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裴闻川吃得很香,啧啧啧的水声不断响起， 晶莹的甜汁淌了一地， 浸透裴闻川的皮鞋,潮漉的香气飘扬,伴随男孩的细细碎碎的哭声。</p>裴江野瞬间怔在原地。</p>他以为在做梦，但他死了,不会做梦，这是真的。</p>裴江野生前，只会认为自己的情敌是同辈人,比如同校死对头、篮球队队友、舍友……</p>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沈晚遥动了手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p>那位永远不近外人,寡到像出家,儒雅中透出冷淡的年长男人。</p>哪怕他的爹破天荒地找了老婆,他也不会认为对方会喜欢沈晚遥那款。</p>沈晚遥瘦瘦白白，个子很小，幼态十足,娇气单纯,有点小笨。</p>当裴闻川的“小女儿”还差不多,怎么可能被裴闻川……</p>裴江野僵在原地，怔怔地想。</p>直到裴闻川也注意到了他。</p>裴闻川停下对沈晚遥的肮脏行为,转过头，看向身后。</p>在阴沉沉的昏黑阴天，一人一鬼寂然对视。</p>裴江野清晰看见,自己的父亲对他挑起嘴角，笑了起来。</p>笑容依然很温和知礼，像是一个对裴江野充满父爱的慈父。</p>——如果忽略男人镜片上被沈晚遥喷溅到的水珠,被泡得发亮的薄唇，脸侧被腿夹出来的红痕，那些他欺负儿子男友的证据。</p>不知怎的，裴江野看着父亲的笑，脑海像有一根弦突然崩掉。</p>他连人形都不伪装了，径直变成尸鬼形态。</p>皮肤惨白，英俊的脸灰暗，双眸没有眼白，只有黑黝黝的瞳色，两行鲜血倏地从眼角淌下来，宛若两行愤怒的血泪。</p>他没有再装模作样地喊裴闻川为父亲，而是哑着已死的喉管，隐忍怒意，艰涩：</p>“裴闻川。”</p>……</p>儿子都来了，裴闻川作为所谓的好父亲，不会不管对方。</p>他松开沈晚遥，而沈晚遥已经被欺负到不省人事，意识迷糊，半昏半睡，眼睛闭着。</p>裴闻川脱.下西装外套，平铺在地面，然后把沈晚遥从祭台抱下来，平放到外套上，让对方睡一会。</p>成年男人的外套很宽大，足以容纳沈晚遥这种小个子睡上去。</p>沈晚遥就这么被前男友的父亲弄到失去意识，湿漉漉，小腿肚抽搐着，狼藉一片，躺在前男友的灵堂里，身上全都是对方父亲的气息。</p>像是另一名更强大、成熟的雄性，对抢夺走了已亡雄性的配偶的炫耀，很恶劣张扬的炫耀。</p>……</p>裴闻川走出灵堂黑棚，与裴江野见面。</p>他想起这是在儿子死后，第一次和变成厉鬼的儿子相见。</p>一个丧子父亲，在悲痛时见到了儿子的灵魂，应该要感到惊喜。</p>裴闻川想起这点，表情迅速变了，眉眼上挑，水珠也没擦的镜片透出欣喜的眸光。“小野，好久不见。”</p>殊不知他充满故意和恶意的慈父表演，在裴江野眼里令人作呕。</p>尸鬼态的裴江野扬起下颔，尸白的脸已经淌满死时的腐血，他张开苍白的唇，冷声道。</p>“你对他做这种事，怎么不和我一样死了呢。”</p>“他最讨厌被人吃那里了，还为此打过我巴掌，踩过我……”</p>裴闻川好脾气，笑眯眯，温和地对晚辈循循善诱。</p>“小野，你的父亲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也有欲.望。”</p>裴江野死了也有很多歹毒的话：“这就是你当家公的，抢家里儿媳妇的理由？！”</p>不知是“家公”这个过于粗俗年长的词汇，还是“儿媳妇”这个对沈晚遥充满私欲的称呼，刺激到了裴闻川哪里。</p>裴闻川的脸色骤然恢复了冰冷，阴恻恻。</p>“裴江野，你别忘了。”</p>“你已经死了，死人没资格加入赛道。”</p>“你是我的儿子，应该要孝顺听话地把位置让给我。”</p>裴江野几乎想杀了自己的父亲。</p>他是厉鬼，强大得很，用恐怖的手段杀人轻而易举，法律也不会追究到他一个死人。</p>但他看见沈晚遥在棚子的地面熟睡，还是强迫自己冷静，怕沈晚遥醒来看见他在宰杀人，会把他当成真正的恶鬼。</p>裴江野后退一步，腐烂的腿骨挪动，发出咯吱的怪异声。