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待在这太危险了,要不你跟我走吧?”
柳青云直直地望着林昭昭,眼里满是期待,可换来的只有她沉默地摇头。
“大婚当日就遭了刺客,昨日在密林又险些……”
柳青云欲言又止,为了接近李昭昭,他混在侍卫之中,偶然听到他们对太子妃的谈论,便得知了此事。
“再待下去,不知道还剩几条命!”
“我心里有数,柳大哥放心。”
林昭昭出声安慰,柳青云帮了她的忙,又是真的关心她,总不能让他寒心。
柳青云叹了口气,只好换个话题。
“听说那日你中了箭,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早就不碍事了。”
林昭昭挡住他伸过来的手,弯唇一笑,回了他的好意。
一如既往的客气与疏远,柳青云眼眸暗下,嘴皮子抬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原以为她对自己会不同些,原来还是如此……
“不过,我有朵花想让柳大哥看看。”
她起身,走到将死的牡丹花旁,抱起花盆,摆在案几上示意柳青云查看。
花瓣几乎全部干枯,近看有种残破凋零的美感。
柳青云靠近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点盆中的土,来回搓揉,眉头皱得愈发的深。
“这哪来的?”
他心里有了结论,诧异地抬头,询问林昭昭。
“有问题吗?”
桃花宗之人不仅擅医术,还擅用毒,柳青云得他师父的真传,很快就认出这盆花里藏着的毒。
“盆里掺了毒,渗入花里,叶生黑点,养花之人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从刚开始的风寒到最后的无药可救。”
“花都快凋了,昭昭你不会已经身中剧毒了吧?”
“不是我。”
柳青云拍拍胸口,轻松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接着疑惑道:“那它怎么来的呢?这种东西可毒得狠啊!”
“是啊,怎么来的呢?”
林昭昭自言自语,手指瞧着桌子,眼神晦暗不明,似有杀气暗藏。
“这毒可有解药?”
“它毒就毒在没有解药,如果只是前期风寒还好,养养就可痊愈,可要是到了后期,那就只能收尸了。”
她点点头,把花盆放在一旁,抬眼看向柳青云。
“时候不早了,柳大哥回去一路小心。”
他明白昭昭在赶自己走,心里不由的又凉了几分,但他还想坚持:“昭昭,你真的不走吗?”
“柳大哥以后还是不要前来寻我了,”林昭昭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说到,“而且人多眼杂,暂不说我,你自己的安危也难保。”
“我……”
“你走吧柳大哥,日后我林昭昭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行,那柳大哥等你。”
见昭昭心意决绝,他只能咽下自己的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帘外寂静,除了三三两两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再没声响。
林昭昭是想离开东宫,但在离开之前她必须搞清楚一切,护阿姊的周全。
第三日夜,回程的路上。
林昭昭和宋宗其破天荒地同乘一辆马车,是皇上的安排。
“昨日……”
“是我,我打的。”
林昭昭知道宋宗其要问什么,她脱口而出。
“太子妃到爽快。”他冷哼一声。
他昨日得到消息,说太子妃动手打人,皇后娘娘知道后十分不悦。
“可愿意进宫小住一段时间?”
“不愿。”
他再次被林昭昭噎住,没想她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何不愿,皇后娘娘也是为你好。”
晃动的车厢,滚动的车轮,林昭昭在昏暗之中抬眸,望向宋宗其,自嘲一笑:“既然一定要去,太子殿下又何必问臣妾呢?”
她不愿进宫,因为见不到阿姊,查不了真相,可宋宗其的语气,她是非去不可。
“太子妃聪慧,相信不出一个月就能把规矩学好,到那时,孤亲自去接你回来。”
“臣妾不信。”
宋宗其面色不愉的抬头,看向林昭昭的眼神晦暗不明,但还是冷静地开口:“你可以相信。”
曾经的林昭昭相信过,但他并没有守信。
现在的林昭昭谁也不信,她只信自己。
“可以让林良娣陪臣妾一起去吗?”
只要阿姊在身边,林昭昭去哪都可以,并不是一定要待在东宫。
“没想到太子妃和林良娣感情如此之好。”宋宗其戏谑道。
“臣妾只是担心,臣妾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太子殿下会因寂寞去寻林良娣,臣妾实在不放心,还不如把她也带上,太子殿下意见如何?”
