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之中，贾瑚正在他的屋子做功课，贾赦趁机将整个东院逛了逛。
张氏搬走之后，因贾赦有大半时间不在府里，贾瑚便也多住到梨香院，只每次贾赦在家时回东院歇息。
一圈逛下来，贾赦确定虽然主人多数时间不在，但院子里的下人仍然把东院打理得很好，整个院子除了人气少了些，与之前别无二致。
贾赦满意地回到第三进，贾瑚正从东厢走出来，看见贾赦自然地露出笑容，“父亲，您回来了！”
“瑚哥儿课业做完了？”贾赦走过去，摸摸贾瑚的头，“今日累不累？”
贾瑚仰着小脸，笑着回答，“都做完了！不累！”
“爹爹的瑚哥儿真棒！”贾赦把贾瑚抱起来，狠狠亲了好几下，“那爹爹现在陪你玩玩具？”
“我想听父亲讲故事。”贾瑚靠着贾赦肩膀，软软地道。
“好，让爹爹想想，给你讲个什么故事。”贾赦抱着贾瑚回到东厢，看了看他的课业，给他讲了几个相关的小故事，丫鬟便来报晚膳准备好了。
二人美美地用完晚膳，贾赦又陪着贾瑚练了会招式。直到贾瑚开始打哈欠，贾赦才命丫鬟们带他去洗漱睡觉，回他自己住的第二进正房。
还未进门，贾赦便发现有些不对。他轻轻地推开房门，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像是什么太香的东西经过之后残留下来的。
耸了耸鼻子，贾赦认出来，是今天在正院奉茶的那个丫鬟身上的香味。轻手轻脚地凑到内室门口，贾赦侧耳细听内室的动静，嗯，在北面靠墙处有一个呼吸声。
北面靠墙？那不就是他的床上！贾赦龇牙咧嘴，贾代善也太输不起了吧？！引君入瓮贾赦不肯上钩，就来搞这种强买强卖？哼！他可不是这么好算计的！
转身出门，贾赦叫来大丫鬟梧桐，小声道，“你快去找两个粗使婆子过来，要膀大腰圆一个能打三个的那种。”
梧桐一愣，苦着脸小声回道，“大爷，符合您要求的只有一个冯婆子，但是另有一个秋婆子，她身材看着瘦弱，实际上一人合抱装满泥土的大缸她都能直接抱起来。”
“就她们俩了，你马上去把她们找过来。”贾赦满意地点头，连连挥手催促，“记得动静要小，最好谁都别惊动。对了，”贾赦又提醒，“让她们来的时候带上两捆麻绳。”
“奴婢明白。”梧桐一点头，利索地转身跑走，还不忘将脚步声放得极低。
不止听话，梧桐找人也很拿手，不一会儿就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婆子回来，三人轻声行礼。
贾赦打量了下眼前的两个婆子，身材虽不同，但面上都是一样的老实拘谨，两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捆粗粗的麻绳，能看出来手很粗糙，力道应该也足。
“办得不错，”贾赦赞许地看了梧桐一眼，对两个婆子道，“内室的床在北面靠墙，床上有个人，你们进去之后什么也不用管，直接把她堵了嘴用麻绳捆起来。”
三个下人都吓了一大跳，梧桐担心地看了看贾赦，虽然她家主子经常把她当摆设，有事没事都不怎么能想得起她，但她真心喜欢自己的这份活计。事情不多，自由度高，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走出这个院子也还有几分脸面。这回她没管好院子被人混了进来，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继续干这个大丫鬟了。
两个婆子惊讶过后，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攥紧麻绳向贾赦点头，“奴婢知道了。”
“放心，这事跟你关系不大。”贾赦安抚了梧桐一句，让她带着两个婆子进去，想了想，他也跟到了内室门口，“有什么不对马上自己找地方躲，同时大声叫我。”
“是。”三个下人微微点头，才一起进了内室。
贾赦凝神听着，先是三个人的脚步声，然后听见几声惊叫，“你们是谁？”“住手！”“救唔！”之后就是从挣扎到平静，最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出来。
“大爷，人已经绑起来了。”梧桐走出内室，低着头汇报情况。
“那就把她随便找个房间关起来，等明天天亮了再处置。”贾赦随意道，反正今日虽然凉爽，也绝对冻不坏人的。
“不行啊！”梧桐扬声抬头，又立马缩了回去，脸上的潮红还是被贾赦注意到。贾赦眉梢微挑，静静等着，就听她嗫嚅道，“里面那个人，她，她没穿衣服。”