</p>他咧开嘴，嘴里是不似活人的血黑色，嘴角弧度很得意。</p>“既然你还把我当成儿子，我就孝顺地提醒你一个人。”</p>“你的朋友，巫渊。”</p>裴闻川蹙了蹙眉峰。</p>裴江野：“如果我没猜错，是你想让巫渊镇压消灭我。”</p>裴闻川没有否认。</p>他生意刚起步时就认识了巫渊，巫渊作为顶级天师，他总会让对方帮忙调整生意场的风水。</p>他认为对方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p>裴江野继续说不停。</p>“巫渊他和你一样，早就看上了沈晚遥。他骗沈晚遥去他房间里睡，两人睡一张床……</p>沈晚遥睡着后，巫渊会在他的身边，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做一些脏活。</p>你猜猜，充满腥味的脏物会不会故意碰到沈晚遥的身体，脚、手、嘴巴、脸……”</p>“巫渊还把自己洗脸洗手的盆子给沈晚遥洗，也不知道巫渊有没有在盆底弄脏液，把沈晚遥给玷污……”</p>那间单人宿舍虽然贴了禁鬼符，但有猫眼，裴江野每晚，都会通过小洞看得一清二楚，让他怒目圆睁。</p>“有几次，巫渊故意引诱我出来，让我吓到沈晚遥，然后沈晚遥会更加信任他，我也是上了他的当……”</p>比如练舞室那一次后，沈晚遥吓得整日黏住巫渊，连洗澡都要巫渊在门外守住，丝毫不知会被偷.看。</p>裴江野没再提这些的事，嘲讽：“是你亲手把你喜欢的人给了疯子，精明的裴氏集团总裁也会有失策的一天。”</p>裴闻川听了，英俊的脸再也没一丝笑容，周身气压很沉。</p>他记得在合作的开始，巫渊要求要用到沈晚遥作为镇压工具。</p>为了能快点解决裴江野这个定时炸.弹。</p>他答应了，建了座演艺公司，让巫渊当老板，协助巫渊将沈晚遥骗过去当偶像。</p>现在看来，八成是巫渊自己想要沈晚遥，龌龊恶劣。</p>……</p>因为沈晚遥在一旁熟睡，裴闻川和裴江野尽管都想毁掉对方，也没有动手。</p>裴江野消失后，裴闻川确认四处无鬼，拿出手机，对司机打电话。</p>“备车，带人走。”</p>裴闻川无声无息将熟睡的沈晚遥带离演艺公司。</p>他不会再和巫渊合作，更不会将沈晚遥留在巫渊身边。</p>或许因为受到太大的惊吓，沈晚遥睡得很熟，直到车子开到裴闻川的庄园，也没有醒来。</p>庄园的外围都贴了禁鬼符，不用担心裴江野会跟过来。</p>裴闻川把沈晚遥抱到自己的卧室床上。</p>床很大，床品都是绸缎制的黑色系。</p>沈晚遥睡在上面，脏掉的小短裤没有带过来，只有一条很清凉的小吊带，浑身雪白通透，被衬得像一块小雪乳糕，滑滑嫩嫩，很可口。</p>他的双眸紧闭，睫毛低垂，呼吸很平稳，两瓣草莓软糖似的唇肉静静地合着。</p>……像昂贵漂亮的小人偶，不会动，可以由人摆弄成任何姿态，是裴闻川这种常年没结婚的老男人会买的东西。</p>裴闻川俯身，指尖撬开沈晚遥的唇，露出娇嫩浅红的口腔。</p>从没被塞进过男人脏东西的口腔，小小的，暖暖软软的，干干净净，浮出带有香味的热汽。</p>裴闻川将拿来的几粒药丸，送进沈晚遥嘴里。</p>药丸是助眠的，外界动静再大，沈晚遥也很难被吵醒。</p>等药效起来后，裴闻川通知了自家的一位私人医生过来。</p>裴闻川的私人医疗团队有很多名医生，他只挑了一位，女性，四十岁左右。</p>女医生很快来了，恭恭敬敬。</p>“裴先生，下午好。”</p>裴闻川坐在沙发，双腿交叠，淡声。</p>“帮我检查一下床上的人。”</p>医生这才看见床躺着人，……一个很漂亮白净的男孩。</p>裴闻川顺势解释：“他是我的男朋友。”</p>医生怔住，不可置信般的震惊，没想到裴先生……竟然老树花开了。</p>不过她觉得对方的小男友有点眼熟，长得和裴少爷的小男友很像，是她记错了吗。</p>医生不敢多问，进入工作。</p>“要检查身体的哪些方面呢？”</p>裴闻川的指节在沙发扶手轻叩，镜片泛起冷光。</p>“帮我检查他近段时间有没有被性.侵过的痕迹。”</p>“……” 医生一次比一次震惊，但她对豪门里这些私事已经司空见惯，很快调整过来。</p>“裴先生，检查是可以，但是只能检查到最近七天内的，太久远的检查不出来。”