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长公主万岁 > 7. 第七章
    杜松府中有一位叫做魏廷辉的门客,通敌叛国、诡计多端,明面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又小心谨慎,一般人根本抓不到他的错处,也不知他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偏偏杜松还对他言听计从。


    表面上,杜松是只大老虎。实际上,魏廷辉才是大老虎身上最锋利的齿和爪。上一世让他侥幸逃去了北姜,这一世可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慢慢来,有的是机会。


    她也不吝啬,并打算再给杜松一个改正的机会。


    上一世,江辞私下请见杜松,向他陈述利弊,结果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一世,干脆在堂前正大光明地让大家听听他的新制是多么错误和不合理,看看他是否能觉悟。


    江辞算准了杜松在府中,便身着孝服,在太守府门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鼓,将动静闹大,引来了不少民众围观。


    众人见状于是小声讨论:


    “这不是阿辞吗,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亲,江大人又猝然离世,唉,也是可怜。”


    “唉,我们又何尝不可怜呢,家里本就不富裕,现在每月要上缴那么多银两,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哟。”


    “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可聪明了,可惜是个女娃娃,不然也能像江大人一样,护一方水土啊。”


    过了许久,人越围越多,这才有官差一脸不耐烦地来领她上堂。


    在见到杜松之后,江辞开门见山道:“杜大人,我认为您所颁发的新令有一些问题,并不是长久之计,贸然引入他国特产更是十分冒险……”


    江辞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分析了新令的不合理性。最后又加重语气道:“为官者为民,还请杜大人三思啊。”


    杜松新上任便有人对他的令制指指点点,本就十分窝火,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便不服气地反问道:“本官尚在嘉州任职时,就已耳闻青阳郡有二绝,一是青河的鱼,二是云山的草。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现成的宝贝为何不用啊?百姓们捉了鱼、挖了草,自然就能换得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国不立,民如何存啊?本官调整赋税,自然也是为民。”


    “大人,我从小在青阳郡长大,父亲察访时也往往带上我,青阳郡的情况我了如指掌。据说父亲刚到青阳郡时,青河年年洪涝,周边村县年年被水灾所扰,严重时农民颗粒无收,上万人流离失所。父亲夙夜难寐,花费了很多精力才找出原因,一方面加固堤坝,一方面挖渠引水,更注重保护河畔草木,设立禁渔期,由官府统一捕捞分配,保护了青河的同时也使青河鱼更为珍贵,世人才会对青河鱼十分向往。大人难道不知‘物以稀为贵’吗?再者青河自云山而发,父亲便命人看守云山,父亲说守住了青河的源头便是守住了青阳郡。云山虽然药草众多,但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加以节制,自然会有挖完的一天,这暂且不论,大家都去捉鱼挖药草了,还有人种田制物吗?等到市面上到处都是青河鱼虾和云山花草时,原本的珍贵之物只会一再贬值……”


    然而不等江辞说完,杜松就摆了摆手说:“本官还有要事在身,你且退下,明日再说吧。”


    ——这老东西,真是冥顽不灵。


    江辞腹诽,正打算离开时,只听见一个官差冷嘲热讽道:“妇人之见罢了,我们杜大人可是历经了两朝,其眼界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可比拟的?”


    江辞想起江秋声在时,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万千宠爱都集于一身。


    江秋声教她念书习字,许她习武练剑。


    她的母亲虞秋月,因生她难产而亡,她在江秋声的书房里看见过虞秋月的画像,果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仿佛照镜子一样。


    小时候,夏婆婆教江辞针线女红和洗手羹汤时,江辞常常扎着手指、烫着手背,不由得为夏婆婆的一双巧手惊叹不已,夏婆婆却笑盈盈地说:“要说针线活和做菜的手艺,倒没有谁能比得上你娘亲。”


    江辞有些伤心,也有些憧憬。


    她想:要是娘亲在世,那该多好啊。


    夏婆婆又说:“你娘可是个大好人啊,在怀着你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下河救人,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孱弱。生产时又败坏了气血,当天便撒手人寰了。唉……”她抹了抹泪,“可怜的孩子。”


    后来有不止一人劝说江秋声,让他趁着年轻,续弦要个儿子,曾经沧海难为水,江秋声与虞秋月琴瑟和鸣,哪里还会倾心其他女子呢?索性借口道:“江某有阿笑、阿辞足矣。”


    那人又说,终究是个女娃娃。


    江秋声不悦,简简单单“送客”二字便表明了立场。


    从此再无人前去说媒。


    江秋声会带江辞去视察民情,遇到问题时会主动询问她的看法,倘若他觉得她说得对,便按照她的想法来实行。


    江辞便一直以为自己的意见是举足轻重的。


    直到江秋声去世后,她才明白:原来她的意见不是那么重要,多数人会对她的意见视而不见,更有人会直说“不过是妇人之见”。


    江辞怅然若失:就因为我是女子吗?


