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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玄门问心(十三)(你多少岁?...)

    金敕玉令之声通传天下,如金石相鸣,在天穹下连作三遍。


    然后天上金幕化作无数道金色流光,飞射入人间浩土的无数个大小城池村镇之中。


    流光落处,皆在城墙根或村庄口贴上一张金纹白纸,墨色小字工整书写着方才金敕玉令中的原话,在纸张最下方,又补了几条细则--


    譬如时间限制,玄门天考地点所在,天考擢选前对仙缘之才的年龄要求。


    而金敕玉令声落之后,整座人间大约都寂静了许久。


    时琉听着耳边客栈大堂里的木桌木椅震动晃荡,掠过的人影幢幢,堂内街外焦急呼喝,寂静人间一下子就如沸如煮。


    酆业大约是被吵烦了,清隽侧颜微透寒峻,他神念一动,便撂下个隔音罩子。


    耳边终于得了清静,时琉松了口气,转回来:“玄门破例开山,是因为天衍宗的事情吧。”


    难得见酆业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时琉轻抿了下嘴角:“玄门开山收徒的规矩是百年一次,每次都是这样人间盛景的,但不会这么突然。”


    “嗯,上一次开山好像才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还太小,印象不深了,时琉说,不过玄门并非只有开山才能收徒。他们的长老弟子下山历练,若遇良才,或是一些修仙世家举荐,玄门也会纳徒。时璃就是这样......


    时琉低下头,眉心不安地轻褶起来。


    “为什么。酆业故意在小侍女眼皮子底下让翠玉长笛显了形,伴他声线,又叫它起了清冽唳鸣。


    小侍女耷拉着的眼睫果然不安地动了动。


    酆业就微翘了唇角,声音依旧抑得低低哑哑的,辨不清情绪:因为她是你以为的紫辰,还是因为怕我想起来、去杀了她?”


    时琉心神正难定,并未注意到酆业那句你以为的。


    她苦思许久,终于想到什么,仰头:“你真的相信,天机阁说的会是真的吗?”


    “......”


    酆业停了片刻,兀地笑了:“激我?”


    魔在话尾抬眸。


    长睫如鸦羽,却藏不住那双眸子里如霜雪满长天的凌冽杀意。


    时琉被戳破了想法,没什么表情的脸蛋上也多了一丝赧然,但她还是认真仰脸看着他:“你曾经是三界最厉害的存在,时璃不可能杀得了你。”


    “冥冥天定,也未可知。”


    时琉想了想:“你比天道厉害。”


    “一一”


    酆业垂至一半的长睫兀然掀起。


    一两息后,他低低睨着她,眼底魔焰如丝如缕,幽暗难定,连是笑意还是杀意也难辨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少女字字决然而声轻,“你一定比它厉害。所以你要做的事,最后也一定是你赢。”


    “......”


    寂静良久,酆业笑着垂了眼,靠回桌旁去。


    “为了我不杀你的时璃妹妹,煞费苦心了。”


    时琉:“我说的是认真的。时璃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对,你们只要以后别再见面就好了。”


    “?”


    酆业难能不解,“为何?”


    “我听凡界的戏本话本都是这样说的,时琉回忆,你们一个灭世,一个救世,按戏本里说的,这样命数总是天生一对,宿世纠葛。”


    酆业有生以来头次险些被碗茶呛着。


    他撂下杯子,似笑非笑乜她:“天生一对?”


    “嗯,”时琉并未察觉魔眼眸里的凉意,点头,“只要你不会爱上她,不要和她结为道侣,她就威胁不到你,你也不用杀她了。”


    “......”


    魔垂着眸,眼神幽晦。


    换到之前他大概已经拿出面镜子,叫她好好照照自己,怎么敢对着他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的。


    但现在......


    还是算了。


    小侍女气性大着,最近好不容易与他话多些了,万一再闹回那个木头模样,最后还是惹他心烦。


    “...好啊,那就去玄门看看。”酆业起身,径直往外。


    “去玄门?看什么?“时琉一怔。


    “你说的一一我未来道侣。”


    “?!”


