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将军瞳孔微微收缩,脑海炸开无数烟花。
傅颂言得意笑了起来。
——呵,她傅三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每一个想要欺负她的人,都会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哪怕裴衡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将军,也一样要在她身上栽跟头。
只是这个跟头似乎有些重了,会让他以后都会对男人有阴影,再不会跟任何男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但,那又怎样呢?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谁让他趁人之危偏偏欺负她呢?
想到此处,傅颂言眼底笑意更深。
——活该。
被人捏着脖颈是疼的,从高处掉下来更是疼的,身上的每一处疼都在叫嚣,催促着她给这个尚未经历人性丑恶的年少气盛的小将军一个教训,好让他长点教训,自此之后再不敢招惹她。
于是她蜷着舌,用舌尖再度抵在少年指腹处,轻轻舔着研磨着。
捏着她脖颈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很正常。
每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在被同性舔了之后都会有这种反应,不敢置信,仿佛遭了雷劈,之后便是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甩开她,好似她是什么沾之即死的毒物一般。
裴衡脾气不好,反应必会比寻常男人激烈,她得提前做好防护措施,免得等会被他摔在地上伤上加伤。
心里这般想着,傅颂言趁裴衡尚未回神不曾留意她动作,她便悄悄伸出手,手指扶着地,避免自己被摔个狗啃泥。
只是左手脱臼右手断裂,两只手受伤颇重刚刚被接好骨,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更使不上力气,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便啧了一声,觉得这一摔自己肯定躲不了。
既然躲不了,不如索性作大死——
她不仅用舌,她还用牙轻轻磕了下裴衡指腹,下巴虽被捏着,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依旧不妨碍她成功把面前少年恶心到,少年瞳孔再度收缩,捏着她脖颈的手狠狠一僵。
“傅三!”
少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她唇间,“你在做什么?!”
“亲你咯。”
傅颂言一脸无所谓。
这句话显然是火上浇油,少年终于有了动作,右手从她嘴里退出,捏着她脖颈的手此时也尽数松开,她全靠他的左手保持着身体被迫前倾的动作,一旦没支撑,身体便软软往下坠,偏她的两只手受伤颇重,根本没力气撑着自己,她几乎可以预想得到,她的身体与坚硬石块来个亲密接触后的惨状。
但这避免不了。
既然避免不了,那还挣扎什么?
她收回手,闭着眼,直挺挺往下摔。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身体没有砸在地上,而是落在一根棍状的东西上。
那东西显然比她有劲,支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往下倒,她被这么一撑,脸与粗粝石块堪堪只剩一指距离。
可这里是鲜少有人踏足的密道,人都没有,又哪来的棍状的东西?
——所以,横在她身体/下面的东西,是裴衡的腿。
“......”
您倒也不必如此当好人。
傅颂言有些无语,艰难抬头瞧了一眼裴衡。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少年的脸,只看到少年嘴角紧抿,心情似乎极度不好,而方才被她以“男人”之身轻薄非礼过,脾气不好的少年显然上了火,胸口微微起伏着,气息也有些乱。
傅颂言琢磨不明白他心思,“少将军又想叫我吃什么苦头?”
用腿撑着她的少年没有说话。
但也没有动作,只是这样僵持着,眼睛似乎在瞧着她。
但火折子的光线着实太暗,她根本看不清少年眼底的神色,更无法知晓少年此时在想什么,只能被动压在他腿上,跟刚才被他用手拎着脖颈没什么区别。
——这人的控制欲极强,拿捏不了她的心思她的话,便想拿捏她的举止。
她其实很不喜欢被人捏在掌心的感觉。
但势不如人,不喜欢也没办法,她反抗不了,只能摆烂躺平。
万恶的阶级分明的旧社会!
傅颂言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仍带着笑,只是身上疼得厉害,心里又不服,面上的笑便有些皮笑肉不笑,“少将军,您收了神通吧,我在您身上吃的苦头够多了。”
这句话似乎说到裴衡心里,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稍稍屈膝,她便被他的膝盖顶/得慢慢直起身,但她个子远不及他高,又受了伤,哪怕被他膝盖撑着,也做不到与他平视,于是他便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把她拽到与他视线水平的位置。
少年显然动了怒,捏着她下巴的手很重,她侧脸想挣扎,却又被少年强势扳回脸,他强迫她看着他的眼,声音低沉如暴风雨前的平静,“傅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傅颂言轻声道。
——倒不是她故意示弱小声说话,而是因为裴衡捏着她下巴的手着实用力,她的嘴无法完全张开,说出来的话自然没什么分量。
当然,此刻的她受了伤,说话有气无力也是一层原因。
裴衡微眯眼,“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傅颂言叹了一声。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明明她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不过裴衡既然想听,那她再说一句也无妨。
傅颂言懒挑眉,看着裴衡的眼睛重复自己的话,“亲您呀。”
“怎么,少将军不喜欢么?”
