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不动山 > 言而有信
    十一月已是入冬,晨光透过云霞铺洒而下,不似往日暖和;破晓时的寒气还未完全消散,拂面的风也是冷的。


    九思和温酒出了门,她们最近都会在街上吃些早点,再步行去酒馆。


    她们选了个面摊,坐下点了两碗面。


    老板手脚麻利地做好端上来后,两个人便各自吃了起来。


    对面的铺子传来几声恳求,九思闻声望去。


    这铺子是典当铺,每天进出的人不少,只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上门。


    “老板,麻烦您再看一下吧!”


    一个抱着琵琶的布衣姑娘被店里的伙计请了出来,她还是不肯放弃,回头扬声道:“老板,您估个价,就按您说的价格成吗?”


    伙计拦着她,好言劝说:“姑娘,你快离开吧,我们还要做生意呢!你大早上的当这两样东西难保不是骗……反正掌柜的说了不收,你就别为难我了。”


    当铺的柜台足有一成年男子之高,老板在里坐于高凳,查看了这把琵琶。老板一双眼睛练就识货之力,只需一眼便知这琵琶值不了多少钱;但人既要当,他也不追根究底,准备按照以往的规矩压点价收下,结果这姑娘犹犹豫豫的,又递上一个碧玉长命锁吊坠。


    老板看着柜上一大一小的两样物件,觉得有些怪异,心想这姑娘莫不是和前几天那个书生打扮的人一样,拿了一摞书和个玉镯子来说急需用钱,先签个活当;结果到了约定的赎回期限,杳无音信,始终不来偿还当金和子金。老板现在都怀疑玉镯子来路不对,根本就不是那书生的,欲尽快出手,避免麻烦。


    典当人将东西典当之后,未在约定的期限内及时赎回,当铺会按自己的规矩,把这些没人赎回的东西中较为值钱的一些转手卖给古玩铺子。这一进一出,当铺就会产生不少的利益。


    今天这琵琶虽不值钱,但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平常也是小心爱护着的;而这碧玉吊坠就不一样了,成色质地算是中上等。


    这姑娘大清早的突然拿着两样东西一起来典当,实在奇怪。老板疑心有问题,怕惹上事儿,所以就婉拒了她在此典当琵琶和碧玉长命锁吊坠。


    “你再让我和老板说说,行吗?”布衣姑娘拉着伙计苦苦央求,“我当这两样东西真的是有急用!”


    “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伙计一脸无奈,转头瞟了眼店里的老板,见对方还是那副态度,只好又道:“掌柜的说了您这琵琶的面板和背板都是普通木头,弦也一般,更不是出自大师之手,值不了几个钱的,你还是去别家吧。”


    当铺老板开门做生意多年,明白做事要留有余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并没有把自己疑心的问题说出,只交代了伙计一句,如果这姑娘纠缠,就说琵琶的问题。


    “老板,钱少点也没关系,求您再看看吧!”


    布衣姑娘话有哭腔,却始终等不到当铺老板的松口,眼中尽是失望之色。她是真的需要典当这两样东西,换银子急用,等过了这阵子再来赎回。


    她低头,手轻轻按着怀里的吊坠,又摸了摸琵琶,心里平静了不少,又生出些勇气。尽管母亲知道后一定会生气责备,也很对不起父亲的一番心意,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得到钱的办法了。


    她打算再去其他当铺问问,如果到了最后,实在没有当铺愿意和自己签典当契,她瞒着母亲再去借也好,去酒楼饭馆洗碗打杂、帮人洗衣服也罢。


    前者的话,母亲要是知道了定会不高兴;后者慢是慢点,但这好像都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苦,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是第一次到当铺典当东西,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同时拿出要典当的两样东西,实在有很大的差异,致使当铺老板疑心。若是只当吊坠,或分别在两家铺子典当,今天带出来的两样东西就已经变成了两张典当契和当金。


    九思让温酒付钱,自己起身走了过去。


    “你要典当这琵琶?”


