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繁繁哽咽的嗓音入耳，意识到她说了什么，贝琳微微一怔，却也不算意外。
毕竟前几天，他们去医院看沈合美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不好了……
怕吵醒女儿，贝琳轻手轻脚离开儿童房。
到了门外，才和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只是生死问题上，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且无力。
顿了顿，贝琳问她，“繁繁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在家。”沈繁繁哭哑的声音传过来。
“好，我很快就过去。”
说过这句，贝琳匆匆挂掉电话。
眼下情况特殊，她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大概分秒不会耽搁，直接就过去了。
不晓得沈繁繁那边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她也不好把林贝贝带去，可是林听去了海城，哪怕家里佣人众多，贝琳也依旧不大放心，就这么把林贝贝一个人留在林家老宅……
想来想去，她给森湘打了电话。
林家老宅并不只有贝琳此刻所待的这一栋建筑，而是一整片的建筑群，森湘和森左在这里都有自己的房间，只不过是在主建筑后面的那栋小楼中。
这个点，森湘似乎还没有睡，那边电话接的很快，嗓音一片清明。
贝琳简单说明情况，电话挂断后，森湘很快过来。
“贝小姐，我送你去沈家。”森湘手里捏着车钥匙。
“不用，我主要是想让你帮我看着贝贝，我不方便带着贝贝一起，听姐又去了海城，留下贝贝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贝琳向她说明自己心底的担忧。
森湘略做思考，还是不同意她独自去沈家，“我可以留下照顾贝贝，贝小姐，你稍等片刻，我给我哥去个电话，让他或者陈靖送你去沈家。”
沈合美这时去世，沈家作为北城老牌家族之一，关系网错综复杂，因此这几天来吊唁的人不会少。
到时鱼龙混杂，保不齐就有不长眼的趁这时候动手……
若是不做好完全的准备，万一到时贝琳出了什么意外，不管是谁都不好向林衍笙交代。
贝琳忧心沈繁繁的处境，却也知道眼下北城形势一片波谲云诡，那天陈靖他们将她送回来时，也是叮嘱过，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
所以这时她也不过多坚持，耐心等森湘打电话安排。
这过程，她又折返儿童房，进去看了看林贝贝。
小姑娘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贝琳低头亲了亲女儿额头，又静静盯着女儿睡颜发了会呆，外头森湘已经在喊她。
“贝小姐，我哥过来了。”
“好，我知道了。”贝琳又给女儿捻了捻被子，这才起身出去。
“我哥正好就在附近，接到电话就过来了。”森湘大致解释了下森左来得这样快的原因。
贝琳又叮嘱她几句照顾林贝贝的注意事项，“不过有陈阿姨和温顿医生在，林贝贝应该不会太难带，实在不行，你再给我打电话，听姐那边……她还有工作要忙，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不要打扰她了。”
北城这边局势混乱，海城那边要不是出了要紧的事情，林听这时肯定不会过去。
贝琳不想让她再分心。
“好。”森湘一一记下她交代的话，又说，“我先送你下楼，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贝贝。”
贝琳诚恳道谢，同她一块下楼。
森左已经到了，贝琳直接上车，车子很快驶离。
“麻烦你了森左，大半夜还要这样折腾。”贝琳有些过意不去。
森左却不觉得有什么，“你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贝琳依旧感激，却又想起前一天的事情，“森左，你手臂……好些了吗？”
那天陈靖答应带他去医院检查，也不知道事后去了没有，后来贝琳也没收到陈靖消息，加上那天回来恰好赶上林嗣源‘病重’的事儿，贝琳就也忘记再问陈靖了。
“已经没事了。”森左嗓音没有任何起伏，中规中矩的回到了这句，就没了别的话。
贝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车里一下便沉默开去。
沈家和林家靠得不近，哪怕深夜不堵车的情况下，车子也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快四点，天依旧是黑的。
车子停在沈家宅院外头，贝琳下车时，森左也跟着一块。
“森左，你要不要先回去？虽然接下来几天可能来吊唁的人会比较多，但沈家安保还成，应该不会有人在葬礼上动手。”主要贝琳觉得，这些天他应该也挺忙，跟着她在葬礼上耗着，实在有些大材小用，“或者你实在不放心，派个别的保镖过来也成。”
“恐怕不行。”森左公事公办的口吻，没有就这么回去的意思，“阿笙的意思是，除非你人在林家老宅，否则，一旦你外出，我或者陈靖或者森湘，必须有一个人跟在你左右。”
