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收拾好屋子已近十点。
艾米在慕启延离开后才通风报信，说老大特地问了人事她的新住所，可能要跟她谈工作。
眼见夜深，手里的一大叠资料还“嗷嗷待哺”，宋乔一个头两个大，哪还有闲心管其他事。
她把文件抬到吧台，打开电脑。
三仙女的微信群忽然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宋乔点开，秦晚特地@了她。
那是林宴警官证的照片，估计就是秦晚在酒吧外留存的证据。
“乔乔，188的皮相真不错，送给你留念。”
她们明知林宴的名字，但还是更愿意以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外号作代称。
宋乔：“我谢谢您。”
末了，又发了一条补充：“原来我跟林宴是高中校友，好神奇。”
秦晚：？
周思羽：“她今晚跟188共进晚餐来着。”
秦晚：“我靠，快给我讲讲八卦！”
宋乔甩开手机，懒得再看她们的揶揄，专心扑进了英文材料里。
时间过得飞快，等到宋乔手边的咖啡壶喝光，那叠厚厚的文件也快见底。她捂嘴轻轻呵欠，抬头瞥了一眼时钟，凌晨六点......
宋乔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又翻开手机。
电子时钟骗不了人，她居然熬了一个通宵！
宋乔望向窗外。
扬城的冬季天亮得晚，此时夜色未散，幽深的光线从窗帘外漏进来，只有零星轿车开出小区的声音。
宋乔心中暗叹，忙滚去卸妆，暗想自己这张脸再霍霍几次就真垮了。
一番洗漱完，困意席卷而来，可此时已近七点，她还得把简报再整理一遍，以免犯低级错误被慕启延翻白眼。
宋乔强忍着瞌睡，又灌了一杯美式。
一个小时后，手头的工作终于收尾，她还能勉强打个盹，随后就要提前赶到公司做汇报前的准备工作。
宋乔理好文件，刚站起身，大门却被轻轻敲响。
她来不及思考更多，脑子昏昏沉沉地拉开门，看清来人，宋乔整个人清醒过来。
林宴手里拎着两个纸袋，见她开了门，脸上立刻舒展了笑意。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宋乔察觉他没换衣服，看来昨晚也加入了熬夜大军。
宋乔忙把他请进来，两人仿佛熟悉到不需要多问什么。
而此时的宋乔并没有意识到不妥。
林宴把纸袋放在吧台边，见到那叠厚厚的文件，低声道：“你刚忙完，还没吃早饭吧？”
他从袋里拿出几个可颂，又取了杯热拿铁，递到宋乔面前。
她意外地看着林宴，心中有许多疑惑无从问起。
“你......”她端过咖啡，还是只说了句谢谢。
林宴倒是非常坦白：“我昨晚通宵看卷宗，现在准备回家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深市出差。”
宋乔点点头，他接着道：“要离开有一段时间，顺路经过你家，就......想在楼下看一眼。”
宋乔默默喝着咖啡，没抬头看他。
林宴继续说着：“我看到客厅没关灯，猜你应该也忙了一晚，不如跟你一起吃早餐。”
宋乔脸色微变，轻声道：“你可以直接找我的，你有我的电话。”
她像是想了许久，这才慢慢抬起头，眼带笑意地望着林宴，“这样你能早点上来，免得在楼下干等。”
林宴一怔，显然没料到宋乔发现了这细微的隐瞒。
宋乔很直接：“现在天都亮了，你从哪能看见灯没关？林队长，在楼下晒着月光吹冷风的滋味怎么样？”
林宴干刑侦这么久，也算是棋差一着，但看宋乔的表情，她似乎并不介意。
宋乔撕开可颂的包装，满足地咬了一口，很满意林宴脸上露出了局促的表情。
她笑了笑：“你跟我一起通宵，我心里还平衡些，好歹大家都是苦命的打工人。”
林宴认错认得很干脆。
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将这件事延伸下去，点到即止，是成年人交往的共识。
两人对坐着吃完简餐，宋乔换好衣服，又默契地一起出了门。
林宴顺口说送宋乔去公司，她没打算推辞。
车才启动，宋乔头一歪，沉沉睡去。
她太困了。
宋乔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们停在了公司大楼下。
林宴低头看表，笑着说：“你睡得太香了，我本来打算提前十分钟才把你叫醒。”
宋乔吓出一个激灵：“几点了！”
林宴安慰道：“刚好九点半。”
宋乔这才放下心来。她忙跟林宴道谢，客套地说了句回来请他吃饭，刚准备下车。
林宴忽然叫住她：“宋乔，我出差这段时间，如果你心情不好想喝酒，就跟我说，我让阿寻帮你留位置。”
宋乔刚想说什么，又听他道：“在熟人的地盘，有他做主你不会吃亏。”
他显然还很在意宋乔喝上头之后的种种行径。
宋乔忙笑着摇头：“谢谢你的好意，至于喝酒的话，等你回来再说吧。”
林宴闻言笑了起来。
她便跟他挥了挥手，刚关好车门，却见慕启延那辆银黑色的座驾停在了大楼旋转门外。
司机下车帮他开门，慕启延从后座走了出来，视线直接落在了宋乔身上。
想来他一早便看到了。
而他也只是看了宋乔一眼，转身便进了大楼。
艾米从副驾下来，也远远朝她招了招手，宋乔顾不得再跟林宴告别，忙小跑过去。
“一级警报，老大今天心情欠佳。”她小声提醒着宋乔，不敢再耽搁，快步跟上慕启延的节奏。
宋乔庆幸自己把简报重新核对了两遍，她坐员工电梯上楼，公司一片忙碌。
十点前五分钟，她敲响慕启延办公室的门。
她用了十五分钟阐述简报，之后就是固定流程的问答，慕启延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对宋乔这份报告过多挑刺。
会议进展到差不多结束，慕启延把简报里不明确的部分标了出来，让宋乔继续跟进，如此顺利结束进项。
宋乔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些天的变故似乎从未发生，她与慕启延的工作模式一如以往。高效、明确，同时跟机器人一般不带任何无意义的累赘情绪。
宋乔带着文件关门出来，艾米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
得知一切如常，艾米连呼惊奇。她刚才跟慕启延同乘来公司，明明见老板黑着脸，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就做好了情绪管理。
宋乔好奇地跟她打听八卦，顺手开始整理会议纪要。
谁知艾米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慕家的产业大多在美国吧？”
宋乔点点头，心说入职第一天大家都读过集团手册。
艾米就叹道：“慕老爷子一直催老大回纽约接管总部的项目，他在国内刷履历已经刷到天花板了。”
宋乔一怔：“这不是好事吗？”
艾米的表情意味深长，“在这里他是一把手，手握生杀大权。回去总部，又是董事局，又是股东会，还要跟洋鬼子过招，哪有国内自在。”
宋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没再评价。她看着手里的资料，便知道源头来自何处。
艾米还在低语：“他可能要在国内带一批精锐过去。”
“到时候人资大调整，上面这帮经理被他带出国，留下来的就有升职加薪的机会......”
