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见底,未到寒冬。
本少见雪的江洲城今年却飘起了寒雪,冷风从门窗空隙横冲直入,太阳被黑云遮住鲜少出现的明亮,上下不见一分暖光。
深红的宫墙上映着的是两个少年的影子。
“唐苏,你走快点。”少年一袭黑衣,玉簪挽着他整齐又随意的发髻,在玉簪之上又斜着又插了根木制簪子。浓黑的眉毛下双瞳明亮而深邃。
唐苏揉揉眼睛道:“燕王大人,是你走的太快了,我还没睡醒,就被你派去府上的人给带进宫里来了。”
唐苏又道:“是什么事这么急啊?”
李诉回头瞅了一眼身后,衣着蓝绸缎的世家的小公子道“去摘星楼,国师找到消灭无名蛊虫的方法了。”
“除了蛊虫的事,好像也没什么事能让殿下你这么早进宫。”唐苏听到摘星楼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跑到了李诉身旁。
“殿下,我们去这么早,若是国师还没醒怎么办。?
“还没醒?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人家国师都出趟宫快回来了!!!”
通往摘星楼的小道上,充满了二人嘈杂的话语声
“哈哈……殿下小声点,让那老人家知道了,又要教训我们了。”
李诉:“太傅一向不信天象,才不会来这呢。”
“也是也是,哈哈。”
李诉道“前面就快到了。”
唐苏笑嘻嘻的道“是啊,还得拐个弯呢。”
经唐苏这么一答,李诉便来了兴趣。问道:“你不是说和国师绝交了吗,怎么把路记得这么清,不会是经常跑摘星楼来偷偷烦国师吧?”
唐苏漫不经心的回道“怎么会,我就看他出不去皇宫,多找他显摆几次外面多好玩而已。”
摘星楼守门的小侍卫:“小人见过燕王殿下,见过唐公子。”
“国师大人在回宫路上偶遇故人,耽搁了一会,所以特派人在内院烧了茶,殿下公子可在内院休息。”
李诉对侍卫笑着点点头,道:“好,有劳了各位了,都下去忙吧。”
“是”
屋内是快接近不惑之年的老人,一人在品茶。
“那好像是太傅吧?”唐苏看向李诉问道。
李诉道:“太傅来这做什么?”
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感到疑惑。
老人音色饱满沧桑:“燕王殿下,唐公子。”
太傅:“殿下,宫中人多眼杂,规矩不可不守啊。”
“知道了知道了,让太傅费心了。”李诉笑笑答道
能从幼时即跟太傅从学的除了皇子公主那便是名门世家的孩子了。李诉和唐苏都是太傅带过的一届学子,两位年幼虽然是品学兼优的代表,但也都是不太守规矩难以管教的代表。
“太傅今日怎么来国师这了。”
唐苏道:“是啊太傅,我记得,你从不信这种学说的。”
“哈哈哈哈哈,说的是了,老夫的外孙女年芳二八,还未寻到合适的夫婿。听闻国师新交的小友善算姻缘,今日特来请其去府中上卜一卦好姻缘。”
太傅拱手而道“但愿天赐良缘吧”。
李诉回道:“定会天赐良缘。”
太傅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道“不管怎么说,如今殿下倒是比当年稳重些了,倒是唐小公子呀,跟着殿下这么久,也要多学习学习呀。”
“太傅不要取笑了我啦,哈哈。”唐苏笑嘻嘻的对太傅说。
“哈哈,好孩子,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那小友大概也收拾好东西了,老夫就先走一步了,你们两个啊有空来府里喝喝茶啊”
李诉和唐苏皆行个礼示敬。
李诉:“好,太傅慢走。”
唐苏:“多谢太傅美意”
宫锁红墙卷深秋。
虽然树上的叶子早被冷风卷的没剩几片了。可地上的叶子却如约随风而起,为第一场寒雪伴舞。
守门的侍卫向往院外走的太傅行了个礼便向楼内汇报:“燕王殿下,国师大人回来就在院外”。
“国师大人还说,劳烦殿下与公子稍等一会。
李诉道:“知道了,我们不急,下去忙吧。”
侍卫“是”。
李诉右手放下茶具,左手拿起茶壶右手托着,这时衣袖往回缩了一下,正是这只右手上,系着一串红豆穿成的手链。
李诉看着这串手链对唐苏道:“唐小公子,你也尚未婚配吧?”
