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竟不知道,爱妃与姜皇后如此姐妹情深呐。”帝辛古怪地削了妲己一眼,妲己打乱了帝辛的计划,还洗白了自己的口碑,此时的得意有些抑制不住了,对帝辛笑道:“臣妾入宫以来得皇后娘娘多次照拂,对皇后娘娘感激不尽,不忍让皇后娘娘受冤苦;大王与娘娘夫妻多年,伉俪情深,自然能明白臣妾的不忍的。”


    帝辛故意叹气道:“爱妃所言极是啊。本王与皇后夫妻多年,本只想将她贬至不游宫,爱妃这一出手,皇后的性命怕是......”


    妲己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只见帝辛低下头,爱怜地抚摸她的眼角,品着她眼中的警惕和恐惧笑道:“你以为,你救了她吗?”


    慌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一个宫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扑倒在地上失声尖叫:“大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自缢了!”


    宫人尖锐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刺进妲己的耳膜,将她冻得一激灵,紧紧抓住帝辛贴在她脸上的那只手。妲己颤抖着嘴唇,似乎急切地要开口询问什么,帝辛却有预见地把食指贴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话。


    “嘘,”帝辛把坐在椅子上的妲己拉起来,拖着她的手绕住自己的胳膊,“不必问,届时你就会知道了。来人,摆驾中宫。”


    此时中宫已汇集了不少人,西宫的黄贵妃和馨庆宫的杨贵妃听闻消息都赶了过来,东宫的两位殿下来晚了些,一过来见到母亲的尸体就嚎啕大哭,怎么也止不住。妲己被迫挽着帝辛的手来到中宫,两位殿下看见帝辛挽着妲己的手前来中宫,看妲己的眼神生出了敌意。


    帝辛遣散了无关人等,把中宫的宫人都抓起来交由黄贵妃审问,将殷郊殷洪交给杨贵妃照看,自己则带着妲己走进了中宫。


    往日庄严又辉煌的中宫今日却显得阴沉沉的,宫人们都被带走审查,屋里静谧得可怕。妲己本是跟帝辛并肩的,但走到房门前的时候,她却踌躇了一下,落了帝辛一步停在门外。帝辛感觉到环在胳膊上的手松开了,回头目光淡漠地扫向妲己:“害怕?”


    妲己摇头,拎起裙摆跟了进去。姜皇后就悬挂在屋里的房梁上,妲己却莫名不敢抬头看她的脸,将目光转移到帝辛身上。帝辛却没看姜皇后,反而在书桌上找些什么,不一会儿,他就在砚石下找到了一封姜皇后留书,扫视一眼后帝辛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将姜皇后的遗书递给妲己看,自己又到熄了的灯火里翻找。


    妲己认真看了,可惜她再怎么认真也看不懂,只好跑去找帝辛解惑。


    “明白了吗?”帝辛见妲己过来,还以为她看完了,结果妲己却说:“不明白。”


    帝辛转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明摆着写着:“你看上去不像是那么蠢的人啊?怎么会看不明白?”


    “我不识字。”妲己坦然道。


    帝辛恍然,知道自己前几日的试探无果不是因为妲己能忍能藏,而是因为她看不懂奏章。


    “此乃姜皇后的遗书,”帝辛给妲己解释道,“姜皇后言说自己受栽赃陷害,不甘受辱,因此以死证清白。”说完,帝辛却嗤笑出声,“你觉得此言可信?”


    妲己有些迟疑,因为在她对传说的印象了,姜皇后是一个宁愿被挖去双目,遭受酷刑,也不愿认下虚假罪名的人。要说她因为被冤枉而自杀,也不是没可能。


    但妲己还是觉得有些怪异,这刺杀宫妃的罪名商容都已经认过去了,现在的姜皇后已然清白,她完全没必要以死自证。


    “皇后娘娘她......真的是自杀?”妲己忍不住问帝辛。


    “当然,”帝辛道,“不然还能是本王杀的不成?不过,她虽是自缢,却并非自愿自缢。”


    “什么?”妲己一惊,只见帝辛从灯灰里翻出一片未烧尽的布片,妲己看到上面有字,但她看不懂,急切地追问帝辛:“上书什么了?”


    帝辛说:“仅剩这一小块,本王也看不出,不过本王大概能猜到此信是谁所寄,信上写了什么。”


    “那是何人?”妲己盯着帝辛追问。


    “东伯侯。”帝辛的声音极轻,被风裹进妲己的耳朵里,言语中微微渗出些许寒意,“东伯侯兵马壮大,已生反心,但他需要一个反的理由。”


    “所以他才......”


