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公主其二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有力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腰。
蓝钧灵双手都撑进水里了，下一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没有落水，反而被人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蓝钧灵心跳得飞快，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坐在地上猛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耳畔传来水声，四公主也被人捞了上来。
四公主一落地，就大哭起来。
哭声那叫一个委屈。
蓝钧灵一言难尽地看向她，同时也看到了半蹲在她旁边的蓝皓贤。
原来刚才救了他的人是太子哥！
蓝钧灵刚要露出笑容，忽觉不对。蓝皓贤和四公主关系素来淡漠，加上皇贵妃的缘故，说句暗潮汹涌也不为过，四公主没必要哭给他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蓝钧灵猛地回头，就看到皇帝和一个盛装的中年美妇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眉头紧锁。
操。
蓝钧灵心一沉。
中年美妇急急上前两步，虚掩着嘴，说道：“兰亭，你这是怎么了？”
四公主抽噎道：“父皇，母妃，你们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能被四公主唤母妃的只会是皇贵妃，蓝钧灵的目光在这对母女间徘徊了下，已经对她们的计划猜到了九成——四公主推他落水失败，反害了自己，如今母女二人便要利用落水一事来诬陷他了。
果然，只听皇贵妃道：“你不是说要去见见长佑妹妹，怎么会忽然落水了呢？”
四公主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儿臣也不知，先前在长渊池碰到长佑，便邀他一同游湖，走到鱼台，忽觉被人推了一把，这才落水。”
字里行间，句句将矛头指向他。
蓝钧灵并不因此慌张，他只觉得窝火，没想到换了个时空，依旧逃不掉被人污蔑的命运。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被接回父亲家，被欺负被诬陷也丝毫不懂得反抗的小孩子了，他有十几年和继母及弟妹“斗智斗勇”的经验。
更何况，现在的他还有“存档”这个底牌。
见皇帝听完母女二人的哭诉，将视线落到他头上，蓝钧灵暗暗吸了口气。
忽然，浅蓝色选项面板弹出——
【四公主刻意支开你的宫女，制造了二人独处的场景，她试图推你下水，却失败了。但她没有就此放弃，甚至决定利用自己的困境来诬陷你，败坏你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面对试图反咬你一口的皇贵妃和四公主，你的决定是：
A.沉默不语
B.当即反驳】
蓝钧灵一口气憋在半当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毋庸置疑地按下【当即反驳】，时间恢复流动，皇帝的声音也传来了：“灵儿，你说，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蓝钧灵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四皇姐说想喂鱼，儿臣便跟着她去了鱼台。谁知儿臣正看鱼呢，四皇姐忽然就落水了，儿臣还想着救她，结果自己也差点跌进水里。多亏了太子哥哥及时赶到，儿臣这才幸免于难。”
说罢，他还抬起双手给皇帝看。
刚才他虽然没有落水，但双臂的袖子已经湿透了，足以证明他也差点落水。
蓝钧灵其实很想揭穿四公主的真面目，但当时没有人证，皇贵妃又在宫中一手遮天，他只能挑着对自己有利的部分说，努力摘掉所有可能扣到他身上的锅。
“胡说！分明是你将本宫推下水的！”四公主情绪激动。
皇帝蹙眉，看向一直被忽略的蓝皓贤。
“太子，你方才也在场，你说，事情的经过是否如灵儿说的那般？”
四公主一惊：“六皇弟是后来才……”
“禀父皇，儿臣所见，”蓝皓贤一顿，成功让蓝钧灵和四公主都提了一口气，“的确如长佑所说，四皇姐是自己落水，长佑还试图营救。”
“这不可能，本宫明明……”
四公主试图辩解，却被皇帝厉声打断：“兰亭，你方才分明也说不知自己是如何落水，灵儿和太子都说是你自己失足，难道你要改口说是你亲眼看到灵儿推你下去的不成！”
四公主哑然。
皇贵妃见势不妙，立刻上来打圆场：“陛下，兰亭受到了惊吓，一时记忆出现偏差也情有可原。您看两位公主都弄湿了衣服，再耽搁下去恐染风寒，不如先让她们回去更衣吧。”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看得皇贵妃后背发寒。
半晌，皇帝开口：“皇贵妃教女无方，罚俸两月。”
皇贵妃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连四公主也不敢出声了。
