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头,颈部细,身上有明显的斑纹。


    可能是毒蛇。


    孟如溪狠狠咽了咽口水,捏紧棍子死死盯着黑蛇,头皮都有点麻了。


    可旁边的虎子跟摁了开关一样,话突然变得异常多,止不住地碎碎念。


    “唉呀妈呀,这长虫咋嫩黑啊。”


    “完犊子,铁定老毒啦!


    “啊,咋咋办啊,俺不想死啊,俺还妹娶媳妇呢!俺娘还在家里等我啊!”


    “.…..”


    “憋、别吵!”孟如溪差点叫他突然冒出来口音带偏。


    “——小心!”那黑蛇以极速从树杈爬下来,吐着红信子冲虎子的喉咙张开大牙,说时迟那时快,孟如溪抄起木棍,照准蛇头一棍子打下去。


    可那蛇只懵了几秒,便再度发起迅猛攻击,未等孟如溪反应,身旁寒光一闪,虎子拔出刀,瞬间将蛇头斩断。


    虎子举着大刀,闭着眼睛,一脸紧张地问道:“小孟姑娘,蛇、蛇咋样了?”


    孟如溪望向他身后的树杈,只余下滴着鲜血的半条蛇身,又看向虎子仍未睁眼的脸,心情复杂道:“死了。”


    闻言,虎子瞬间跟丢了半条命一样,手软腿软地放下大刀,哆着嘴唇,悲喜交加道:“蛇死、死了,呸!俺可没死,俺又能娶媳妇啦!”


    孟如溪见他一个八尺男儿怕蛇怕成这样,又哭又笑的,心里直无语。


    她上前将蛇身捞进布袋,赶紧朝前方跑去。


    喊着:“姐,槿儿,你们在哪?”


    虎子忙抱起刀跟上。


    一跑,脚还在发软,差点摔到草里,只能靠扶着树干慢慢走着。


    **


    孟如溪一路边跑边喊,待跑松树林边缘,孟如槿听到二姐姐的声音,转身张开手臂跑过去,语气惊喜地回应:“二姐姐!你来啦!”


    孟如溪一把给孟如槿抱到怀里,见她脸上带着笑意,对准孟如槿的小脸用力一捏:“你方才叫什么!”


    “二妹,怎么了?你脸上咋那么汗呢。”孟如芸跟着跑到跟前,见孟如溪满头大汗的样子,皱眉担忧道。


    孟如槿被凶了一下也不敢吱声,瞅了一眼她二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抬起小手背,在她二姐额上蹭了蹭,那汗水却越蹭越多,蹭得手背湿漉漉的。


    孟如溪摇摇头:“没事,方才小妹叫什么?我还以为你们这边出事了。”


    “没有没有,是小妹发现一些奇怪的菌子,想叫你过来看。”


    原是孟如芸二人本来在挖松树菌,挖完地上的那一片后,两人便按孟如溪的指示,在附近继续找着。


    但孟如槿不小心戳破了个小垒,里面冒出来一窝小蜂子,直追着二人跑。


    二人躲到灌木丛里,躲到蜂子离去。


    孟如槿个儿小,爬出来时被树枝绊倒,顺着斜坡一路打滑滚下去,砸到一片奇怪的菌子地里。那里的每颗菌子,表皮都呈泥褐色,长得胖嘟嘟的,腿很粗,伞盖厚厚的,看着很丰满。


    而且还能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很香很香。


    孟如溪松了口气,孟如槿这才拽拽她的衣角,奶声奶气道:“二姐姐,你来。”


    三人随着斜坡走去。拨开乱叶,一阵浓郁的松针香气扑鼻而来,混杂着雨后新泥的清新。


    一大片胖嘟嘟的菌子展露在眼前。


    见此景,饶是孟如溪也直接倒吸一口冷气,眼冒金光,差点惊呼一句卧槽卧槽!


    ——原来是松茸啊!


    要知道野生松茸的生长环境极为严苛,只能在没有污染的阔叶林里才能存活,而且一颗松茸至少要三年以上才能彻底长成。


    松茸还是很娇气的菌子,很少成窝生长,一般一处地仅能孕育出一颗。


    可眼前有一大片!


    简直走大运!


    “二姐姐,这个胖嘟嘟的是什么呀?”孟如槿问。


    孟如溪咽咽口水,满脸红光地说道:“松茸,是松茸!”


    孟如芸和孟如槿闻言对望一眼,脸上都流露出懵懂之色:“松茸?”


    “对!是极其珍贵的菌子,可以说是菌中之王!”


    孟如芸和孟如槿顿时也是一脸惊喜:“菌中之王?那岂不是很宝贵!”


    孟如溪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走到松茸前,木棍轻撬,淡淡的菌香气里带着泥土的清新味,混杂松针味弥散开来,到手的松茸个头起码有两指粗,个头越大,越是珍贵。


    “对,就这样,用木棍轻轻拨,千万别挖断了。”孟如溪一边示范一边说道:“挖完,记得再把松针给它盖上去。”


    **


    三人挖了满满一袋,个个都有两指以上粗细。


    等她们走出来,孟如芸才想起来少了个人,忙问:“虎子官爷呢?”


    “——我,我在这呢。”虎子这才从后面冒出头来,扶着松树干慢腾腾地走过来。


    他的一张圆脸是又红又白,额上大汗淋漓。


    一见着孟如芸,就忍不住碎嘴唠叨:“哎呀嘛,我老天,刚俺俩碰着蛇了,那老长,赶俺半条手臂长!”


