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迟归 > 2. 算盘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就算背叛我爸妈,我都绝不背叛你。”


    ---来自于高三语录之简以浔。


    简以浔在办公室看资料,楼道里传来助产士们三五成群的嬉闹声,青春洋溢地。


    每次大夜班的清晨,女孩们的欢快声就是下班的铃声。


    “那个徐娟,剖出个女孩,孩子抱出去给奶奶看,当时就蔫儿了,说伤口合了就接着怀,还说剖腹产也没事儿!说他们村儿好几个三年抱俩的。”


    “可不,关键是他亲妈也没说什么!”


    “我那个产妇让她老公陪产,她老公刚进来看见开指的画面,直接就吐了,说什么也不回来了,你说孩子都给你生了,还恶心起来了,我这辈子是不婚不育的。”小溪说。


    “我也是,结婚老三年,生孩子老十年!好老公都在微博上,现实谁看见了?我拿着工资大吃大喝年假旅游不香么?”


    路过简以浔的办公室时,门敞着。


    助产护士们看到简以浔,纷纷收了声,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简医生。”


    “简医生好。”


    “简医生。”


    她淡淡地点头。


    院里都传这位国外留学回来的简医生很不简单,不日就能升副高,而且经验丰富遇事沉稳,大家对她都格外尊重,也有畏惧,没人敢和她开玩笑。


    手机一直闪不停,她习惯工作时静音,不是她主动,掘地三尺也挖不着她,如独来独往的赤狐。


    未接电话20个,来自于乔慧梅,这号码太熟悉了,下地狱都能背出来。


    未读短信23个,现在是25个,来自于乔慧梅。


    乔慧梅,简以浔的妈妈,一手安排着她的人生,强硬霸道说一不二,敢说二话就打,打服为止。


    她确实改变了她的人生,翻天覆地。


    简以浔不急不慢地收好东西,和接班的医生仔细交接,温吞地换好衣服,出医院大门时,她才不情愿地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解锁时,眉头蹙出一条竖线,恶心的犹如手里捧的是一坨屎。


    屏幕又亮了,她接了。


    “浔浔?”对方试探。


    她敷衍地“恩”了声。


    确定后那边的气势立马起来了,“你他妈的回来了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丫头片子不值得养你!在国外都他妈学什么了,一点孝道没有?教养被吃了操!”


    简以浔头嗡嗡地轰鸣,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习惯了,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这样出口成脏,这样对比起来,她的爸爸简书简直就是“慈父”了。


    一阵悉索声,简书把电话从乔慧梅手里抢过来:“你没事儿闲的骂什么孩子啊你?有病!”他声音柔下来:“浔浔啊,回来啦?”


    “恩。”


    老套路了,老两口就善于黑红脸唱戏。


    “工作了吗?在哪家医院呀?”


    简以浔想都没想:“一家私立医院。”


    “私立?私立好,私立赚的多,你弟弟要高考了,你.....”


    “爸,每月一号给你们6000生活费,今天才10号,上周刚打给妈妈的账户。”


    “你弟补课一小时600哟,一个月补课费都要七八千啦?你只给6000,我们还得倒搭钱。”


    她真想说,您的饭店不赚钱么?妈妈在小学当老师是公益教学么?


    算了。


    乔慧梅的声音再次穿透耳膜:“你妈个逼的,当初就他妈的不应该听你姑妈的,说什么投资你,说你是公认的智商高学习好,把你培养起来了造福全家,还等你以后给你弟弟买房买车娶媳妇过彩礼呢?一个月6000就想给我打发了?你做梦呢你!做窑子去你也得拿钱!下个月开始一个月给家里一万!紧急事件另算,不给我就去你单位闹你去!看看咱们谁丢人。”


    简以浔没想通他们是怎么知道她电话的,回国到现在她只联系过米思蓝。


    米思蓝......恩?