倒完茶,李诉把袖子往下一拽,这串普通的手链又被黑色衣袖遮住。
唐苏放下茶杯道:“殿下怎么突然这么问?您莫不是想让我向太傅的外孙女提亲?”
唐苏又道:“殿下啊,咋俩可是过命的好兄弟,这事可不行啊,你还是另寻他人吧。”唐苏低头又在心里嘀咕:“何况我已有心上人。”
“哈哈,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娶妻啊。”
“哈哈哈哈哈,殿下倒是教训起唐公子了和殿下一辈皇子们,如今都快八房妾了。”一位身着圆领紫袍,腰间垂挂着一块白玉的男子走进来。
此人正是国师,天生银发,若是女子用美若天仙形容也不足为过。
“还是国师好,殿下就在这调侃我了?”
“多谢公子,不过公子也得加把劲啊,与你同辈的那些公子们都八房妾了……”
“白毛!!!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你叫谁白毛呢?唐二!!!”
两人说着说着好像就要打起来一样。
李诉一口喷出刚喝的茶水,咳了几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们俩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啊,哈哈。”
唐苏:“别喝了李诉!你还有心情喝茶?”
“别这么说,唐苏公子,我还有心情笑呢,哈哈哈。”
美人国师笑道“好了好了,咋们还有正事要办。”
“殿下,唐公子请跟我来。”
“国师找到什么一举消灭蛊虫的方法了?”李诉把刚才从腰间拿出来吓唬唐苏的匕首又插了回去。
美人国师答道:“殿下问的好。这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先太子与外族勾结,得了这无名蛊。我曾派人多次打探寻到了给太子殿下蛊虫的人,是外族的皇室。”
唐苏:“皇室?”
李诉:“皇子争位,历代皆是如此,避免不了打打杀杀。”
国师道“殿下说的对,确实是皇子争位,不过这并不重要,两位若是感兴趣日后我再一一道来。”
国师:“我翻了许多书籍才发现那无名蛊,本是与众多死蛊虫的遗体存在流华珠内的,流华珠便是先朝统一时的国宝之一。”
“那虫子怎么还能活”,李诉心感诧异,还没问出口,便听到旁边的唐苏问了出来。
“那虫子被封在流华珠里,怎么活的?”
“公子问的好,那无名蛊‘向死而生,求生则死’,不知哪年,流华珠裂开了,那无名蛊虫也随之苏醒。只不过人们都在意国宝,没人会注意里面的少了只小虫子。刚开始那还是普通不能在普通的小虫,靠食菜叶为生。”
没多久三人便走到了摘星楼的顶层。
国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竖着的巨型罗盘,上面挂着许多画。
“后来呢?”唐苏继续向国师问道“它是怎么到了外族人手里。”
国师答道“公子可曾听过“齐玉之变”。
“先朝统一之时,皇子争权,齐玉二王兵力强盛,皇帝病后,朝中大臣无一不投靠这二王。”
“这我倒是知道,史书上说齐王暴力粗鲁,玉王人阴狠狡诈。”唐苏坐在蒲团上说。
“并非如此”国师笑笑看向李诉。
“为何?”唐苏神色略显诧异,又道“这毕竟是我读书时,最认真记的一次,怎会记错。”
李诉道“史册上记载的“齐玉之变”确实不错,可玉王却并非如书上所述,而是一位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的少年,一个无心皇权,只想为母族洗清冤屈的孩子罢了。”
“后来齐王顺势登基,他又怎么能允许背叛他并且把他的罪状公布于世的玉王殿下下留下什么美名呢?”