皇帝转向蓝钧灵，就在蓝钧灵以为自己也要遭殃的时候，听到的却是赏赐：“梁肃，灵儿刚回宫，今日又受了惊吓，让内侍监多准备些补品，送去椒云宫。灵儿，赶紧回去更衣，小心染了风寒。”
蓝钧灵还在发怔。
蓝皓贤替他谢了恩：“儿臣这便带长佑回去。”
众人先后离开，长渊池只剩下了狼狈不堪的四公主和皇贵妃。
皇贵妃看着蓝钧灵和蓝皓贤远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阴毒：“是本宫小瞧这对兄妹了，也是，那狐狸精的女儿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狐狸精养大的狗，自然也是向着主人的。”
四公主拢着宫女递来的披风，凑上前道：“母妃，接下来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今日不过是试探，只是没想到那小狐狸精在皇帝心里占那么大分量。”皇贵妃嫌弃地扫了眼女儿，“倒是你，一个丫头片子就将你弄得这么狼狈。”
四公主咬牙：“是女儿轻敌，下次准要他好看！”
皇贵妃道：“行了，后日是长佑的及笄礼，你刚惹了父皇生气，这几日消停些。”
四公主不情不愿地应了。
*
回椒云宫的路上，蓝钧灵一直没说话。
倒是蓝皓贤见走远了，忍不住低笑出声：“灵儿，你真让我惊喜。”他说：“我本以为你会受欺负，没想到你竟反击得那样漂亮，是我小瞧你了。”
许久没得到回应，蓝皓贤不由回头。
蓝钧灵惆怅低落的神情吓了他一跳，忙问：“是哪里不舒服？”
蓝钧灵回神，扬起笑容：“没有，方才走神了。”
他只是，有些不是滋味。
皇帝毫不犹豫的偏帮，并没有让他感到欢喜，反而有种物伤其类的感慨。
今天的四公主，就是曾经的他。
皇帝会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说话，责罚四公主，全是因为皇帝偏爱他，而非是因为四公主犯了错。
这样的皇帝和他前世偏心的父亲没有差别。
只不过现在被偏心的人变成了他。
“对了，还没谢谢你刚才为我作证。”
“说谢太见外了。”蓝皓贤道，“我说过，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保护你的。”
蓝钧灵想了想，问道：“你刚才是什么时候来的？”
蓝皓贤道：“在她抬手推你的时候。”
蓝钧灵吃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蓝皓贤道：“灵儿不怪我？”
蓝钧灵不解：“为什么要怪你？”
蓝皓贤道：“我分明看到她动手，却没有向父皇说明。”
蓝钧灵笑道：“你要是说了，皇贵妃就不会善罢甘休了，到时候也许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灵儿果然聪明。”蓝皓贤轻轻一笑，摸了摸他的发顶，“灵儿，那些和皇贵妃有关系的人和事，以后切记离远一些。皇贵妃她……对你和你母后都抱有莫大的敌意。”
蓝钧灵道：“我知道，她想做皇后，可父皇却娶了我母后。她还想自己的儿子做太子，所以也讨厌你。”
蓝皓贤一愣，吃惊地望着他。
蓝钧灵道：“我说错了吗？”
蓝皓贤哭笑不得：“灵儿，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蓝钧灵道：“我自己分析的。”他可没说谎，他是根据游戏原始设定分析出来的。
蓝皓贤叹息：“以后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蓝钧灵：“哦。”
蓝皓贤无奈摇头。
回到椒云宫，蓝钧灵自力更生地换好了衣服。
有了这几天的练习，他已经基本能将那些款式相同的套装穿戴整齐，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逐月在外面通传，说皇帝派了太医来。
蓝钧灵出了寝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殿的花白胡子老头。
“微臣张正良，奉陛下之命，前来替长佑公主请平安脉，公主金安。”
“张太医免礼。”
九年不见，张太医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一样的白须白眉，一样的矍铄神采。蓝钧灵望着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柳云裳，一时失神。
三人落座，张太医坐在蓝钧灵下首，隔着锦帕替他号脉。
蓝钧灵忽然想到蓝皓贤之前就是靠脉象戳穿了他的真实性别，他下意识瞟了蓝皓贤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了一脸从容的张太医身上。
张太医一定知道他的秘密。
也许是他的视线停留了太久，张太医也抬起头，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
眼眸深处的丰沛情感让蓝钧灵打了个激灵。
卧槽，不会吧？
张太医从九年前甚至更早就和柳云裳有了私情，对她有求必应，必然是一往情深的。如今柳云裳病逝一年，又恰逢自己回宫，基于这是一个限制级游戏的背景世界……张太医不会将对柳云裳的爱转嫁到他身上了吧？
蓝钧灵垂下眼睛，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