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阙略显震惊地抬起眼。
四目相对，楚天绝眉心一跳，又赌气把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楚天阙听完，不觉露出几分头疼的神色，摇头道：“不可胡来，我观他并非求名逐利之徒。”
楚天绝哼哼：“并非求名逐利之徒，那收下天品魔魂兵之时也没看他手软啊。”
楚天阙哑然：“你啊——”
楚天绝：“我怎么了？我也是为了兄长好。”
说完，楚天绝神色又难得凝重且严肃了起来：“不过无论如何，兄长你最近都不要动用波旬之眼了，你为了瞒过父尊，进入神藏楼用了一次，看那秦楼月又用了一次。短期内不可再用第三次了。”
楚天阙点头：“我明白。”
楚天绝神色稍霁：“那我把这部功法先收起来了，兄长你好好歇息。这两日我有空一定再去找一找那秦楼月，不管他来不来见我。”
楚天阙提醒：“不要动作太显眼，老五老二他们都还在看。”
楚天绝：“我明白的。”
说完，楚天绝起身，朝楚天阙十分敬重地行了一礼，便拿着草纸离开了。
这厢楚天绝刚离开寝殿，楚天阙原本平静安然的面孔忽然显出一丝痛色。
旋即他便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来。
好在他及时用手帕掩住了口鼻。
楚天阙把手帕在面前展开，上面两团刺目鲜红，其中一团色泽已经有些深了。
但他神色并未有丝毫变化，轻描淡写地收回眼，掌心一点点收紧，那团手帕便在他掌心魔火中化为了一点灰烬。
轻轻一落，随风散去。
·
楚天阙送给江楚容的天品魔魂兵并非普通的天品魔魂兵。
而是为天魔量身定制的天品魔魂兵。
威力比寻常的天品魔魂兵不知道高出几凡。
这会，江楚容扒着盒子，用一只眼抵着那盒子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一轮血色弯月静静悬浮在盒中，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那光芒有些许刺眼，刮得江楚容皮肤疼。
江楚容啧啧称奇：“好东西啊好东西，可惜不是给我的。”
闻凌已经对他解释过了这是用天魔心血和其他天品材料炼制成的魔魂兵，魔性极重，非天魔难以驾驭。
寻常魔修要用这个就必须得掂量一下这东西恐怖的反噬之力。
闻凌面无表情道：“收下这东西，我们就算上了他们的贼船了。”
江楚容收回眼，看向闻凌，笑道：“不过你也确实很需要这东西。”
闻凌没说话，默认了。
不错，寻常的天品魔魂兵对于闻凌来说只是小打小闹，但这个由魔圣亲手祭炼的天品魔魂兵就不同了，对于闻凌这个天魔来说也是极为趁手的利器。
有了这轮血月刃，他夺取天魔心种的概率至少提高了三成。
毕竟天魔心种也是魔圣留下的，血月刃也是魔圣祭炼的，这两样东西应该存在某种联系。
有了血月刃，就大大缩减了他们寻找天魔心种的风险，也提高了成功概率。
看来，楚天阙是很明白他们此行目的，故意送上此物。
但魔圣之物岂是那么好拿的？
楚天阙若非有利可图，也不会下如此重注。
先前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利很可能就在江楚容身上。
想到这，闻凌看了江楚容一眼。
江楚容意识到什么，抬头同闻凌对视：“怎么了？”
闻凌看着江楚容那一脸无辜的姣好面庞，蹙了一下眉：“你的魔种记得藏好，之后领悟魔圣挂画的时候不要太入神，知道么？”
江楚容秒懂，果断道：“好。”
闻凌神色缓和了不少——大事上，江楚容还是比较省心的。
忽然，对面的江楚容眨了一下眼，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评价越来越高了？”
闻凌：……
这该死的同心生死契！
闻凌正要发作，结果江楚容又微微一笑道：“你这么欣赏我，我很开心，谢谢。”
闻凌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他冷冷看了江楚容一眼：“多想些正事，不要胡言乱语。”
江楚容“哦”了一声，忽然眼珠子转了转就道：“正事倒是有一件。”
闻凌：“说。”
江楚容含笑道：“我在想——既然同心生死契可以共通想法，那么如果我脑海里有想让你看到的画面你是否也能看到呢？”
闻凌听到江楚容这话，以为江楚容是认真在探讨如何利用同心生死契进行更好的保密交流，倒也难得认真思索了一会。
片刻后，他道：“虽然未有先例，但你可以试试。”
江楚容瞥了闻凌一眼：“你让我试啊？”
闻凌不解其意，皱眉道：“此事并无多大风险，让你试你就试。”
江楚容狡黠笑了，果断道：“好，我试试。”
闻凌看着江楚容的笑意这才意识到不妥，正犹豫着要不要阻止江楚容，江楚容已经闭上眼，开始仔细观想画面了。
片刻后，闻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脑海里出现的一个眉毛粗粗还冲着他脱裤子扭屁股的三岁小男孩，剑眉狠狠抽搐了一下。
怒意迸发。
“江、楚、容！”
江楚容迅速收起念头，压低嗓音道：“你小声点，要是外面听到了我的名字，就露馅了。”
闻凌黑着脸，冷冷瞪了江楚容一眼，拂袖而去。
哗啦一声响动。
江楚容抬眼看去，不远处房门上悬挂着的珠帘晃荡不止。
像某人的心一般，乱了。
江楚容撇撇嘴：这小天魔，也太没见识了。他不过放个蜡笔小新而已，就激动成这样。要是放那些现代的十八禁，只怕某人又要面红耳赤，气得晕过去了吧？