“殿下说的对,只是后来齐王靠无名蛊虫篡位登基后没想到,虫子就不听它的话了。烽火四起,诸侯割据,他得来的江山又陷入了纷争。”国师接着李诉的话继续往下说。
国师:“后来从南往北闹虫灾,开始虫子只食菜叶,人们也都以为是普通虫灾,但饱腹的菜叶没了,后来虫子为了活,便开始咬人食血。”
“被那虫咬后,必死无疑,而虫子咬完人碰到鲜活的血也会死亡,这就是求生则死。”
国师拉开隔帘,一块看似透明实则多色的石头在极为显眼的位置。
“这就是流华珠?”
“不,这是碎片吧”
“哈哈,唐小公子啊,开窍了呀。”李诉笑着对唐苏说。
“李诉!你还笑话我,这一看就是碎了八百块的样。”
国师强忍笑意继续道:“那些小虫都是无名蛊虫借宿主产在人的卵,繁殖飞快。”
听完国师说的话李诉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这时只听见唐苏大骂:“那狗东西真不是人,还不是太子时,隔日府中就送进好些美人,这种人先帝怎么能让他当太子呢。?”
说罢唐苏气愤的用力锤了一下桌子。
“公子莫气”。
李诉:“虽是抓到了他,可也挑起了烽火。”
“殿下也不必自责,南陈若是无您,早就如差几百年的前朝一样了。”国师拍拍李诉的肩膀,又拍了拍唐苏。
唐苏被国师拍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转头就以安慰的口吻对李诉说:“对对对,殿下,虽然挑起了战事,可是如果南陈没有你,定是要步了前朝的后尘了,不止南陈各族百姓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无妨,既以发生,能解决就是好的了,还请国师继续说解决的方法吧。”
“是,灭虫王需要用三阳极阴之血,只要虫王一没,那些小虫也就都死了。”说到一半时,国师就指了指流华珠碎片上的小虫。
又在腰间拿出一个极小的瓷瓶,抽出李诉腰间的匕首,在手上划个口子,把血滴在本就装有几滴血瓷瓶里。继续说:“殿下,公子请吧?”
李诉毫不犹豫的划了一下,比起战场上的刀锋剑影,小小一个划痕自然是不值一提了。
可旁边娇生惯养长大的唐小公子,倒是有些犹豫小声在李诉耳旁说“殿下,这白毛是不是在框我们啊?万一他也和外族皇室勾结,在刀上下毒……”
还没等唐苏说完,李诉就给了国师一个眼神。
李诉道:“没有毒,有毒我早就没了,谁下毒不整个药劲快的。”
“哈哈,说的也是。”听完李诉说的,唐苏倒是不担心了。
在一旁的国师也是哭笑不得的瞄了眼李诉。
李诉又看了看国师小声道“还是小孩子脾气”。
国师小声回道:“哈哈,跟着殿下这么久,唐二的脾性倒是一点没变。”
唐苏滴了几滴血后,几人的血混合,便成了三阳极阴之血。
国师接过瓶子,先是把画好的咒符盖在无名蛊虫上,然后把收好的血倒在咒符上。
接触了血的开始虫王苏醒,咒符紧紧把它压着,此刻看似轻轻的一张纸,却对虫王来说如同泰山压顶。
开始鲜血只是触碰到虫王的四肢,饿极了的虫王已经开始吸吮鲜血,饱腹之后,四肢腐烂极快,也随之永远死去。
天渐渐晴了,黑云散去,见到了蓝天。
可黑云散去后的一瞬,又开始向一起聚集了,再一次遮住了白日,雨雪交加,宛如黑夜。
彭!
这一声如雷贯耳,是一道雷直直劈中摘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