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杭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入目便是程年年血色全无的脸。


    找来的医士早已拔完了箭,程年年已经晕睡过去了。


    医士还在包扎,沈杭上前死死盯着,问:“她怎么样了?”


    医士手中不停,“回公子,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晕了过去。”


    沈杭道:“伤口深不深?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地方?”


    得到的回答都让他放下了心。


    沈杭这才回过神,问:“拔下来的箭呢?”


    小凳子抹了一把眼泪,连忙递上了一个手帕,里面包着的正是从程年年手中拔下来的短箭。


    沈杭托着手帕的手在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早已超过了平时正常跳动的范畴。


    如何?


    且不论程年年为什么会出现在风月阁,她如何解释。


    他自己又如何向程年年解释他对风月阁杀心早存。


    沈杭用另一只手翻开手帕,映入眼帘的是鲜血淋漓却又泛着金属寒光的箭。


    他皱着眉,眼神一寸寸上移。从箭尾到箭头,仿佛要把这支短箭看穿。


    良久,沈杭低声道:“这不是大周的武器。”


    箭身所用的木材产自西阙,那个离上京十万八千里的西阙。


    沈杭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屋子里的血腥味翻涌,他站起身,对着伺候的下人道:“把窗子都打开,给小姐通通气,散了便关上。”


    他走到床前看着程年年,温和的目光如月光一样轻轻洒在了程年年脸上。


    程年年恍若不觉。


    沈杭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去,他用气音说道:“别打扰小姐休息。”


    门“嘎吱”一声合上。


    躺在床上应该人事不省的程年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痛。


    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感觉。


    程年年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住自己的嘴,终于压抑地崩溃怮哭。


    沈杭坐在窗前,月光澄明,清风拂槛。


    宋义扬看来是累伤了,回来只说了一句明天要吃什么便倒头就睡。


    沈杭看完了程湛送来的书信,南梁近日不断侵扰南部十二县,时不时烧杀掠夺附近村落。


    程湛在书信里艰难表示:“与南梁这一战,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


    怎么这么多避无可避啊,沈杭想着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避无可避的成为了皇帝。


    太傅日日催着他用功读书,宰相天天问他今日的奏折批了没有,甚至前大理寺卿也时常光顾他的御书房。


    他是真的很努力了,比高考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书房的椅子都要被他坐穿了,日日挑灯夜读学为君之道,用兵之法。去学如何权衡利弊,如何洞悉人心。


    这一战如果真的打起来,他问程湛:“我们有几成胜算。”


    他记得在南巡的前夜,他们在御书房。


    程湛站在窗前,一如他现在这样,转身看着他,无奈笑道:“我会与大周共存亡。”


    沈杭回神,想了想还是端起了一盏油灯,在橙黄的灯光下亲亲推开程年年的房门。


    程年年醒了,早就醒了。


    她靠在床头,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右臂。听见声响,程年年闭了闭眼,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抬头理一下沈杭。


    她看着沈杭缓缓坐在他床前,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来了。”


    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