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拂笙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迷登登地看了会天花板,才想起昨晚经历的种种。
身体一下子支愣起来,匆忙向旁边看去——
身边的人还在安逸地睡着,身体平直,双手交叠在腹上。
他长睫若被二月的春风裁剪过,整齐卷翘,淡肌红唇,如同一片桃花瓣。乌发叠整,仿若山蒙苍岚的一角。
她抬手揉了揉眼。
凌歌怎么在她身边?
难道她昨晚在做梦吗?
抬手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她呓语道,“我一定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
掀被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先出了门。
大门吱地一声打开又关合。
床上的玄遥慢慢睁开了眼,目光深邃幽芒。
他坐起身,慢慢叹出了一口气。
昨晚他把洛拂笙打晕后便夺门而出。
只是刚到楼梯时,仙道令又是一阵光芒闪烁。
他看着体内的另一个玄遥飘了出来,而他站在原地的身体竟然又变回了女儿装。
经历一夜的折腾,虽然没有收复引魂,但至少他也没有暴露。
因为引魂禁锢在他身体里,虽然与他抗衡,但却如同做梦一样。
玄遥从床上下来,推开窗棂,清晨的寒意瞬间涌了进来。
草长莺飞,山上已是一片蒙蒙的绿色,极目嵯峨中,千嶂冷石,还是盖过漫天的艳阳。
原来仙道令竟然可以帮他收复引魂。
但无奈仙道令的仙泽并不隆盛,无法将引魂与他合二为一。
倘若仙道令的仙泽能够丰沛一些,相信应该可以帮到他。
玄遥修道千年,自恃心境平和。
再者,从小师傅便教导他,凡事须得机会。
此事既然有了眉目,眼下先不着急。
他推开窗户并不是为了看景,而是在观察周围的地势。
山势环绕,如一个盆状,山中有城,这就如同一个封印。
唯一出山的通道就是这个客栈所在的位置,从一定角度来看,这个客栈虽然客流不断,一旦封印打破,这个客栈便成了妖魔鬼祟出入的必经之路。
仙马之所以在这里停下,就证明这里有妖魔鬼祟的气味。
他关上窗户,转身出门。
吃完早饭,玄殊打算兵分三路到城里去巡猎。
几位仙尊业已辟谷无需进食,又是穷乡僻壤,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几人都没动筷子。
洛拂笙这顿早饭吃下来也十分难受。
总感觉对面的玄遥尊一直在看着自己,她低下头,佯装不在意地扒拉着稀饭。
月宛颇有仙子风范,一身雪衣,仙华不似凡人,惹来无数商客目光。
她笑着问玄殊,“不知我要跟谁一组?”她特意说道,“我第一次出门巡猎,只怕拖累了大家。”
玄殊一阖首,恭声道,“师叔哪里的话,既然师傅有交待,师叔就跟着大师兄好了。”
月宛点了点头,眉眼的笑容大气温和,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额甸朱红玉润,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这光芒似蒸发的雾气,渐渐笼罩在她的身上。
洛拂笙皱了下眉,左右一探目,发觉大家好像都没有察觉。
她撇了下唇,觉得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不太清醒。
看似将自己的举止掩示得很好,但还是没能逃过玄遥尊的眼睛。
他还是似浅非深地笑着,但眉心有些小小的疙瘩。
少女吃得很快,她的脸都快埋进了碗里,只能看见她的乌发晃动,一缕缕有如攒动的乌尾。
他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人同他抢洛拂笙,气得他恨不能将她吃进肚子里。
现在回想起来,她似乎一直想与自己抛清关系。
完全是‘不认识’,‘不熟’,‘别理我’的态度。
他的笑容冷凝。
月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底小小地跳动了一下。她笑道,“不如让小遥跟着我们吧。”
洛拂笙一口稀饭呛咳出来。
又德关切地问道,“师妹没事吧,慢点吃小心噎着。”
她是真的噎着了,也庆幸自己噎着了,否则这话让她怎么接?