    她离开太守府,魂不守舍地在街上游荡,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头,一个妇人将一块玉佩塞进她的手中,笑言:“阿辞啊没事,会好起来的,你看看你,东西掉了都没发觉,我在你后面喊你好久都没反应。”


    “谢谢婶。”江辞麻木地接过玉佩,摩挲着玉佩上面的龙纹。


    是时候准备了。


    夜深,天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蒙面黑衣人在街巷飞速地游走着,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废的宅院门口。


    苏府。


    “小姐,真的要进去吗?我听说这里闹鬼,怪瘆人的。”说话的这人是云桃,那另一人自然就是江辞了。


    江辞不置可否,反而观察了一下四周,最终挑选了一处稍矮的围墙,三下五除二地翻爬进去,然后给云桃开了门,待云桃进门后又轻轻关上,对她做了个噤声手势:“还好闹鬼,不然苏府若一片狼藉,就不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了。”


    东越人民对鬼神一直是持有敬畏之心的,所以苏府在荒废那么久的情况下,府中珍宝竟无人敢盗,保留完好。但江辞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珍宝,而是想找到应试文牒。


    三年前秋闱放榜,苏家独子苏昌于乡试喜中举人,一时间风头极盛,一日出门会友,三日未归,苏家连忙报官,官差搜寻了月余,依旧不知所踪,因此苏昌就成了失踪人口。


    苏老爷苏夫人念子成疾,先后离世,着实可怜。


    东越律法规定,失踪人口可保留五年户籍,这案子是江秋声经手,江辞便也记下了。


    苏家本就是书香世家,苏昌中了举人,如果没有失踪的话,肯定会在次年参加会试,礼部应该早就送了应试文牒过来。


    皇家的东西平民不敢损坏,应试文牒想必仍在苏府里安安静静地躺着。


    应试文牒作为考生的唯一通行证,十分重要,江辞想要参加科举考试,必须得到它。


    江辞这个行为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云桃也不禁头皮发麻,再三确认:“小姐,先不说替考乃是大罪。如果被陛下发现真实身份,那就是欺君啊!”


    江辞道:“我也没办法呀,剑走偏锋试试咯。”


    云桃嘟起了嘴,她这个小姐呀,从小就古灵精怪、离经叛道,偏偏江大人还纵容着她,她呢奇怪得很,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安静时如娇花照水,等到上蹿下跳时,又无比调皮顽劣。一会上山打猎,一会青河凫水。一会想骑马,一会想练剑。一会想学诗,一会想学兵法。十八般武艺就没有她不想沾染的,偏偏她又是这块料,学啥成啥,见者无不惊奇。


    有人还感叹道:“阿辞这孩子才多大呀,学啥都有模有样的,可惜了,若是男儿身,假以时日,必能出将入相啊。”


    小江辞听见此话,高傲地仰起头,像是赌气似的说:“女儿身又如何?我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随着年岁渐增,再加上江秋声染病,江辞也变得沉稳了不少,不似小时那般桀骜,但偶尔还是少不了那股少年意气。


    比方说现在。


    但谁还没有冲动的时候呢,毕竟是自家小姐,既然她有了这股冲劲,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依着呗。


    云桃深吸一口气,急忙跟在了江辞的身后。


    苏府近三年无人居住,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灰尘仆仆,不时还有怪风肃肃,吓得云桃一直抓着江辞的手臂不敢松开。


    江辞掏出火折子,吹出了一缕火光,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要一直想着,便不害怕了。这些恐怖之物,本就是人臆想出来的。”


    云桃点了点头,却仍不肯松开手。


    苏昌作为独子,应当住东厢房,从苏老爷苏夫人爱子情深的表现来看,苏昌的房间应当是风水位置最好的一间,再加上上一世已经来过一次,所以江辞准确无误地走进了苏昌的房间。


    翻找了几番,在抽屉里找到了应试文牒。


    江辞翻开文牒看了一下,上面登记了考生的相关信息,还有考生的外形特征:面白无须,眼角有痣。


    江辞会心一笑:“点痣还不好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