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首富和她的白雪王子 > 3. 穷光蛋三
    赵丰年想过赵朴最终会同意自己出府,但以防万一还是思考了好几个备选的方案,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在含榛院没待到第二天,赵夫人就拨了马车好送她离开。


    现在赶车的是赵府的两个小厮,一个叫居今,一个叫揽古,车里的就是罗湖、福田,还有那个新来的林嬷嬷。


    这两日赵丰年已经把这地方的情况打探得差不多:


    譬如如今是大梁朝承光元年,新帝即位其实已有一年,只是他弟承兄业,为表孝谦,特地立了迟一岁改元的规矩。


    譬如赵朴是奉元城的县尹,也就是县令,官居正七品。本朝不兴科举,赵朴因为祖上经商,又和上级有些关系,这才被推举有了官做。


    不过如今这些信息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嬷嬷,我听闻你在府中是负责采买的,不知当今稻米价钱几何?”


    她昨天数了数,除去小数额的银块,杨金娥留下了二十二张大统钞,十八张张一贯面额的、四张两贯面额的。按她记忆中的比率:两贯等于一两银,十五贯等于一两赤金——


    她现在全部身家还不到二两金子。


    林嬷嬷原本该在马车外走,赵丰年念其年长,坚持要她上车避风,此时心中正是热乎,殷切道:


    “娘子有所不知,当下咱们赵府主要吃的是麦和粟米,稻米不多,偶尔吃的都是方家村种的,不过老奴见过粮市的价钱:不同的米价钱不同,最好的糯米是辉州糯米,粳米里最好吃的是香粳米,这些都是五贯一石。”


    这个赵丰年还是知道一些,一石是一百斤上下,林嬷嬷说的是最好的,倘若品质差些的米,定然会便宜一些。


    赵丰年心里默默盘算着赚钱的事,眼睛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虽已到了寒冬腊月,但今年尚未落雪,路边依旧能看见商贩行走,行人来往。


    梁律规定城中行车不能超速,马车行了两日,总算离田庄不足十里,有些盼头了。


    罗湖看着赵丰年伸了个懒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表情欲言又止——最近三娘子已经多次做出这等不雅的姿势,好在周边没外人,她便也不说什么。


    赵丰年没当回事,倘若时时刻刻都不能自在,坐车坐得腰酸背痛还要顾及仪态,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也不是全然放肆,赶车的两个小厮还要回赵府,保不齐会说什么,因此赵丰年在他们面前还是收敛着,矜持地给了福田一个眼神。


    福田善解人意,轻轻敲了敲车门:“两位师傅,三娘子有些不适,能否停车让我们下去走走?”


    “不适”的理由千奇百怪,但不在城市中便没有公厕,小厮们就默认:下车是为寻找合适的五谷轮回之地来解决生理问题。


    三个年轻娘子办完事,一同沿着小路往回走。


    此时已出城门,路旁是一望无际的农田,隆冬天地萧瑟,地上的枯草极其低矮,泛着潮湿,赵丰年裹着亚麻白的加厚斗篷,被福田罗湖左右拥着,慢慢往马车方向挪。


    赶路的这两天总能听到风声,此刻却停了,也就没那么冷。


    刚走到大路上,就看到两个男孩跑得飞快,像是要躲什么人,还直往马车里面钻,被居今揽古两个小厮抓个正着。


    “你放开我!”


    穿深红色衣裳的少年满脸脏污,看不清长相,头上也扎着小脏辫,整个人颇有凶气,两个成年的小厮费尽全力才勉强制服。


    另一个少年瞧着年纪大些,倒是蔫儿哒哒的,想救那个红衣裳的,却只能从旁边徒劳地扒拉着。


    “放开我!给我松手!我可是……”那红衣裳少年放狠话。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赵丰年开口,声如玉碎。


    “你才是小孩!”


    那红衣裳少年闻声反驳,不由缩小了挣扎的幅度,这么一下子,就被居今揽古压倒在地——他倒倔强,此刻也只是单膝下跪。


    旋即反应过来似的,愤怒道:“你卑鄙!”


    “你这小孩儿好没礼貌,我只问你是哪家郎君,怎能说卑鄙呢?”


    “若非你突然开口,我已将这二人打倒在地!”


    好大的口气!


    赵丰年不仅没生气,反倒被逗笑了,来大梁以来她日日勾心斗角的,总算遇着个没心机的小孩儿给她玩。


    她本就比那少年高,此时一站一跪更是明显,赵丰年干脆走上前去蹲下身,专心致志地逗小孩。


    赵晚臻今年十五岁,生得白皙柔弱,又生□□洁,衣柜里一打开清一色的淡色衣裳,此时哪怕身在旷野,雪白裙角依旧干净。


    “小孩儿,你为何要钻我的马车?”她问。


    那少年瞧着不过十三四岁,深红色的衣裳底下脏得发黑,脸上糊了许多灰尘泥土,形容狼狈,但眉毛已经长得很浓,眼睛极亮。


    他气势弱了些,嘴硬道:“谁要钻你的马车?”