迟幕主动邀请洛拂笙道,“还是让小遥跟着我吧,我们正好可以看看这个城里有没有特别的零食,也好考虑下一步的配药方法。”
这个城虽然不是最大的城镇,但却是周围往来客商的必经之路。
城中定然商贩不断,买卖兴隆。
既是客商的必经之路,吃的东西自然少不得,迟幕的这一提议,实为一举两得之法。
洛拂笙一面咳一面点头,眼里差点飙出眼泪。
玄遥尊的笑容更深了,不过是恨恨的深意。
新上任的司极宫宫主泽承倒是与丹圣不同,他是个安静的人。五官长得也不并出众,小鼻子小眼,看起来就十分低眉顺目。
迟幕笑着邀请道,“不如泽承仙君和我们一路吧,也好彼此交流经验。”
泽承温和一笑,“我跟着玄殊仙尊便好。”
迟幕也没有勉强。
玄殊突然问玄琰,“你带来的那个凌歌呢?为什么不下来吃早饭。”
洛拂笙刚想说他身体不舒服,谁知玄琰淡定扯谎,“我早上让他去办事了,让他跟着我便好。”
玄殊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其它的仙君和弟子都被分配到了三位仙尊身边。
直到出发,洛拂笙都没有看见玄遥,便真信了玄琰的鬼话,玄遥可能真去办事了。
她跟着迟幕和又德,一路上倒是自在。
这个城名叫青辞城,城中百姓不多,至多百口,但户户富足,白砖青瓦的小房一排连着一排。
集市也热闹非常。
商贩大多赶着马车进城,所以从城门进来后便是一条宽敞大道。只是微微抬头向四面看去时,丛山峻岭,有种被囚困之感,周围的山势高耸,仿佛随时会倾倒压下。
洛拂笙和迟幕买了几种零食,商家也热情,向他们传授了零食的制作方法。
其实民间制作零食,也会考虑用一些食药来熬制,比如甘草和陈皮等等,也有健胃消食的作用。
迟幕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灵矿石虽是圣物,但也不是治百病的,从前丹圣炼药,也会加入各种草药,但都是强身健体之方,并不能治病救命。”
洛拂笙沉吟着点头,“其实要治病救命,还得像大夫一样开方,把治病的草药先熬制出来,然后再加入灵矿石,”她说到一半,奇怪道,“丹圣仙尊也是精通医术的,为何没有考虑过炼制治病的丹药呢?”
迟幕苦笑一声,“强身健体的丹药吃了没毛病,但每个人体质不同,用药也不同,万一吃完不管用,可能还会有负作用,他岂不是名誉受损?若真是生病了,煎了药与灵丹一起服用,岂不更稳妥。”
洛拂笙道,“可是如果在特殊环境下,没有时间熬药,病了或伤了还不是没办法。”
她打了个响指,想到一个好办法,“其实可以制作一些治疗简单病痛的药,比如伤风咳嗽,或是活血通络的药,这些药每个人基本上都差不多。”
迟幕点头笑了下,“不亏是药宿仙的徒弟呀。”
洛拂笙只是笑笑,继续往前走。
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小遥姑娘,还真是你。”
“从阳?”洛拂笙一转头目光就笑了起来。
虽然她没能入长岭吴门,但好歹她和从阳也患过难。
从阳还是那个直率的性子,上来也不管男女有别,直接一拳打在了洛拂笙的肩上,“还以为你得在元隐宗修炼几年才能出来巡猎,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
这一拳还挺疼,她现在有点庆幸自己没加入长岭吴门。
她揉着肩膀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能遇到你。”
“很多小仙门都出来巡猎了,我们长岭吴门自然也要来。”
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十二万分的骄傲。
就算长岭吴门是个不入流的小仙门,可是从阳就是觉得自己家最好,哪里都比不上吴门。
洛拂笙从他以前的讲述中就能感觉到,所以才会觉得他可以信任。
