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屿看出了点秦以灯不太愿意，他先朝房檐下站着的几位打了个招呼，态度温和谦逊，把买的最精致的一盒糕点翻了出来递给她让她先过去跟大家一起吃着顺带躲躲雨。“我好好表现，别不高兴。”
秦以灯看着他迈着大步折回停车的地方，一转过脸正好迎着雨丝，她挺喜欢跟他走在斜风细雨里。眉心一蹙又展开，秦以灯拎着东西往屋檐走，她没想过跟他还有个见家长的步骤。
陈斯屿拎着很多礼盒走回来，小姑姑父刚才看见他时就笑的眼睛只剩了条缝，他跑了一趟再过来时，他们笑容依旧。小姑姑父没怎么见过他拎着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什么价格，但他看见他们能想起折身去拿足见修养和对他们家以灯的重视，两个人笑着迎他进门。
秦以灯牵着妹妹走在后面，默默咋舌。
她家实在是大，五个人走了好一阵才走到正堂，小姑冲她笑着挤眉弄眼了一下秦以灯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绵绵，走，姑姑给你发点好吃的。”小姑把秦以灯拐走了，打算给她个机会让她先坦白一下，通个气。
陈斯屿闻声看了眼秦以灯，唇边抿着茶，心里跟着默念了遍绵绵。
秦以灯看着这是躲不过了，还转身冲陈斯屿苦笑了一下，笑的很假，差点让他弄撒杯子里的茶水。她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是那故事书里的女妖精，要拖那端方俊逸的高僧入红尘的感觉，是不是前段时间看四大名著的中英文翻译对照看的有点沉浸了。
要是让他知道他肯定要笑自己，问她见没见过胆子还没梨花花瓣大的妖精，说不定还没拖动他她自己先吓得皈依佛门了。
秦以灯跟小姑关系一向好，两个人不像姑侄，更像好友。
“你跟他谈恋爱多久了，怎么还瞒着我。”小姑嗔她，秦以灯也难得俏皮顾左右而言他，“小姑，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能从表面上看出来小姑过的很幸福，小姑跟姑父遇见之前虽然也在积极生活，但跟现在比远少了那种有人懂她了的感觉，有了底气在，脸蛋也饱满红润的，细纹都带着点舒逸感，对秦以灯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自然要开口夸夸。
小姑装作不乐意听她胡说，拍了她一下让她拎东西，她看了下上面还有外卖的单子，小姑和姑父都不像是会点外卖的样子，两个人一直过的很简朴，但也从来没少过她那个粉雕玉砌般的小妹妹东西，也是捧在手心里养的。
“我们谈了有小半年了，不过小姑，我们不一定或者说……我们不会结婚。”秦以灯小声交代了实情，她不想让小姑空欢喜一场，最后跟谁都没法交代。
小姑脸色霎的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那我可管不着，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秦以灯走过去挽着小姑的手臂一起往正堂走，两个人刚要迈过门槛，在桌边坐着喝茶的两个男人立时都站了起来过来接东西。
“先吃着，不然待会就凉了。”小姑姑父张罗着让他们两个赶紧坐下吃，“你姑父不会用那个点外卖的软件，我们早上还研究了一下，粥可能送的有点早了，不知道凉不凉。”
拿出来也还好都是温热的，秦以灯一看，这些都是周记的。
小姑去拎了水壶要过来倒水，“本来想让你姑父去买的，又怕你们到了他不在家就点了外卖。”
陈斯屿很从容的接过水壶，顾到了桌上的每一个人。
秦以灯知道他看见了小姑的小指不太完整，不过她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不会介意的，小姑这几年也不会因为手指的问题而刻意隐藏或者不好意思，她转身看了眼下大了的雨，大颗的雨滴沿着瓦片低处落下连成雨幕，这么阴沉的天她愣是看出来了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陈斯屿把姑父介绍过馅料口味的青团每个都吃了一个，小姑姑父说话的时候他都会专注的听着，也是，他从小就在人精里长大，耳濡目染的，跟人打交道自然不会差，是她多担心了。
饭后雨还没停，几个人坐着喝茶，姑父在跟陈斯屿介绍苏镇的风景人情，几个人都在袅袅热气间跟着听着。
秦以灯看着大雨忽然敛眉问道：“今年雨这么多，春茶是不是不太好采？”
小姑挽了下耳边的碎发也皱着眉看了眼外面的雨说：“估计是了，前两天还听说镇上有个奶奶采茶的时候，路太泥泞，摔了一跤。”
姑父用盖碗的盖子撇了下浮茶说：“没办法，现在基本上都是老年人在采茶，镇上目前的情况不管哪行哪业都有点青黄不接，老年人成了主要劳动力了。小陈你是做什么方面的工作的？”