    桌上未用完的早膳也顾不得了,时琉咽下口中的,又匆忙喝了口水,就快步追出客栈去。


    街上空空荡荡,大家都跑去看玄门金敕玉令张贴出来的纳徒通告去了。


    时琉找到酆业身影去向,忙追上去。


    “你当真要去玄门?”时琉愁眉。


    “此间事了,本就要去,玄门天考能省去不少麻烦,魔冷笑着乜她一眼,“怎么,以为我信了你的无稽之谈?


    时琉却在他那句“本就要去”后便怔了神:“你要先动玄门?”


    “......是他们欠了我一件东西,“酆业冷冽了解子,“也该拿回来了。”


    时琉想起魇魔说过的话:“是魇魔说过的那块石头吗?”


    “石头?”


    酆业似笑非笑地垂了眸子,翠玉长笛在他冷白指掌中轻叩了叩,他眸眼深晦难测,半晌才低哂了声。


    “是,一块石头。但那是我的石头,玄门不配拿着。”


    “嗯。”


    时琉点头。


    然后她看见了走在前面的酆业握着的长笛--它有了一点变化。


    尾端原本缀着叶子的地方,现在又多了一件很小很小的,像印章似的东西。


    看着和笛骨一般的翠绿如玉,漂亮脱俗。


    时琉走在酆业身侧,歪着头盯着它看,她只觉得它在光下像透明的活物,翠色之下水华流转,好像能吸取日华似的。


    漂亮得不似凡物。


    “看它做什么,”酆业垂眸,懒懒睨着她,“你又用不了。”


    时琉慌摇头:“我没有要用。”


    酆业冷淡:“可你眼睛里写着的都是好喜欢好想要''。”


    “我没......”时琉想反驳,但下意识又看了一眼那枚翠色的小印章。


    她确实挺喜欢的。


    时琉抿了抿嘴角,“它是你的,我不要。”


    “你是不能要。”酆业抬手,很随便很顺手地搭在女孩颈后,轻拎起她,城镇村户树林很快就变成迅疾地掠过他们身侧的残影。


    四月的风也可以很冷。


    时琉被吹得脸颊都发白了。


    也可能不是风冷,是因为风里未消散的、魔的清寒声线--


    “这是我的旧物。敢觊觎它们的,基本全都**。剩下的也逃不过。”


    玄门队伍在已经人尽楼空的天衍宗多留了一天一夜。


    对外宣称是料理天衍宗后事,顺便清理万灵大阵留下带来的隐患,但负责打扫清理的玄门弟子都知道,他们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一一


    找一件翠玉古印。


    “天衍印”的名号,身为玄门弟子,自然早有耳闻。


    仙宝之尊,天门之下也不过五件。


    且都曾是数千年前凡界战乱时,在妖皇殿、幽冥魔修与凡界修士的斗法里,发挥过撼天之威的宝物。


    即便这些年,除了时家的神脉剑始终跟随家主时鼎天外,其余仙宝都少有现世,但仙宝之威名,仍旧是世间从未断绝的传说。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如岁月长河中泥沙俱下,人间早已埋没了太多事物的本相。


    如今,除了知道天衍印与神脉剑外,其余三件仙宝叫什么,是什么模样,落在什么地方,早已没几人知晓了。


    眼见着这样一件不世仙宝就在面前,玄门弟子们自然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它翻出来--


    可惜找了一天一夜,天衍宗的土都被玄门的剑犁了三遍,也没找到半点仙宝影子。


    倒是玄门带队长老的桌案上,天衍宗内大大小小的印章全都被搜刮来了,堆成小山似的。


    晏秋白奉命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自家长老对着一小山的印章唉声叹气的模样。


    袁回跟在他身后,依样作礼,然后忍不住探头瞅了一样:“邱长老,您这是打算下山开个印章铺子?要不,等我回了山门也支援您一块?”