    她看这琵琶被擦拭得很好,想来主人平时也是极爱惜的。


    “我急需要用银子,所以只能把这琵琶先当了。”布衣姑娘见九思主动问起连忙回道,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您要收吗?”


    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何底细,所以不敢在外显露怀中的碧玉吊坠,不着痕迹地抬了手遮挡。


    “我不弹琵琶。”


    只此一句,布衣姑娘便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虽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不免还是有几分沮丧。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当铺,似乎还在期待老板会出声叫住自己。


    “你很爱惜这把琵琶,为何一定要典当?”九思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布衣姑娘闻言,瞬间便红了眼眶,连日来的压力在此刻,因陌生人一句简单的问询好似找到了缺口。


    她无法再顾忌是否是在外人面前,声音哽咽道:“我母亲病了,捡了两帖药吃完还是不见好,我想当了琵琶换钱,给她看病买药。”


    “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快的办法了,我只有母亲了,母亲也只有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我必须要这么做……”


    她说到最后,已经不像是对九思说了,更像是告诫自己必须这么做,是安慰自己只能这么做。


    九思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开了口:“看病要紧,你需要多少?我先借给你。”


    布衣姑娘听到有人愿意借钱,喜上眉梢,赶紧问:“您可以借二两银子给我吗?之前吃的那些药不见效果,我想请永康堂的大夫给我母亲好好看看,再对症下药。”


    九思思忖片刻后,答应了。


    布衣姑娘连连道谢,又问:“这钱我怎么还您呢?期限多久?还有子金。”


    她紧接着说“您放心,我会写字据给您的。”


    九思看她这般着急用钱,钱虽未到手,仍不忘说清楚这些事情,心底的某处定了一些。


    “我有个酒馆,你忙完之后去那儿找我吧。”


    布衣姑娘立马表态,“我可以去酒馆端茶倒水,后厨洗碗也行。您放心,我都可以做的。”


    “这样吧,我把钱给你,先给你母亲请个大夫,其他事之后再说。”九思说完,转头示意温酒拿钱。


    温酒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递给九思。


    九思转手给了布衣姑娘,她不知道对方母亲的病情,想了想又开口问她:“这些够吗?”


    “够的够的,这些足够给我母亲买些好药调养身体了。”布衣姑娘接过,赶紧放进怀里收好,弯腰谢她。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还有您的酒馆在哪儿?我何时去找您?”她一一问道。


    “我叫山九思,你处理完家里的事,直接去城东的半闲酒馆找我就行。”


    “山姑娘,我叫安宁,家住在城南杏花巷……”安宁说了自己的大概情况,让九思放心,自己不是骗子,不会拿着钱跑路。


    “您放心,我母亲的病好了,我立马到半闲酒馆找您。”


    “好,我记下了。”九思让她赶紧去医馆请大夫。


    安宁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琵琶塞到了温酒怀里,对着九思郑重道:“琵琶先押在山姑娘这儿,等母亲病好后,我就去半闲酒馆找您。今天谢谢您借钱给我,我很感激。”


    她说完又对九思弯腰谢过,才匆忙走了。


    九思摸了下温酒抱着的琵琶,细弦受到拨弄发出了一声清脆。


    温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也不知道,这算恻隐之心吗?我只是觉得她不像骗子。她的指甲修剪整齐,抱着这琵琶也很小心爱护,大早上就来当铺典当,应该是急需要用银子;我见她神色郁郁、眼下乌青、手有燎泡,穿着普通但干净得体,而且她身上有股很淡的甘草味,应该如她自己所说那样家里有病人。”


    “人总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而一时措手不及的事;有些事对我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但或许能解对方的燃眉之急。”


    温酒不免惊讶,“姑娘还能闻出是什么药啊?”


    九思点头,有些药材是可以入不同的药方。落水醒来后喝了那么多汤药,所以她也能闻出好几种药材来。


    “可她要是骗子怎么办?”温酒问。


    “骗子吗?”