二人寒暄了几句,从阳也向迟幕见了礼,他身后跟来的几个小弟子也都与洛拂笙熟络地交谈。
大家都知道洛拂笙的零食,不免也问上几句。
只是洛拂笙的零食属于名气大,但销售渠道并不算广泛,只在元隐宗兴盛。
毕竟新生事务大家都不熟悉,没有仙门敢冒然尝试。
尤其是泽承接任了司极宫后,灵丹又开始炼制,小仙门还是习惯性地去司极宫购买灵丹。
迟幕听罢笑道,“灵丹自然是好,但小遥的零食讲究的是药食同膳,既好吃又可以强身健体。”
洛拂笙拼命点头,“对对,我们还打算研发一些治病的零食,以备不时之须。”
从阳双手插腰,有些为难道,“这样,我问问宗主,如果宗主同意,我要从你这购买点零食。”
虽然没有说服从阳购买她的零食,但洛拂笙依然很高兴。
话到这时,又德指着天上大叫道,“师傅,你们看。”
洛拂笙和迟幕抬头看去——
万里碧空瞬间被乌云笼罩。
这乌云不像是暴风雨时的样子,仿佛天上所有的乌云都狂奔而来。一层层将天空遮挡得严丝合缝。
须叟间,黑夜降临。
百姓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观察,这等奇怪的天象还没有碰到过。
迟幕腰间的灵泉剑嗡嗡作响。
他拔剑喊道,“有妖魔。”
百姓一听说有妖魔,掉头就跑,本来有秩序的集市上一下子人群纷踏,乱作一团。
叫喊声,碰撞声,东西掉落声,时不时还有几声惊觉的狗吠。
反而是在周围的小仙门弟子此时都赶了过来,一起对抗妖魔。
从阳也拔出了剑,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乌黑的天空破开一道光口,如撕开的衣料。光口中一道道黑点飞出,在半空中幻化成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妖魔。
它们身着颜色各异,有红有白有黑,但除了那张脸看着恐惧外,身形都与人一般无二。
洛拂笙还有心思数了一下,大概有七八个妖魔,单看他们周身的气泽,差不多也得到结丹期了。
迟幕仙君本身也是元婴期修为。
其他仙门弟子都是一色的筑基期,等于陪衬。
一个元婴期,如何对付得了七八个结丹期?
妖魔一落地,硕大的披风如鹰翅般展开,瞬间狂风肆溢,整个城被大风袭卷。漫天的黄土飞扬,青芽树连根推倒。
它们腥红的眼中迸发出扰人心智的红芒
洛拂笙耳边仿若传来隆隆的梵语,震得她头疼欲裂。
众人提剑飞身而上,仿若群蜂般蜇了上去。
剑芒横扫妖魔,强大的剑光有如水瀑。妖魔没有用剑,只是不停地扇动着衣袍,让狂风更加张狂,将众人的剑芒冲散。
“师傅,我来帮你。”又德也提剑上去。
洛拂笙其实很想去帮忙,只可惜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见着风势渐大,她连站都站不稳。脚下一退,正好撞到身后的一间破庙墙壁。
因为有妖魔的原因,里面的乞丐都跑光了。
洛拂笙跐溜钻了进去。
破庙不大,木门堪堪挂在门框上,已是千疮百孔。眼前是一寻佛像,虽然也被邪风侵袭,却依旧笑出一口金牙。
佛像下面两三个陈旧的金莲跪垫,已是污迹般般,庙里最多的就是稻草和破碗。
洛拂笙躲到门后,从漏洞里战栗着往外看。
身后的稻草一动,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洛拂笙以为是妖魔,吓得抱着自己的头。
“嘘,”一个轻轻的男声说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妖魔。”
听到一个正常的人的声音,洛拂笙这才从手臂里窃窃地探出了一个目光。
男子一身青衫,身形略瘦,但五官清俊,一双乌溜的大眼灵活向外面探看。
他手里明明握了剑,却躲到了稻草里,似乎比她还要害怕这种场面。
“你是......”
