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求魔 > 玄门问心(四)(三界负我,人尽当诛。...)

玄门问心(四)(三界负我,人尽当诛。...)

    魔侧过眸,语气绝算不上和善:“我说过,我从未收徒。”酆业迈入门内,刚一起眸, 就对上房间里目瞪口呆,啃了一口的梨子呆滞从掌中掉下也未察觉的短发少年。


    酆业冷淡扫过地上的梨子,微微皱眉: “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妖族都说这样吃营养丰富修为进展更快......."


    狡彘呢喃着说完,猛地打了个哆嗦,回过神, 他连忙捡起地上掉了的梨子并迅速扑到酆业身旁:“主人,我刚刚是不是入了什么妖族幻境, 竟然听见对门那个妖皇喊您一一”


    酆业不想再听第二遍,冷漠过身:“你没听错。”


    狡彘的震撼无以言表, 只能用他瞪大了三圈的环眼,以及快要从大张的嘴巴里流出来的哈喇子体现。


    酆业坐回桌旁, 眉眼间凝着抹厌倦,他摆了摆手:“没事就滚。 ”


    狡彘回过神, 几乎是匍匐势地趴到了酆业面前: “这这这幽冥秽土接壤妖域上万年,也不曾听说过, 您于妖皇是一师之尊啊??”


    酆业撑着额,抑着躁意阖眼: “我何时承认过。”


    狡彘呆滞指合着的木门: “可他都管您叫师父了?他可是文是非哎,当年杀得幽冥血流成河, 愣是让妖域与幽冥接壤处生出了半条幽冥血河的文是非哎?他会说假的吗?”


    “你再如此聒噪,”酆业阖着眼, 手中尚未收起的长笛一指房内船窗, “我便丢你出去喝风了。”


    望着窗外这会莫名躁动的渡天渊雾海, 狡彘咽了口口水,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笃笃。”房门叩响。


    酆业起眸,笛尾一抬, 厚重的木门便自己开了。


    门外少女正从旁边回过头, 有些迟疑地进来后,她朝酆业指了指房外:“那位妖皇, 好像在门外等你?”


    酆业垂手。


    “砰。”房门关上。


    魔懒懒低了眼帘:“不必理会。”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一 一次登船好像是专程为你而来。”时琉略有不安地觑着墙壁, 几乎能感觉到墙外血海滔天的妖气,“你从前和他仇怨很深吗?”


    狡彘不敢说话,但在闭着眼的白衣身后拼命点头又拼命摇头。


    时琉不解,微微歪了歪头。


    狡彘张大了嘴巴,比量口型:


    师--父--


    时琉:“狡彘还想再来一遍, 可惜已经听见魔凉森森的声音响起:“你想死么。”


    狡彘差点咬着舌头,连忙呜噜呜噜摇头: “不想!”


    “?”见地包天蠢狗吓成那样,时琉更不解了: “是我上来前发生


    什么事情了吗?”


    酆业叹了气,撑额的手垂下, 他终于睁开眼。


    魔望向窗外的雾海, 他眼底也仿佛腾起旧时的烟云,隽永深邃,不知想起回溯多么漫长深远的时间长河才能追及的故事。


    只是他声线不带分毫怀故之情, 依旧冷然而淡漠:“荒古妖族血脉与幽冥的天地气机不合,万年前, 妖域碎片因一场界域之战意外入我三界,可即便下到幽冥, 其血脉部族也不为三界造化所容,本该天诛地灭。”


    时琉初入地境,对修行还是一知半解, 听得迷迷糊糊。


    狡彘身为凶兽却最懂这其中的大可怖处, 表情悚惊:“那他们荒古妖族如何活下来的、 竟然还能做了妖域中的霸主部族?”


    不等酆业说话,狡彘忽然瞪大了眼, 看看墙外隐约汹涌的妖气,又看了看身前漠然平静的魔:“难、 难道是主人你一一?”


