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露西亚也不知道自己是碰了琴酒的什么爆点，对方只是冷哼一声，一挥衣摆宽大的黑色大衣，袍角扬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走掉了。
完全不管被他约到这里的露西亚。
啊，男人实在难懂，还是那些单纯的富太太们可爱些。
露西亚将手里剩下的甜甜圈一点点吃完，她并不喜欢甜品，尤其是像甜甜圈这种东西，甜腻又干涩，不就什么喝的吃起来很卡嗓子眼。
但香槟需要甜点，因为香槟喜欢。
顺着墙根在涩谷的街头窜走，拒绝了一路上跟着她试图介绍她当模特的油腻男人，露西亚试图找到一个饮料贩卖机，给干涩的口腔带来一丝滋润。
可能是他们这一行的职业通病，层层伪装之下，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谁，到底有哪一份真，哪一份假。露西亚常常在想失忆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生活习惯告诉她是个生活讲究的淑女，但拥有的技能又告诉她一般淑女可不会隔着700码狙击，和200磅的壮汉肉搏。
或许她是传说中的007？毕竟也是英国人嘛，而且好像有平时拿伞的习惯。
“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贩卖机，无视掉橘子汽水和芬达，露西亚按下矿泉水的按钮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硬币，随身带着的手包里只有一张银行卡。
买甜甜圈找的零钱她好像塞到给琴酒的袋子里了。
身上带有巨款却无法消费，连瓶矿泉水都买不了，再加上她那一身前卫的哥特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落魄的叛逆少女。
琴酒还真是她的lucky boy，见了他是不是连喝水都要塞牙缝啊。
轻易原谅了自己所犯的低级错误，露西亚在贩卖机前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回家再喝，找便利店刷卡也好，去银行取钱也罢，都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不介意的话，用我的吧。”一个男声从她背后传来。
她转头看去，一个留着平头身材壮硕的年轻警察正带着爽朗的笑容站在她身后，而他旁边的，正是之前在地下停车场碰到的年轻卷毛警察。
第一反应是想跑，好在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不然没问题都要被查出问题。
“啊，谢谢。”露西亚爽快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面临生命缺水的威胁，矜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作为代号成员接受警察的好意也太有趣了。
是琴酒知道后会气到心梗的程度。
眼看着纸币被投入投币口，那个警察按下三瓶水，露西亚很有眼色的帮对方拧下了找零的按钮，掏出那些零碎的硬币递给他。
那边卷毛警察也拿出了水，递给她一瓶，好似不经意地问：“是和朋友走散了吗。”
年轻女孩很少有一个人独行的，大多是和朋友三三两两的，尤其是在涩谷的街头。毕竟单身的女生很容易被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有些是单纯的搭讪找乐子，有些则是借着出道当明星的名头，诱拐一些少女被迫下海。
日本的法律并不对后者强行禁止，一般的警察也管不到那里去，但毕业没几年，还颇有正义感的伊达航和松田阵平还是愿意拔刀相助。
刚刚已经有个男的跑过来纠缠很久了。
她的朋友？同事早就火烧脚后跟跑掉了。
露西亚低垂着眼睫，试图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语气低落道：“我，我没有朋友。”
“不过我准备回去了，谢谢警察先生。”
但在浓郁的烟熏妆下，什么楚楚可怜的神态，含着水花的眼睛全都看不到，对面只能看到一团黑色彩妆下的人好像变了表情。
“啊，你……”松田阵平懊恼地挠头，他实在不擅长搞这种安慰的事，就连一开始说话似乎也说错了，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来了句，“你早点回家吧，注意安全。”
一旁的伊达航赶紧补充道：“有个男的一直在跟着你，如果有人要给你介绍经纪公司，不要轻易相信。”
“最近有很多年轻女孩上当受骗了。”
露西亚心说她自己就是经纪公司的，但也不由地怀疑起来，是不是在别人眼中发明信片的自己也像个骗子？
不可能的吧，哪儿有贝琳达那么好看的骗子，如果是她，被漂亮的大姐姐骗光身家也不是不可以。
“谢谢您的提醒，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露西亚说，就是感觉自己的话像是搭讪，“我之后把钱还给您。”
