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的面容因为激动都染上一丝粉意,震惊过后,又小心翼翼地道:“真的可以吗?”
舒妘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因为……”林听急的脸色更加红润,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舒妘明白,林听多少还是因为陈氏武馆的事情有些愧疚,更别说她放话要替少年还剩下的银子。
她微微叹道:“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和我变得这么生分?”舒妘抬起手摸了摸林听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干枯毛躁,“你一直都是我的弟弟。”
“嗯。”
林听低下头,倔强的不想让舒妘看见他的眼泪,但哽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
“先在屋里休息一会儿,待会我让秦叔把端进来。”想了想,舒妘笑道:“以后就先住在这里吧。”
“好。”林听恋恋不舍地望着舒妘离开的背影。
一出门,红叶和秦文就迎了上来,红叶率先开口道:“小姐,他到底是谁啊?”
红叶小的时候就来了舒家,但是很显然,她也没有认出林听就是当年的那个小胖团子。
“就是小时候来舒府住过的那个小男孩,叫林听。”
舒妘有些无奈的开口。
红叶和秦文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这就是当年那个肉墩墩的小男孩?
沈霁安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在知道林听就是今天救下的那名少年,且从小就认识舒妘后,眉眼微微动了动。
舒妘道:“我见他的确在武学上有一些天赋,准备让他做舒氏的武学师傅。”话落,她看向秦文,“最近还麻烦秦叔照顾他一下。”
秦文道:“好。”
至于让林听做武学师傅,红叶和秦文一向认同舒妘的决定,见此也没有多说。
红叶紧接着开口,“小姐,饭菜还在厨房热着呢,赶紧去吃吧。”
“好,”舒妘点点头,“待会给林听送一份到房里。”
“好的,小姐。”
……
南城陈府
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的茶盏都微微晃了晃。
“什么?”坐在上首的陈老爷不敢置信的开口,“你说舒氏武馆带走了林听那小子?”
底下跪着的护卫们瑟瑟发抖着开口,“是,是的。”
那跪在最前面的就是方才街上拿着马鞭的中年男子,他生怕陈老爷将责任全部推到自己头上,赶紧道:“大少爷让我们务必要把林听给抓到,然后带给他……”
听到是自己儿子干出的荒唐事,陈老爷心里如同明镜儿似的。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对林听母亲的小心思,见儿媳妇让那女人去了最偏僻的院子里做事,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没想到!
他为让那美妇人主动低头从了他,竟然恬不知耻地想要抓住人家儿子去威胁!
陈老爷只觉得自己要气了个仰倒,若不是他妻子盼了多年才得到这个儿子,怎么会惯成这样!
他摆摆手,示意面前跪着的护卫们都出去。护卫们见陈老爷都发话了,连忙站起身来灰溜溜的跑了。
整个厅堂只剩下陈老爷一人孤零零地坐在上首。他又急又怒,那林听可是上头那贵人点名想要的,现在却被别人截胡了!
贵人让他悄悄办好这件事,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万不能声张,却不想家中出了个逆子给弄成这副模样……
陈老爷也顾不得后悔了,连忙准备换了衣服赶去赔罪。
·
东城二皇子府
陈老爷穿了一身玄衣,在朦胧夜色中努力掩盖身形,由侧门的小厮引进去。
二皇子虽然并不受宠,但府邸在这寸土寸金的东城,占地依然不小。毕竟再如何,人家也是皇室子弟。
绕过池塘和凉亭,再穿过游木长廊,一路上陈老爷遇见了不少婢女小厮,却无一不是行色匆匆,廊下站着的婢女也是垂头不语,整个皇子府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沉抑。
“大人,请。”小厮恭敬地推开门,示意陈老爷进去。
还不等陈老爷道谢,他早就低头退下,消失在夜色中,不见踪迹。
陈老爷心下更是慌乱,这二皇子若当真像外面所说的温文儒雅,府中怎么会是这种气氛?
只可惜他上了这条船,就不是那么好下来的了。
他一步步走进屋内,果然看见二皇子正坐在桌前办公,手上的笔没有因为自己而有丝毫停顿。
陈老爷咽下嗓子里的口水,想要让自己说出的话不显得那么干涩。
静默了一会儿后,他终究还是开口道:“二、二皇子,您想要的那个林听,被带走了……”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停了下来,二皇子楚穆放下手中的笔,松懒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缓缓道:“怎么回事?”