    “咦,小袁回也,嗝一一”坐起身的另一位带队长老兰青蝶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也在啊!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两年历练可是长进些了?”


    袁回僵了两息,仰脖,表情诡异地看了眼清朗的天空。


    晏秋白温和答声:“天衍印丢失并非长老之过,您如实回禀,掌门当能明晓。”


    “......”


    “?”


    “嗯?”


    唔?时琉好奇打量他。


    时琉:“......”


    “啊?那还能上到哪一一


    清晰地倒着他的影儿。


    “问谁。”


    “玄门天考,果然人间盛事,好生热闹。小姑娘轻声念叨。“就是这么多人,竞争应该很大吧。”


    袁回已经被搓得快没气了。


    “这境界是涨了一点点,但约等于没有啊......你这小子,白生那么好的根骨天赋一点都不知道勤修苦练,要我说就是你爷爷太惯着你了.....不过一年不见,你这脸是更方了,掌门当初给你取这名是真没取错啊?”


    邱明生尴尬地从旁边收回目光,权当这玄门之耻不存在:“咳,那个,秋白啊,你应该也听到金敕玉令了吧?”


    袁回:“......”


    “......不是......吧”


    酆业没忍住,单手给她眼睛扣上了,“不准看了。”


    “当然是邱长老啊,长老堂里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好说话的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袁回爷爷袁沧浪在宗内位高权重,他六七岁开始长在玄门,自幼就是扒拉着小短腿跟在一帮长老长袍后面跑,也是没大没小地嘴贱惯了。


    说着,女长老笑眯眯招了招手。


    时琉也不挣扎,随他捂着,只是眼睫毛好奇地眨过他掌心:“那你这具身体有多大?


    “是。”


    “我看了,”酆业说,“凡人,二十以下,修者,三百以下。”


    “......?


    袁回还想感慨什么,但又不敢说话,对着这**语塞半晌,一低头,才发现师兄已经快没影了。


    “弟子遵命。”晏秋白略有意外,但仍是平心静气地接了剑讯。


    “师兄?你看什么?秋千,这你都没见过啊?”


    “师......兄......救......命......”


    “操什么心,“酆业低嗤,“谁告诉你我现在是原身了。”


    要剿灭那三界至恶的魔,可不是小小一个凡界能决定的,当年灭魔大旗之下,为首自然是仙界几位仙帝。


    “那就是天机阁内务,不用我们插手了,邱明生又叹了口气,哀怨地一扫面前这堆叠的印章,“你的任务算是解决了,你说我这个........天衍印找不着,回去以后我怎么跟掌门师兄交待呢啊?”


    半晌,他轻笑叹了声,却无故发涩:“是。我再没见过了。”


    他慌忙御剑往前追:“哎师兄你等等我啊!”


    袁回的方脸被拉近了,兰青蝶醉眼迷离地眯着看了会儿,然后嘿嘿一笑,手下就狠下了大力气,差点把袁回的方脸都搓圆了,她还一边搓一边打着酒嗝念叨一一


    “师弟。”


    酆业略作思索:“按开始使用的时间来说......”


    师兄救我!!”


    “一岁不到吧。”


    袁回撇了撇嘴:“幽冥之主都快成传说了,上万年前的事情,他们还不肯说个明白。妖皇如果说的是真的,长老们难道就一点都不心虚--


    “你的年龄,时琉有些小心,“三百后面,至少要再加两个零吧。”


    晏秋白:“你须知,这件事若真翻出来,且不论是否要历数宗门仙逝长辈们的过错,它远非上到我玄门就可止住。”


    “师一一兄......”


    直到跟前,袁回刹停了剑,这才发现他家师兄正望着天衍宗内某个角落出神。


    “邱长老为人宽厚,并非不明是非,晏秋白沉眸,“妖皇所言,无论真假,既然门内已下了''缄口令'',任何一位长老都不可能提及。”


    她抱着酒壶又躺回去。


    时琉:“?”


    远在凡界的另一头。


    “话虽是如此,但我总觉着,这天衍印它不应该丢啊,天衍宗跑出去的都是些触不到宗门核心的边缘弟子,难不成还能......