“一件都没穿？”贾赦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梧桐狠狠摇头，一个字也不说了，贾赦几乎能看到她的头顶在冒烟。
他闭上嘴巴，眨了眨眼说道，“那你先去找一套旧衣服过来，给她穿上再重新捆好关起来。明天你记得把我床上的被褥全都换掉，整个屋子也好好清扫一遍，我今儿去瑚哥儿屋子里凑合一晚，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贾赦也不等梧桐回答，便直接走了。看样子这丫鬟是被吓得够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就让她自己缓缓吧。
***
第二天，贾赦将贾瑚送到演武场，回来就在史夫人的大丫鬟珍珠候在门外，她向贾赦行礼后道，“大爷，老爷太太请您去一趟正院。”
贾赦脚步未停，走进东院，“老爷太太找我什么事？”
珍珠吃了一惊，急急跟上去道，“奴婢不知道，大爷，您不去正院吗？”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要带点东西一起去。”贾赦说完，叫来梧桐，让她把昨天的两个婆子和被抓的丫鬟都找来，他要带她们一起去正院。
珍珠没听清贾赦和梧桐说的话，站着等了一会，就见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出来，再一细看，被绑住的竟是昨日才和她抢过活的熟人。
此时那人头发乱糟糟，以往仙气十足的脸沾上灰尘后整个暗淡下来，还生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而原本馥郁的香气淡了许多，更显得她身上混杂的泥腥和汗味突兀极了。
珍珠敬佩地看了眼贾赦，这么娇滴滴的人儿，她一个女子看着都忍不住喜欢，贾赦竟然直接就让人绑了，看这样子还是绑了一整夜。谁说他们家大爷是纨绔不上进的？真纨绔能做出来这种事？
贾赦可不在乎丫鬟的浮想联翩，见他等的“东西”到了，便领着人往正院去。
一路上的丫鬟婆子当面规规矩矩行礼避让，背过身后都忍不住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对着贾赦离开的方向指指点点。荣国府的主子一向宽和，这种绑着人招摇过市的场景，不少人都是从来没见过。
等在正院的贾代善夫妻听说了这个消息，脸上都犹如打翻了调色盘。
“这个孽障！”贾代善恨恨握拳，“不喜欢丫鬟爬床处置了便是，搞这么大阵仗是来打我的脸吗？！”
“老大从小做事就是随着性子来，当年我们说了他多少次称呼‘老爷太太’才体面，他不还是叫了这么多年的‘父亲母亲’？”史夫人抚着贾代善的胸口给他顺气，“你这次先是弄来这么多丫鬟往他面前送，又是安排丫鬟半夜爬床的，也不怪他故意弄这一出。”
她劝道，“依我看，给老大送人这事暂时先缓缓，这回就先让他出口气。等过阵子他不气了，咱们再做计较。”
“缓不了！他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老子现在给他想办法擦屁股，他还跟老子对着干！”想到梦中贾赦被父子相争的样子，贾代善就不由得怒火冲天，
“我感觉老爷你是不是误会了！”史夫人却没有跟着生气，而是继续劝道，“老大虽然在宫中住的时间多，但他从来没有偷偷摸摸拿什么东西出去，或是带什么东西回来，这不像是有相好的样子啊。”
怎么没有送东西收东西？那逆子每年送上去的东西拿回来的赏赐还少吗？！贾代善又找到一个“证据”，偏心有顾忌不能对史夫人说，更是气得五内如焚。
贾赦就是这个时候进来正房的，他带着三个下人一起进门，行过礼后便道，“老爷太太，我才刚送完瑚哥儿回来珍珠就等着了，你们这么急着找我有何事？”
“瑚哥儿已经八岁了，他完全用不着你送！”贾代善硬邦邦地说，鼻子里都似乎带着火气。
贾赦的观念和贾代善完全不一样，他反驳，“我每过七日才能有一天休沐，这都不送送瑚哥儿，哪里像是一个好父亲。”
“你这个逆子是说老子不是个好父亲？！”贾代善瞪着贾赦，眼神要是刀子，早已经把他大卸八块了。
“误会误会！”贾赦摇着头，连连摆手，嬉笑着道，“老爷！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还有脸说什么好父亲，你做的事像是一个父亲该做的？呵！
