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不动山 > 上门
    靖水雅集如期举办,文人雅士欣然前往。


    吟咏诗文、弈棋、赏画、礼茶……


    雅集,雅人,雅兴,雅事。


    人们就算进不去,也围在了靖水楼外凑热闹,见证这三年一次的盛事。


    可惜九思没能去成,连带着月知行。


    “你真不去?这会儿赶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九思靠坐在床上,对圆桌旁盛药的人道。


    月知行头也不抬,又舀上一勺黑漆漆的汤药。


    九思闻着药味,不自觉地抖了下,隔这么远,她都感受到苦了。


    “算了吧,把你一个病人丢在这儿,我这做大夫的良心难安。”


    九思前两日贪凉,不慎染了风寒,只好在家休息。


    月知行端着碗药过来,递给她。


    “苦吗?”她尽管已经猜到,还是想问问。


    “良药苦口。”月知行等她接过,回了圆桌旁坐下。


    九思先用汤匙喝了两口,可谓是细细地品尝到了苦味;她两相比较后,干脆一口喝完,免受折磨。


    圆桌旁的人见状,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收回视线,提笔写字。


    九思苦着一张脸,把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问:“你在写什么,我这点风寒还要喝其他的药吗?”


    “你那桌上的油纸包是饴糖。”


    九思愣了下,拿起油纸包打开 ,里面是几颗饴糖;她赶紧拿了两颗含在嘴里,甜味化开,冲淡了刚才的苦。


    这油纸包是月知行带来的,她一直以为是包药。


    月知行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不是其他的药,你太弱了,我准备写几道补气养血的药膳方子。药借食力,食助药威;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最适合你不过了。 ”


    他之前说要替九思好好看看,没承想赶上了这趟。


    “你也别担心,没什么暗疾缠身,只是些补身体的,就当是平常膳食即可。”


    九思哦了声。


    等嘴里的糖吃没了,她才好奇问起,“你知道雅集一般都做些什么吗?我还没去过呢。”


    “能做什么?文来文去。”他随口说完,瞥见九思感兴趣的眼神,顿了片刻,又改口道:“我之前在京城参加过两回,你要想听,我便说些。”


    “好。”九思高兴点头,往外看了看,说:“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去葡萄藤架那儿。”


    月知行闻言也转头看了一眼,有太阳,无风。


    他心道是还不错,于是就先出去了。


    温酒赶紧找了件薄披风,替九思披上。


    葡萄藤架下,光影斑斑,两个人对面而坐。


    少女支着下巴,听少年的往事。


    ——


    傍晚,靖水雅集结束后,沈与之,许悠然和高暄都来了山府看望九思。


    两个姑娘意犹未尽地讲起了雅集上的事。


    她们被高琅安排在二楼角落,他自己所用的那个房间,纵观全楼。


    讲到最后,九思听明白了。


    首先,她们两个玩得很开心,九思没去,实在可惜。


    其次,沈与之作了两首诗,棋艺也出众,备受瞩目。


    最后,安宁如愿让更多的人听到,喜欢她的琵琶。


    文人口笔之上,开出了花。


    ——


    过了几日,九思风寒已祛,和温酒在酒馆里挑上两坛酒,掉头来了沈府。


    她是来给沈父沈母送酒的,之前是沈与之买,九思和他说过几次后,他才让出了这买酒的差事。于是,九思隔上一段时间,便会亲自送些酒过来。


    沈与之笑说九思揽下这事,他轻松了许多。


    这会儿,九思正和沈母坐在抄手游廊上聊天,忽闻丫环来报。


    “夫人,门外有位马三娘造访。”


    马三娘,奉元有名的媒人,一张巧嘴促成了不少姻缘。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上门,沈母想了片刻,随即猜到了几分。


    “先把人请到客厅稍坐,我马上就到。”


    九思见她要接待客人,就起了身,说:“伯母,你先忙,我改天再来看你和伯父。”


    “九思要不先别回去,中午伯母下厨,给你做好吃的。”沈母开口留她。


    九思摇头,苦恼道:“月知行前几天写的药膳方子,嫂嫂今早安排厨房做了,我还得回去通通吃掉。”


    沈母听罢知道是补身体的,便不再留她,嘱咐路上慢点,又让身边的丫环送她出去。


    她等九思走后,便往客厅去会客。


    九思快走到沈府大门时,见丫环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迎面过来。


    丫环向九思行礼,唤了声姑娘。


    九思点头,和她身后的女人视线对上,九思先礼貌颔首。


    马三娘习惯使然,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即还以一笑。


    两个人错身而过。


    ……


    沈母在客厅坐下不一会儿,马三娘就被丫环引了进来。


    她一见沈母,笑着先开了口,“沈夫人好,我姓马,叫我三娘就好。”


    沈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伸手请她坐下,“三娘快请坐。”


    丫环很快上了茶。


    马三娘从善如流地坐到她右手边的客座,道:“三娘今天冒昧前来,还望沈夫人勿要见怪。”


    沈母道无事,问:“不知三娘今天是来……”


    话未说尽。


    马三娘接过话头,先是吹捧了一番,“沈公子一表人才,卓尔不群,如此年轻便已中两元,是不可多得的状元之才,又在府衙供职;相貌、品行和家世皆是不俗,在咱们奉元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儿郎。您和沈老爷为人师表,以身作则,沈家家风自不必说。”


    接着,再解释来意,“之前就有好几户适龄姑娘的人家,向我打听过沈公子;这不,自从上次那靖水雅集一过,又多了好几家。所以,三娘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沈夫人您,家中沈公子可有婚配?”


