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拂笙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华梵。
虽然他只是一缕幽魂,但他的样子还是那么阳光开朗,还在对着她笑。
华梵一身青衣,身材高挑,虽不及玄遥那般有威严,但骨骼亦是宽厚,宽肩蜂腰,面容俊朗。
洛拂笙哭得不能自己,她站在原地,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太好了,她还能再看见他。
有生之年,她还能看见他。
华梵的身体已是鬼身,不能走路,只能在雾气中游动。
其实对于修炼之人来讲,魂与肉真的没有区别。
身体只是尘世间的一个装具,没有了身体,灵魂反而更加自由。
华梵虽未得仙身,但自小在仙门成长,早已熟知这一点。
可是他还是怕死的。
因为死的一瞬间会很疼,就像他被玄遥仙尊杀死的那一刹,是真的很疼。
华梵也怨过恨过痛苦过。
可经过了这个阶段,当他的灵魂脱离□□后,他发现好处还挺多的。
比如他可以不用跑就能行万里路,他可以不生病不睡觉,想吃什么吸一口就能吃到。
最主要的他还可以看见洛拂笙。
洛拂笙这一哭,华梵却急了,他急得直挠头。不能跺脚,只能猛向她摆手,“你你你,你别哭啊,你这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洛拂笙双手掩面,泪水从纤细的十指间漏出,半垂看头,肩膀巨烈地抽动。
华梵叹了口气,苦笑道,“早知道我就不来见你了,那我走好了。”
这句话当真管用,洛拂笙一听说他要走,连忙不哭了。她抬手抹了抹眼泪,拼命摇头,“不是,我是高兴能看见你。”
华梵咧嘴笑了,“早说嘛,我还以为你害怕鬼呢。”
洛拂笙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颤巍巍地抬起手,本想摸摸华梵的脸,谁知手指穿过空气,从华梵的脑袋上穿过,五指间只留下淡白的雾气。
她的双眼慢慢又垂了下来。
到底他不再是华梵。
华梵已经死了。
周围的雾气突然间浓浊起来,飘散在她与华梵之间,平白像多了一道屏障。
华梵知道她的心情,想了想,只好笑哈哈道,“你知道吗?曾经的六界本是一家,不分人鬼妖魔,只按体质强弱来划分,后来体质不好的沦为了人类,体质强的便飞升成仙,曾经的三宗就是因为意见不和,才分道扬镳,各自管理一方领域,所以说,你是人我是鬼,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洛拂笙知他有心宽慰,也殿颜笑了一下,“是吗?”
华梵生性豁达开朗,就算做鬼也还是开开心心的样子。
真好。
“当然了,我知识渊博,”华梵嘿嘿笑了两声,语气明显更加高兴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下辈子还可以做母亲的儿子,这是鬼王给我的恩典。“
华梵心口还有微微的胀痛和怅然,仿佛给心脏披上了一件繁芜的外衣,从最初的恐惧无助到后来听说还可以做母亲的儿子,他十分激喜,现在见到了洛拂笙又开始心中难过起来。
这段时间,华梵的心情总是这么反反复复,可能是不适应做鬼吧。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死了,即使他怨恨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与其悲伤下去,不如往前看。
华梵其实从不曾后悔。
他的人生也可以有那么一段时光,可以让他为了一个人抛弃自我,奋不顾身,可以为她去死,为她而生。
密雾之中,他躲在雾后掉了一颗晶莹的泪。
鬼不是没有泪,只是鬼的眼珠看似有形,不过也是空气一隅。
洛拂笙点点头,咬着唇还是哽咽了,“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千言万语。
对不起他对自己付出的感情,对不起他舍命来救她,对不起他为她身死。
洛拂笙实在不知道该对华梵说什么,只三个字道破了她从前以至现在的所有心声。
华梵叹了口气,反倒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
他走了,以后只剩下她一人,还得靠她自己去面对。
他轻轻道,“你应该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玄遥尊。”
洛拂笙微微抬起了眸,他又道,“鬼王已经告诉我了。”
若是换作从前有人提起此事,洛拂笙一定觉得尴尬,但此情此景,她只觉得在与朋友闲话家常。可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她与玄遥的关系本就扑朔迷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二人相对无言片刻。
妄壁中的雾气渐渐淡了。
华梵本不可以擅自现身与她相见。
他也只是刚好在妄壁中,借助妄壁的幻象现身。
雾气的变化说明他能停留的时间。
如今雾气转淡,他还可以再停留一会儿。
“你可能还不知道,是玄遥尊告诉鬼王,让他给我一个恩典,他还将我带来这里,在这妄壁中从蓝狐身上找到了我残缺的元神。”
“我中了迷仙引,元神残破,本无法转世,是他给我转世的机会。”