    “幽冥的天地秩序本就由我设立, 救下它们部族,不过一指造化而已。”


    酆业不知想起什么,凌眉微皱: “哪想万年不得清净。”


    狡彘张大的嘴巴快能塞下一整只梨了: “所以,传闻中酆都一一嗯,您与妖皇那无数场生死之战, 其实是他想认归师门?”


    酆业薄唇一起,冷笑:“生死之战? 他也配么。”


    “我就说哪里奇怪!"狡彘牙都差点咬崩了 ,“当时听着传闻我


    就没明白, 怎么会有人能挑衅您那么多回还没被敲死, 您哪有那


    好脾气,这怎么可能嘛!打死我都不信! 果然有内情!”


    酆业:“?”


    翠绿长笛上如盈盈水光流转, 在那人松散敞开的指骨间转了半圈,被虚握住了。


    酆业偏过侧颜睨他:“打死你都不信?”


    狡彘:“......”


    狡彘义愤填膺的神情立刻收敛, 顺**耷拉爪地摆出严肃神情:"看来,他这趟上凡界也是跟着您来的了。 主人,我们是不是下了船就找个法子甩掉他?”


    “未必。”酆业垂眸,若有所思, “他身上杀意做不得假,应有其


    他目的。”


    话声未落, 虎皮短袄的少年蹑手蹑脚蹿过去, 风带起白袍衣角。


    酆业支了支眼皮, 就见那只丢人的蠢狗趴在门旁, 隔着自带


    屏蔽结界效果的琼心木木门,往外嗅了嗅。


    然后蠢狗转回来,环眼严肃瞪着:“还在。”


    “”


    其态甚蠢。


    酆业眼角轻跳了下,翠玉长笛徐徐握紧。


    就在此时,旁边站着的少女望见他反应, 低下头掩住了一点


    很淡的笑。


    酆业那点躁意就散了,停了两息, 他懒懒提眸望她:“笑什么。”


    “没什么,”时琉犹豫了下,“只是觉着, 你最近脾气好了很多。''


    “?”


    酆业还没用眼神和他不知天高的小侍女理明 白这个问题,狡


    彘已经溜回来了,且一边过来一边回头, 完全没察觉自己刚刚已


    经鬼门关外溜达了一圈的事情。


    “主人,我看他也怪可怜的, 要不您就见他一面?”短发少年挠


    了挠那头黑里透红的凌乱发茬,嘀咕, “这样想起来,三界之战那


    会妖域正好遇上内乱,估计他平叛以后, 到了幽冥才知道您殁了的事情......."


    随蠢狗话声, 时琉已看得见酆业慢慢冷下来的眉眼, 和仿佛


    覆上眉眼的霜寒。


    时琉眼神示意他。


    偏狡彘对同为妖族的文是非很是同情, 情绪也投入得很,根


    本没在看他们: “想来他那时候的心境应该相当可怜啊, 就跟,就


    跟人族里那种......”


    “那种什么。”魔声沉冷。


    “噢!”狡彘一拍脑袋, “就类似于那种急切想要获得父亲认同


    的儿子,学成归来,结果发现他爹**! ”


    酆业:“--”


    酆业:“?”


    时琉不忍心再看了,默默转过身。


    随着身后“嗷”声夹着奇怪的“汪”声一一惨叫过后,时琉余光


    里瞥见一只小小的火红云纹的狗子模样的东西笔直地飞出了窗。


    这次是真没入窗外渡天渊的雾海里了。


    时琉惊目:“它不会有事吗?”