    “原来三娘是为我家与之的婚事来的。”沈母明了,用杯盖拂了拂茶叶浮沫,未饮。


    “说起来,我家与之确实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不过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我还未曾给他说亲。”


    其实之前在各种宴会上,也有人向沈母打听沈与之;沈母一是觉得为时尚早,二是……便都拒了。


    马三娘笑着劝说:“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也早些替沈公子相看不是?我认识有几家的姑娘就很不错,长相、学识、家世与沈公子都很般配,您见了,也定然喜欢。”


    “三娘,你说的不无道理。”沈母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好直接替他做主;毕竟是终身大事,也要孩子自己心里欢喜才好。若真到了那天,定也是要请三娘登门去促成好事的。”


    “……沈夫人说的是,三娘明白了。”


    马三娘见她不接茬,又转了目标,“刚才出去的那位姑娘是?”


    沈母愣了一下,姑娘?


    看来是九思出门的时候,这两个人碰上了。


    “故人之女。”沈母道。


    马三娘就问:“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


    沈母不答,却说“和我家与之青梅竹马。”


    马三娘见她没说出自己想听的,只好直接问道:“那这姑娘可有婚配?”


    “她年纪尚小,还不曾。”


    马三娘乍然生出一个想法,于是试探地说:“既是从小相识,那沈夫人为何不想着将两个孩子……”


    沈母闻言顿了片刻,叹息一声,启唇道:“我与三娘你说句心里话吧,不过,还请三娘千万替我保密才好。”


    “他们两个若是能成,也算是了了我两桩心愿,到时候定请三娘过府来吃酒;若是不成,也再请三娘你帮两个孩子都留意留意。”


    马三娘何等人精,自然一下就听明白了这话,识趣地不再追问,笑了两声,说:“沈夫人哪里的话,今天三娘只是路过沈府,进来与你闲聊了几句,顺便讨杯茶喝罢了。日后若是有用得着三娘的地方,也定给你办好。”


    沈母看了眼旁边的丫环,后者会意,上前拿出些银钱递给马三娘。


    马三娘自觉无功不受禄,推辞不收。


    丫环把银钱按在马三娘手里,笑说:“三娘,您就收下吧;天气炎热,辛苦您跑了这一趟,我家夫人请喝杯茶。”


    马三娘斟酌一番,收下了钱,对着沈母微微欠身,道:“如此,三娘我就却之不恭了,也预祝夫人你心想事成,届时我也好上门讨杯酒喝。”


    “借你吉言。”


    沈夫人指了丫环,好生送马三娘出门。


    马三娘上门的事倒是提醒了沈母,沈与之确实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她推辞说自己不好直接做主;可她这个当母亲的,怎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


    “等公子回来,让他过来找我。”


    ……


    下午,沈成之散值回府,丫环告知沈母等他,有事相商。


    他便直接来了沈父沈母的院子。


    “母亲,您找我?”


    “过来坐,我和你说说话。”沈母指了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她看着端坐对面的沈与之,直接道:“今天有人和我说起你的婚事,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沈与之颇为意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问了一遍,“我的婚事?”


    沈母也知自己这话突兀,他肯定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点了头,解释道:“那个媒人马三娘今天上午来过了,说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来问我有没有给你定下亲事。”


    沈与之惊讶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母亲怎么说的?”


    “我说你没有定亲。”沈母边说边盯着沈与之看,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沈与之平静地端起茶杯。


    “也没有心仪的姑娘。”


    那只如玉修长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再不得动作。


    沈母自然没错过他这点异样,“马三娘还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家姑娘同你很合适,我见了肯定也喜欢,要我早些替你相看。”


    沈与之终究是没喝,将茶杯放下了。


    “母亲答应了?”


    “你是我儿子,我还看不出你的心思在哪儿吗?”沈母嗔了他一眼,突然道:“与之,可人家姑娘的心思,你又知道在哪儿吗?”


    “我知道,在我这儿。”


    他这般自信不疑,言之确凿,便知心意千真万确。


    “与之,你和母亲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九思带回家来?”


    这个带,和小时候带她回家来吃糕点不同。


    沈与之平时做什么事,看着都是一副面对大事的认真模样,这会儿更是郑重其辞。“母亲,我还需要再等小九一段时间。”


    等她回来。


    沈母闻言,以为他是想等九思再大两岁,才提及此事,并非是毫无成算,欣慰点头道:“好,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不催你。”


    “谢谢母亲。”


    沈与之这才安稳地喝了回家后的第一口茶。


    沈母在他这儿吃了半颗定心丸,心情颇好;起身去把九思送来的酒倒了两杯,也不管沈与之,自己喝了起来。


    她边喝,还边念叨说:“你父亲怎么还不回来?”


    沈与之了然,问:“那需要我去叫父亲回来,陪您喝两杯吗?”


    沈母摆摆手,嫌弃道:“算了,想必这会儿,那个臭棋篓子正逮着哪个倒霉鬼下棋呢。你把他叫回来,你陪他下,还是我陪他下?”


    沈父爱棋,可他棋艺实在不好,又好与人对弈。是以,沈母和沈与之每次陪他下棋,不能让得太明显,否则他还要不高兴;要是赢了他,就会被拉着下一盘接着一盘。与沈父下棋这事,输赢实在不好把握。


    沈与之同沈母一样深受其害,所以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说:“那我陪母亲坐会儿吧。”


    于是,沈母酌酒,沈与之陪坐一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