“我现在一点都不恨他了。”
华梵讲的十分平静,“我中了迷仙引,也活不了,与其爆体而亡,不如一剑来得痛快。”
洛拂笙纠缠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玄遥的阴谋,是他引领着华梵去山上找她,被蓝狐抓住。
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她竟无法开口。
并不是为了玄遥的颜面,而是如今她实在不想再平添华梵的怨恨了。
华梵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鬼若有怨气是无法转世而去的。
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让华梵转世,重新开始新的一世。
把这一世的因果都忘得干干净净。
“这几日我的魂魄一直在游荡,看见他为了你等在房外淋雨,为了你杀了华氏弟子,我想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华梵一拳捶了过来,却是捶了个空,他自己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笑道,“可能是男人的直觉吧,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别为了我的事生他的气了。”
“你的直觉?”洛拂笙苦笑了一声。
她的玄遥之间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又怎能用直觉来判定对与错。
华梵还是那般心思浅,连劝人都这么幼稚。
沉吟间,眼前的雾气再次厚重起来,这次她几乎看不见对面的华梵,还伸手挥了下眼前的雾气。
好像华梵在她眼前消失了一样。
她急忙寻找,“华梵,你还在吗?你说句话。”
华梵明白自己的时间到了,他不能在这世上停留得太久。
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依然还是那么明朗,“我要转世了,三天后,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了。”
洛拂笙的手在半空中停滞,泪水同时流淌而下,噎了半天,从嗓子挤出了一个敷行的字,“哦。”
“我要走了,记得别再想我了,以后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末了又补充一句,“记得吃饭时夹不到要站起来,这个还挺实用的,至于大妖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洛拂笙扑哧一声破啼为笑。
什么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思讲这些。“我知道了,你也是,以后遇到大妖一定要逃,你长得这么高大,吃饭时就无所谓了。”
她一面哭一面笑,断断续续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讲完。
“你怎么这样......”华梵感动得差点失声痛哭。
雾气袭卷而来。
过了许久,就在洛拂笙以为华梵已经消失了时,他长叹的声音才从浓雾后面传了出来,“其实,我没后悔。”
雾气渐渐消散,周围的景象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分辨不出在什么地方。
这次雾气的后面,再没有了华梵的身影。
洛拂笙再次哭得泣不成声。
“再哭我就不转世了。”空气中回荡着华梵哈哈大笑的声音。
初遇时他就同她开玩笑,阳光爽朗的笑容感染了洛拂笙。
离去时他仍然用微笑洗刷掉她内心的阴霾,为她筑起了一道小小的港湾。
洛拂笙望着四周,泪水还在止不住地流下,头顶上一片白皑皑的雾气,和漆黑无际的幻境。
激荡的心境中,她发现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平静。
这是这段时间的后遗症。
她每天都像紧绷的弦,让自己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她很羡慕那些无情无欲的修士,也包括玄遥在内,永远都是那么冷漠无情,永远视鲜血如湖泊。
崩得太久了,一丁点的欢愉都能让她觉得心里不再堵塞。
大概这就是物极必反的规律,至少现在她觉得心里通畅了许多。
华梵可以转世,重新做人,比困锁在这一世要强了太多。
利与弊有时还要看个人的造化。
他心地善良,来世上天一定不会亏待他。
洛拂笙擦干了眼泪。
正欲转身之际,她听见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叫喊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而是至少有三四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悲伤的声音,有欢快的声音,也有愤怒的声音。
此起彼伏,此消彼长,此隐彼现。
而这些声音都在叫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小囡!”
“小囡!”
“小囡!”