    九思定定地看着那布衣姑娘离开的方向,道:“若真是如此,她自食其言,我自认倒霉。”


    是自己心生恻隐,善意若被辜负,“往后,便不会了。”


    温酒看着怀里的琵琶发愁,“姑娘,这琵琶怎么办,带回酒馆吗?”


    九思嗯了声点头,余光瞥过琵琶,心里倏忽闪过一个念头,问:“温酒,你说,如果她的琵琶弹得好,就请她留在酒馆怎么样?”


    “姑娘要把她留在酒馆,可她要是弹得不好呢?”


    是,九思不知道那个叫安宁的姑娘琵琶弹得如何,她这话皆因此情此景有感而说,并没有过多细想,算不得决定。


    一开始,她被当铺老板拒之门外,九思只是觉得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观;于是,走向她。


    “那就再说吧。”


    ……


    这边,安宁揣着二两银子,先去钱庄换了铜板,再去永康堂请大夫。


    永康堂的赵大夫跟着安宁回家,替安母诊治。是因心中忧思太多,劳累过度引起的全身乏力、头晕头痛、胸闷气短等症;针灸过后需吃药,在家休养。


    安宁送走赵大夫后,回到母亲的床边,把九思借钱给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斟酌之下,隐去了其中的碧玉长命锁吊坠。


    其实,这碧玉长命锁吊坠是她出生后,父亲母亲攒了很久的钱买的,希望她长命百岁。


    安母听完,着急地就要坐起来,“她要是骗子怎么办?你拿了她的钱不会要你做坏事吧?宁宁,咱们可不能干违背良心的事啊!”


    安宁止住她要起身的动作,安抚道:“母亲放心,山姑娘什么都没要我做,她只告诉我她有一个酒馆,让我忙完之后去那儿找她。我就说到时候端茶倒水,或者洗碗都行,我肯定能还上钱的。”


    “那就好,那就好。”安母这才放下心来,又回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你抱着琵琶出去?你是不是要卖掉那个琵琶给我看病?”


    安母板着脸瞧她,安宁不会撒谎,只好点头。


    “你怎么能卖它呢?你不是最喜欢那把琵琶了吗?母亲没什么事儿,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安母情绪有些激动,挣扎着坐起身来,目光落在安宁平时放琵琶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又气又急,“你已经卖了?那可是你父亲送给你的生辰礼,你怎么能就这样卖了?”


    安宁六七岁时,很想要把琵琶,安家不是富裕人家,安父就每日多接一点零活,攒了些钱给安宁买了一把琵琶做生辰礼。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琵琶,但安宁十分爱惜,没事儿也不出去玩耍,就待在家自学琵琶。


    三年前,安父突然病重,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说不想治了,他大概知道自己是治不好了,不想给母女俩留下太多负担。


    母女二人坚决不同意,依旧为其请医买药,希望事有转机;为此,欠了不少债。


    安宁那时就想卖掉琵琶和碧玉吊坠,换些银钱来用;但,安父直到最后都没同意。


    这三年来,安母不停地织布、绣花,偿还当时为安父治病欠下的债,也一直留着安宁的那把琵琶和碧玉吊坠。她觉得家里给不了女儿更好的条件,这点喜欢的东西,应该给她留下,还有父母的祝福。


    安宁连忙解释:“母亲,我没有,是我自己要押在山姑娘那儿的。你不是教过我嘛,人家好心借钱,我也要让人家知道我是守信的。”


    “那就好。”安母安了心,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宁宁,那山姑娘是什么人?酒馆又开在哪儿?她让你什么时候去?”


    “我打听过了,山姑娘就是城东那个做香料生意的山老板的妹妹,她开的半闲酒馆在十字街口往城东方向不远。”


    安宁说着今天去请大夫时,打听到的事。“山姑娘让我先照顾好你,等你好了,我再过去。”


    安母推着安宁,要她出门去,“宁宁,我没什么要照顾的,你快去那酒馆吧。要是可以的话,给山姑娘说说,让母亲去做活还债,你不用做这些事。”


    安宁看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母亲你别急,先喝点水,我明天就去,成吗?”