    她不疾不徐地拿出车钥匙解锁,随手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位上,依旧能听到那边夫妻俩唱戏似的要钱伎俩。


    她缓缓地拿出一只烟,点燃,烟雾从车窗缝里溜走,捞起手机打断,“就6000,爱要不要。”


    简以浔挂断了电话,十年前,他们为了让她出国上学确实是倾尽所有了,她也争气,二年级就读完了小学课程,五年级读完了初中课程,对理科尤其感兴趣,自小就是老师们眼中公认的小学神,成绩一路开挂。


    反之她的弟弟简冠军对比起来就资质平平了,从幼儿园开始就总被叫家长,乔慧梅为女儿辩解,说简以浔从是个胚胎开始就霸道,把好基因都给吸走了,所以弟弟才这样,身为姐姐要担起责任。


    简以浔家是标准的小康家庭,爸爸是开饭馆的,妈妈是在编小学老师,十年前听了在国外刷了十年盘子的远亲的话,说孩子就得去国外镀金学习,回国之后都是香饽饽,一个人赚钱能养一大家,几年就能买别墅了。


    乔慧梅把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听到心里了,回家就和简书商量。


    “浔浔学习好,中考还是状元,咱给她送国外去,学几年,当医生可赚钱了,一个人学成了能养一个家!”


    简书说考虑考虑。


    直到一周后,乔慧梅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说简以浔和班上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去食堂吃饭都是一起去。


    “简以浔妈妈,孩子是有很大可能考上清北的,摸底考试没掉过全校前三,现在高三是冲刺阶段,咱们双方都努努力,帮孩子坚持过去,考上了好大学人生就完美了一半,我也是惜才,现在不能刺激孩子,多关注一下,我在学校也多观察。”


    当晚家里就炸锅了,乔慧梅对简以浔劈头盖脸一顿骂,抽下简书的皮腰带就抽,她一颗眼泪瓣儿都没掉,倔的真像一头驴,似乎身上殷着血迹的伤口是画上去的。


    “服吗?”简书咬牙,气势比关公像还凶。


    “不服。”她恨恨地看自己的爸妈。


    “接着打!打到服为止!”


    乔慧梅喘着粗气叉着腰,没好气地把皮带扔给简书:“操他妈的真是头倔驴,你来吧,我不行了,没劲儿了,瘪犊子真他妈倔。”


    那一晚,简以浔被打的浑身是伤,那个“服”字她就是不说,还是八岁的简冠军战战兢兢的站出来,扑过去抱住简以浔,边护边哭:“别打了,别打我姐了,再打就死了,死了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给谁?”


    “骚狐狸给她弟弟都给勾走了,不赚钱长大当窑子去!别毁了这天生的骚劲儿,十几岁就谈对象,不够丢人的,哪天被人搞怀孕了我可没钱给你打胎!”


    说是这么说,一家人再凶相毕露,对简冠军是“唯命是从”,真是捧怕掉,捂怕化。


    “姐,你疼吗?”


    “姐,他们就是没有獠牙的吸血鬼,不然你跑吧。”


    “姐,等你结婚了,也把我带走吧行不?”


    那天夜空很蓝,没有一颗星星,薄雾擦过窗外,她在想季淮屿。


    季淮屿,你在干什么,如果我们快点到23岁就好了,那时候你就能娶我了,带我离开这里。


    她把自己裹在用了八年的被子里,像一个永远不会破茧而出的蚕宝,她挣扎,她用力,她蜷着腿,如果伸直身体的话,脚就会露出来,掉色的小被子充满了年代感。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想把自己憋死,一了百了。


    耳畔突然回荡季淮屿的话。


    “小鲟鱼,你是鱼,会自由的。”


    “等哥到年龄了,一准儿给你印我户口本上。”


    “放心,我也不会背叛你,你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你,哥对你忠心耿耿,比他妈太监都忠心,你说什么我都嗻。”


    简以浔松开手,猛地坐起胸口起伏剧烈,我不能死,答应过他绝不背叛他,死也算。


    乔慧梅给她请了三天的假,再然后期末考试也没参加,直到整个寒假,季淮屿都没看到过简以浔。


    一段早恋好像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


    简以浔的微信未读消息有99+,全是60s的语音信息,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随便点了几个语音听。


    Miss:【靠,你丫回来了我和我老公请你喝酒,十年没见了,你知道我多兴奋吗?特别特别的激动!冲动!我爱你!哪天机票浔浔?】


    Miss:【看视频我感觉你黑了?我给你办了张美容卡,一起spa约起来!】


    Miss:【能回个话不?】


    ........


