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的威胁没有奏效，奥西冷静下来，双手推开镜头：“你想让我替你工作？”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挖矿奴隶的影像，据说富有的龙都有几座金矿。
“不然呢？”德拉克站在奥西面前，看似随意，实则已堵死所有逃跑路线。
迎着奥西防备的神色，他轻松道：“看来还是能听进话的。小鬼，你多大了？”
小恶魔攥紧了手，心中微沉，一股气在胸口憋得不上不下。
不管这条龙所谓的打工到底是什么，现在最让奥西生气的是另一件事。
这只龙的态度奇特，分明是不分青红皂白将他看成小孩子。
奥西抿嘴，狠狠擦去因掉牙疼出来的眼泪：“我已经八百岁了，不许喊我小鬼。”
“哦——”
恶龙完全不相信小恶魔的说辞。
八百岁？八百岁的恶魔哪会是这萝卜头的模样。
想到曾经遇见过的实力高深莫测的恶魔领主们，德拉克垂眸打量气鼓鼓的小家伙，凉凉的视线落在奥西如藕节一般小巧的胳膊上。
奥西下意识用翅膀拢住手臂，但很快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四目相对几瞬后，恶龙微蹙的眉梢逐渐舒展。
他扬眉，再次勾起嘴角，轻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悦耳，却让奥西更为恼怒：“龙，你很无礼。”
明明在恶魔|岛从来没有恶魔敢这么放肆地直视他的脸。
德拉克止住了笑，重新打量一番奥西，越看越满意。
人类或许会被恶魔自身蛊惑的气质所诱引，忽视了这孩子脸庞的稚嫩，但他不会。在德拉克眼里，这个小朋友可爱极了，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不及他腿高的小恶魔比例均匀，不管是小尾巴还是小翅膀都带着一股圆润润的弧度。白嫩小脸吹弹可破，带着幼儿的粉嫩。明明身上充满让人心软的奶气，可却像个小大人一样在这里发脾气。
被奥西飞了几个可爱的软绵绵眼刀后，德拉克的视线落在奥西被泪花沾得湿漉漉卷翘睫毛上，又滑向对方鼓起的脸颊。
看起来很软……
啊，实在是生不起气。
魔龙慢悠悠拉长了声音：“倒是我失礼了，没想到居然是八百岁的大恶魔。”
奥西微微抬起小下巴，神情渐渐和缓。
德拉克收回龙角恢复人类的模样：“那按照年龄排，我还得喊你一声哥。”
奥西的小尾巴尖不由轻轻在身后转了转圈，胸口的气被轻飘飘一声“哥”给揉散：“哦……嗯？”
他狐疑地打量着龙族，对方回以无辜视线。
奥西收拢翅膀，纠结道：“所以，嗯……弟弟你多大了？”
那声“弟弟”糯糯甜甜，像盛夏里的奶油冰糯米糍。
德拉克脸不红心不跳道：“哦，我十八。”
此乃谎言。
奥西：……
所以还是逃跑吧，留在这里只会被贪婪的骗子抓去挖矿。
小恶魔体型虽小，可脾气不是一般的大，一戳就破的玩笑话彻底点燃了小炮仗。
可怕的轰鸣声瞬间响彻包间，一把精致小巧的恶魔三角叉刺穿了包厢地板，墙体伴随着刺耳的穿墙声霹雳啪啦地往下掉。
拍卖所的客人被吓得惊慌失措。
“天呐，怎么给恶魔解开锁链了？”
“武器！他有武器！”
“果然，驯服这样桀骜的生物才是最美妙的！可恨，金钱是拦在我和小恶魔之间的障碍……”
“别说什么驯不驯服了，都要打下来了，还不快跑？”
拍卖所早有准备，卖品失控的极端现象虽然鲜少发生，但历史上还是有过这么几回。司仪指挥着客人疏散，自己却跑到仍旧坐在前排的青年身旁：“弟弟，我背你走。”
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的弟弟患了一种即使在星际也极难治好的罕见疾病，平时都爱窝在家里，但今天不知怎么了非得跟他一起来拍卖所。
“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虽然是我最后一场工作，但比起共同见证，我还是更关心你的身体。”司仪握紧弟弟的手，“天花板要打塌陷了，我们快走。”
青年凝视着交握的手，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好。”