    孟如芸先是对虎子突如其来的口音反应了几秒,等明白意思,才惊恐道:“你们遇到蛇了?”


    “嗯呢,可不咋地!”


    虎子满口大碴子,一开始便收不住了。


    孟如溪冲她挥挥手表示没事,接着偷瞅了眼虎子,见他还在专心跟孟如芸唠嗑,她将装满松茸的布袋默默夹到另一个袋子下面,盖得严实。


    虎子并未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拍拍胸膛,心有余悸道:“那家伙,老吓人了!还好小孟姑娘反应快,不然俺可就真娶不到媳妇了。”


    孟如溪扬唇笑笑,没接话。


    可挡不住虎子能唠,一条蛇彻底打开他的话匣子。送她们回去的路上,话密集的程度,连一向能接话的孟如芸都觉得难以胜任。


    走到一半,狂风又卷着豆大的雨滴斜打下来。


    四人一路小跑,遇到来接人的孟彦章。


    虎子这才止住嘴,恢复到沉默的模样。


    临走时,还是不死心地冲孟如溪低语一句:“小孟姑娘,记得明儿给我唠唠那菌子到底啥味哈。”


    突然的暴雨砸到泥地上,噼里啪啦的,溅起一片片白雾。


    林子里瞬间变得雾蒙蒙的。


    回到庇护所里也是一片昏暗,唯有角落的柴火发出的一抹火光,映出王桂兰和牛氏焦急的脸庞。


    雨打到棚顶,砸得砰砰响,风卷起挡雨的草帘子,帘尾扬到半空,牛氏赶忙用水拽住,顶着雨,用旁边摸出两条草绳穿到帘子上,紧紧绑住,再捞了些柴压住帘尾。


    王桂兰接住满身水汽的四人,用布挨个擦水,大的小的,一个都不放过:“这雨怎么下的这么大,看你们一个个淋的。”


    三姐妹脱下蓑衣,抱着布袋,勾着头坐到地上,都一脸新奇地到处看着。


    孟彦章搭出来的庇护所比想象中好太多,哪怕他们一家六口人都进来了,还有小半边空地能放东西。棚顶上盖足了树枝,看起来很严实,没有漏雨的情况。


    地上铺着层草垫子和棉褥子,王桂兰和牛氏动作利索地给她们换了身干衣服,再挨个塞到褥子里,褥子早就被坐暖呼了,三人冰冷的脚丫瞬间得到了安抚。


    孟彦章在对面,一边擦头,一边时不时地抬眼,假装无意地瞥女儿们的表情。


    孟如芸擦着头发,看着孟彦章笑道:“爹,这地搭得可真不错。”


    孟彦章压压嘴角,语气平平回复:“你们住着舒服便好。”


    牛氏一脸嫌弃地给孟如溪抹手上的泥,止不住地唠叨:“糟心玩意脏的哟!人家哪家孩子不是乖乖在家帮着干活,你们倒好,家里的活是一点不干。非得跑出去捡那什么菌子,要拿回来的都是毒玩意,看我不打死你们!”


    这话一出,孟如芸和孟如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看她。


    “那可得让您失望了。”孟如溪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奶。


    牛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失望啥,整些四五六的,还不把你那布袋里破烂玩意倒出来给我看看。”


    孟如溪扬了下眉毛,瞅了眼她奶,又冲孟彦章和王桂兰招招手,把布袋子扒拉到身边:“爹,娘,快来看我们的成果。”


    她先是将装满松树菌和野香菇的袋子解开,将混着泥土和特殊香气的菌子倒到地上,大大小小的,形状不一。


    孟彦章捡起一个香菇,凑到火光旁边细细察看一番,又凑到鼻尖细嗅了会。


    他手执香菇道:“此物名为野香菇,无毒,味极鲜,果真有奇异香味。”


    别说,原身那副好脑子还真是遗传了孟彦章,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得挺清楚。


    接着就见她爹拿起松树菌:“这是叫…松树菌?”


    “啥玩意,野香菇的松树菌,幺儿你确定都没毒,我咋瞅着不像能吃的呢。”牛氏仍是一脸不信。


    孟如溪隔空与大姐对视一眼,眼神都带起笑意,她将装满松茸的布袋抱到身前。


    松茸这玩意可宝贝,不能瞎倒。


    孟如溪只是从袋子里拿了两颗出来,递到她爹面前:“爹,你再看看这。”


    孟彦章瞬间坐得笔直,瞪圆眼,接过松茸,惊讶道: “这、这…这该不会是松茸?”


    “松茸?”王桂兰也惊讶道。


    牛氏皱眉:“啥玩意啊?”


    松茸可不是普通的菌子了。


    孟彦章曾听说过此物甚是宝贵,扶国大使都会向本朝进贡极品松茸,也是皇宫贵族的御用食物。


    他只听闻过,从未见过真身。


    如今捧着两颗胖嘟嘟的松茸,开了眼界,不由惊叹:“据传此物能入药,也能食,味极美,能比禽肉。哪怕是最普通品相的,一颗也能抵千金。”


    “千金!?”牛氏尖着嗓子小声喊道。


    她不可置信地张大嘴:“一颗这玩意就千金呐,我瞅着也没多稀奇啊,难不成专门给皇帝老儿吃的宝物?”


    孟彦章点点头:“正是。”


    牛氏张着嘴,瞪圆眼。


    这时,孟如溪默默将布袋子推到她奶面前:“奶,你看。”


    牛氏低头一看,袋里堆满了肉嘟嘟的千金物,跟不要钱似的。


    她一下子没接上气,白眼一翻。


    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