    --


    晏秋白垂了眸。


    袁回住了嘴,但看眼神显然是不服气的。


    兰青蝶停了手,轻眯起眼,酒气如剑便落向俯身行礼的青年弟子。


    “兰兰兰兰......长老!!”


    又看了一遍,坐在青石上的少女表情忽地有点肃穆,她坐直身,从最底下看得最清楚的地方开始扫起,等看过一圈,终于确定了某件事情。


    嗯,活的。


    酆业似笑非笑落了眸:“你想说什么。”


    好在邱明生不爱和他计较,皱着老脸:“秋白啊,天机阁圣女的事情如何了?”


    袁回的话停得突兀。


    袁回话头开的时候还在晏秋白身后,话声落时,人已经被“薅”到隔壁桌案旁边了。


    “弟子几人随雪阁主一路追查,未能寻得圣女下落。雪阁主似有所察,但并未告知,只让弟子等人先行归宗。”


    袁回揉着被搓得通红的脸皮,嘟嘟囔囔但不敢出声地溜回去。


    一个清脆又跋扈的女声忽地从隔壁桌案下面钻出来。


    只掀起了两根青色发带,凌冽翻扬。


    时琉坐在一块圆石上,望着山前那一片空谷,此时密密麻麻的,全是望不尽的人头。


    小石榴扭头:“可是这里面看着有很多是已经入了地境的,甚至还有天境修者呢。”


    时琉:“我们好像没有看玄门天考的年纪要求?”


    “......”


    “那你要是没其他事情,就先行回宗吧,免得耽搁了天考主持。”


    青绿色的大树下,树荫里正藏着两道身影。


    这会没收住,就挨了身前师兄转回来,温柔疏淡的一记眼刀。


    “那又如何。”


    “我说你这个糟老头话怎么那么多?秋白都给你搭台阶了,你怎么就不知道下驴呢!”


    “?”


    “掌门发来剑讯说了,这次破例开山收徒,也是为了接纳一些流散到凡界各处的天衍宗弟子,免生祸端。这场玄门天考就由你亲自主理,我们也放心些。”


    “没大没小的,有本长老在,喊什么师兄?”


    这次魔索性连眼皮也不睁了。


    “嗯?”


    酆业索性蹲下身来,单手就扣住了妄图起身逃跑的小石榴。


    很快,桌案底下就打起呼来。


    袁回本来想说什么,也被他一个眼神摁住了,灰头土脸地跟着他快步转身出了天衍宗的这处分殿。


    晏秋白轻声喝止。


    然而剑气临身,却自动一分为二,从青年公子身体两侧薄划过去。


    方脸立刻乖了,闭紧了嘴巴低回头去。


    等到门外好一段距离,确定两位长老不特意放出神识应当是听不见了,袁回这才开口:“师兄,你不是也想知道那天夜里妖皇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吗?怎么不开口问问?”


    靠树站着的酆业懒洋洋睁开了一只眼,睥睨地在山谷间人海里一瞥,他就嘲弄阖回去:“他们的仙缘天赋摞起来,未必及你十分之一。”


    晏秋白无奈,朝兰青蝶作礼:“兰长老,师弟失礼无状,还请您饶过。”


    时琉抿嘴:“主人你......多少岁?


    袁回好奇地跟望过去,只看见了一棵随处可见的青绿色大树,和树杈下一只更普通的,空空荡荡的秋千。


    晏秋白默然片刻,应声离开。


    “切,”兰青蝶眼神一动,松开袁回,“没意思。”


    时琉抿了抿嘴角,藏起心悦:“好吧。”


    树前。


    然后少女向后仰倒下去,有些为难地倒着去看靠在树前的酆业。


    魔睁开眼,懒懒睨着她。


    袁回被这个声音吓得头皮一麻,差点跳到晏秋白身后。


    仍叫她保持着这个倒着看他的姿势。


    “出事了。”


    少女那双瞳子澄净也清澈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