    Miss:【操他妈,我他妈离婚了,快出来陪我放纵一把,咱俩找个鸭子爽爽!】


    Miss:【那狗逼出轨了操,刚他妈离婚一周他就和小三儿同居了,我那前婆婆还四处说我骗婚!!!我他妈气死了,你真是我姐妹儿容易暴露,不然凭你的美貌,我高低雇你去拆散他们!!!】


    Miss:【出来喝酒!!!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看到这里,她回了,米思蓝出名的虎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简以浔:【记得打120。】


    米思蓝恋爱的早,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初中时追了男生一年人家都不答应,气的吃了一瓶维生素C殉情,还留了遗书给家里,内容是:【我的心死了,葬了这份爱,别救我。】


    这次自杀行动以失败告终,胃都不用洗,睡一觉第二天照常上学,顺道把遗书撕的粉碎扔到垃圾桶里。


    她结婚也早,和前夫认识一个月就领证了,甜的像蜜一样。


    Miss:【你活着啊?出来喝酒,我离婚没和我爸妈说,没地方去,我和他们说我在婆家过年呢,找鸭子去不,我出钱。】


    简以浔:【真离婚了?】


    Miss:【我能拿这事儿骗你吗?我这见色忘友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不然能大初一的找你?】


    简以浔:【地址发我。】


    Miss:【什刹海新开个酒吧,贼必,我去接你!】


    米思蓝是简以浔的发小,从幼儿园开始就是闺蜜,高中时简以浔考上了二中,里面都是一本的苗子,每年都有名额保送清北。


    简以浔就是被当做保送名额特殊培养的学生,她的同桌季淮屿也是,当年学校里叱咤风云的理科雌雄双霸就是他俩,荣誉墙上还挂着他们的二寸照片,同学们都打趣像结婚证似的,虽然不是合照,但俩人头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歪,还真挺有那味儿的。


    --


    简以浔迈进酒吧的第一步就猛敲退堂鼓,虹光交错,忽明忽暗,音乐刺激,震击心脏。


    米思蓝明明说酒吧是那种恬静温柔适合闺蜜小憩的地方来着。


    转身想走,被米思蓝一把拉进来,确切说是薅。


    被深深的拥抱包围,肩膀的衣服瞬间就湿了,米思蓝哭的梨花带雨,比窦娥还屈。


    “浔浔,我想死你了,十年了。”米思蓝看了看简以浔的着装,一袭修身格子西装,脚下是一双还没摘标签的拖鞋。


    “浔浔,你这...是半路被抢劫了鞋跑丢了,然后买了双拖鞋是吗?还有这是酒吧,你得穿我这样。”米思蓝原地转两圈儿,裙摆飘起来像花瓣一样鲜艳,”你看,性感迷人,你不怕别人把你当大堂经理要果盘吗?”


    简以浔低头看了眼脚上的拖鞋,蹲下身一用力把标签拽下来,“鞋跟断了,路边买的。”


    “嘶---”


    手指被勒出一条口子,隐隐地渗出血来。


    米思蓝夺过简以浔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伤口呼呼地吹气,“告诉你小心小心点了的,一点不会自理,标签哪有薅的呀,那东西像牙线似的,你手比牙硬呀?”


    “......”简以浔还有点不信,她是没正经的,抽回被她小题大做的手:“真离婚了?”


    米思蓝耷拉着手臂,一脸丧地‘求饶’,“开心的日子提个死人晦不晦气。”


    是这么说,还是打开手机相册里的离婚证给她看,笑的比结婚还好看,她是颜控,摆烂婚姻都不能亏待这张脸,大小好坏也是个证。


    不远处的vip座位上,段尘羽眼睛都没挪步,用力地推身旁的人:“你看那女的,像不像那个...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什么鱼什么简的...你高中那时候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