“别说我不够朋友，到时候你要升了副总，可得请我吃大餐。”
宋乔笑说才哪到哪，搞不好不是升职加薪，而是职能重组大家纷纷被炒鱿鱼。
嘴上是这样说，可面对大好机会，没有人不心动。
她定了定神，现下只管把手头的工作做好，至于前途，该来的总会来。
这几天工作效率奇高，生活也逐渐重回正轨。
宋乔比以前还忙，期间只跟周思羽约过一顿晚饭。而在这样的忙碌中，宋乔时不时想到林宴。
自从他去了深市出差，过去一周，两人似乎再无交集。
林宴本就不是个社交活跃分子，朋友圈最新的那条，还是几周前帮市局转发的宣传推文。
除去那天告别时的关心，他之后就没再过问宋乔的生活状态。
宋乔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一些在乎，心中不是滋味。人家说不定只是假客气，她这么个聪明人反倒当真了。
便还是当初那句话：林宴或许只是贪新鲜罢了。
眼看着又到周末，公司那边的工作进度稍稍缓了下来。周思羽也得了空，姐妹俩便商量一起吃晚饭。
两人约在环岛路，宋乔下班早，先到美术馆等周思羽收工。
周五的江畔人头攒动。
宋乔独自在江堤散步，眼见熟悉的景色和远处霞光，她心似平原跑马，一发不可收。
她在扬城许多年，环岛路来得都厌了，可怎么从没跟林宴有过偶遇？
又是林宴......
宋乔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她认识他不过半个来月，怎像十分牵肠挂肚似得。
路过老字号，人头爆满。宋乔站在堤上朝灯火望去，无来由便想到了林宴那天侧过脸，留给她的美人痣。
只是林宴，的确很特别，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特别。
手机忽然在衣袋里震动，宋乔打开看了一眼，得了......
什么儿女情长也没了兴趣，她被周思羽放了鸽子。美术馆临时接了个展，所有人打道回府准备通宵。
宋乔叹了一声，慢慢朝另一边走去。
她们今晚本就约在环岛路一间新开的西餐厅，如今周思羽来不了，她还是想去打卡尝尝鲜。
人走到门口，却隐约听见里面十分热闹。
门外的走道有一番高雅的装饰，宋乔觉得好奇。
等她走到前台想要拿个位置，那位帅气的服务生却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女士。餐厅现在暂停接待，辛苦您来一趟了。”
宋乔疑惑地朝里看了看，“满客了吗？我倒也不急。”
那人抱歉道：“不是的，今天有客人办求婚仪式，餐厅已经被包场了。”
宋乔了然地笑了笑，祝福的话刚到嘴边：“那真是......”
眼睛望向餐厅，嘴边本还带着感受到幸福的笑意。
直到那男女主角身边簇拥的朋友散开。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显然细心收拾过形象。而女人穿着件非常性感的晚装，丝毫不吝啬展示身材。
那两人她认识，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小区狠狠撕了一番。
她嘴角一滞，骂了一句：“晦气！”
服务生瞪大眼睛，夸张地“啊”了一声。宋乔懒得解释，转身就走。
她所见的场景太荒谬了，随修文果真早做了打算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跟她分手，地下情转地面，昭告亲朋好友新恋情，再到筹备求婚......这么心急。
随修文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她能放过自己，但感情的勒索又岂是由人的。
宋乔黯然地朝前走，越走越快，像要逃离厄运那样。于是结结实实地碰到了无辜的路人。
她扔下一句：“对不起。”
胳膊忽然被人拉住，宋乔心中有火气，刚想发作。不料忽然瞥见那人手腕上熟悉的五支火柴头......
慕启延一手挽着西服，一手拉住她，“宋乔，你见鬼了？”
宋乔欲哭无泪，前男友求婚现场落荒而逃被大老板撞正着，这简直比见鬼还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