    当然是她自己去做活还债,或者想其他的办法还上,怎么可能让母亲生着病还去劳累?


    安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又嘱咐说:“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位山姑娘。”


    安宁点头应好,等安母睡下后就出了门,去药铺抓药。


    她回来后,守着药罐把药煎好,又放温了,才叫了安母起来喝药。


    到了晚间,又喝过一次药后,安母整个人精神好了些,安宁才稍微放心第二天留她一个人在家。


    ——


    翌日一早,天亮。


    安宁想让母亲多休息一会儿,熬好药又煮了粥,全给她放在了床边。自己轻手轻脚地出了家门,直奔半闲酒馆。


    一万两万开了店门,正在做晨间打扫。


    安宁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礼貌询问:“请问,山九思姑娘在吗?”


    二人听到声音抬头,只见一位布衣姑娘站在门外。


    一万放下扫帚,走了过来,“我们东家还没来,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安宁一五一十地解释了,“我叫安宁,昨天山姑娘帮过我,她说等我解决完事情后,就来这儿找她。”


    一万恍然大悟,请安宁进来坐。


    “原来是你啊,东家跟我们说过的,你进来等她吧。”


    昨天,九思来酒馆后,就跟店里的人说了,最近可能会有个叫安宁的姑娘来找自己,让他们留意一下。


    “好,谢谢你。”安宁依言进了酒馆,在左边靠门的桌子坐下。


    一万端来茶壶倒了一杯,放到她的面前,“你稍等一下啊,我们东家应该快来了。”


    安宁伸手虚虚地接了下,点头道:“好,你忙你的,我坐这儿等就好。”


    一万点点头,就去继续刚才的打扫。


    安宁浅浅地啜了一口,放下杯子悄悄地打量起店里环境来。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一万听到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迎了出去。


    “东家,这就是你昨天说的那家胡饼?”


    九思昨天除了说安宁的事,还提到一家胡饼做得很好吃,且只在早上现做现卖;让他们今早别吃早饭,要带给他们尝尝。


    紧接着,安宁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昨天帮助自己的山姑娘。


    她说:“对啊,你快拿进去给其他人,让他们趁热吃。”


    一万接过胡饼,又指了指店里,提醒道:“东家,你昨天说的那个安宁姑娘来了。”


    “这么早?”九思有些意外,她以为至少要好几天呢,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进去吧。”


    “山姑娘。”安宁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你来了?”


    九思心里的某个地方,放下了。


    给予善意其实是需要勇气的,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回应;反之,再遇类似的事,则会犹豫、会望而却步、会冷眼旁观。


    她招呼安宁坐下,问起安母的情况。


    安宁坐下后,多少有些局促,双手放在桌上,很快又收了下去。她说:“我母亲看过大夫,也吃上药了,所以我今天就过来了,没有打扰到您吧?”


    “帮到了你就好,”九思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对了,你吃过早饭了吗?”


    安宁来得匆忙,并没有吃早饭,摇头。


    两万刚从一万的手里拿到两块胡饼,闻言没多想,伸手递了一块给她。


    两万见她没伸手接,奇怪道:“你不是没吃早饭吗?拿着啊。”


    安宁才来酒馆不一会儿,对这儿的一切,包括人都不熟悉,手抬起又放下,一时犹豫接是不接。


    温酒笑说:“不要不好意思了,这个饼热的时候是最好吃的。”


    安宁不好再推辞,接着饼小口吃了起来。


    温酒也从一万那儿拿了块来吃,还和她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


    九思见安宁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这才说道:“你也看到了,酒馆不大,除了我们这几个人,还有一个掌柜吴叔,不过他今天要迟一点才来。”


    “或许有些冒昧,我可以请你弹一曲琵琶吗?”她紧接着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合适的话,我想请你留在酒馆弹奏,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宁闻言怔住,而后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这怎么行?我不过是些皮毛功夫,我怕给您的酒馆添麻烦。 ”


    “乐是雅事,怎么能说是添麻烦呢?”温酒不赞同,她又问九思:“姑娘,我说得对吧?”


