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玄黑色衣冠袍带,深沉的色泽便透露出压抑肃杀,沉沉的眉眼看不出往日的和善,他一步步缓慢靠近,只觉得步履间踩在她心头,压得喘不上气来。
时间凝滞了一般,薛竹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东西,他这个样子,一夕之间与从前截然不同,陌生得荒诞不经。
“阿竹来书房做什么?你以往不常来,若想看些书,自取即可。”
他仿佛没听见薛竹的质问,自然取走了她手中纸张,放普通小玩意儿似的夹进一本书中放好。
薛竹又明明白白将质问重复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状,哂笑言道:“江湖传言的只字片语,没有根据的药方,夸大其词,写来作玩笑,阿竹也信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薛竹伤心之余,两眼中已积蓄了怒火,恼怒对着元韶。
“没有之事,无稽之谈罢了。”他言语极为笃定,语气缓和而安抚,听之令人信服。
但他似也清楚,薛竹,怕并不会相信。
美人顾盼间颊生红晕,嗔痴笑骂,皆是风情。
元韶看得入神,眼底有两潭深不见底的漩涡,魔怔般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口中之语继续敷衍,胸膛中的血液却在沸腾,奇异而兴奋躁动,对待她的举棋不定终于柳暗花明。
如何就得在她面前做个好人了?心碎的破碎感比起笑容更加引人迷醉,连恼怒也比顺从更鲜活。
元韶向来不喜别人违逆他的心愿,可薛竹的挑衅,也不失为乐趣。
从前迷了心智,竟想丢掉她,自己养了如此久,合该留着才对。
“仅凭一张薄纸,又能看出什么?”
元韶完全不配合,却还装作好人的模样,轻柔给她擦去急哭流出的眼泪。
好像是他大度,宽待她无理取闹。
“阿竹,你宁肯相信一张纸,也不愿相信我吗?”
言语有蛊惑之能,忍不住去相信,万一他说的是真呢?
质问如打在棉花上,薛竹慢慢接受了元韶哄骗她的事实,被迫沉溺在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对待中,冷静时又清醒那只是谎言。
温水煮青蛙,也不过如此。
两种情绪来回牵扯,薛竹怀疑自己快崩溃了。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自病后,成昭回来,薛竹一步也没有踏出过院门。
一日她她实在想出门,行至门口,往日畅通无阻的门庭紧闭,被侍卫牢牢把手,戒备森严,“大人吩咐,不敢不从。”
原来她被软禁了。
薛竹去了好几次,他们都不松口。
“劳烦请郑姑娘来见我吧。”
薛竹换了个条件,侍卫仍面露难色,大人甚至也不允许外人入内。
混沌了这些日,薛竹才发现自从元韶回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郑英一面。
也不知阿英怎么样了。
成昭这些天偶尔回来一趟,见面二人话不投机,也还僵持着。没人短了薛竹的需用,衣食器物如流水从外头送进来,样样精致华美,大气考究,比薛竹自己过活时,讲究得多。
薛竹拣起一枚玉簪,成色纯净,水头灵润,雕工浑然天成,这么一支簪子价值百金,哪里是成昭一个普通县尉能弄来的呢?
她一点也不了解枕边人。
了解与否也不重要了,她应该先出去,薛竹抬头望着墙边天际。
心里拗着一口气,薛竹精神渐渐好上些,成天想着如何离开这方寸之地。
侍卫尽忠职守,没给薛竹机会,她等了几日,终于趁着一个机会跑了出去。
安阳似乎发生了动乱。
她已经三日没见过成昭了,而这些天,侍卫们也别有牵挂,隐约透露出安阳动乱的消息,当时以为还是诳她的,没有相信,环顾四周却似乎当真出了事。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而看得见的那少数人都形色匆匆,赶快回家闭门藏好。
安阳出了何事?
一边寻思,薛竹加快脚步,沿路去往福田院,她想快点找到郑英。
阿英最有主意,找到了阿英,就有办法了,如今的成昭实非她所愿。
中途躲过两次卫兵巡逻,薛竹有惊无险平安到达福田院门口。
福田院也闭户了,叩响门环,过了几息,门内才有回应。
“是谁?”
“我……”
许是认识她的声音,大门倏忽从中打开。
“阿竹姐姐?”
许久未见,金石诧异中有些喜悦,也意外她竟这个时候登门来。
县城这些时日发生了许多事情。
衮州已经乱了。
匪寇横行,郡县各自为营,因着大疫,州府自顾不暇,雪上加霜,各路牛鬼蛇神纷纷下场搅混水,众多势力奇动,风声鹤唳。
莆於县把主意打到了安阳,发动了两千人马欲趁乱占领安阳,来势汹汹。
安阳,现在全城戒严。
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保全自身,福田院也关上了门,金石几个孩子也出来轮流站岗,守护院内安危。
战事起了,那昭昭岂非最先有危险,难怪近来没见着他,他是不是也有苦衷?