他伏在哥哥背上离开拍卖所，临走前，又看了眼在尘烟中那抹灵活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
——谢谢你，帮我实现哥哥愿望的恶魔大人。
正在想办法逃开德拉克捕捉的奥西若有所感，回望过去，见到那互相依靠的兄弟时，尾巴忍不住摇了摇。
通过交易获得的灵魂在散发温柔的情绪力量，他察觉牙龈开始发痒，嫩生生的小白牙从牙床探出头来。
魔书上的方法真的有效……
小恶魔在打斗中分了神，德拉克静静出现在奥西背后，视线顺着黑漆漆的三角叉落在奥西勤奋扑朔的小翅膀上，眸底浮现危险的光。
听说天使和恶魔有两个地方不能摸，一个是头顶的角和光环，另一个，就是他们的翅根。
废墟中烟雾极大，落石像雨一般落下，德拉克悄然无声地朝小恶魔伸出罪恶的爪子。
奥西还未反应过来，便浑身僵硬，像猫咪被拎住后颈，完全使不出力。
“……你要做什么？”
德拉克单手捏着小恶魔的骨翅根，另一只手拿着黑色的绑带，缠在奥西身上：“小朋友，游戏时间结束，该谈谈工作的事了。”
长长的纯黑绑带顺着肩膀往下绕到翅膀处绕了几个圈，又缠绕住奥西还在扑腾的手臂，在手腕交叉处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雪白的肌肤，纯黑的绑带，极致的色彩碰撞让小恶魔更添几分禁忌的吸引力，但在德拉克眼里，这只是一只被自己捉住的战利品。
黑金巨龙比恶魔更像一个恶魔，他拎起奥西，回头看了眼乱糟糟的拍卖所：“瞧，顽皮的下场——你又负了一笔债。”
他一巴掌拍在不断挣扎的小恶魔的屁股上以作惩罚：“我先给你垫付，利息按7分算。”
7分利息，按照利滚利原则，一年利息算下来比本金还多，放高利贷的都只按6分双倍算。
屁股与龙爪接触的瞬间，奥西眼尾洇出一片红晕，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情绪激荡下，五感变得强烈起来，那一巴掌一点也不重，打在屁股上，就像打在他的自尊上。
火烧一般的红从奥西的心口烧到四肢百骸，头晕晕的，尘埃中的氧气本就混杂而稀薄……
“不过我也是守法的星际商人，只要你乖乖的，我给你减免……嗯？”
德拉克自顾自地说着，却发现小恶魔竟不再挣扎。
他皱眉，把小恶魔抱进怀里：“啧，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地下拍卖所的天花板被打出了好几个通向地表的洞，风呼呼吹进洞里，吹散了恶龙的呢喃。待拍卖所负责人急匆匆从总部赶过来时，所里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了一张通用星际巨额支票，张牙舞爪地压在沾着血渍的锁链下。
负责人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小祖宗成功送走了，真不知道怎么会有穷到卖掉自己的恶魔。”
他算了算拍卖所能拿到手续金，弯起眼眸，摸摸下巴，露出财迷的笑。
-
星网炸了。
原因无它，一个“开笼视频”爆火星际。
星际的娱乐业发达，靠着高科技，每分钟有数以千万计的消息在网络上膨胀，从事星网娱乐业的星际人占总人口的2%，是非常庞大的群体。
傍晚七点钟，星网影响力最大的烟火视频官方账号转载了一个三十秒的短视频，发布者是一个新注册的小号，名字叫“恶魔饲主”。
大公司，不出名的小号，恶魔。
三个要素碰撞到一起，星网冲浪人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好奇心驱使他们点开视频。
一段纯白的开场后，模糊的镜头成功聚焦在幼小的身体上。
星际网民瞳孔猛缩——他们看到了什么啊！竟是一只小恶魔！
恶魔，是星际远古黑暗神话故事中常常出现的角色，是与彼岸的黑色相伴相生，与血液，与罪恶，与恐惧相伴的幽冥生物，是甚至可以溺死睡梦者的那生长在永恒黑水中的暗夜凶灵。
可视频中的小家伙却没有传说中那般令人生畏生厌——因为，小恶魔在哭。
幼崽态小恶魔泛着赤红的玲珑双角高高昂起，宣示着他的傲慢与冷酷，可眼尾却洇出一圈因疼痛染上的嫣红，像在花瓣尖上涂了胭脂的纯白蔷薇，在微风中娇气地摇曳。