    九思点了头,对安宁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自己,只当我们随口一问好了。”


    安宁思忖片刻,道了声好。


    温酒取来她押在这儿的琵琶。


    安宁接过琵琶,坐了下来,微微欠身道:“安宁献丑一曲《高山流水》,请各位一听。”


    她怀抱琵琶,伸手试弹了几下。


    此时的安宁,整个人的感觉瞬间不一样了。


    专注,热爱,只有她,与她的琵琶。


    不多时,一阵悠扬婉转的乐音响起。


    巍然的群山,云雾缭绕;无际的江河,波澜起伏。


    琴者意在高山,听者便见峨峨;琴者意在流水,听者便见洋洋。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姑娘,她弹得好好听啊。”温酒不懂琵琶,就觉得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一万几人也说好听。


    “山姑娘,我弹得如何?”安宁期待地看着九思。


    “关于琵琶,我是外行。若用两个词形容我所听到的,便是玉珠落盘,余音袅袅。”


    安宁笑了,摸了摸怀里的琵琶,眼睛里盛满了高兴。


    九思也笑,“还是那个问题,不知安宁愿不愿意留在我这小酒馆?”


    安宁看着她,郑重点头,“山姑娘不嫌弃的话,安宁自是愿意的。”


    “不过山姑娘……”


    九思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弹的,从来没有在很多人的面前弹过,到时候可不可以戴面纱或者帷帽?”


    九思思索片刻之后,就答应这个要求,指着柜台右边的那一角,“我刚才在想安排一个屏风在那边,你坐在屏风后面弹,就不用担心在人前不习惯了。”


    “多谢九思姑娘。”


    安宁自觉在酒馆弹琵琶是抵债,并不能还清九思的善意;遂提出除了弹琵琶之外,还要做点其他的事。


    于是,九思和她说定:每天弹一个半时辰的琵琶,上下午弹的次数和每次弹的时长,都由她自己决定。因堂中有一万两万,所以其他的时间,她就去后院帮大松打打下手,每月可得一两银,也就是一千文钱。


    等店里的人都各自忙去,安宁踌躇一番又找到了九思。


    “九思姑娘,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您昨天为何会帮我?”


    安宁说完有些紧张,抿唇看着九思。


    毕竟她们素不相识,自己身上甚至没有什么东西是她需要的;她似乎并不求回报,不仅借了钱给母亲看病,还让自己留在酒馆弹琵琶抵债。


    九思闻言笑了下,说:“人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以各种方式出现的难处,继而就会有抉择或取舍。你我虽素不相识,但我随心,直觉你说的是真的;况且我也是女子,所以我走到了你的身边。”


    她像是开玩笑般又道:“其实,我也未能免俗地有过那么一个念头,你不会来了。”


    “九思姑娘,我不会那样做的。”


    安宁很是认真,她自认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言而有信。因为这是父亲母亲从小就教会的事。


    这三年来,安母织的布和绣品一换成钱,立马就会先还债;所以家里除了日常开销,是没有一点积蓄的。她这次生病便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捡了点药吃,始终不见好;本身还有债没还完,安母坚决不同意再去借钱,总说不严重,捱过就好了。


    可安宁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母亲受病痛之苦,最后选择去当铺典当琵琶和吊坠,她知道那琵琶很普通,值不了多少钱,但因为是父亲送的,她很喜欢也很爱惜;而吊坠是父母给予她成长最好的祝福。她原本想着之后再将两样东西赎回来,哪知老板坚决不收,还好遇到了九思。


    “所以,我很高兴能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