听见战事起,薛竹仍会不自觉关心他的行踪安危,怀疑他的欺瞒有苦衷。
她自己都没觉察的心底生了动摇,甚至期盼当真有难言之隐,他并非有意将她困在小院之中。
“小石头,你知道阿英在哪儿吗?”
摒除杂念,薛竹最牵挂的还是郑英,平日里郑英没与她在一块儿就在福田院,依她的性子,应该和金石巡视一起才对。
可薛竹来福田院有好些时间了,并没看见她。
“英姐守城去了。”
金石回答。
最初两天安阳县还没动乱,成昭对外称薛竹在养病,可郑英上门几次都见不着薛竹的面后,便起了疑心,他是不是对阿竹动手了,尤其成昭还有前科在。
郑英不依不饶想见薛竹一面,没等见到人,便被以守城人手短缺之故派去抵御莆於县敌兵。
守城?
刀剑无眼,伤了阿英该如何是好?
薛竹心下乱了主意,即担忧也无可奈何。
“说没说何时能回来?”
金石摇头,不知何时结束,自然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你想见郑英,不如我带你去?”
薛竹六神无主之际,王英却胸有成竹从一旁走过来,轻松写意般对她说。
王英休养了大半月,伤势渐好后,就逐渐下地行走,加快恢复。便听见薛竹、金石一番对话。她想找郑英?自己可以相助。
王英眼见着重伤好转,能下地走动,安阳县虽说是个衮州治下的小县城,可她从细枝末节之处,还是发现安阳县没有表面的简单。
在百姓的夸奖声中,不难看出王县令身怀治世之才,可他又如何会被困在安阳小小一个县城?成昭的剿匪……当真是剿匪?
安阳城水深,王英寻思着出去探寻一二,最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王英还不敢引人注目,反其道而行在安阳县大肆晃荡,可若有个借口便不一样,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管县衙下发躲好的指令,王英找着路带薛竹往城门口逼近。
莆於县原定计划偷袭安阳,却不曾想走漏了消息,双方交战在城楼之下。
城外交战,城楼上之人也担了重任,拒敌于门外死死守住城内安危。
不动声色,王英将沿眼前的状况尽收眼底,原本供职县衙的捕快小吏在城墙,人手尤还不够,把郑英和她训练出来的娘子军都派上了用场。
莆於来者不善,安阳县人安分守己,愤慨难当,决心举全县之力守住安阳,虽说全城戒严,但城门后仍有许多人自愿前来支持前方的将士,保卫安阳。
薛竹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被注意到这边的郑英一眼看到。
“肃静——”
人多则杂,她维持好数百来人的纪律,示意薛竹跟她过去。
“阿竹,你这些时日还好吧?”
“我很好,倒是你……”
健壮的女子一身盔甲,从头到脚包得严实,汗水从鬓角滑落,薛竹看得出来,她很是辛苦。
“不多说了,你先和我走。”
郑英叫人给了薛竹一套盔甲,穿戴好一块儿上城楼,双方局势已定,她有把握护住薛竹的安危。
郑英是带薛竹上城楼见世面的,甚至,她可以见一见成昭的真面目,她觑一眼薛竹,已经完全被城下的景象吸去了心神。
薛竹看见了城楼下的成昭,他正在战场的中央。
安阳早知莆於的动向,莆於有一口吞并安阳的野心,就该有被反制的觉悟。
他们到达安阳地界的那刻起,他们就不是什么正规军了,而被打上造反贼寇的烙印,性命不足为惜,元韶也就完全没了顾忌。
贼寇可杀。
薛竹远远认出了成昭的身影,他一身铁衣染血,大刀开合,手起刀落人头滚滚,宛如修罗再世,周身萦绕着厚重的血气。
他杀疯了。
以一敌百,他仍如入无人之境,进行酣畅淋漓的战斗,战场血肉横飞。
她错了,志在济世救人的佛陀即便施以雷霆手段,也绝不会有如此残暴之举。
成昭,不是善人。
薛竹一时间静止在原地,或许这才是如今的成昭,她于城下见识的一箭穿心仅仅是再温和不过的手段了。
她嘴唇惨白,咬紧牙关,小部分是被城下近乎屠杀的场景吓到,更多的,却是勾起了她潜藏在心底,自己都遗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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