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福女异闻录[系统] > 39. 章回三九
    木灵镇,平安客栈二楼,屋内。


    萝女翘起一只腿,懒懒搭在膝盖上,双臂抱胸,面带冷笑:“让我跑回地萝窟炼好晶尘石,还要大老远地给你送过来,给你那小郎君练练级?”


    每吐一字,她脸上的冷意便扩大一分,到最后,完全变作尖刻的讽刺:“凭什么?凭你那张不知舔过多少男人的嘴?”


    阮青山忍了又忍,听到最后一句实在憋不住了,澄清道:“天地可鉴,我只好家里那口。”


    穿成狐狸精就是这点麻烦,靓是够靓,却总给人不必要的联想。


    萝女口上不停,继续讽道:“那你也真是够失败,男人只勾到一个,还要自己操心处处打点,累不累呀。”


    嘲弄完,又特地拨弄自己淡褐色的长发,矜傲道:“不是萝女得意,这点你真该多学我,无事一身轻。”


    阮青山心里思忖:不知那天是谁听说火神招了新娘子,气急败坏地下山砍她。


    见当事人一脸无知无觉,她又暗道:原来是个认不清的。


    萝女又胡乱骂了一阵,见她缩着肩膀委委屈屈,愣是不还口,也渐渐没了声息,只是挑起一对稀疏柳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怀春适时道:“青山姑娘,委屈你了——可以开口了。”


    阮青山闻言,柔软的大尾巴在身后甩甩,随即迈腿绕到萝女身侧,低声道:“小妹虽已家道中落,然母亲名望盛极一时,甚至连柳怀月都亲身寻访过......姐姐也是知道的。”


    萝女眉梢扬得更高,并不答话,只是眸中微光闪动。


    阮青山见她上钩,再接再励道:“小妹虽非继承者,然深受母亲疼爱,是以......知道不少边境秘辛。如若姐姐好奇,小妹可以尽数奉上,以供玩乐。”


    其实这些秘辛都是怀春告诉她的,还告诉她萝女性格骄傲,掌控欲强,最爱打听四方秘闻,还喜欢四处分享。因此,他们那帮老友私下都打趣她——“传道女”。


    果然,见她这般低声下气,萝女便抿着嘴,矜持一笑,还斜睨着她,道:“你怎的这般说话,有失身份。”


    话虽如此,她却明显受用,享受着赤狐山女儿讨好的目光,挥手道:“说来听听么。”


    阮青山忽然冷下神色,脸上刻意的笑全然消失,沉声道:“慕容天要回柳云派。”


    萝女脸上笑意不减:“那又如何?”


    阮青山细细地笑了,凑到她耳边低喃道:“他知道月居的密码。”


    萝女笑意不变:“你想唬我?柳怀月死了多少年了,慕容天上哪知道。”


    阮青山轻轻摸着她身后的椅背,声音波澜不惊:“他在水文渊里,碰上楼望春了。”


    萝女笑容一僵:“......哪又怎地?”又道:“......他们早分了。”


    阮青山越靠越近,到最后,简直是贴在人耳边呵气,吐出的声音又魅惑、又缠绵:“阁下以为,堂堂楼二少主为何多年不娶,反倒窝在仙魔交界带——也就是小女的家乡......赤狐山?”


    萝女细眉紧蹙,惊疑不定道:“......他怎的不把人接到魔界去。”


    “阁下不是更加清楚么——毕竟不是那位的天下......有他哥在上头。他哥对仙家,那是恨不得千刀万剐、啖其血肉的,怎容许亲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仇人养孩子?”


    萝女站起来,略显急促地走了两步,才低声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刚才不还嘴?”