秦以灯心里咯噔一下，陈斯屿放下茶杯说：“我跟以灯一样，都是学的金融，目前也是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她还没听过他叫她以灯猛地听见他这么一叫血管里的流速好像都暂时放缓了一下再湍湍加速赶上。她觉得他这句话可能说的有点水份，平常好像还没见过他工作过。
“最近不知道哪个企业家还是老板承包下了河边半条街的商铺，不知道准备做什么生意，说不定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这边就热闹了。”秦以灯坐的低矮的竹凳，和妹妹一人靠着小姑一边听着小姑讲着。
妹妹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小姑让她把妹妹送回房里睡觉，顺便带着陈斯屿参观一下看看他晚上想在哪个房间休息。
陈斯屿弯着腰一把就把妹妹抱了起来，妹妹长大了些，她抱着都有点吃力了，他抱的力道又轻又稳，手也注意的只是虚护着肩头和膝盖。
秦以灯走到门前要跨过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小姑一直的挽耳边的头发，现在小姑坐着小竹凳，姑父在给她编辫子。
陈斯屿一回头就看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放归了森林自然回到了自己地盘的小精灵，舒适自如，他低声提醒道：“小心门槛。”
尽管找了个二楼的房间还是难免有潮气，秦以灯抱着被子倚在门边上问他：“要不然你还是回酒店住吧？”
陈斯屿没说话只用了动作表达着，先是把她拉进了门，关门前还左右看了一眼，别人做这种小动作都做的一副自己心虚的样子，他做的就特别坦荡。
结果这个坦荡的人一转过身就让她往床上躺。
他使了点劲抱着她，两个人之间没留一点缝。
“是不是想奶奶了？”
他一问出口她鼻子就酸了，抽噎两下，才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秦以灯发现自己已经很习惯在他面前流露情绪，这让她警铃大作，含着水的一双荔枝眼看着自己枕着的胳膊的主人，眼中情绪有点复杂，却也逐渐淡去防线。
“我算是奶奶养大的，不过姑姑在养我这件事里也持有股份。”秦以灯伸手摸着他的眉毛说。“我家里的事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可以以后慢慢跟你讲。我小姑右手小拇指少了两个指节，跟家里的事有关，我从小就觉得我家里的女生跟男生相比都生活的格外水深火热，但是我长到这么大还是没找到去改变的办法。”
秦以灯凉凉的指尖逐渐下移抚上他眼皮，陈斯屿伸手捉住她手放到唇边密密吻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出口安慰，只好倾听。
“小姑现在很幸福我想奶奶也会看到的，她肯定会欣慰不少。”她逐渐把自己从低沉情绪里抽离出来，一时找不到办法那就接着找，她有的时候就是会特别倔，走到黑也不会怕的。
“不过我最近觉得奶奶好像有个小秘密，那个秘密好像就散布在她的生活里，不过我没发现，她没有跟我明说，她走的时候跟我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发现，也算是了了她一桩遗憾，她唯一的遗憾。还说如果没找到也没什么所谓的，算是再跟我玩一次捉迷藏。”秦以灯趴在他胸前说着。
陈斯屿吻过她指尖，手背，又去轻拍她后背，“那你加油。”隔了两三秒语调缱绻的加了两个字“绵绵”。
秦以灯红着脸推开他坐了起来。
陈斯屿长臂一伸又把人抱着躺了下去，让她跟他讲讲她这小名的由来，秦以灯自己也不知道由来，而且她觉得这个不太算“小”名，这是奶奶把她接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后才给她起的名字。
两个人躺着闹了会儿就出来房门去到处转转，她带着他去看了个宝贝，一个漆器螺钿衣柜。
她又从里面抱出来了个小漆器螺钿盒子，小盒子里都是装的钢笔，奶奶跟她和小姑都叮嘱过这个盒子里的钢笔不能扔，成糟变沤了都不能扔。
她这次从里面发现了一支钢笔跟她现在用的那支是一个系列的，笔帽一拧开里面就掉出来了一张完全氧化变黄的小纸条。
【舒婉，另一支跟它有点像的钢笔笔帽上也有玄机，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研究研究。】
拧开笔身后又发现了一张小纸条，【舒婉，知道你性子急，不跟你打哑谜了，你拧拧那支笔的笔帽，本来想做成木芙蓉样子的，可是他们老外不知道，只得做了玫瑰。你看看喜不喜欢？】
秦以灯抬头跟他对视，“奶奶的名字就叫白舒婉。”