“就是，老大最是孝顺了！”史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又问贾赦，“老大，你绑着一个丫鬟来正院所为何事？”
“这个丫鬟昨夜偷偷藏在我的床上，我本以为是贼人，检查了院子发现什么东西也没少。梧桐问过东院的下人，据说这个丫鬟自称是您派去照顾瑚哥儿的，但是瑚哥儿屋子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她。”
先说了丫鬟的情况，贾赦才问史夫人，“太太，她是您派到东院去照顾瑚哥儿的吗？”要是他们竟然连瑚哥儿也要利用……
“我怎么可能派她去伺候瑚哥儿！”史夫人霍然转头，死死盯着被捆住的丫鬟，一个下九流地方出来的狐媚子，还敢攀扯府里的小哥儿！
气怒交加，史夫人恨声吩咐，“赖大家的，把她带下去，今儿就叫人牙子来带走！”
“你们跟着去。”贾赦示意两个粗使婆子跟着赖大家的，心里松了口气，转身笑着劝史夫人，“太太，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丫鬟，既然打发了，就别再气了。气狠了伤的是你自己的身子，哪里值当！”
“我说你怎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史夫人轻飘飘地拍拍贾赦肩膀，“既然关系到瑚哥儿，确实要杀鸡儆猴才是！”又走到贾代善身边劝慰，“老爷，瑚哥儿可是咱们家的嫡长孙，老大这回做得对，你就别气他了。”
原来是为了瑚哥儿，贾代善的怒气消散了一部分，坐回椅子上，灌了一口茶水进肚，克制地对贾赦道，“老大，这个丫鬟的事就不说了，但是新买回来的这群丫鬟，你自己挑两个带回去。”
“没问题。”贾赦爽快地一口答应，也找了椅子坐下。
“你就这么接受了？”贾代善狐疑地看着贾赦，他有这么听话？
“丫鬟嘛，我院子里又不是没有，再多两个也是一样使唤。”贾赦淡定地抿了一口茶。
“谁说让你当普通丫鬟使？这是给你开脸做通房的！”
“什么通房？我才不需要通房！”
“不想要通房，那我让你娘找几个小户女给你做妾。”
“我也不要纳妾！”贾赦再次拒绝，还添了一句，“我不想要女人！”
“那我给你找几个貌美的小厮！”
“咳咳咳！哐哐哐！”贾赦直接被口水呛到，咳得撕心裂肺。好容易缓过气来，他捂着胸口，一脸惊恐地看着贾代善，艰难地问道，“老爷！咳咳！你在说！咳咳！说什么呢？”
“你不想要女人，那就带几个男人回去。”贾代善面色平淡地说道，“正好这回也一起买了些小戏子，你现在就去挑几个。”
贾赦险些又被呛到，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再端起茶盏一口灌了下去，这个时候他需要先醒醒神。
放下茶盏，贾赦努力平心静气地对贾代善道，“老爷，您这是在干什么啊？我这一个妻子两个儿子，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您何必硬是要给我房里添人啊！”
“我的孙子太少了，”贾代善把史夫人糊弄贾敏的话大致重复一遍，然后认真地对贾赦说，“所以你和老二都要给我多多的生孙子。”
死道友不死贫道，贾赦立马祸水东引，“老二喜欢红袖添香，你多给他找几个识文断字的，他肯定很快就能给你添孙子。”
“老二那边我已经有安排了，你也不能躲。”
“老爷，你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我对那些女人又没有想法，怎么给你生孙子？”
“所以我先给你几个男人，等你厌了就会喜欢女人了。”
“但是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啊！”贾赦几乎是在吼，没看他刚才被吓得快呛死吗？他哪里表现得喜欢男人了？！
“那正好，”贾代善丝毫不受影响，又重申他的目的，“你自己想想是要通房丫鬟还是要纳妾，我让你太太尽快给你安排。”
说来说去还是要他当种马！贾赦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拍桌起身，“生个屁的孙子，你自己回边关当种马生儿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