</p>裴闻川皱眉：“行。”</p>……</p>裴闻川全程在一边看。</p>检查结束后，裴闻川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短裤，替沈晚遥穿上。</p>这条短裤呈浅蓝色，很小很短，叠起来只有巴掌大，裴闻川不可能穿得下，明显是沈晚遥的短裤。</p>他最喜欢穿的那种，短到大腿.根，能把肤肉全部露出来，清清凉凉。</p>裴闻川衣柜里有儿子小男友的衣服，透出几分诡异。</p>——其实这不完全怪裴闻川。</p>沈晚遥很爱穿这种超短迷你短裤，他和裴江野恋爱时，裴江野不允许他穿，每看见一次，就会生气骂他、扇他的那里、亲他。</p>但沈晚遥很聪明，他去裴家玩的路上，会穿着小短裤，但等到裴家了，会偷偷找个小地方，将短裤摘下，换成长裤，再进到裴家见男友。</p>而沈晚遥记性不好，会忘东忘西。</p>他聪明地穿上长裤了，却笨笨地把短裤忘在原地了。</p>短裤挂在庄园洗手间的隔间，被上洗手间的裴闻川捡到了。</p>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儿子小男友的衣物。</p>那个脸长得很纯，小小一只的男孩，被他儿子欺负时，会抖得很厉害，连正对了大门口都不知道。</p>他捡到的短裤浸了沈晚遥的汗，半湿半干，很香。</p>仔细看，能看见裆那侧的布料，印有自行车座椅的轮廓。</p>看得出沈晚遥一路是骑自行车过来，不知他这么娇，座椅又压得这么实，会不会被磨到。</p>裴闻川仔细检查这块布料，在座椅轮廓中发现了一点可怜的水渍，的确是被磨到了。</p>后来，裴闻川将这条短裤收藏起来。</p>托儿子总喊沈晚遥过来的福，他在家里捡到很多沈晚遥遗漏的小东西，腿环、长丝袜、颈饰……</p>他最喜欢的，还是这条短裤。</p>他经常会拿出来把玩，弄脏了就洗。</p>但这条短裤因为他的把玩次数太多了，哪怕洗过很多次，有股雄性的味道残留。</p>裴闻川没觉得有问题，把短裤给沈晚遥穿了。</p>医生把裴闻川叫到卧室外，告知检查结果。</p>医生的神色不太好，不知怎么说话。</p>裴闻川眉心忽的抽搐一下，不好的预感翻涌。</p>最终，医生沉声道。</p>“裴先生，您的男友近七天内没有被性.侵的痕迹。”</p>她没有让人放下悬着的心，反而话锋一转：</p>“但是我检查到他怀孕了。”</p>对于这位男孩怀孕，她没有带专业的设备来，检查不出为何男性会怀孕。</p>她只能把对方当作是隐性双性人，生理外表与男性无异，实则身体里有另一套性别器官，的确能怀孕。</p>医生没有多说，也没多问，只是交代了事实和她推测到的特殊体质。</p>……</p>沈晚遥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p>他醒来后，脑袋昏沉，身体透出疲倦，酸酸麻麻，像被人摆弄过很多次。</p>天已经亮了，阳光映入落地窗，房间内很明亮。</p>沈晚遥注意到，这不是他在公司的宿舍，豪华的摆设也不属于在公司里任何一间房。</p>他正郁闷，却被别的东西吸引走注意力。</p>……他闻到自己的短裤，有味。</p>短裤不是他穿的那条，泛起一股不难闻，但有点腥的味，他对这个味熟悉，但想不起来来自什么。</p>他嫌弃地使劲闻闻，又使劲想想，粉小的鼻子和的脑子都很累。</p>沈晚遥爱干净，如果身体或衣服被弄脏，能第一时间吸引他的注意力。</p>甚至会让他忘记自己身处危险中，任由坏人觊觎。</p>突然，系统提醒了一声他。</p>【别闻了。】</p>【你应该要思考你为什么在陌生地方，以及你身体的异样。】</p>沈晚遥的思绪这才回到走轨。</p>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不但很累很酸，还有很多红印子，像被大力地啜出来，戳出来。</p>连不好意思说出的地方似乎都有。</p>他迷迷糊糊，问系统：“统统，昨天是不是有很多生气的蚊子？才把我咬得这么……”</p>系统的语气意味不明：【应该吧。】</p>沈晚遥心想这群蚊子也太生气了，咬人咬得很猛。</p>他问起另个问题：“统统，你知道这里是哪吗？