男子的目光一低,声音依旧轻浅,就好像晚上出来作贼不能让别人听到一样。
他一面谨慎地看着庙外,一面自我介绍道,“我是长水华氏的少宗主华梵。”
长水华氏也是仙门中数一数二的大宗门,这少宗主怎地如此苟?
没有对比就没有骄傲,洛拂笙突然觉得自己很骄傲,至少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如果连仙门少宗主都可以这么苟,她有什么理由不苟呢。
想到这些,她向华梵展开了一个真诚的微笑,“你好,我是元隐宗的弟子,我叫小遥。”
“我知道,”华梵放下了剑,也一并蹲了下来,打量她的目光带着深刻的欣赏,“小遥姑娘现在已经名震元隐宗了,因为你的零食太畅销了,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洛拂笙.......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那个,其实我只是一个练气期的小弟子,真的修为很一般。”
华梵咧开嘴笑了笑,心思灵活地一下子明白了洛拂笙的尴尬,他劝慰道,“我娘教过我一句至理名言。”
“什么?”
“吃饭时夹不到要站起来,遇到大妖打不过要躲起来。”
洛拂笙,“......还真是,挺至理的。”
就是不太押韵。
华梵苦笑道,“当然,我娘已经不在了。”
洛拂笙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失忆了,也不记得我娘是谁?”
她猫起腰从漏洞里向外扒了扒。
仙门群蜂明显占了下风,七八个妖魔气泽影影,交叠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
迟幕抬剑一挡,被妖气生生逼着向后滑出很远。
又德见师傅挡不住,抬剑一扫,不想其中一个妖魔目光一瞥,向又德挥了下衣袖。
又德连同他的剑被凌空震了出去。
不偏不移,又德冲着破庙的大门就撞了过来。
桄榔!
大门如被砍了的大树般轰然倒塌,满地的尘土风卷残云般弥漫开来。
洛拂笙呛得连连咳嗽。
华梵生无可恋道,“完了,门坏了。”
又德从地上爬起来,全身疼得呲牙咧嘴,站都站不起来。
他剑矢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扒住了门,洛拂笙过去刚想扶想他。
妖魔几乎一眼便看见破庙里还有人,一个移瞬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又德嘴角淌出了血,他挡在洛拂笙身前,满脸青筋道,“小遥师妹,你先走。”
洛拂笙是真的想走,但眼下她不能留又德一个人。
以他一个筑基期的修为,想对付一个结丹期的大妖根本不可能,不出一招就得被对方碾死。
邪风吹得更加肆虐,周围店铺的东西都被吹到了空中。
身后一只香蕉皮飞了出来,正好砸中大妖的脑袋。
华梵在身后拉了他们一把,“赶紧跑。”
洛拂笙反应过来,拉起一瘸一拐的又德,连忙闪到了破庙的侧面。
天空上依次掉下来几件商品,锅碗瓢盆,菜叶瓜果,应有尽有。
此时他们都屏住了呼吸,那大妖被激怒,嘶吼着朝这边走来。
华梵指挥道,“一,二,三,开扔!”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管它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地扔向了大妖。
华梵甚至还抬手去半空中抓,抓到就扔。
不远处,众弟子皆被大妖打得人仰马翻。
迟幕也被大妖打到了吐血,又德大喊一声,急着要赶过去救自己的师傅。
洛拂笙这一拦的功夫,那被彻底激怒的大妖一把将她吸了过去。
洛拂笙反应过来时,抬头只见一张如鬼魅般的脸庞,牙齿尖尖,眼冒红光。
“啊!”她吓得叫了出来。
那大妖似乎被她的叫声刺破了耳膜,随手一丢,洛拂笙的身体随着风势升起了空中。
她站在地上时还不觉得,这一被丢出去才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卷在风浪中有如呛水般难受。
她凌空旋转,凛冽的寒风顺着她的鼻子灌进嗓子里,像被针扎般难以呼吸。
她想喊救命都发不出声音来。
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身体却还在急剧地打转,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突然间,一道白光闪过,洛拂笙头一歪,掉进了一个怀抱里。