·
翌日，亥时。
神藏楼开放的第二天。
江楚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魔圣挂画前打坐，而是又拿着纸笔在几个书架间转了一圈。
转到最后一个僻静的书架前，江楚容果然又看到了那袭熟悉的白衣。
微微一笑，江楚容道：“兄台，好巧啊。”
楚天阙咳嗽了一声，淡笑：“确实好巧。”
江楚容眨了一下眼：“昨日兄台的大礼，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楚天阙含笑：“那件东西，在最适合它的人手上才能释放出最大的威力。放在我手中，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江楚容：“兄台何必如此自谦。”
顿了顿，江楚容瞥了楚天阙一眼，又试探道：“兄台今日来，是还有看中的地级功法么？”
楚天阙摇摇头：“功法我只需要那一部。”
江楚容“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后，楚天阙十分顺其自然地先开口道：“昨日我让兄台去观摩那副挂画，一则是因为兄台魔气较常人特殊；另一则却是因为兄台神魔双修，两边功法不够平衡，若不精进魔道修为，日后突破修罗境恐怕会有危险。”
江楚容心头一动，知道楚天阙的波旬之眼非同寻常，倒也没藏着掖着，只解释道：“神魔双修？兄台太看得起我了，我这只是正魔双修。”
楚天阙哑然，半晌他微微一笑，道：“兄台是魔族，正魔双修是人族和妖族的说法，兄台以后可不要说错了。”
江楚容：……
居然在这种露馅了。
不过看楚天阙淡然的样子，江楚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也早就被他看破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多谢兄台提醒，日后我会注意的。”
楚天阙见江楚容神色淡定，不由得又笑了笑，但旋即他又换了正色，提醒道：“神魔双修之路异常艰难，因为消耗资源太过庞大惊人，非大气魄、大天赋和大机缘兼得者不可成功。兄台另外一半的功法虽好，但若是日后想要长足提升还是最好坚持一个方向，废掉其中一个比较好。”
江楚容闻言，想着他也是闻凌被逼的，没办法。但又觉得楚天阙这个提醒确实在理——虽然闻凌现在跟他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会把“偷来”的无妄剑诀给他练，但焉知闻凌日后取到魔种和功法会不会反悔？
即便江楚容觉得闻凌不会做这种事，但有些东西，是最忌讳凭感觉的。
想了想，江楚容正色道：“多谢兄台，我明白了，兄台的建议此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楚天阙微微一笑，正想再开口，忽然，一个冷冷的嗓音传来。
“你们在这做什么？”
江楚容诧异，抬眼看去，不知道何时闻凌就站在了二人对面，一双乌润瞳眸冷冽如冰地看着这边。
浑身都散发着寒意。
江楚容哑然，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目光一动，立刻避嫌般让开一点，回头冲楚天阙笑道：“兄台，你等的人来了，我就不陪你瞎聊了。你们俩聊，我先去参悟魔圣挂画了，回见！”
说着，闻凌和楚天阙都没来得及开口，江楚容竟是脚底抹油一溜烟溜了。
书架前一片沉寂。
最终，还是楚天阙先彬彬有礼地冲闻凌行了礼，道：“闻兄好，百闻不如一见，天魔果然气质都不同凡响。”
闻凌没理会楚天阙这极为得体的客套，一双眸光锐利似剑，冷淡缓慢地道：“我竟不知魔尊的大殿下有多管闲事的癖好，这癖好，着实不太好。”
楚天阙何等聪明，一听闻凌这话，立刻就反应过来，目光微动：“原来是闻兄让秦兄神魔双修的？”
闻凌没说话，冷淡平静的表情，却是默认了。
楚天阙沉默半晌，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一辈天魔，不过如此，让小辈替你白白送命，你也妄为天魔了。”
闻凌身上寒意迸发：“你说什么？”
楚天阙淡淡：“连神魔双修这种词都故意教错这位秦公子，是生怕他日后不在诸位神王面前露馅吧，阁下又安得是什么心？”
闻凌神色微滞，倏然沉默了。
就这么一瞬间的沉默，楚天阙敏锐觉察出了一丝不对，他修长剑眉微微一蹙，忽然就抬眼朝闻凌看了过来！
恍惚间，天地倒转，灵光荡开。
周遭一切事物都在楚天阙眼中变得极为细致清明。
闻凌猝不及防，被楚天阙这一眼看了个正着。
楚天阙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此刻在眼前爆发开的漫天血红魔气里的掩藏那一点通透剑光，失声道：“你不是天魔，你是——”
闻凌于漫天血红中利剑般欺身而上，黑衣飘展，嗓音冰冽：“闭嘴！”
楚天阙面色微尘，波旬之眼散发出一阵旋涡涟漪，原本被四周狂暴的魔气影响得飘卷不定的白衣缓缓垂下。
他仰起头，同近在咫尺的闻凌对视。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是你。”
可怕的寂静在这一刻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