    酆业冷冷一拂长笛,“死不了。”


    时琉:“...嗯。”


    船窗外。


    整条裹着奇怪兽纹的行船后, 不知何时坠了一根无形绳索似


    的东西, 它飘荡在渡天渊深茫难测的雾海里, 伴着一阵惨叫,时远时近。


    若有化境修者目力深远, 就能穿过雾海,看清绳子末端--


    一只地包天的狗子脖子挂着绳圈, 拖着长长的舌头,正半死不活地荡在船尾。


    -


    渡天渊内的昼夜极难分辨。


    时琉算着时间, 见楼内妖族使仆恭恭敬敬来问贵客在哪儿用晚膳时,船窗外的雾海也不过稍有些昏暗。


    厅内,酆业从来食不入口, 原本随手就要把使仆打发了,手抬


    了一半才想起什么,他回眸望向内间。


    “你想下楼吃么。”


    “”


    --


    可惜--


    狡彘不敢再说第二个字了, 委委屈屈坐下,然后开启了他山


    两人落座后,不知酆业做了什么, 时琉只看得见他翠玉长笛在桌侧显现过一瞬,很快便不见了。


    直到此时,万籁归寂。


    其后,暖阁里都再无人说话。


    酆业微微冷峻了眉目,侧身问: “回房用膳?”


    酆业想起什么,眸子凌冽轻抬, 望向被他迫得大开的暖阁船窗之外。


    可怜的被挂了船尾大半天的狡彘终于灰头土脸哆哆嗦嗦地进了暖阁,短粗眉毛上还结着碎冰。


    “我说过,三界负我,人尽当诛。 "魔缓低着声,墨眸如渊,“...


    酆业全程只饮了一盏茶,拈着薄杯, 他寂然垂着眸:“有什么


    心口,眼神茫然。 她有些不解方才是什么反应, 之前从未有过,难


    他低哑着声,勾唇笑了, "你见过为善的魔么?”


    时琉在气机泉涌的正中,虽未受伤, 却也脸色苍白。


    那位不知检点的妖 皇竟然连吃饭怀里都抱着 个妖娆如蛇的宠


    而魔长袍垂地,只低眸抚笛, 从头到尾一根墨色发丝都未动过。


    玉笛兀然长唳。


    话声未落。


    酆业淡淡道:“不吃,看你吃。”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安静答:“你说得对。”


    他这里自保而已,他怎么还是那么记仇呢。


    “嗯。”


    半步都没能离开, 少女就被身后巨力狠狠楔了回去。


    像夜色里遥远的雪山震荡, 于是连天的冰雪崩离塌陷,碎作漫无边际的雪溪, 最后汇入眼底深不见底的渊海里。


    “你如今还真是心性大变。 只看你对这看门狗的态度,我若还像当年那般寻衅, 是不是要在你手里死上十遭了?”


    酆业眼都未抬:“下船后,你不妨试试。”


    与之同时,不必放出神识, 酆业也已能感觉得到,她周身血脉里,某种熟悉的古老又圣烈的气息奔如涛涌, 势若山崩,像要撕碎了这具单薄脆弱的身体。


    “...哎,“时琉慌忙抬头,对上一动没动的酆业, “我问。”


    一一是混沌之血,他的气息。


    “既然你如此求死,那我就成全一一”


    恼意上头,少女运起灵气, 借力挣脱他钳她下颌的指骨,然后本能反应地, 她就侧过脸在他修长手掌的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渡天渊雾海腾涌,云色将暗。 而无数的时空乱流正夹杂其中,翻搅不息。


    少女软绵绵的,一点反抗都没有了, 已然面色苍白地昏了过去,任由他抱着。


    魔懒洋洋抬手, 拂过还在她身上的大氅毛领,轻捏了捏她后颈:“晚了,走。”


    “......"


    时琉气得咬紧唇,起身不欲再与他分说。


    想问,你觉着你藏得住么。”


    时琉一懵:“你需要吃东西吗?”


    “!”


    话想说,问吧。”


    倒了下去。


    姬,场面端的是放浪形骸,风流妖异。


    她一月一劫的月圆之夜--


    “你同他们一样不过是这三界之内的众生蝼蚁,怎敢妄提旧日


    ...你于我也一样。小石榴,别逼我先杀了你。 ”


    “?!”


    隔着半室,暖阁另一侧。


    时琉小心斟酌着: “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了,让你忘了自己身份,是么?”