贝琳：“……”
话说到这里，贝琳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同他一块进了沈家大门。
沈家这会十分忙乱。
他们进门时，灵堂刚布置到一半，贝琳一眼瞧见摆在客厅正中被大片新鲜白菊花包围的沈合美的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应该是沈合美生病前照的，照片里她妆容精致，容貌出众，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乍一看像是不过三十出头。
贝琳只看了一眼便止住复杂的心念，将视线挪开，而后拉住一个匆匆从面前经过的佣人，“繁繁在哪？”
“贝小姐……”
佣人看见她似乎有些意外，想说什么，瞧见跟在她身后，那个的一脸不好惹的男人，有些不甘心的把话咽下，然后抬手指了个方向，“阁楼。”
贝琳愣了一瞬，才又跨步上楼。
整个过程，森左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一直到阁楼外，贝琳敲门进去时，森左才停下步子，守在外头没有再跟。
或许连沈合美都不知道，沈家这个阁楼，算是沈繁繁的一个秘密基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自己关在里面。
贝琳上次来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当时因为她不肯放弃外婆的治疗，惹火了贝斯庭，所以被关在里头一整夜，隔天更是被他们用外婆的手术费要挟，不得不替沈繁繁去和林衍笙相亲。
夜里沈繁繁曾进来找过她……
隔了五年，这时想起，才发现当时的画面依旧清晰在脑海里陈放着，恍如隔日一般。
只是那时记忆里所有人都是鲜活的，不想眼前，他们和沈合美已经是生死之隔。
得到沈繁繁回应，贝琳开门进去。
比起五年前，小阁楼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从前堆方的杂物少了许多，应该是被人整理过了。
沈繁繁抱着膝盖坐在墙角，情绪还算平静，但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差不多，明显是才哭过。
贝琳在她边上坐下，伸手抚了抚她发丝，“繁繁……”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这一类安慰的话，有太多太多，可最终贝琳也只是喊了喊她的名字，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生死相隔之下，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
沈繁繁调整了下姿势，脑袋靠在贝琳肩膀上，没有再哭，也没有说任何话。
小阁楼里静悄悄的，或许沈繁繁这时需要的也只是一个陪伴……
快天亮时，管家过来敲门，“繁繁小姐，灵堂布置好了，您要不要下楼去看一下？”
沈繁繁依旧靠在贝琳肩上，她眼睛闭上有一会了，这时敲门声响起，她一下便睁眼坐直了身体。
她似乎一直强忍着什么，这时抬手，用掌心按了按眼睛，才哑着嗓子应声，“好。”
贝琳自己先从地上起来，然后伸手去拉她。
沈繁繁站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在地上坐了太久，把身体给坐麻了，贝琳见她身体晃了晃，一句询问到了嘴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两眼一闭，直愣愣往旁边倒下去。
“繁繁！”贝琳惊呼一声，反应迅速的一把抱住她。
但贝琳扶的有些吃力。
人在晕倒和在清醒的情况下，落在旁人手里的重量是不一样的，至少清醒的时候自我会有一些意识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但晕倒后，意识完全丧失，旁人再想扶或抱起，那就需要很大的力气。
至少对贝琳来说，支撑一个和她体力差不多的人，确实很是费劲。
但好在外面有人，贝琳一边用尽全力不让沈繁繁摔倒，一边迅速扭头朝外面喊，“森左，麻烦你进来一趟，繁繁晕倒了！”
紧闭的阁楼门应声而开。
只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人却让贝琳有些意外，既不是她刚刚喊的森左，也不是不久前在外面喊沈繁繁下楼去看灵堂的管家。
而是贝琳来了沈家之后，就下意识找寻过却没有找到的那个人。
徐司宸走在最面前，他脸色不大好看，三两步到了跟前，贝琳扶的分外吃力的人，却被他轻而易举拦腰抱起。
“森左，帮我喊一下家庭医生。”徐司宸丢下这句，便大步流星的抱着沈繁繁从阁楼离开，而后轻车熟路去了楼下沈繁繁的卧室，那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倒像是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
其余的人各怀心事的匆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