    “若本王没猜错,东伯侯已快到朝歌了。”帝辛冷笑,“否则他的书信哪能这般快送至姜皇后手中?明日,或是后日,东伯侯必到朝歌,找本王就姜皇后一事兴师问罪。”


    妲己不敢细想,当姜皇后收到父亲的来信,本以为是殷殷关切,可信中却是让她为自己父亲的野心去死时,她在想什么。她会难过吗?会仇恨吗?她真的是心甘情愿死去的吗?


    她明明,也是一条命。她的命,没有所谓的气节、名誉或是宏图大业重要吗?


    妲己又想到了那一天,对着苏妲己举起剑的苏护。


    这些父亲,在对女儿举起刀刃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妲己想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她不是人,只是一只狐狸吧。她按捺下心底的同情和悲悯,对帝辛轻声道:“大王,我们把皇后娘娘放下了吧。”


    帝辛叫来了一些人,对他们道:“姜皇后收停白虎殿,以皇后之仪厚葬。”


    姜皇后身亡的消息很快在朝堂中传开来,众臣皆为国母叹息,东伯侯也如帝辛预料的那样在两日内赶到了朝歌,联合几位伯侯上书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因为姜皇后的事,妲己近几日都闷闷不乐的,都提不起劲跟帝辛周旋了。清姬和玉姬担心的很,但又劝不到地方,只能暗暗着急。情急之下玉姬跑到了西郊狐狸洞跟三姐说了妲己近日不高兴的事,三姐听了也担心,化成了人身跟着玉姬到宫里找妲己。


    妲己看到三姐跑到宫里来都快被吓死了,连日萦绕在心口的郁闷都飞了,心里填满了对三姐安危的担忧,忍不住拉着三姐责备道:“三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不许你到宫里来吗?朝中能人异士卧虎藏龙,万一被人捉住了怎么办?”


    “我听闻你近日闷闷不乐的,是不是被欺负了?”三姐道,“姐姐就在外边,你受了委屈怎就不与我说呢?”


    “我没受委屈。”妲己莫名鼻子一酸,抱住三姐闷闷道,“三姐,若是牺牲我一个,能给族里换一个生存的地方,那......”


    “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三姐愤愤打断妲己,责备道,“九妹,你可不许打这种傻主意,就算娘娘的任务完不成,你也得好好活着,大不了咱们再到山里躲深一点,不让人找着就是了。你可不许有什么找死的想法。”


    “我知道的,三姐。”妲己忙安慰她,“我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也不行。”三姐严厉道,“宫里当真如此艰难,我进来陪你......”


    “可别,”妲己忙阻止她,“你进来了洞里的大小狐狸怎么办?有清姬跟玉姬陪我,不会有事的。”


    三姐心知妲己所言有理,但还是放心不下,暗暗交代清姬玉姬看好妲己,有意外来通知自己,才放心离开。


    妲己也很无奈,她知道是玉姬去狐狸洞告的密,清姬怕死狐狸了不可能去的。玉姬天性纯良活泼,又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为了不让三姐额外担忧,妲己交代玉姬没什么大事就别跑到狐狸洞告诉三姐了。


    玉姬还是很听妲己的话,妲己一说她就答应下来,想到玉姬会被姜子牙烧死这件事,妲己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你平日里无事不要到街上晃悠,见到人类道士要躲得远远的,特别是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千万不可招惹他,知道了?”


    玉姬乖乖点头,进来的申公豹听见了妲己最后一句,忍不住大笑道:“妲己,你怎么怕我师兄怕成这样?”


    “你师兄?”玉姬好奇地看向申公豹。


    “我师兄姜子牙,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头。”申公豹给玉姬解释道,“妲己不知为何,怕他怕的很。不过也不对,我师兄与我一直在山中修行,不曾下山,他应该没有捉过你吧?为何你如此怕他?”


    “你师兄斩妖除魔,我们妖自然得离他远些。”妲己辩驳道。


    “我师兄与我师尊不同,”申公豹替姜子牙辩解道,“他不以为妖怪低人一等,在山中他与我关系最好。”


    妲己不信:“我可看不出你与他关系好。”


    “我说的是他与我关系好,谁曾说我与他关系好了?”申公豹跳脚,“真不知为何师尊那么喜欢他......呵,妲己说的是,白胡子老头最讨人厌了,玉姬你看到了可得离他远些。”说完,申公豹一甩袖子走了。


    玉姬无辜又茫然,不知道申公豹来做什么,又为什么说了两句就气走了。


    而此时临近朝歌的地方,一个白胡子老头无声地打了个喷嚏。


    “申公豹又在骂我。”他说,“罢了,他向来嫌我这样子不好看,我换副年轻点的样子去看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