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365天环游世界 > 套取情报
    加班至深夜,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见家里还亮着灯。


    乔治·桑的父亲早逝,祖母杜邦夫人看不起曾经沦落风尘的母亲,于是将她从母亲身边抢走,亲自抚养。杜邦夫人是一位优雅的贵妇,并致力于将孙女培养成所谓“完美淑女”,那时还叫“奥萝拉·杜邦”的乔治·桑就在祖母的殷切期待下,被送进了古板的贵族女校。


    ——上了两个月课后,她连夜翻墙溜进歌剧院,抱着波克兰老师的大腿求收留。


    杜邦夫人无奈放弃了原本的培养计划,但乔治·桑对保守的原生家庭也还是心有余悸,十五岁就从舍农索城堡里搬了出来,改了名字,独立门户。她很用心地装饰自己的小房子,让它们更契合想象中的家,但是每每训练到深夜、精疲力竭地回家时,只能面对着漆黑的屋子,心情还是会很糟糕。


    不过嘛……在想和天使组建一个稳定的家庭时,这样的苦恼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平心而论,肖邦并不是一个很完美的情人。他的独占欲很强,经常会吃一些天外飞醋,时不时地会冒出几句霸道的发言,时不时地又会发作一些音乐家的敏感,体力也不是很好,还需要她的照顾……这些毛茸茸的小毛病都是乔治·桑在与之前的情人交往时从未遇到过的,经常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但同时又微妙地有些开心。处理这些小问题的过程,也就像搭建起一个家的过程。


    一个会为她留着灯、备着饭、还有拥抱和亲吻的家。


    她按响门铃,听到门内的脚步声,然后被拥进温暖的怀抱。肖邦蹭了蹭她红棕色的卷发,轻柔眷恋,让她疲惫的感觉一扫而空,咯咯地笑起来。


    “好啦,我们该去吃饭啦,爱撒娇的天使先生。”乔治·桑说。


    肖邦向屋内退了几步,让乔治·桑进门。乔治·桑脱下大衣,挂到衣帽架上,看见架子上还挂着肖邦的衣服——沾了污渍。


    “弗里德里克,你今天出门了吗?”乔治·桑随口一问。


    肖邦在摆放碗筷,头都没抬,也就很随便地答了一句:“弗朗茨的那个丹麦朋友走丢了,大家就一起去帮忙找人了。”


    “这样啊,”乔治·桑高高兴兴地坐到桌前,拿起一块面包,“他是忘带手机了吗?所以走丢的时候才没法打电话?”


    “出门的时候应该是带了手机,可是去的地方比较偏,手机被抢走了吧。”肖邦感叹,“要不是有一位德拉克洛瓦先生特别擅长找人,估计我们根本想不到要去那种连路牌都坏了的巷子里。他也被吓得不轻,被找到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身上还有伤——巴黎最近的治安确实不太好。”


    乔治·桑心意一动,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连路牌都坏了的巷子?身上有伤?”


    她囫囵咽下面包,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巴黎地图,指着前景路的位置:“是在这里找到他的吗?他哪里有伤?”


    “差不多吧,在这周围。”肖邦回忆,“我看到他手腕上有很明显的红肿,似乎还有点脱臼——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这种伤口。其他地方有没有伤,我就不知道了。”


    乔治·桑眼前一亮,抱住自家天使就是一声响亮的亲吻。还没等肖邦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拽了大衣,跑出门去:“亲爱的,我去李斯特家一趟!”


    肖邦:“……”


    他不明所以,大概猜到可能和恋人近日来忙碌的公事有关,既为能帮到她而高兴,又不免有些被遗落的悲伤。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他也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恋人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鹰,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把她原谅,等她回家……


    *


    怎么说也算是见过几次面的朋友,就算本着“打探消息”这样的目的前去,也不能做得太冷冰冰。乔治·桑从药店里买了点消肿的药,考虑到安徒生的兴趣,又买了几本风评不错的法语书籍,打包成了礼物。


    她被李斯特迎进门时,目标人物正在打电话,一堆她听不懂的语言飞快地倾倒出来,看安徒生焦急的神情,她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信息,甚至按住了包里的录音笔。可是再看看李斯特强忍笑意的模样,她估摸着,就不会是什么大事了。


    电话很快就被那头主动挂断。安徒生试图挽留,音量越提越高,还是没能阻止忙音的响起。丹麦青年萧瑟地放下手机,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苦大仇深;李斯特走到他身边,用陌生的语言轻声说了几句,苦大仇深直接成了生无可恋。


    乔治·桑面上不显,实则悄悄把丹麦语塞进了自己的学习计划——听不懂别人在讲什么,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可真是太难受了。


    好在李斯特很快就换回了法语,提醒安徒生:“汉斯,乔治·桑小姐听说你今天走丢的事情,特意来探望。”


    “诶——”


    丹麦青年猛地抬头,朝她呆萌一笑:“谢谢您的关心!”