另一面,又是一道白光闪过,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
这一拉扯,她迷登登地清醒过来。
左右一旋首,发现自己又在凌歌和玄遥尊之间。
三个人缓缓落地,玄遥还是那副冰冷不易亲近的模样,眼底漆黑不见一丝光泽,他甚至连句话也懒得讲。
引魂玄遥则是勾唇浅笑,撩眸间目光浅淡若岚。
说不上是对恃,但洛拂笙还是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她急急道,“玄遥尊,你快去救救迟幕仙君。”
玄遥尊转下头,洛拂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玄琰和玄殊都赶了过来,就连月宛也来了。
玄琰与玄殊差不多都是化神期巅峰,快要进入炼虚期。
月宛就比较奇怪,她明明气泽丰渍,看似化神期,但这一打起来才发现,传言不虚,她只有元婴中期的水平。
看来津度的确偏爱他这个师妹,为她平白渡了不少修为。
果不其然,没出十招,她就被打倒在地,雪衣如花瓣般散开,被狂风吹得上下卷起,而她就在狂风浪蝶中晕了过去。
玄琰和玄殊的逍泯剑和苍岚剑剑法精快,横扫对面的妖魔时几乎是不见剑形,只闻剑影。
但对方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两个人的修为高深,剑法奇异,轻松躲开两道剑芒。
玄琰和玄殊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收回了剑,一前一后上前攻击。
但二人身形皆有规律,左三右四,前进五步后退一步。
四只脚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浅淡的光形。
困妖阵。
仙门除了仙术和剑法,阵术也是相当厉害。
身为元隐宗两位仙尊,自然精通此道。
对面的妖魔似乎是感应到了阵法,周身撑开了一层抵御的光环。
所洛拂笙观察,这七八个妖魔前劲十足,但后劲不足,它们和迟幕已经打了一会儿,这会儿都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
四肢的动作渐慢,大脑的反应渐迟,却还在顽强抵抗,不肯撤身离去,好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身不由已。
玄琰和玄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本来可以借助阵法一举将这些妖魔歼灭。但为了寻出幕后之人,他们并没有下杀手,反而是将困妖阵的范围逐渐缩小,企图将它们擒获。
那七八个妖魔自知打不过,又不想被擒,只好合力攻克。
它们将自己的灵力合到一起,让困妖阵一时间很难收缩。
玄遥看着对面的引魂,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玄遥尊不去帮忙吗?”
他不想轻易显露身手,免得暴露了气泽引人怀疑。
引魂玄遥双手负背,淡定观看,“他们输不了,无须我帮忙。”
玄遥抿了下唇。
他们的确输不了,但会耗费很多灵力。
想他玄遥,一介大乘期修士,对付这些结丹期小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这个引魂似乎有些心机
宁可牺牲别人也要保存自己的灵力。
而他不同。
他毕竟修道千年,在他心中对仙门对元隐宗的那份责任是任何人任何事所代替不了的。
可能所有人都认为他修为高深,所有人都怕他敬他尊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会累也会倦,有时候也会想静静地找个地方闭关。
不受世俗的打扰,卸下一身的盔甲。
可有时候,警示的鼙鼓一旦响起,他不管多累多倦,都会穿好自己的盔甲,
这源于他对元隐宗的感情,也源于他对仙门的感情。
周围的风势没有减小,反而随着玄琰和玄殊的加入而更加咆哮。
玄琰左手腾了出来,在身后捏了一个聚风的诀。
他的身体看不去像被狂风包围,而他也在风中异常艰难地挥剑。
大妖见玄琰势弱,似有攻克的可能,纷纷重声哼气,分散出来五个大妖同时掉转方向,加固气泽,向着他的方向蜿蜒而去。
玄琰从风中挣脱出来,整了整自己吹得微乱的头发,还抬头掸了掸衣服的褶皱,正欲继续进攻。
眼前,一阵漩涡卷来,比风驰电掣还要速度地来到他眼前。
他自然无瑕顾忌,被这阵气流震出去数米。
“二师兄。”玄殊顾不上他,却觉得奇怪。