    阮青山妖娆一笑:“当然是想让阁下欠我人情,好帮我郎君‘练练级’啰。”


    萝女又火烧屁股地走了两步,忽地回头意味不明地看她:“你倒还真是死心塌地。”


    她嘻嘻笑道:“妻为夫纲,理所应当。”呸。


    萝女对此嗤之以鼻,只道:“我会帮忙,且让你家郎君牢记:彼时魔族攻上我地萝窟,叫他切勿忘了昔日恩情。”


    阮青山在她身后道:“我会转告他的。”


    待萝女走得没影儿,她才脱力般坐到地上,抹了抹额角冷汗:“......总算糊弄过去。撒谎还真不是个轻松活儿。”


    怀春夸赞道:“青山姑娘,你做得很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她下意识回道:“谬赞、谬赞。”又有些担忧地问:“不去地萝窟真的没问题吗?我记得剧本里有啊。”


    怀春温声道:“的确有,不过无伤大雅——只要在柳云派前打通四支灵脉即可。再说,从这里赶到地萝窟,少说也要一个月......我想,青山姑娘应当不愿再奔波了罢。”


    阮青山点头如捣蒜,连连道:“从未感觉交通升级如此重要。”


    说完这句,两人便再次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僵硬。片刻,怀春叹道:“青山姑娘,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姑娘垂着头,眸中盛着浓重的情绪,叫人一眼望见,便觉心脏刺痛一下,想要挪开眼去。


    阮青山缓了一会儿,终是抬起头,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失恋吧。我的心又不是木头做的,哪能没感觉。”


    怀春低低道:“但是,你还是决定——要回家么?”


    阮青山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怀春静默不语,由她去了。


    虽说劝服了萝女,可阮青山却格外不想返程。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好好整理纷乱的思绪,捡出一个清晰坚定的头来。


    自始至终,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回家。


    这里的人、感情再怎么真实,终究不是她生活二十六年、她最熟悉的地球。


    尽管因为慕容天,她有些动摇和退却,可回过劲后,她依旧清楚: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不了解这片土地的过往,对仙界没有家国情结,对柳云派也并不崇敬。


    她没有信仰,没有目标,只是被稍纵即逝的爱情迷惑了眼睛,造成一种:我可以永远留下的错觉。


    “我不属于这里,春先生。”她坚定地、对怀春重复道。


    ————


    这几日,她独自在木灵镇上悠来晃去。


    有时一口气吞下三张葱油大饼,胀得唉哟叫唤;


    有时到花里胡哨的首饰铺看看,随便捻起一个,不知怎的想起少年给她买的的赤狐小坠,低头一看,正挂她脖子上。


    什么时候挂的?她也不记得了。


    待回到平安客栈,沉沉睡去时,脑海里则闪过模糊不清的梦境。


    第一天,夜里。


    【她从柳怀月身体挤出来,照例四处探探,发现自己飘在药铺里,鼻尖钻入浓郁的药香。


    往下一看,见着两个人形,一大一小,一熟一青。


    青的那个比起十二岁时,已是长开不少了。个头也窜得很高,只是肌肉没赶上速度,还只是薄薄地贴在骨头上,显出少年人特有的清瘦。


    是楼二少主。


    阮青山心道:这梦境跳得可任性,一下就蹦到了几年后......不过也好,饭熟了,就可以开动了。


    熟的那只盯着稍青的看,目光颇为专注,嘴里关切问道:“望春......你好些么?”


    他低沉的男音本就温柔,此时更带上几分宠溺,叫人听了,只想软成一滩水,溺在他细细编织的情网里。


    楼望春却反应平淡,甚至脸都没红,反而大大方方地贴着男人肩膀,手臂一横,道:“看,没流血了。”


    柳怀月感到少年贴近,面上一红,古井般的眸子却强作无波无澜,镇定道:“......望春,跟师兄回趟月居罢——我那里有枉兰伤药。”


    楼望春既没立刻答应,也没马上拒绝,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男人,疑惑道:“掌柜已经拿过药了,怎的还要再用?”


    柳怀月轻咳两声:“......那只是普通伤药,若想快些痊愈,还是......”


    “哦~”少年拉长声音笑道,“可最近既无比试,也无野猎,怎好叫师兄破费呢?”


    阮青山看得起劲,心道:敢情年龄长了,本事也长了,明明以前还被怀春夸得飘飘然,落了人家圈套的。


    看着柳怀月兀自脸红,垂头不语的小媳妇模样,她心里更是乐呵:啧啧啧,春先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只见柳怀月低眉片刻,便缓缓抬头,羞涩的表情骤然一变,乐呵呵赞道:“不愧是望春师弟,向来思虑周到。”


    楼望春笑容一僵。


    柳怀月站起身,挥袖欲走:“既如此,师弟就好好在屋里养伤罢——”


    楼望春抿嘴不语,挑眉看着他背影。


    柳怀月踏到门槛,又顿住脚步,高大的背影似是定住般,化成一尊沉默的雕像。


    片刻,回过头来,意味不明地叹道:“望春,你真要叫我.....如何说呢?”