是不是巫渊连夜把公司装修了，宿舍也变豪华了。”</p>系统：……</p>系统：【这里是裴闻川的庄园，你在他的卧室。】</p>沈晚遥怔住，不明白裴闻川为什么要带他来。</p>他茫然时，卧室的门推开，裴闻川进来了。</p>裴闻川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配上他成熟的英俊长相，像与沈晚遥结婚多年的持家丈夫。</p>他端着一盅汤走近，不忘带着笑意和沈晚遥打招呼。</p>“小晚，你醒了。”</p>沈晚遥乖乖地回应：“裴叔叔。”</p>裴闻川把汤放到床头桌，坐到沈晚遥身边。</p>他柔声说：“小晚，你睡了很久，叔叔以为你生病了，喊来了医生检查……”</p>“医生却检查出你已有身孕。”</p>沈晚遥听见这话，一动不动，呼吸一屏，后背莫名浮起冷汗。</p>瞳孔倒映出与他近在咫尺的男人，年长成熟的男人很高大，绷着肌肉，能一下子把他弄到不省人事。</p>以沈晚遥在各个小世界当妈妈的经验，他总觉得裴闻川知道他怀孕后，会和别的男人那样欺负他。</p>比如用舌头狂甩他嘴巴，或者用脏物狂甩他生宝宝的地方。</p>——但接下来的发展，没有如沈晚遥所想。</p>他听见裴闻川短促地笑了笑，柔和的声音自上方落下。</p>“恭喜我们的小晚要有孩子了。”</p>沈晚遥沉默，不可置信地和系统确认：统统，他是在恭喜我怀孕了吗……？</p>系统也很惊讶：【是的，第一次看见有男性角色会对你的怀孕献上祝贺，而不是像发.情的公狗般生气。】</p>沈晚遥抿抿润红的唇，高兴中透出很不好意思。</p>他和系统嘀咕：“他当过父母，和我很有共同点，和别的坏男人不一样，是一个好爸爸。”</p>系统看见沈晚遥这幅很信任裴闻川的模样，没有说话。</p>沈晚遥的思绪回到现实，乖乖对裴闻川说了声谢谢。</p>裴闻川扶了扶眼镜，带有笑意的眉眼弯起。</p>“小晚怎么不早些告诉叔叔呢？这样叔叔能早点给你准备孕期礼物。”</p>沈晚遥眨眨眼：“不用孕期礼物也可以。”</p>他觉得裴闻川人真的很好，还会送他孕期礼物。</p>——他丝毫看不出，男人一本正经的双眸里，藏着的醋意和恶意，和他以前遇到过的男人毫无差别，甚至更加恶劣。</p>只是隐忍地很好。</p>“过几天叔叔再给小晚准备。”</p>裴闻川将放置在床头桌的炖汤捧起，打开汤盖，香喷喷的热气溢出。</p>“小晚试试这个黄芩鲈鱼汤，对孕期身体好，叔叔亲手炖的。”</p>沈晚遥饿了，乖乖地让裴闻川喂。</p>他喝着喝着，听见男人问道：“小晚，孩子的父亲是谁？叔叔有时间想去拜访下他，叮嘱他照顾好你。”</p>沈晚遥：“……”</p>他莫名窘迫，脚指头都尴尬地蜷起。</p>他小小声说：“我、我不知道呀，忘记了。”</p>裴闻川给小孕夫喂汤，轻声回应：“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小晚是不是和很多男人一起过了？”</p>沈晚遥不知怎么回答，因为算上前面他的世界，他真的有过很多男人，比他吃过的某些食物都多。</p>裴闻川一本正经的询问语气，很像长辈问话，又让他特别说不出口。</p>他只能咬着被汤汁泡得鲜红的唇，不说话。</p>裴闻川没有问下去，眸色越发越沉。</p>他曾经在沈晚遥喝醉时，将对方带上床过。</p>至于孩子是不是他的，他暂时能肯定，不是他的。</p>他戴了套。</p>巫渊说过鬼胎能不分母体性别的种下，可能有安全措施也能种，但他那时候，并没有种鬼胎的想法。</p>裴闻川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给沈晚遥喂完了汤。</p>沈晚遥见裴闻川一直没说话，感到意外，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脸。</p>男人的神色，不知何时变了。</p>裴闻川的柔意浅了很多，眉峰低垂，双眸黯淡。</p>他看向沈晚遥的腹部，嗓音艰涩。</p>“抱歉小晚，叔叔看见你孕育着孩子，又想起了我死去的儿子，有点难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