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淡无味啊!”九畹扫着院子,不禁抱怨到身旁一声不响的贺祁怜“你怎不像鹿娅一般,对人界之事了解清楚。若不是我将你带入天门,我都要怀疑你不是人界之人了!”说完九畹感觉好像有哪不大对劲,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真是笨了,竟忘了忘川水这一会事儿了。”瞬间,九畹觉得自己真的是欲哭无泪。
过了没一会儿,九畹又凑到贺祁怜面前,歪着头说道:“不然,你给吾讲讲,你在幻境中究竟看到了什么,这般不舍得从吾的幻境中出来?”
贺祁怜本就因为此事有些担心,被九畹这一问更显得有些不自在,便逐渐挪动到了一处看似并不显眼的书架前。倏忽间好像什么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东西周身似燃着烈火一般,他见此场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巧不巧这一步正好撞上了身后的书架。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只听得一声巨响,眼前便漆黑了。
等九畹闻声赶到时,他早已被那些“木简”死死地埋在底下了。
这回可轮到九畹嘲笑他了,她笑了好一阵才开始扒拉着那些“木简”。突然贺祁怜将自己的手扎的老高,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在这,在这。”
九畹拽住他的手,虽然觉得很可笑,但还是强忍着笑问他:“你没事干跑来这边干什么?这些都是些凡人的命册,不小心弄坏了可赔不起的。”
命册,这些是命册?贺祁怜顿时清醒,他在书堆中睁开了眼睛,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神仙的也在里面吗?”
“不在,神仙不需要这些东西。”九畹将他拽出来后,说道。她耐心地整理着那些命册,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重新用锦布包裹起来,按上面的标签一个个排放整齐。
慢慢地贺祁怜终于能站起身,他大概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随后对着九畹作揖:“少司命,实在对不住,在下是看到有东西那么晃了过去,才失了分寸,撞了这些命册。”
九畹也没抬头看他:“别老整那些虚礼了,我们把这些整理完,再说也不迟。”
一声话下,贺祁怜也乖乖地蹲下身,学着九畹的样子,小心的分着那些命册。
在二者的通力合作下,这些命册总算整理好了。九畹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有些责怪的说:“南方朱雀大神,您可是又给我添了不小的麻烦呢。”
“吾以为是一个想偷命册的野小子,所以出来看了看,不料竟是吓着了他。”一个女声四起,言语中尽是嘲讽之意。
这句话倒是让九畹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贺祁怜,贺祁怜揉捏着刚为了挡命册而受伤的手,看上去可怜极了,九畹有些于心不忍,轻摇着头说道:“他是我领进来的,不会干违反天规的事情。况且他一个得了道的人,偷这些凡人的命册,没必要!”言语中多有不快,但她还是礼数周全的说了句:“多谢朱雀大神操心了。”说着她对着书架上方朱雀的铜像潦草地作了一揖。
转身,她看着贺祁怜,轻轻地扶起他受伤的手,低下头对着伤口吹了吹。说来也奇怪,竟就是吹了一吹的功夫,那伤口已全然没有丝毫疼痛了。贺祁怜看着眼前这个天神,此刻他承认,他好似在心中亵渎了这个神灵,他居然在想,倘若她是个凡人,就好了。
九畹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或许是知道了也不在意,毕竟她清楚,贺祁怜本就凡心未死。她只柔声安慰他道“你不必难过,他们在这里许多春秋了。你第一次来,他们不认得你,难免以恶意度你,你也不要见怪。相信我,他们都是很好的,以后熟悉了,你便知道了。”
贺祁怜听话地点了点头,看着九畹,试探地又说:“是不是,还有白虎和青龙?”
“有啊,他们镇西方位和东方位。但其实你看到的这四象并不是他们的真身,这算是...”九畹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样说出来能让贺祁怜更好的理解。
她看着贺祁怜“求知若渴”的模样,一阵轻笑:“他们的职责之一。他们只是分了一部分元神在司命殿看护命册,而我与兄长粗略地将命册按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进行了分类,请四神君镇之。这样的话,大概是不怕有人来偷命册的。”
一番言语让贺祁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明知故问地看着九畹:“所以你是?少司命?”