回答错误。
“既然猜不到,那我便告诉你。”
少将军声音愈冷,语调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我、不、喜、欢。”
吐完最后一个字,他骤然用力,傅颂言疼得两眼一黑,几乎以为自己的下巴被捏碎。
但捏碎不可能被捏碎,她在梦里领教过裴衡的愤怒,他不会给人痛快,只会虐杀自己的猎物。
而她,就是他的猎物。
“唔——”
傅颂言声音破碎,语不成调。
她的反应取悦了少年,少年眉头微动,手指稍稍松开,给可怜的小兽一点喘息时间,傅颂言大口大口喘着气,有冷汗从她额间沁出,顷刻间湿了她的脸,可尽管如此,她依旧不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横竖都是死,她凭什么不能自己找死?
凭什么要百般讨好裴衡,然后落一个仍然难逃一死的下场?
她可以为了生存应付同僚与上峰,也可以做些无伤大雅的讨好,可她终归是受二十一世纪长大的人,她做不到心无芥蒂为了活命便出卖自己的灵魂与尊严。
她有自己的性格与脾气,她的脾气叫摆烂咸鱼也有三分火气。
而现在,那三分火气在裴衡捏着她下巴摩挲她牙齿的那一刻燃烧得彻彻底底,怒吼着让她与他同归于尽。
——爹的,这厮居然敢这般轻薄我!!!
但同归于尽不可能同归于尽,莫说她现在重伤在身,哪怕活蹦乱跳的是她,重伤的人是裴衡,她也不一定能空手杀裴衡。
天赋这东西就是不讲道理,她闻鸡起舞学来的东西甚至比不上裴衡片刻间的演练。
技不如人,埋怨无用,傅颂言下巴搁在裴衡手里,抬着眼看裴衡,不知死活翻着白眼,“您不喜欢?”
“哦,我知道了。”
“但知道有什么?我想做还是会做。”
重伤之人的声音都很轻,傅颂言说话没什么气势,但她依旧吃力抬着下巴,保持着与裴衡水平的位置,仿佛这样她就能跟裴衡平起平坐似的。
“您捏我下巴,您把手探在我嘴里,您的手甚至还弄了我的牙。”
傅颂言撇嘴,“我也不喜欢,可您不一样做了?”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一个官职便是一个世界,一个家世更是云泥之别,势不如人,就活该被践踏。
尊严?自由?
那是上位者才能拥有的东西。
作为一个汲汲营营的小人物,她不配也不能拥有那些东西。
穿越对她来讲不是离了手机,不能上网,没有空调,没有穿衣自由,甚至连自己性别都要改变的不适应,而是她的脊梁要活生生打碎揉成泥,供上位者踩在脚下,听上位者施舍一句孺子可教也。
她不喜欢这种生活,但她反抗不了。
可反抗不了不代表她能低眉顺眼接受,活成自己最看不上的样子。
她轻笑着,看裴衡因为她的话而越来越黑的脸,她的话大逆不道,裴衡的脸黑到不能再黑,于是她心里终于稍稍畅快,有种自己在说话艺术上压裴衡一头的错觉。
——她,一只随便能被人捏死的蝼蚁,竟逼得四世三公权倾朝野的裴家少将军退一射之地。
这是多么有成就的一件事。
“所以您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呢?”
傅颂言笑眯眯,“我想做,还是一样做。”
握着她下巴的手有一瞬的收紧。
这是被彻底激怒了?
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兆?
来就来吧,反正都是要死。
傅颂言挑着眉,看着面前的年轻将军。
到底是年少气盛,这位将军尚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他的家世他的才能给了他足够的任性资本,他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所以他的喜怒都在脸上,爱与憎都张扬明烈。
“既是不喜欢,为什么不说?”
天之骄子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你若说了,我便不会如此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