    分明是亏心事没做成便被抓包,恼羞成怒了。


    “你若不承认,我怎能放你走,刚好我要到庄子上住,你便随我去家中种地,如何?”


    “你要我去你家中种地?”


    “怎么?你怕了?”


    赵丰年这话有些试探之意:这孩子身上的布料与方才路上的行人不同,虽然脏污仍能看出材质不错,倘若他钻马车只因淘气,定然不愿做这等辛苦活;若是离家出走的小孩为了躲避家丁,说不准会同意,等他家中人来寻找,她还能赚一笔。


    “咳咳咳……”在外面站得时间久了,赵丰年有些受寒,身体的难受让她没了兴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要把人放走,便听那少年道:


    “有何可怕?我跟你走!”


    赵丰年刚要应承,偏过身子又是一阵咳,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她发作得厉害,苍白的面色都有些发红,隔着斗篷都能看出纤瘦的身体直颤。


    “你……你怎么了?”


    赵丰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好笑笑:“老毛病了。”


    “既然你同意,那便上车吧!”


    不论是做主家的奴隶还是侍从,就没有能上马车坐着的,少年不可置信:“你让我上车?”


    赵丰年指了指他身边那个病怏怏的男孩:“车上确实位置狭窄,但他看着像是有病,不如让他上来,你在底下走,怎样?”


    红衣少年垂头不说话了。


    “林嬷嬷呢?”赵丰年问。


    “说捡草去了。”罗湖是个藏不住事的,“娘子明知那嬷嬷是夫人送的,何必叫她也进车内?一路上都不好说话。”


    “来到我身边就是我的人,林嬷嬷年事已高,便是车上坐不下了,福田年纪最小,也该叫福田下车去。”赵丰年冷淡道。


    “娘子说的是,若车上仅能容下三人,自然该福田走路。”福田最捧场。


    罗湖不说话了。


    赵丰年余光瞥见那少年眉目纠结,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上车,她也不催,自顾自上车——想看看这小孩到底会怎么做。


    居今揽古早已放开他,到一旁整理缰绳去了,红衣少年眼看着赵丰年被搀扶着爬上马车,因为设施简陋,连木梯都没有一个,中途还险些摔倒。


    “……”


    这白衣娘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瞧着病弱得很,带的两个小厮也不中用,虽说她嘴上调戏人不大矜持,但到底是无辜的。


    恻隐之心只此一瞬,红衣少年低吼一声:


    “走!”


    赵丰年抬头一看,只见一路灰白,红衣少年拉着他的伙伴,已经远得只剩两个小点了。


    “不必追了。”


    想来方才那小孩只是假意答应,伺机逃跑罢了。


    赵丰年坐回车上,突然开口道:“揽古,你与居今送我一路远行,可觉得辛苦?”


    揽古原是赵景臹身边的小厮,虽心中鄙薄,还是耐着性子道:“娘子说笑了,分内之事,怎会辛苦?”


    这话的意思是:我送你到庄子是主家派的活,有俸禄拿,和你三娘子没什么关系。


    赵丰年想到什么:“将我送到之后,这车马是随我留在图田还是你们要带走呢?”


    一旁的居今年纪更小,忍不住讥讽道:“老爷府中本就只有两架车马,这辆已是大郎君仁慈为你腾出来的,你难道还想留着?”


    马车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里面的人气喘吁吁,更兼女婢们的惊呼,十分骇人。


    这三娘子再愚钝,终究是主子,要是在他们赶车着的路上出了事,恐怕他们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居今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缰绳握在手里都掉了下去,被揽古狠狠瞪了一眼。


    揽古停了车,轻轻敲了敲门:“三娘子,可有事吗?”


    三娘子气息微弱:“我今后身在田庄,孤苦一人,又身体病弱,恐怕生了病都没有脚力到城里请个大夫,咳咳咳……”


    揽古还是有些心眼的,为难道:“三娘子的顾虑小的明白,只是赵大人并未允许将车马留给娘子,若是小的擅自做主,这车马的银子,足抵得上小的家中五口半年的吃用……”


    车马竟如此昂贵吗?


    赵丰年没问出口,她退而求次,委屈道:“揽古官人说的是,我也无意令官人为难,如今刚出城门不久,不若先掉头去马市,倘若有套老马破车能让我勉强买下,严冬腊月我也不至于病死寒屋……”


    “官人”是大梁常用的、对身份平等男子的称呼,但有个“官”字,又默认要有些地位钱财的男子才能叫的。


    揽古生于赵家长于赵家,早认了一辈子卑躬屈膝的命,服侍的主子来来去去,他的名字也变来变去,从没有人称呼他“官人”的。


    因此也忽视了“不掉头回城,三娘子就会病死”这样的逻辑错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