林昭昭又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宗其,语调缱绻地说。
“随你。”
林昭昭得逞后,灿然一笑,侧着身子看窗外景色,不再言语。
————
得知明日就要和太子妃一起进宫,林冰玉虽然不愿,但却无可奈何,她像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流水飘零。
天刚蒙蒙亮,林冰玉自然地醒了,她索性起来收拾东西。
“咯吱”
门在身后开了,林冰玉疑惑地回头,只见太子妃立于门前,早晨的露水挂在她的发丝上,宛若出尘的仙子。
“太子妃这是?”
林冰玉放下手中衣裳,心里不解太子妃怎么这么早来拜访。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她像是上了断头台,只等待铡刀的挥下。
“阿姊。”
只听太子妃不急不缓的唤了她一声,林冰玉更加忐忑不安。
“我是昭昭。”
短短四个字,林冰玉像是听见了什么天书奇谭,她的妹妹怎么可能是太子妃,而且她们的模样和声音一点也不相像。
可太子妃怎么知道她的妹妹是林昭昭?
“阿姊,我是林昭昭,一直都是。”
太子妃踏进门,朝她走近,她惊得连连后退,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可是太子妃准确地说出了她和妹妹的童年经历,家中有什么亲戚,爹娘的生辰还有她哄妹妹睡觉的歌谣。
“你?”
林冰玉抚上太子妃的脸,细腻光滑的触感这么真实。
“这是易容术,很真的。”
林昭昭知道阿姊终于肯相信她了,于是咧开嘴笑了笑。
“昭昭,真的是昭昭。”
阿姊喜极而泣,紧紧搂住林昭昭,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接连不止,似乎要把全部的委屈发泄出来。
林昭昭轻柔地拍着阿姊的背,不知道这八年,阿姊究竟经历了什么。
“昭昭怎么成了太子妃?”
阿姊冷静下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出自己的疑问。
“说来话长。”
“那原来的太子妃呢?她怎么了?”
林昭昭莞尔,她的阿姊一直这么善良,还关心从未蒙面的张婉。
“她应该是幸福的。”
毕竟待在这里,受人冷眼和被人排斥,谁能幸福?还不如住在庄子里。
“那就好,那……昭昭为什么这么做?”
林冰玉其实猜到了一点,但她不愿意细想。
“为了阿姊。”
“我不信阿姊愿意待在东宫,我怕阿姊受到威胁……阿姊,昭昭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望着妹妹的眼神,昭昭小时候的身影与现在的她重叠,虽然容貌完全不一样,但眼里的坚硬丝毫未变。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保护阿姊!”
还没林冰玉一半高的昭昭,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到,惹得爹娘一阵发笑。
只有林冰玉肯定地点点头。
“阿姊,告诉昭昭你的苦衷,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昭昭的话把林冰玉从回忆里拉回来,看着妹妹坚定的模样,泪水又一次决堤而出。
“我……我……”
林冰玉不敢开口,她觉得自己愧对梁朝,愧对爹娘。
但昭昭没有催促,只默默地等着,等她敞开心扉。
“他们给我下了蛊,让我照他们说的做,接近太子,暗中与他们联络,如果我不听,就没有药,没有药……”
没有药,她就会经历万蚁啃噬之痛,生不如死。
“他们……不只是周尚书,对吗?”
林昭昭止住不由自主的哽咽,温柔地继续询问。
阿姊点点头,“还有赵括。”
赵括?那个十年前联合外族,起兵造反的赵括。
林昭昭只记得他的叛军挥刀砍下了爹娘的头颅,把她原本富庶祥和的家乡变成浮尸的海洋。
“昭昭,阿姊有罪,不配活着!”
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和对叛军的憎恨一直在她脑海里对抗,可疼痛还是战胜了理智,她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她该是被爹娘指责,被万人唾弃的,林冰玉心想。
“阿姊没有罪,有罪的是他们。”
林昭昭连忙抱紧哭到颤抖的阿姊,额头相抵,轻声安抚。
“我们都只想活下去而已,我们有什么罪呢?”
当年的小乞丐林昭昭,也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为什么该落得烈火焚身的结局呢?
“阿姊别怕,以后有昭昭,谁都不能欺负你。”
日出东方,照亮黑暗的大地,挥洒灿烂的光辉。
林昭昭和阿姊同坐一辆马车入宫,车上还有彩云,她惊奇地发现,太子妃和林良娣的眼眶皆红红的,但脸上都挂着笑容,心情明明很好。
余光瞥见窗外跟着走了一路的七巧,疑惑瞬间被得意取代,还是太子妃对她好。
七巧也看见车里坐得舒坦的彩云,撇了撇嘴角,不满和嫉妒都写在了脸上,明明都是丫鬟,凭什么她可以坐在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