    楼望春不看他,只是展开尚且纤薄的手臂,盯着染血的纱布看。


    柳怀月坐回他身边,轻声道:“又流血了。”


    楼望春只是盯着那纱布,淡漠道:“师兄想说什么。”


    柳怀月看着他,目光深邃而复杂,还隐含说不清的茫然与纠结:“这叫我从何说呢......我也不......”


    楼望春冷笑一声,粗暴地打断道:“你们仙家人,心思还真是诡异的很。”


    他不再看那纱布,反冰冷地望向男人,沉声道:“我不晓得你是冒出什么成见,一月四次的剑法普论好好的,你却偏生缺席三次,惹得柳世和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是哪里惹你不快——我哪里晓得!”


    越说越气,他干脆喊道:“你要回过劲来,看不惯我的身份,那我也认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别一下子晴空万里、一下子乌云密布的!说白了我就是魔族宵小,闹不明白你们仙家的弯弯绕绕!”


    阮青山听了这稀里糊涂的一通,心道:好罢,原来两个都是恋爱菜鸟。


    在这点上,她可比他俩强多了。


    柳怀月显然也被他这一通弄懵了,一时间哭笑不得:“什......望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楼望春拧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有屁快放!有话直说!”


    柳怀月深深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楼望春烦死他了,叫道:“最看不惯你这种磨磨唧唧的!快点的!”


    柳怀月盯着少年漂亮的脸,垂下男人结实的脖颈,轻柔地啄了下那柔软的唇瓣。


    楼望春愤懑的表情呆住了,瞪着一双风流的眼,感受着唇齿间灼热的气息。


    柳怀月并未深入,只是意思一下,便与他拉开距离,淡灰色的眸子温柔地望着他,低声解释道:“我......是这个意思。”


    楼望春还处于呆滞状态,表情一动不动,只是机械地问:“你想和我上床?”


    柳怀月面上一红,矜持道:“......你若不愿,我可以等的。”


    楼望春清醒过来,震惊的瞳眸恢复清明。


    他不谈自己态度如何,只道:“师兄,你是这地方的首席弟子,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成掌门了。”


    柳怀月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他不理会,续道:“我呢?我是被押来的卑微质子,是你们口诛笔伐的魔族。”


    他说着,刀锋般的目光直刺眼前人的心脏,嘴里讽道:“我再晚生两年,都跟你儿子一样大了。”


    柳怀月摇摇头,伤感道:“望春,你知我看重什么。”


    楼望春不理,兀自吐露心声:“说到底,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东西?你身份尊贵,天资过人,我虽然有点本事,却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跳梁小丑。你屈尊降贵地把我认作亲师弟,月月邀我论才情......他们不敢说你,却骂我是狗奴才找了个好主人。我但凡还嘴一句,他们便道我狗仗人势。”


    柳怀月继续摇头,认真道:“望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事实上,有不少风声传进我耳朵,可我没有去管,你明白为什么吗?”


    楼望春直直盯着男人周正俊朗、如芳草春兰般的面孔,抿嘴不语。


    柳怀月温柔地注视他,那眼神饱含老一辈对年轻人真诚的叹赏、以及成熟男性对自己小情人深切的疼爱: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在意,甚至鄙视那些毫无本事、只会动动嘴皮子的不肖之子。”


    “我既然决定表明心意,就考虑过可能面临的一切困难。”


    “给师兄一个机会罢,望春。”柳怀月沉稳的目光难得带上些许痴迷,不由凑前,颤抖般吻住少年的额头,如同乞求般,低声道,“答应师兄罢......师兄保证,一辈子待你好......”】


    阮青山从梦中睁眼,感觉心里酸酸涩涩,却又荡开几分说不出的甜蜜。


    唉,怎么她正为自个儿的感情问题苦恼,做的梦反倒是苦尽甘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