱歉，久等了。”
此时的她才有了特处科副科长的威严。
王文雪面无表情，她平时便是这样不苟言笑，若是常人恐怕会心生怨怼，但此时其他人都没这种想法。
古来问道：“副科长，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陶科长的意思了。”王文雪道：“她是想让我把自己研究成果给你们使用。”
“鬼物融合？”索菲娅意味不明地笑道：“我可不想变成你这种鬼样子！”
王文雪当没听到，她转过身，飘到一个年轻女研究员的那里，指了指她的衣服说：“是另外的研究成果，算是鬼物融合研究中的副产物。这里有ID卡，你们去拿一下。”
古来刚要动身，就见阿茴一个健步冲上去，也没有表露出恶心的情绪，伸出手从一堆肉块里掏出血糊糊的ID卡，按照王文雪的指示刷了卡，打开另外一间实验室的门。
这间实验室却与刚才的地狱场景不同，反而极为干净整洁。
整间屋子极为宽广，大概有足球场那么大，除了周围那些复杂的仪器外，最令人惊讶的是在屋子正中那数十个巨大的营养罐。
里面。
全是曲静云的身体。
古来停住脚步，他看着最前方的那个曲静云，这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女孩，在几个小时前，他才将这女孩放下，交给了莫莲，由她照料。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她叫曲静云。”王文雪道：“我想你应该不陌生吧。”
古来点了点头，“是的，我去立新的时候，她在里面捣乱……”
“捣乱？”王文雪打断了他的话，“这是，要复活母亲必备的条件。”
古来猛地看向她。
“很吃惊吗？”王文雪笑了笑，那张稍显刻薄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此时的她算是彻底放下了背负的责任，还有心情开玩笑道：“在你时大天才的眼中，我不配称为母亲的孩子吗？”
“不是。”
古来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承认。”
在刚进来时，看到王文雪的脸变成仙萱的模样，他其实就已经有了这种猜测。
仙萱可以将任何人当成自己的化身，那么身为原住民，又是特处科高层的王文雪会被选中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一直想不通的谜团也彻底解开了。
曲静云能够十年间都安然的呆在立新而不被发现，是因为有王文雪在暗中帮忙。
她是副科长，有权利调看任务资料，同时，她也是特处科的老人，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自然能够轻易的在科里发展下线来帮助她完成一些事情。
明灵信任她，却并非蠢人，恐怕这次让他们过来，也有着敲打她的意思，但她未曾预料到，事情早就发展的过于魔幻。
谁能想到，王文雪和她的研究团队，会在曲静云的爆炸中全军覆没。
“那场爆炸……与这里的曲静云产生了共鸣。”古来不知道要作何表情，因为不管怎么想，他都是罪魁祸首。
他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古来抿了抿唇，道：“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