这个问题让九畹有些错愕:“嗯?不然呢?怎么领你进司命殿啊?”
男人点了点头,他将手放于自己的下巴上,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那你为什么会有狐狸耳朵?还那么大?”说着他指了指九畹的头顶。这个男人故意咬重了“大”字,好突出九畹的耳朵让他惊异的程度。
九畹闻言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说道:“谁知道,说不定我是被从哪里兄长抓上来的,给他当苦力。”她又转身,慢慢凑在贺祁怜面前,故意吓唬他道:“就像我抓你进来一样,为了让你帮我扫院子。”
怎料这一番恐吓不但没有让贺祁怜瑟瑟发抖,反而让他脸上多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九畹看着面前男人的笑意,瞬间觉得吓人一点都不好玩,转身打算出正殿,走之前不忘告诉贺祁怜:“我吓你的,不过这几天,你也只能呆在这扫扫院子了。”
回到寝殿,九畹轻轻抚着小麒麟的背,她趴在旁边的案几上,暗自抱怨:“还有多久啊,这个院子真的是一天都扫不下去了。”
她突然想起了贺祁怜,说来也是奇怪,怎么偏是这个人从未出现在兄长的名单上?她支着自己的脑袋看向一旁昏昏欲睡的般般,安慰自己:“也无妨,一切皆有缘法,缘法使然。”
贺祁怜坐在司命殿正殿的屋顶上,望着远方。他坐在那,望着殿外长街通明,轻垂着脑袋。他还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在哪里?前面撞倒命册趁机乱翻了一通,也未见到......
翌日,三足金乌逐渐幻化为太阳时
吱咛——随着一阵开门声,贺祁怜整个人从屋顶上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吓得九畹毛茸茸的尾巴立马出现在了身后:“吖!这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贺祁怜嘛?他怎么从屋顶上...等一下,好像是,昨天自己回了寝殿,但是没告诉他,他应该去哪。想到这九畹重重拍了一把脑袋,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掉?所以他是跟怀里的扫帚在房顶上一直待到了这会吗?
她有些内疚地走过去,蹲下推了推贺祁怜:“贺祁怜?贺祁怜?”
......
贺祁怜想着这些过往,不由自主地漫步到了九重天之外。这儿还是千年前的景象,现在再也没有人会告诉他:“切莫乱走,小心走丢了。”
千年前,上古天神接二连三的应天劫而去。现在,除了云中君、九畹与子明身陨之外,剩下的天神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何处、在干什么?
“哟,难得,司命星君终于有闲工夫出来看看了?”梓渊饶有趣味地看着贺祁怜,略带不解的问道。
这句话打断了贺祁怜的思绪,他倒也不恼,看着梓渊轻声笑道:“想到了许多事,想出来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九重天还是这么热闹。”
梓渊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高冠,大袖一挥,坐在了旁边的石椅上。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手上竟又多了一个小酒壶。他向贺祁怜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过去,小酌两杯。贺祁怜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得慢慢走过去,坐在石椅上:“怎么?堂堂北斗星君还需要在下陪同,才能把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吗?”
梓渊笑了笑,摇着头:“要不是你,我也就是个散仙,不至于到这位置上。你不知道,每日管这么多让人头疼的事。”说着梓渊举杯将杯中酒小酌了一口:“如今想来,好像真有些像小殿下当年常说的,寡淡无味至极啊。”
贺祁怜听后陷入了沉默。
梓渊一杯酒下肚,见贺祁怜没有接自己刚才的话,自知可能又戳到了他的痛处,但无可奈何,有些事情总是需要去面对的,他如是想到,便接着又说:“你可知她入弱水的前一刻为何要推你进天命?”
“不想活的人总是喜欢先安排好身后事,可能天神也是一样吧...”贺祁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谁都不清楚当初九畹在入弱水的前一刻为何一定要推贺祁怜承袭天命,那一刻就像做梦一样,就一眨眼的功夫,贺祁怜金身加持,理所当然地代替了九畹与子明的位置,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司命殿之主。
“当初六世轮回的命册我寻不到,究竟发生了何事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能记得零星的片段,还有些能要了命的结局,但这些都没什么帮助。”贺祁怜又接着说到:“你......可能找到天神应劫的那些命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