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里，已经从皇陵出来十余日的先段贵妃段佳音终于受诏入宫。
德嘉太后就是故意的。
她年轻时就与段佳音不和，老了老了，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大君朝皇太后，更没必要非得给一个“仇人”留什么颜面了。
凭什么她从皇陵出来，自己就得召见她啊。
康寿宫里，德嘉太后在上首坐着，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
“妹妹这几年瞧着倒是没怎么变。”
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段佳音坐得格外端正，抬手作势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她轻笑一声。
“哪里，臣妾还是比不得太后娘娘的，您才是不改当年，风华正茂。”
奉承的话听在耳中，德嘉太后却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装，还和当初在宫里的时候一样装。
面上看着恭顺可人，可实际上最是会蛊人害人。
若不然，凭着她的身份，如何哄得先帝一步一步将她从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官女儿抬成了仅在自己之下的贵妃。
她们明里暗里的斗了这么多年，其实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也是对对方都说不出一句问心无愧的人。
只是，如今到这个时候了，谁还在意什么愧疚不愧疚。
她的儿子是太子，是皇帝。
胜者为王，如今段佳音也只能在自己下首，永远在自己下头。
顿了顿，德嘉太后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多年未见，妹妹一直给先帝守陵辛劳了，正巧快到新年，哀家已经差人在宫里给妹妹安排了宫殿，也让你也与我们这些老姐妹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让段贵妃留宿在宫里，是仁华帝昨日特意来康寿宫给德嘉太后嘱咐的。
德嘉太后不傻，自然也明白儿子有他的道理。
纵是再烦，她也不会耽误了仁华帝的正事。
不过是给她安排住处，又不是天天见面，还难为不到哪里去。
只她话音一落，段贵妃面上却没见多讶异。
仿佛，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这一趟入宫，她是知道自己轻易走不出去的。
仁华帝和傅泽这两个小子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只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
“太后娘娘开口，臣妾自是十分乐意。就怕扰了您的清净呢。”
不过是想软禁她，方便监视罢了。若是这一点便能控制了她，那她便也不会从皇陵里走出来了。
见段佳音一脸的恬淡，德嘉太后别开了视线。
“桂阳，你亲自送段太妃过去，若是段太妃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按照太妃的意思置办就是。”
桂阳抬眼，与德嘉太后对视之后，又福了福身子。
“是。”
“太妃娘娘，请随奴婢来。”
*
云染这一夜睡得并不算好。
梦里一直乱糟糟的，晨起醒来什么也没记清，又觉得有些烦躁。
早膳是褚冠在府里准备好的，典型的江南膳食。
云染尝了一口，眉眼间舒展开了不少。
甜而不腻，是少有的她能接受的甜食系列。
“喜欢？”
听到傅泽的声音，她抬眼，正见男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殿下不喜欢？”
她不答反问。
她记得傅泽好像比她更不喜欢甜食，这口味她吃起来刚好，可能他却不适合。
傅泽也没回答她的话。
“若喜欢，待我们回了上京，叫林管家找个江南的厨子养在府里。”
只他这话落地，云染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褚冠笑出了声。
傅泽瞟了他一眼，不说话，可满眼都写着嫌弃。
一耸肩，褚冠赶紧低下头继续吃饭。
老虎的胡子拔不得，摸一下就行了。
这一顿吃完，傅泽和云染一行人就又要出发了。
站在褚府门口，傅泽拍了拍褚冠的肩膀，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舍。
倒是褚冠瞧着洒脱不少，“接下来的路多有波折，你们好好保重。”
听到此处，云染正在上马车的动作一顿。
接下来多有波折？
她知道傅泽南下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他未主动挑明说清楚，她也从未问过。不过瞧着他这次特地在洛口停下，应该是和昨日在褚冠府里见的人有关系。看来，这一趟“旅程”许是还有不少“惊喜”等着他们呢。
没再多听，她掀开帘子先进到马车里坐好。
左右她顾好自己就行了。
余光瞥见云染进了马车，褚冠又继续道，“昨日你安排的事我会盯紧了，码头那边我不方便，就不送你们过去了。”
傅泽点头，“后会有期。”
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等你回上京。”
听到回上京三个字，褚冠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行了，赶快走吧。争取尽早到夏子镇落脚。”
云染不是没坐过船，可在水上一飘就是十天半月的日子，她这是头一次经历。
船舱里不算太大，但胜在五脏俱全。
只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这水上的别样生活，就躺下了。
不知是一直在路上奔波的原因还是不适应水上环境的原因，她才上船的第二日就开始上吐下泻，到最后，一张小脸儿已经几乎看不见什么血色了。
小口小口的就着傅泽的手喝了小半碗米粥，她轻轻摇头。
“喝不下了。”
倒是傅泽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一脸愁容。
又舀了小半勺，他递到她的唇边。
“再喝一口。”
她这一病，可把他给急坏了。
一路跟着他们南下的府医几乎是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被叫来一次。
“大夫说了，你若是再不吃东西，喝了药该更不舒服了。”
就这么躺了两天，云染终于渐渐恢复了精神。
且船只一路向南，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晌午时分，她喝下汤药之后，叫来了小桃。
方才她隔窗看着外面的天气好像不错，有点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披上小桃给她拿来的披风，她这几天第一次走出船舱。
阳光很好，笼在身上暖烘烘的。
她扶着围栏，双眸微阖，感受午后的风拂在脸上。
舒服……
“怎么出来了？”
傅泽刚刚去船头和墨影交代事情，才往回走就看到了云染的背影。
风吹起她的发丝飘在空中，再加上这几日她生病又清瘦了些，远远瞧着竟有种破碎感。
他走近，把她的披风又拢了拢。
云染一滞。
“殿下。”
“妾瞧着今日天气好，便出来看看。”
傅泽嗯了一声。
“这儿是琴乡，再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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