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傲然立于朝阳殿中央,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一袭朱红蟒袍尽显英气。


    说实话,以他的傲气,是不屑于在这些人面前证明自己的。


    作为当朝太子,除了皇帝,没人有资格质疑自己的能力。


    奈何,形式比人强,他也感受到了皇帝确实有了另立储君的打算。


    将自己因为比试而有些凌乱的蟒袍整理齐整。


    梁易踏步上前,昂首看向落座于周帝下首的楚孟德和汪得水。


    “不知二位大人还有何考校?”


    见太子问话,楚孟德朝汪得水看去,正巧对方也看向了自己。


    作为位极人臣的国之柱石,他们也都是世间天骄。


    如今朝堂的形式自然是瞒不过他们的耳目的。


    在皇位的继承上,其实是要更偏向于在群臣中极具势力的二皇子。


    这并不是他们不忠诚。


    相反,就是因为他们绝对忠于大周,忠于周帝,才会做出如此考量。


    大周现在如同在汪洋中漂泊的扁舟。


    稍大的风浪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二皇子在群臣之中拥有很高的名望,如果他是太子,能够很快的稳定住皇帝驾崩所带来的朝野动荡。


    原本,这次在朝阳殿的诗词大会,就是为了让皇帝废了梁易的太子之位,推举二皇子上位。


    这件事本身也在周帝面前通过气了。


    周帝虽然没有答应,但从他将六皇子一同召入就能看出,皇帝确实动了废储的心思。


    谁成想,今天太子的表现非凡。


    这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了。


    不管太子身后是否有高人指点。


    利用诗词大会来另立储君的想法肯定是落空了。


    没办法,楚孟德如同吃了一万只苍蝇一般,起身对着梁易微微躬身。


    “太子不论诗词还是论政,皆是最上等,若是太子能够保持这等才华,今后定是一代圣明君主。”


    言外之意就是,是不是你的能力还两说,还得再观察观察。


    梁易自然是听出了言外之意,不过他没鸟楚孟德,而是对着周帝躬身。


    “儿臣今日之表现,还请父皇指点一二。”


    朝中不管是三公还是皇子,亦或是普通大员。


    听到梁易的话皆是目光一凝。


    请皇帝指点一二?


    诗词大会本就是用来评判诸位皇子的考校。


    若是皇帝真的下场指点,那基本就代表着皇帝已经指定了接班人。


    在大周,太子只不过是离储君最近的人,并不代表今后就一定会继承皇位。


    相反,大周从前朝末年割据一方开始,再到后来一统天下,还没有哪位皇帝是以太子身份继位的。


    而若是被定为储君,那就代表着今后朝廷的官员选拔和制度更改都会过一遍梁易的手。


    周帝也会开始为梁易量身打造一副新的文武班底。


    这一点,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看着似乎真的在思考梁易纰漏的周帝。


    二皇子梁定忍不住走到周帝近前躬身。


    “父皇,我等还未考校呢,不如等我与老四考校完了,再一起聆听父皇的指点如何?太子殿下才能出众,我们这些平庸皇子才是更需要指点。”


    群臣中支持二皇子,与二皇子交好的大臣也附和。


    “是啊,臣等蠢笨,也想受君父指教!”


    这是阳谋!


    看着跟随二皇子附和的一众大臣,梁良眉尖一挑。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蠢笨的二哥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太子想要等到皇帝的指点?


    行啊,弟弟我也好学,当儿子的向皇帝老子请教没问题吧?圣天子不能厚此薄彼吧?


    皇子要学习,那大臣更要学习了,作为君父,这种君臣相宜的佳话不可能不要吧?


    再看看神色如常的太子,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梁易本来也没抱着现在就能坐实储君之位的希望。


    他真正的目的不在于此。


    收起一些傲然的神气,梁易瞥了一眼身旁的梁定,随后开口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有些疑问,想要请教父皇和各位大臣,还请不吝赐教。”


    高堂上还在犹豫要不要对梁易指点一二的周帝见梁易自己发问,心中有些疑惑。


    “问吧。”


    梁易回头扫视群臣,随后缓缓说道:


    “我想问问着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如今我大周是个什么情况?”


    话音不大,但却让朝堂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这是什么问题?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太子,这是在问政?!


    “我大周歌舞升平,海晏河清,正值……”


    一个大臣还没将嘴里的话说完,就被梁易回怼了回去。


    “放屁!”


    “太子!身为帝室血胄,怎可言辞粗鄙!”


    出言斥责的是御史大夫韩琦。


    梁易没理韩琦,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从今年初春开始,光是我所知道的各地旱大小涝就不下二十起,其中淮南大旱流民都到上京了,这也叫海晏河清?”


    “西南叛乱,贼军都攻破府城了,这还能歌舞升平?”


    “怎么?非要百姓把刀架在诸位的脖子上,才是亡国之象?”


    连珠炮一般的诘问让满朝文武要就无言。


    而御座之上的周帝看着缄默无声的群臣也腻味无比。


    “行了,总是要接触这些的,告诉你们也无妨,好让你们知晓治国之艰难,三位爱卿!”


    听到周帝发话,坐在三公位上的楚孟德、汪得水站起身,凌子期身上有伤,依旧坐在位置上。


    三人中,汪得水率先发言。


    “自今年开春以来,淮南、山东、河北等地旱灾大起,淮河黄河断流,凤阳、淮安已经出现易子而食,长江水域暴涨,武昌,九江、饶州十三府等不同程度受灾,沿江沿河城镇乡村被淹百姓数十万。”


    “此两处大灾经统计,共产生流民超百万,其中光上京就收治流民十八万六千人,而我大周国库已经干净得可以跑马了……”


    言罢,汪得水缓缓坐下,接下来由凌子期发言。


    “四月初,浙江、江苏经略使来报,沿海各省出现大批海寇袭略沿岸城镇,大批商船被劫,财货损失严重。”


    “六月云贵土司反叛,贵阳府城破,平越、遵义二府已经被围困月余;昨日,大同传来线报,北凉正在调集兵马,漠北六卫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