其实也只是客套一下，没事儿的话她也不想和警察有过多交集，至于还钱的路子，那可多了去了。
平头的警察爽朗一笑，挥了挥手道：“那点钱无所谓了，有困难就来找警察，我们会帮助你的。路上小心哦，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也太有活力了吧。
露西亚眨着眼睛，满脸真诚地答应了下来，不明白这两个人对工作的热忱，但不可否认又被影响到。
真的有社畜会那么喜欢工作吗？
她绝对不会在休息时间加班的，除非加钱。
看来是遇到好人了啊。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想。
*
与露西亚在涩谷街头悠闲地晃悠不同，诸星大和猫深陷一片水深火热中，组织的考核很严格，但环境也不太好——这片考核的地方像是临时搭建的，很多设备都是临时拉来，方便随时拆卸，也因此很多地方的地面还是纯土质，会蹭的人一身灰。
这种情况对于出外勤的人来说也算称得上是家常便饭，就是对猫这种家里蹲的后勤来讲不太友好。
一天的基础选拔下来，诸星大都不用多观察，就抓住了搭档的踪影——猫那个体力太差的家伙，在耐力考核上败下阵来，拍拍屁股自己直接走人了。
走之前还不忘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诸星大觉得有些不对，他记得那天晚上那家伙带着他也跑了不少路的，虽然比不上考核的运动量，但也不少，体力称不上好也起码是及格的。
狙击的项目排在后面，这个时候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之前那个沉默内敛的猫眼男人意料之中的留了下来，仍旧背着他的琴盒，满脸冷漠，毫不关心其他事务。倒是那个金发娃娃脸……
那人对视线很敏锐，察觉到诸星大的目光后抬头给了他个笑脸，整个人的精神十分清爽，似乎完全不觉得之前的考核算什么运动量。
看来是个体力怪物啊。
诸星大并没有自己的狙击木仓械，只能使用组织统一发放的木仓，L96A1，英军在上80年代中期开始采用的新木仓型，射程不算很远，有被为难的嫌疑，但足以应付组织的考核，400米绝对在L96A1的射程之内。
虽然他很擅长狙击，但在此之前的任务中他的这项长处并没有得到有效发挥，比如之前在酒店的那次暗杀，他完全可以到更远的狙击点进行狙击，但受限于装备限制，和贝琳达对他能力的保守估计，最后还选了较近距离的计划。
“哼，我是你们这次的考官——要我说，这个距离可测不出是不是垃圾。”橘色短发的女子留着眉上刘海，画着黑色浓厚眼影，左眼角坠着展翅的蝴蝶，说出的话就像是毒蛇肆意地喷洒着自己的毒液，“但愿你们可不要全是垃圾。”
诸星大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在狙击上，垃圾这个词和他沾不上关系。比起考官，对方扛着的枪反倒更吸引他的注意力——PSG-1狙击□□，高命中精度，威力却较小，不怎么适合移动使用，主要作用于远程保护。价格不低，日后的维护更是困难。
看来她是个狙击手，组织的待遇还不错。
而跟在她身边的男人拿了把M24 SWS，一路上倒是很沉默。
诸星大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发放的木仓械，边猜测着对方的狙击码数，却没有料想到自己反倒成了对方眼里的目标。
那个考核官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语气高傲，但声音不算很大：“你就是诸星大？”
他回答道：“是的。”
她站在那里将他左瞧右瞧，也不知道到底在观察什么，惹得周围的人也投来视线。
“看什么看，怎么，我是靶子么？！”女考核官吼了回去，对这群人忍不住啧声，讲自己的坏脾气显了个十足。
她倒没再和诸星大说什么，只是留下句“长发不错”，又扛着自己的枪走了。
“看来你还挺受欢迎。”在诸星大隔壁的金发娃娃脸说，语气中满是揶揄，他的话音落下，就抬手击中了目标。
400米而已。
诸星大没有落后，短短几秒钟也结束了自己的测试。
看来还是需要有自己的木仓。
“看来狙击能力不错，打得还挺轻松。”科恩站在楼上的露台上，看着底下的成绩和基安蒂说，他没有说具体是谁，但搭档很好地猜到了意思。
“啧，就是不知道和琴酒比起来怎么样，你说，香槟是不是就是喜欢这一款，还是说她故意找的这种……”基安蒂并没有把自己刚刚主动去和诸星大说话的事放在心上，老实说，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她就好奇极了——某种程度上两个人真的很像。
“只是头发都长而已，”科恩并不那么认为，“我觉得你最好别淌这趟浑水。”
“哈，我又没干什么事。”基安蒂还不会把新人放在心上，“我倒是更好奇，最终的任务考核是琴酒那家伙负责的——”
说着，他们身后的门就被毫不客气地打开。
来人气势冷峻，走路都带着一股寒风，一开口，就像是把西伯利亚的冷风都带了过来。
“基安蒂，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