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依戴着帽子口罩,坐在地上的男人没认出是谁,但被他凶狠的声音吓得半死,从行李箱和购物袋的掩埋中爬起来,顾不得拍屁股上的灰,仓皇跑远。
沈鸣依搂着萧唯,看着她泛白的脸和唇,用手背触了下额头。
并不烫。
他又下移目光,见她蜷缩起来痛苦的样子,心疼问:“到底哪儿难受?”
他说的每个字都入了萧唯的耳,但她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遇到他的一瞬,她就像找到了依靠,被他这么一问,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娇气,疼痛好似又严重了几分。
他轻轻顶了下她的额头,用温柔的酥声轻哄:“乖,告诉我。”
萧唯躲在怀里轻咛:“不知道是胃还是腹……”
细汗已从她额间渗出,半个字都无力吐出。
沈鸣依一把将她横抱起,奔向停车场,驾车去往医院,一秒都未敢耽搁。
到了医院。
把萧唯送入急诊室,沈鸣依和苏萌一起在门外焦急等结果。
他很高,身材也挺拔,站在诊室门前吸引着来往路人的目光。
苏萌看他一动不动杵在过道上,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就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沈帅哥,坐下来等嘛。”
沈鸣依瞄了她一眼,不动。
见他不坐,苏萌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和他一同紧盯着急诊室的门。
不到五分钟。
门锁转动。
护士出来问:“萧唯家属在吗?”
“在。”沈鸣依和苏萌异口同声。
“进来。”
进了诊室,医生坐在彩超机前说:“病人急性阑尾炎发作,需要马上手术,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啊?”苏萌惊道。
阑尾炎手术她曾听说过,好像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毕竟是开刀,乍一听还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她指了指沈鸣依,又指了指自己,有些词不达意:“不是……我们……不是……”不是家属,这个手术不知道该不该做。
医生听不懂她要表达什么,把传说中几张“知情同意书”的纸质材料放到桌上,“家属签字,手术马上安排。”
沈鸣依接过笔,扭头看了眼几乎昏迷的萧唯,眉间不禁一动,将纸上内容迅速翻阅一遍,毫不犹豫签下大名。
一旁的小护士看见名字后,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才接过单子。
身后,萧唯已被推向手术室,开始术前准备工作。
医生问:“您是她的……”
“丈夫。”沈鸣依脱口而出。
苏萌默默张大嘴巴。
医生:“好,你俩到手术室外等吧。从诊断结果来看,患者急性发作,腹腔粘连不严重,手术时间不会很长。”
医生又交待了几句后,沈鸣依和苏萌便出了诊室,在手术室外的休息区里安静坐下。
苏萌有些不放心:“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联系一下萧爸爸萧妈妈才好。”
“不用。”沈鸣依说,“告诉叔叔阿姨,他们只会更担心。”
“那万一有危险呢?我们不是她家属,怎么承担……”
“我的人,我负责!”沈鸣依说道。
他的语气又像是那块万年冰石,坚硬中流淌着如水柔意。
这缕暖光就是她,将他一点点融化。
沈鸣依这份强有力的担保,给苏萌吃了颗定心丸。她努力让自己淡定,坐下来安静等待。
“谢谢你!”沈鸣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萌扭头,不解,“谢我?”
“谢谢你一直能陪着小唯。”沈鸣依说,“遇到你这样的得力助手,她是幸运的。”
苏萌不禁夸,心里开始偷笑,“是主编太出色,跟着她,我进步很快。”
沈鸣依歪头,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用半开玩笑式的犀利目光凝了她一眼,像在证实这句话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苏萌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把三根手指举过头顶,“在杂志社,我怼过覃副主编、整过齐总监、耍过钟总监,唯独没有骗过老大!”