小恶魔白嫩的手心里躺着一颗尖尖的洁白牙齿，挺翘小巧的鼻尖微红，泪花缀在眼眶，眼瞧着就要落下，下一刻，美丽的红眸受惊般地缩紧。
惊慌失措又梨花带雨的小恶魔让星际人类心荡神驰，待屏幕黑下来时，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不需要屏息，不用担心粗重的呼吸声会惊吓到这被上天偏爱的美丽造物。
这只是一个视频，虽然那未夺眶而出的眼泪让所有人为之动容，但他们并不在现场，无法替这可爱又漂亮到近乎完美的幻想生物拭去眼泪。
“新的幻想生物！妈妈亲亲！”
“啊啊啊地址在哪里，组团去偷崽！”
“恶魔这个种族总算出现在星网，好人一生平安！”
“隔壁网红吸血鬼关注了，什么时候晚上一起来场直播？”
魅魔不经意流露出的魔性只作用于现实，视频中的幼崽洗去了那身引人犯罪的气质，是真正可爱到爆炸的崽崽，引起了无数人的喜爱。
网友的热情难以抵挡，在这个星际时代，消息的传播速度极其快，即使不同星系间存在着时差，但几乎就在短短十分钟内，一只可爱的小恶魔通过网络像燎原的野火，小爆了一把。
几百年前来自古老传说的生物忽然出现，打碎了星际人的三观，随即对这些幻想生物的追捧便一日比一日激烈。可惜人类发现，这些生物即使被媒体拍到，也只是惊鸿一现，就像尼斯湖水怪一样，真真假假，和民间传说没什么区别。
当然，越来越多的无修照片和视频让星际人逐渐相信这些生物体的存在，可是人类和他们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无法产生任何联系。
直到两百多年前，影响力最大的烟火视频网站官宣了两位新的博主，分别是狼人和独角兽，这才彻底打破这层谜底，让神圣生物的存在成为现实。
自此，越来越多的非人类主播入驻烟火视频，来来去去，幻想生物图鉴逐渐被填充。在今天，吸血鬼诺尔是目前最火的幻想生物博主，他凭着珍贵的血族身份和积极无比的更新态度日进千斗，斩粉无数。
神奇的是，几乎就是在“恶魔饲主”发出视频的下一秒，诺尔就留言点赞加打赏一条龙服务，给足了恶魔崽崽面子。
靠着主播流量和星网自来水，视频的打赏越积越多，短短24小时加起来竟然有二十多万。
两百年来首次出现幼年态的幻想生物，而且还是生物图鉴中一直是迷团的恶魔族。这让网上如过大年一般热闹，层出不穷的猜测在星网爆炸似的蔓延。
养崽号的热度再次爆棚，“恶魔饲主”的账号关注从零一路飙升百万，且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星网在过年，但既得利益者德拉克却感受不到任何愉悦，因为他发现——这只崽太难养了。
恶龙沉着脸，声音又低又冷，像一月的寒风：“小崽子，你到底吃不吃药？”
安静的房间里，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在森冷强势的低气压下打了个寒颤，不敢出声。
白色床头柜上放着西药和温水，睡在顶级材料制成床里的小恶魔用鹅绒被子捂住脑袋，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德拉克摆摆手，医生如蒙大赦赶紧离开房间。
房间总算空无一人，想着花出去的十多亿星际币，德拉克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了语气：“我从拍卖所救你回来，供你吃供你穿，你倒好，睡在稍次一点材料制成的被子里都能皮肤过敏，最后还不吃药……要是知道你这么金贵，我就不买你了。”
要知道，巨龙都是吝啬的，养这种娇气金疙瘩，无异于要他们的命。
被子里的小恶魔动了动脑袋，但还是没吭声。
德拉克叹口气，拍了拍鼓起的被子，压着脾气问：“来跟我说说，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你能不能乖一点？”
小恶魔耳朵一动，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我不要挖矿……债我又不是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