洛拂笙仰着头原地转了一圈,这些声音十分瘳人,让她不由得毛骨悚然。
*
华氏里,楚令赶回来时,脸色明显焦急。他一身玄衣,身姿飒利如风,
刚进入华氏,便被玄殊拦了下来。
玄殊看见他就没好气,皱着眉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若是以前,楚令一定调戏一下这个比他还阎王脸的玄殊仙尊,但现在他急着找洛拂笙,没时间同他呛声。
他上来便问,“玄遥尊呢,我有事找他。”
楚令做事谨慎,就算再急,也知道妄壁不能乱闯。
他来找玄遥商量办法。
玄殊不奈地瞥他一眼,凉凉道,“去捉蓝狐了。”
本以为他带走了小遥,一定和玄遥闹得不欢而散,没想到他竟还有脸回来,“小遥呢?”
他一个人回来,不见洛拂笙,玄殊怕其中有诈。
“去捉蓝狐?”楚令略略惊讶,“他去了妄壁?”
知道玄遥一向自信高傲,没想到他竟如此自信。
蓝狐可是上古媚兽,妄壁更是上古十大幻境,他竟然敢独闯那里。
他实在是,佩服。
楚令此人机灵,既然玄遥去了妄壁捉蓝狐,必定知道洛拂笙被蓝狐抓了。
想到此处,他终于松了口气。
有玄遥在,他大可以不用担心洛拂笙。
其实他也猜想蓝狐捉洛拂笙的目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蓝狐想要逃脱,又怕玄遥不肯放过她,所以拿洛拂笙当挡箭牌。
她不可能杀了洛拂笙。
洛拂笙若死,玄遥岂不是把她抽筋剥皮。
从今以后,上天入地,还能有她的活路吗?
“去了又怎样,你以为我师兄像你一样,没什么能耐成天嬉皮笑脸?”玄殊并不在意,反而有种引以为傲的感觉,“只要我师兄想,这世上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来去自如。”
楚令一愣,正要跟这个玄遥头号粉丝呛声时,便见月宛从华氏走了出来。
她同样神色匆忙,一身白衫曳地,从远处快速拖拉到了他面前。
月宛并不是冲着楚令而来,而是奔向了玄殊。
额甸光芒一路闪烁,直到她停在玄殊面前,那道赤红的光芒才戛然而止。
楚令打量着月宛,微微皱起了眉。
她失礼地拉住玄殊的手臂,紧蹙的眉宇压住了赤红的额甸,仿若被□□的花蕊。
她急急问道,“玄遥尊呢?为什么不见他?小遥也不见了,他们是不是......”
玄殊一愣,面色由红转白,竟一阵哑言。
月宛自知自己失礼了,马上撤回了手,神色低垂局促,“我只是担心玄遥尊有事。”
玄殊也觉察出月宛的意思,只好干笑道,“大师兄去捉蓝狐了。”
他瞪了眼楚令,至于洛拂笙在哪里,他也很想知道。
这个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玄遥为她折腰,不管自己的身份,做出有失庄重之事。
玄殊真恨不得把那个女人大卸八块。
但他不能,若洛拂笙有事,玄遥岂不是更加丧志。
还真是个难题。
玄殊再看向眼前这个女人,顿时头大了。
他目光再一转,正好对上楚令不嫌事大的调笑目光,这下子他实在呆不下去了,便谎称自己有事转身走了进去。
玄殊一走,月宛也打算离开了。
楚令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
月宛转了下头,见楚令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时一阵心慌。
她勉强笑了一下,拉着衣衫下摆就想转身。
楚令轻咳了一声,温和道,“月宛仙子是不是怕玄遥尊和小遥姑娘私奔了?”
被戳中了心事,月宛面无血色,她故作镇定,笑得无害,“怎么会?鬼王真会开玩笑。”
楚令是谁,一眼就看出她的笑容有多么勉强,身体还朝着大门里面,一副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姿势。
他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倒是,玄遥尊喜欢小遥姑娘,与月宛仙子也没有什么关系,仙子的确不需害怕。”
他歪了下头,看见月宛不安地笑着,目光闪躲。
都说楚令会分身术,所以看到的听到的比别人要多,其实不然,他就算没有分身术,也能耳听六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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