她又默默把手放下,坦诚道:“老大平时看上去呼风唤雨,文武双全,但其实比谁都单纯。虽然‘单纯’这个词形容一位事业有成的成年女性,听上去不像是褒义,但我还是想说,她真诚、聪慧、有韧劲,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上司。”
沈鸣依微笑,接了句:“缺点是不会照顾自己。”
苏萌点点头。
“所以我要感谢你,因为你会时常提醒她要照顾好自己。”沈鸣依说。
苏萌不在意般摇摇头,“只是我不理解,以老大的家世和才华,根本用不着像社畜一样给晟艺卖命,为什么她还要那么拼。”
沈鸣依举目望向远方,有种骄傲与惆怅在眸中汇成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你不知道,有的人拼,是为了生存;而有的人,是为了争口气。”
苏萌品味着他的话,似懂非懂点头。
像被水雾包裹过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渗入,在沈鸣依英俊的眉眼间跳动。
他背靠淡蓝墙面,在这个忧喜悲欢交集之地,整个人很沉静,毫无浮华之气,在来去匆匆的人影中,有种勘破世俗的清朗。
……
约摸四十分钟过去,手术室的门开了。
萧唯被推了出来。
医生安慰他俩:“手术效果不错,你们尽管放心,如果病人一切正常的话,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沈鸣依跟着医护人员走向病房。
苏萌在身后对着医生不停鞠躬,连声道谢。
萧唯被放在病床上,因局部麻醉的作用,意识还是清醒的,但下半身还不能动。被这么一折腾,她元气大伤,浑浑噩噩应付着医护人员的各种检查,疲沉的双眼几乎快要睁不开。
她知道沈鸣依一直在身边。
眼前,他站在那里,认真听医生交待完毕,又让苏萌礼貌将人送出病房,才在病床边坐下。
但此刻,她虚弱的状态却使人无力寒暄,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影,慢慢阖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回到和沈鸣依在金盛天桥上写生那天。
身后全是杂乱的脚步声,混着嘶喊一点点逼近,她拉起沈鸣依的手,在摇摇欲坠的大桥上只顾向前奔跑。
她不敢回头看,他的呼吸在风啸中急促而清晰,让人心安。
不知不觉,他的手渐渐脱离了她的掌心。
她慌忙回头望去,他没有跟过来,依旧巍然矗立在那里,转身挡在砸下的棍棒前……
她猛地睁开眼。
四周窗明几净,透明管中的液体有规律地滴落,淡淡的药水味似有似无。
扭头看向身边,沈鸣依正侧身半躺在折叠床上闭目养神,脸朝着萧唯的方向。他睡得很安静,额前发丝微挡眉眼,双臂拢在胸前,像个没有锐气的大男孩。
萧唯不禁伸出手,指腹触向他的眉宇,顺着高挺的鼻梁划下,像在探寻女娲造人的秘笈,感叹形与神的结合为何会如此完美。
她的指尖又恋恋不舍抚向他的眼角。
沈鸣依的睫毛轻闪了几下,随后慢慢掀开眼帘,在颊边捕捉到萧唯的手,紧紧握起来
“你怎么会在机场?”萧唯问。
沈鸣依起身,低头整理衣服,“送了位朋友,去停车场的路上遇到你了。”他移正目光,紧着柔声问:“伤口疼的话就告诉我。”
切口很小,萧唯倒不觉这是很严重的疼痛,摇了摇头。
但随着麻药劲儿的减退,确实还在隐隐泛痛,她又委屈地点点头。
沈鸣依觉得她可爱,抬手放在她头顶,向后一捋杂乱的长发,笑笑说:“很想听你对我撒娇喊痛。”
萧唯:“……”
这是存的什么心?!
她很想锤他一拳,无奈挂着点滴,没辙,闭起眼,鼻子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沈鸣依忽然倾身靠近,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萧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说:“这算不算根治疼痛的良药?”
她睁开眼,清亮的眸色与他的深目之光相融,渐渐忘记身处何处。他就像另一种麻醉剂,正在注入全身。
她认可地点了下头,轻声问:“还……有吗?”
柔弱的允准,击溃了沈鸣依带刺的甲衣,让他甘心把躯体中的滚烫传递。
他又一次吻上她的额头,顺着鼻梁而下,漫无目的在颊边轻点,最终在双唇上方停驻。
饱满的樱唇恢复了一丝血色,变为粉白相间,犹如未熟的蜜桃,诱人犹怜。
他承认,面对她,根本无法做到克制,也不愿克制,只想拓下最深沉的烙印。
炽热的吻又一次铺天盖地而来。
两人的唇在慢节奏中游刃有余地触碰。
萧唯仿佛被带入太空,浑身漂浮,抓不到可用之物,在无垠的世界中越游越深。
沈鸣依也几乎迷失了自己,但还是顾及她术后的身体,只是浅尝辄止。
萧唯顺了顺气,调整了下自己,眨着眼睫忽然问:“你的阑尾还在吗?”
沈鸣依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也切了。
“这东西说切就能切吗?”
“发炎会引起腹腔粘连,再严重就是化脓穿孔,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沈鸣依换了种更放心的说法,“相信医生科学的诊断。”
萧唯好奇问:“你什么时候把它切掉的?
沈鸣依答:“在美国读书的时候。”
“哦。”她像在自言自语,“那也是自己一个人。”
“不算是一个人,还有同学。”沈鸣依说,“你也不是一个人……
“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