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昨夜里由着傅泽折腾了大半个夜，再加上今天在外跑了一天，体力有限，上了马车就觉得有点累了。
一路从流转阁出发，她就没再开口说过话。
一旁的傅泽从上了马车开始就在看刚刚清影送过来的一封信，只等他看完，身边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偏头看云染，她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嘴角不经意的勾了一下，傅泽才想叫醒她，马车就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下意识的，他揽住她的肩膀。
半晌，他叹了口气，往云染的方向又挪了挪，好叫她靠的舒服一点。
已经开始入冬，他本不想让她在外面睡着的，可见这样她还没醒，他忽然又不想叫醒她了。
长臂一伸，尽量保持着姿势不动，他费力抓过马车另一边放着的披风。
盖在她身上，他又单手拿起那封信仔细琢磨。
信是已经有半年没回上京城的风影寄回来的，看似一封普普通通的寄给墨影报平安的碎碎念，可实际上，字里行间傅泽很快就抓到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
待处理完了近来的事，他得亲自南下一趟。
马车已经停下了，只两位主子没下车，身边人也不敢多说话。
垂眼看了看还双眸紧闭的小女人，傅泽低声唤了墨影的名字。
墨影就守在马车旁，立即会意掀起了帘子。
只不过他没想到，主子是下马车了，却是抱着云染小心翼翼的弯腰走出来。
每一步落地都听不到声音。
等进了听雪居把怀里的小女人稳稳放在床上之后，傅泽站在她旁边多看了几眼。
“再不睁眼是想让我陪你睡？”
云染的确已经醒了。
只不过她不是一路都装睡，是下马车的时候，傅泽公主抱她起来，她才朦胧中睁开眼的。
可也就是一瞬，迅速判断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又阖上了眼。
她确实挺累的，有人抱着，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这男人怎么又看出来了？
见云染依旧没应声，傅泽双手抱胸。
他自幼习武，对人的气息非常熟悉。她在车里是真的睡着了，只他刚刚把她放在床上时，贴近她，他察觉到她应该是已经醒了。
这会儿看着她，他忽然想起盛夏时，在怀府自己抱着她的时候。
那时他便觉得她弱不禁风的，抱起来跟柳絮一样，怎的入了王府这么久，还是这么轻？
厨房亏待她了不成？
云染也有点懵。
他应该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是装睡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是走了吗？
没有脚步声呀。
假装刚刚醒来，她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偏过头。
他还在。
四目相对，云染揉了一下眼睛，“殿下？”
她没问安，真的就好像还没睡醒的模样。
听着她软绵绵的嗓音，傅泽没再戳穿她。
“醒了？”
云染已经坐起了身，“殿下晚上留下来用膳吗？”
傅泽其实今晚是有事的。
他白日进宫与仁华帝商议过后，明天要亲自带着柳山去一趟皇陵，今晚还要去处理些事情。
只不过看进云染的眼里，他只轻轻应了一声。
俯身，他勾起她的下巴。
“刚睡了一路，晚上应该不用睡了吧？”
云染一顿。
她问他吃不吃饭，他回答吃不吃她……
转瞬，她又扯了扯他的袖口，“殿下若是睡不着，妾可以陪殿下说说话。”
闻言，傅泽挑眉。
陪他说说话？
门外传来墨影和小桃说话的声音，傅泽直起身子。
他知道是墨影不敢叫他，只敢间接的出声提醒他。
“陪本王说话的人可多了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云染赶紧从床上下来。
傅泽以为她会挽留他，没想到她开口便把他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夜里凉，殿下注意防寒。”
傅泽闭眼深吸了口气，回头，又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若是想和妾说话了，妾就一直在这儿等着殿下。”
云染是懂得进退的。
几乎是傅泽离开的同一时间，林管家刚好过来。
是她方才在流转阁订的首饰送过来了。
看着一摞精致的匣子，云染朝林管家点头道谢。
小桃接过来，一只脚才踏进门，就听云染开了口。
“我累了，晚膳不必传了，不用进来伺候了。”
小桃一听是流转阁送来的东西就了然于胸，这会儿听到主子的话，自然会意。
“是。”
放下东西，她关门守在门口。
屋内，云染打开一排匣子，在其中找到了当时路远暗示的那一支簪子。
拿起看了看，她轻轻旋转，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
*
柳山这是头一次跟着睿王一起出宫宣旨办差，说句大不敬的话，比跟在仁华帝身边他还紧张几分。
虽人人道伴君如伴虎，但毕竟仁华帝是个情绪稳定的。
可这位……不敢说。
亦步亦趋的跟在傅泽后头，他时不时的便要抹一下额头。
今儿其实天气不算好，阴沉沉的，风吹过，都忍不住缩缩脖子，但架不住眼前这位的名头让他总感觉自己汗涔涔的。
段贵妃本名段佳音，原只是距离上京城四五百里外宜城县县衙的女儿。
当年先帝刚刚登基，百官朝拜。
宜城县的县衙本是不够格一睹天子的，只刚好赶上那年宜城县闹涝灾，先帝那时还励精图治，听折子上报治理得好，便召了他进京问话封赏。
他应该独身前来的，可段佳音闹着要一起。她说自己还没见过上京城。
到最后，各种“巧合”凑在一起，先帝便瞧上了段佳音，大手一挥纳入了后宫。
傅泽一向和先帝的嫔妃们关系不算好，连面上的工夫也很少做，尤其是这位段贵妃。只不过因着先帝子嗣单薄，且也不是日日打照面，他也并未真的受到什么责罚。
这会儿，高头马背上，他低头看着当年赫赫有名的段贵妃。
段佳音是担得起这句赫赫有名的。
满朝上下，高门民间，任谁都知道段贵妃的名号。
那是先帝在时最受宠的女人。
她脚踩莲花，每一步都和当年一样婀娜多姿。
是傅泽最厌倦的模样。
平常人家，段佳音也当得起傅泽一句姨娘，何况是帝王家。
她看着他，脸上始终挂着笑。
“多年未见，阿泽又长高了不少。”
傅泽没应声，翻身下马。
又给柳山递了个眼色之后，柳山赶紧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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