陈老爷只得将一切和盘托出,忐忑地说完以后,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楚穆的脸色。
“陈老爷,”楚穆顿了顿,含笑道:“我记得是你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一切都能办好,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陈老爷的面前,语调中带了一丝狠意,“当初想为我效力的不止你一人,既然接下了这事,就不知道将府里收拾干净吗!”
陈老爷的头垂的更低了些,他知道二皇子在指责自己处理不好家务事,让那个不孝子打乱了计划。
楚穆看着一声不吭的陈老爷,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之前因为暗杀五皇子折损了一批暗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武学奇才可以培养,却被眼前的这个蠢货给放走了。
“你说带走林听的是谁?”楚穆问道:“舒氏武馆?”
“是的,”陈老爷连忙道:“那女子说自己是舒氏武馆的,然后就将人带走了。”
楚穆狠狠甩袖道:“要不是你们当街追人!林听如何会被带走?”
“早就说过,等他做了武学师傅以后,再悄悄将人送到二皇子府,看来我的话你是一点没放在心上!”
见二皇子发怒,陈老爷立马跪地认错,求道:“请二皇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再去搜寻更好的人选!”
楚穆负手而立,眉头紧蹙。心里却在思考要不要继续用陈家,这陈家除了陈老爷还有些用,其余的子嗣大多都是酒囊饭袋。
当初若不是实在缺人手,自己是怎么也不会考虑到陈家。
“先退下吧。”
陈老爷额头点地,双手置于耳侧不敢抬头,一直等到二皇子说了这句话后,才行礼告退。
“舒氏武馆……”
屋内只有楚穆喃喃低语的声音。
·
林听坚持上了好几天的伤药后,身上的青紫几乎全部褪了下去。秦文看到后还笑着开口,“果然还是年轻啊,恢复的真不错!”
期间陈氏武馆的人果然上门了,舒妘让沈霁安从账面上支五十两银子出来,还林听的钱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那陈府的人来时还颇有些趾高气扬,毕竟舒氏这些年早就隐隐被陈氏压了一头。但一想到舒妘那天露出的身手,气焰又不敢过于嚣张,只得老老实实接过银子就走。
林听在知道舒妘替他将银子还过以后,主动提出愿意用做武学师傅的工钱来抵消。
舒妘见林听一脸诚恳的模样,也应了下来,甚至将林听的母亲秦氏从陈府接出来。她还记得自己说要接秦氏过来时,林听那各种情绪交织的表情,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林听甚至隐隐有些不确定,“陈府真的会当我娘出来吗?”
“会。”舒妘道。
果然不出舒妘所料,那大少爷的夫人陆大娘子在知道林听已经被接走后,爽快的将秦氏送出来。
秦氏并不是卖身到陈府为奴,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卖身契。即使陆大娘子把她放到偏僻的院子做事,也难保那大少爷不会找过去,既然有人愿意接走她,对于陆大娘子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
武馆后院的房间有限,红叶就先将秦氏送到了舒府住下,还是当年她住的那个屋子。
林听问道:“那等武馆开张后,我就是舒氏的武学师傅吗?”
“不急,”舒妘道:“我会安排一位经验老道的师傅先带着你。”
就在林听有些不解时,红叶走到一旁说,“小姐,那天那位小娘子来了。”
舒妘心下了然,是那位师从镖师家族的女子。算算日子,她也的确该过来。
“赶紧请她来后院。”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
短短一段时间,女子浑身的气质焕然一新,仿佛那褪去污垢的珍珠,终于再现属于自己的光彩。
“快过来。”舒妘对她招手。
“好。”女子笑脸盈盈地走到舒妘旁边。
“以后你就跟着这位小娘子后面先练着,”舒妘道:“你就唤她……”
舒妘突然卡壳,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只顾着和女子讨论事情,似乎都忘了问名字。
“我叫连馨。”女子连忙开口道。
舒妘道:“你以后就跟着连馨后面先学习武艺,她从小习武,会告诉你怎样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惯。”
林听武学天赋的确是高,但他从来没有受过专业的指导和训练,大多都是在摸爬滚打中慢慢进步。
连馨则不同,她家几代人都是镖师出身。年少时家中就请过不少名家上门指导,后来又随着父亲在外历练,可以说既有正统的武术功底,又不缺少实战经验。
林听这些天和舒妘相处下来,早就找回了儿时的亲近,对她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在林听的心中,他的舒姐姐永远都是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