玄琰一向懒散,但不至于打了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他倒在地上,费力地抬起了上半身,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玄殊,不多时他便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
玄殊刚想赶过去,玄琰再次从地上抬起了头,依然向着他伸出了一只手,淡白的脸上已然是回光返照的绝望。
玄殊脸沉了一下,刚刚转过去的身体又转了回来。
眼见玄琰倒地快要不行了,那几个大妖哈哈大笑,顿时放松了警惕。
只是笑到一半,低头看去。
赫然发现他们被困在了风中,仿佛被绑住了绳子一般,动弹不得。
它们反应迅速地暗自运功,打算冲开束缚,只是这时玄殊催动困妖阵。
这七八个大妖平空如僵直住,别说灵力,连手都动弹不得。
最可气的是,就在它们都摇头悔恨自己不该乐极生悲时。
却见玄琰从地上悠悠然地站了起来,重新整了整头发,弹了弹衣服,一身干净清爽。
本来还在为玄琰担心的洛拂笙,默了。
解决了大妖,半空中一个大笑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亏是玄琰仙尊,连我精心调教的人都能被你忽悠了。”
玄琰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听这个声音,不禁头疼,“楚令,你有本事出来跟我打,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那声音施施然地气人道,“我根本就不是好汉啊。”
旋即隐去。
玄殊拔剑,当机立断,“追。”
众弟子呼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玄殊仙尊的身后追了出去。
日落夕临,青辞城被黑夜笼罩,周围青山如瓮。
回到客栈,玄殊又朝洛拂笙大发雷霆,“打不过就躲起来?你到底是不是元隐宗的弟子?”
洛拂笙像个犯错误的学生,一直低垂着头。不过在她看来,应该是玄殊自己没有找到楚令,所以才会把火气撒到她的身上。
她弱弱呛声,“我打不过总不能等死啊。”
玄殊火气一下子更盛,“还跟我顶嘴。”
月宛看了眼一派闲适,并没打算插手的玄遥尊。
她自责道,“是我不好,我修为不够,帮不上忙。”
玄殊摆手,“师叔不必自责,那楚令故意把封印中释发出来的妖魔都给控制了,就算是我们,也不能保证对付的了。”
洛拂笙又脑残地插了句嘴,“他控制起来不是更好吗?总比让妖魔为祸天下好。”
那些妖魔分明是冲着他们而来,并没有伤害百姓,她听那楚令的声音,也不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反而像是逗着他们玩。
玄殊气还没消,听她这一撞,简直火冒三丈,“你,今天晚上不许睡觉,到外面去守夜。”
洛拂笙站到客栈外面时,还在气不过。
华梵也躲了起来,为什么不数落他,偏偏要数落自己。
但她心大,一屁股坐到了客栈外面的大石旁。
满天的星光璀璨,虽然夜风有点凉。
玄遥特意给她找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都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气他。
这会儿星光明媚,万里如墨河。
她仰头看天空,别有一番情趣。
那闪烁的星还会慢慢移动,像一只只萤火虫,还有玦月笼罩,边缘并不工整,像被一口的月饼。
山岚之上,皓月之下,山月相接处灰青色的天际没入山体,雾霭浮动,有如镜中倒影。
两种不同的颜色却是一种意境。
她叹了口气,连天上的云在遇到危险时都知道躲起来,为何她不可以。
难道要她站出来拿着剑自己找死吗?
她并不是怕死,只是觉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着。
这次出来有这么多的仙君仙尊,她一个废柴连保命都这么难吗?
她想活着难道也这么难吗?
想着想着,洛拂笙竟然睡着。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在一间新房里,大红的喜字,两盏烛台。
而她也是一身的喜服。
明知自己是在做梦,却不知为何会做这种梦。
正在此时,大门打开。
门外,同样一身喜服的玄遥尊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