    乔治·桑的良心痛了一秒,然后迅速被她自己扔掉。她送出礼物,笑容亲切温柔:“不用谢,你喜欢就好——话说,你听说过……‘前景街’吗?”


    安徒生本来正埋头拆着礼物,毫无准备地听到这句话,动作有瞬间的僵硬。


    “看来是听过了,”乔治·桑的笑容更加温柔,“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一些……关于那里的故事呢?”


    安徒生放下拆到一半的礼物,神色复杂,看着她隐有逼迫之意的姿态,只好无奈地妥协。


    *


    为了让接下来的对话更顺利,他们找了个借口,来到了安徒生的房间。


    安徒生在熟悉的密闭环境里,显然比在客厅更加放松。他把椅子留给乔治·桑,自己倚着墙,叹了口气,试图通过主动开口的方式抢夺主动权:“今天午后,我散步时无意间走进了那片区域,本来是打算快点离开那种偏僻荒凉的巷子,可是我在那里找到了一窝奶猫。如果我走了,它们就可能没人救,就可能活不下来……我就想把它们先送去附近的动物救助机构。我向一个路过的教授问话,然后就被他绑架去了那条前景街。”


    “教授?”乔治·桑问,“你认识那个犯人?”


    安徒生解释:“偶然间见过一次,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饭店里,服务员喊他‘教授’。当时,我只是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看起来又温文尔雅,事后才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遇见过。”


    乔治·桑点点头,看安徒生似乎没有要继续的样子,她反客为主,开始询问:“他把你绑去了前景街?然后呢?关在废弃的公寓里吗?”


    “那里没有废弃的公寓,”安徒生知道她是在明知故问,“我被关在一个步入式冷冻库里,那里堆着之前的受害者们的尸体。很多尸体。”


    “被绑架的只有你吗?”乔治·桑问。


    “还有两位女士,我都不认识。”安徒生说,“是她们向官方报案了吗?”


    乔治·桑点点头:“我是处理这件事的公职人员。”


    “猜到了,”安徒生笑起来,“所以你们都是公职人员吗?波克兰先生、雨果先生、仲马先生……作品不能出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乔治·桑避过他的提问:“差不多吧。所以,你受了伤,但是据我观察,那两位女士似乎毫发无损……”


    “我的伤口是在被绑架的过程中挣扎造成的,”安徒生说,“他,那个犯人,他想杀了我们,但是不怎么想提前伤害我们。”


    “杀人犯总会有些奇怪的坚持,”乔治·桑表示理解,“不过,还是谢谢你解开了我们的又一个疑惑。所以,能劳烦直接解开我们的最大的那个疑惑吗?”


    “——‘诡辩先生’是怎么死的?”


    安徒生愣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


    乔治·桑挑眉,加重了语气,再度询问:“他是怎么死的?”


    “我……我不知道。”安徒生飞快地想到了一个借口,用以解释自己刚才不合理的呆滞,“他死了吗?我和那两位女士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死。”


    “他没死?那他怎么会让你们离开?”乔治·桑追问。她模仿着老师的习惯,用曲起的手指慢悠悠地敲打椅子的扶手,试图给安徒生增加压力。


    安徒生刻意使自己的眼神躲闪起来:“这件事……很离奇。”


    “离奇?”乔治·桑果然被他不同寻常的表述吸引了注意,“说说看。”


    “……在犯人准备杀了我们之前,有一个男人走进了冷冻库——那时候,冷冻库的门还锁着,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门变得毫无用处。那个男人没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他对犯人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犯人就呆在了那里。我们趁机逃走了。”


    “你听不懂?”乔治·桑歪头,“以你的素养,还有听不懂的话?”


    安徒生点头,然后镇静地和她对视,也没有多解释。


    乔治·桑收回视线,顺着他的说法往下问:“你见到那个男人的长相了吗?”


    安徒生摇头。


    乔治·桑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都被安徒生搪塞了过去。她神色淡淡地站起身,似乎对今晚的提问收获并不满意,但也只能如此。


    安徒生悄悄松了一口气,送她出门。


    乔治·桑朝房门处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发作,猛地转身,把安徒生压在了墙上,手指贴着他的颈部,神色凌厉:“凶手明明还绑架了其他人,你为什么不说?”


    安徒生在最初的震惊后回神,咬牙否认:“我没有撒谎!没有其他人被绑架!”


    乔治·桑笑眯眯地按了按手指:“为什么还在说谎呢?你知道的吧,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是可以通过脉搏快慢判断话语真假的。”


    “你为什么一直在撒谎呢?”她眯着眼睛逼问。


    安徒生和她对视了许久,最后移开了目光。


    乔治·桑的笑容终于真心实意起来——诈出来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