    酆业扬了扬眉,示意她开口。


    时琉决定跳过他的嘲讽,轻声, 但直入腹地:“你从前,愿意救荒古妖族,也愿意护佑三界苍生, 应当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吧?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


    里万千铁锁缚着的恶龙昂**啸, 疾腾狰狞。戾意吞天。


    “嗯什么,”酆业长眸薄敛,嘲弄似笑地瞥她, “满脸写着我有话


    望着冷白指背上自动愈合淡去的血色红痕, 酆业眼底最后一丝情绪剥离。


    本就不大的暖阁内,半室的活色


    生香。


    ?”魔起身,冷然俯睨着她,眼底冰天寒地, “是我最近与你太和善


    时琉是真气极了。


    早便望着这里的血眸冷飕飕地刮过那个一看模样便很蠢的土狗,最后还是兜到了酆业身上一一


    狡彘哀愁幽怨地走近:“主人......“还想继续挂着么。”酆业冷淡瞥他。


    “好。”


    “!”


    三面船窗一瞬荡开, 船外雾海里无尽气机翻涌震荡,如深渊


    不多时后。


    前一息还冰冷绷着脸没表情瞪他的少女, 身子忽地一软,就


    吃海吞的晚膳。


    时琉紧紧掐着掌心,面颊苍白, 犹咬唇仰脸:“魔未必生来是恶,你也未必生来是魔。”


    “那又如何!”魔冷声清笑, "代那些将被我灭门的,劝我回头是岸么?"


    道是修行缘故?


    果真提前来了。


    迎着妖皇那双红得艳丽的挑衅不屑的血眸, 时琉几乎到了唇边的那句“好”就生生咬住了, 又被少女表情空白地咽回去。


    她承认自己最近是一直压着对他的好奇心, 但她也是为了在


    时琉让他梗了下。


    时琉本在喝粥, 一仰头看见狡彘那一头被吹得向后竖起还定了型的发茬,也不由得轻噗了声, 别开脸笑。


    他睨向她,眼神像琉璃石那样冰冷无温。


    时琉只能跟上去。


    酆业微怔, 跟着时琉决然走过的单薄身影, 他眼神都被笑意摇晃了。


    “修者修心,"时琉身侧握起玉白的手指, “我怕过一次,不会怕第二次。”


    她不想反抗他惹出更多麻烦事, 可他偏这般半点不通人情不听人话,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这样恶语轻辱她。


    她突然不是那么想下去了。


    “再不问,我可走了。”


    时琉咽下最后一口:“嗯?”


    直等到那位妖皇离开, 狡彘也狼吞虎咽完就自觉地迅速从它家主人面前消失了。


    “不是,我没问身份,我是说你从前的性格, "时琉不自觉地放轻了声,她微微歪头小心打量他,“我感觉, 文是非认识的你,和我认识的你,好像是不一样的。”


    血色从少女尖白的脸上一息便褪得干净, 她咬唇低着头按住


    魔才懒懒支起眼,眸里渊海震荡, 墨意滔天也噬人:“善良?”


    酆业阒然半晌,冷漠笑了:“怎么, 你对魔又有兴趣了。”


    时琉着急慌神:“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一”


    时琉一默,心虚地抿了抿唇。


    时琉怔神抬眸,只是恰在此时, 她心口兀地疼了下。


    莫及了。


    于是少女起身, 步履轻快就要跟妖族使仆走, 刚进外厅就见桌旁的酆业也站起来了。


    “怎么了。”身旁那人低侧过身,紧眉看她。


    “?”


    “没事,”时琉迟疑了下,“....噎着了。”


    酆业想都未想将她抱至怀里。


    魔捏住她下颌, 丝毫没见怜香惜玉的意思, 指腹下羊脂似的白都被他用力而沁起幽淡的粉意。


    “......"


    等被行船上的妖族使仆带到用膳的层内暖阁,时琉就更悔之


    一口咬完,时琉神容清霜地退了两步, 冷冰冰盯着他。


    时琉:“


    "你不是早猜到了么。 "酆业懒洋洋把玩着长笛,“下一个。”


    时琉回神,迟疑了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